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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汗青不再说话。
皇后娘娘牵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穿着明黄色的皇子服饰,眼眸微转,打量着宁缺,显得有些好奇,又有些怯怯,像是不习惯见到生人。
宁缺在松棺旁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看着皇子问道:“你想当大唐皇帝吗?”
皇子有些惘然,抬头看了眼母亲。
皇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道:“他这时候去看一眼,除了让自己徒增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皇后娘娘说道:“很多事情,总是要亲眼看到,才能真正死心。宁缺他虽然不是普通人,但在这方面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渭城就在眼前。
荒芜的原野间,座落着安静的土城,当风吹过的时候,城墙上的灰便会落下来,落到肉摊的砧板上,落到忘了盖布的酒瓮里。
渭城还是那座渭城,简陋无比,城门像往年一样有些歪斜,但如果从里面关上,便是破城车都很难撞破。
今天的渭城显得太安静了些,那些积在土城墙下的旧灰,里面隐隐可以看到黑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血凝之后的颜色,还是别的什么。
宁缺挥手示意骑兵停下。
他跳下马,走到城门处伸手一推,歪斜的城门应声而倒,烟尘微作。他站在城门处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抬步向里面走去。
骑兵们坐在马背上,看着走入渭城的他,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宁缺从渭城里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背依然挺直,扶在刀柄上的右手依然稳定,看不出任何变化,似乎在渭城里什么都没有看到。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唐骑军官问道。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都没有。”
军官微微蹙眉,示意几名骑兵进渭城看看。
宁缺低声说道:“不要进去。”
那几名骑兵看了军官一眼,看他没有什么表示,提缰向渭城驶去。
宁缺没有转身,吼道:“不要进去!”
他的声音很大,很暴烈,就像是雷一般,在渭城外的荒原上炸响,那几名骑兵身下的座骑闻声而惊,人立而起。
渭城里一道残破的酒幡轻轻摇晃。
听到宁缺愤怒的吼声,人们终于明白渭城里面发生了什么。
再没有人试图进去看一眼。
宁缺向自己的座骑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头便低一分,身子便佝一分。
“走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不要老,不要死,等我孝敬……结果现在呢?你这个老狐狸,总是喜欢说话不算话。”
宁缺喃喃自言自语道。
然后他笑了起来,笑容有些悲惨。
…………大军虽然没有经过渭城,但终于进入了战区。金帐王庭骑兵在边塞造成的恐怖破坏,还有那些变成废墟的唐人聚居城镇,连接在人们眼前出现。
这是支疲惫之师,却被沿途所见的血与火,废墟与断墙,死难的族人,激起了近乎疯狂的战意,只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和粮草补充,便会变成恐怖的军事力量,甚至就连现在,很多将士都红着眼睛想要与金帐骑兵战上一场。
幸运或者不幸的是,沿岷山南归的唐军大队,始终没有遇到金帐王庭的主力部队,在顺手剿灭了数十草原游骑之后,便近了北大营。
南归的唐军与大将军府重新获得了联系,因为人马众多,自然不便同时进入北大营,大将军府派出了精锐的一部骑兵前来接应,送来粮草补给,同时奉命将皇后娘娘与皇子,还有最重要的皇帝陛下的灵柩先接回北大营中。
经过一番临时的商议,南归唐军没有对大将军府的军令提出任何疑义,大部队就地休整,皇后娘娘与六皇子则随陛下灵柩先行启程。
陛下的灵枢很简朴,但很沉重,数十整根松木的重量,需要数匹战马才能拉动,一路南归,唐军遇到的最大困难便是这个。
如今的北大营,担负着抵抗金帐王庭的重要责任,自然显得有些混乱,留守在将军府周边的唐军神情焦虑,然而当承着松棺的马车自城外行来时,无论是将士还是普通的民众,纷纷跪倒在地,面露悲痛之色。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宁缺坐在马车里,坐在松棺旁。
数匹战马拉动着沉重的灰棺,在街道上缓缓驶过,车轮碾压着坚硬的石质地面,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声音。
街道旁忽然响起数声厉喝。
“杀死妖后!”
“替陛下洗去耻辱!”
杀声震天,一名唐将带着数百名骑兵,从街头冲锋而至,朴刀雪亮。
前方那辆马车里,皇后娘娘抱着六皇子,神情平静。宁缺坐在松棺旁,微微垂着头,神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一百零一章 镇北军的态度
陡遇伏袭,宁缺和皇后没有什么反应。
不是他们艺高人胆大,而是他们既然敢离开南归唐军大队来到北大营,那么自然便是对那位大将军有基本的信任。
朴刀相撞之声大作,箭啸凄厉,负责护送皇后一行人的骑兵营,在最开始的震惊慌乱之后,马上开始组织防御和反击。
街道两侧,不知何时已经埋伏了很多弓弩手,那些试图伏袭车队的唐军,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制服。
在这个过程里,皇后娘娘脸上的神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搂着六皇子,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和他说着什么。
宁缺也始终低着头,直到最后战事结束,那两名唐军将领中箭堕马,却是不肯投降,横刀自尽而死时,他才抬起头来向车窗外望了一眼。
…………马车终于驶抵大将军府。
大唐镇荒大将军徐迟,率领众将领,早已跪在府前石阶下相迎。
不等徐迟大将军请罪,皇后娘娘已然牵着六皇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看着跪在石阶下的徐迟,平静说道:“想要走到将军府,确实有些不容易。”
徐迟没有做任何辩解,也没有再行请罪,恭谨地将陛下的灵柩请入府中安好,然后请皇后娘娘与皇子请入后宅暂作休息。
宁缺此时已经不在松棺旁,他坐在书房里喝茶。
不多时,徐迟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大唐四大王将,宁缺见过其中三人,却唯独没有见过徐迟,但通过皇后的描述和汗青等将领的补充,他已经很清楚这位大将军的性情。
“那两名作乱的将领,和固山郡没有关系,是我北大营的旧部。”
徐迟开门见山说道。
宁缺说道:“和固山郡没有关系,不代表和华山岳没有关系,更不代表和公主殿下没有关系,除非大将军你硬要说这是你的关系。”
徐迟沉默片刻后说道:“听闻十三先生与公主殿下感情亲厚。”
宁缺说道:“我也听闻徐迟大将军最忠于先帝。”
“西陵神殿诰书传遍天下,想来如今十三先生也已经看到,军心难免有些不稳,所以才会有今日这场刺杀。”
徐迟说道:“我明白你先前那句话的意思,然而皇后既然真的是魔宗……中人,那么六皇子便不能继位,也不能回长安。”
宁缺问道:“为什么?”
徐迟说道:“因为西陵神殿不会允许一个魔宗后人,执掌我大唐江山。”
宁缺说道:“白痴,西陵神殿已经在伐唐了。”
徐迟沉默无语,忽然问道:“有一件事情,我想知道答案。”
宁缺说道:“大将军请讲。”
徐迟说道:“据闻……先帝辞世,与皇后娘娘有关。”
宁缺说道:“哪里来的白痴说法,陛下身染旧疾多年,你做为他最信任的大将军,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就算当年与皇后娘娘有关,那也是多年前的旧事,陛下都不在意,难道你还有资格替陛下生出恨意?”
徐迟微微蹙眉,但明显可以看出来,神情轻松了些许。
他思考很长时间后,看着宁缺神情严肃说道:“你劝皇后带着六皇子留在北大营,我可以保证,只要我还活一天,便保他们母子平安。”
宁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并不说话。
徐迟平静回应他的目光,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宁缺忽然说道:“虽然我先前便说过,但这时候忍不住还要重复一遍,我真的很想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大将军真的忠于皇帝陛下?”
徐迟说道:“我愿用生命来证明这一点。”
宁缺说道:“不用生命,用刀枪即可。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先帝把大唐皇位传给了六皇子,长安城里那份遗诏肯定是假的。”
“那十三先生以为现在应该怎么办?”
徐迟声音微寒说道:“让皇后娘娘带着六皇子回长安与新帝争夺皇位?让大唐军队分裂,甚至陷入一场内战?”
“如果是别的时间,哪怕让大唐陷入内战,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陛下真正的遗诏,辅佐六皇子登基,我不在乎皇后是不是魔宗的人,但现在不行。”
徐迟的神情异常沉凝,说道:“如今举世伐唐,金帐骑兵南侵,西陵神殿大军北上,清河已叛,东北边军已灭,大唐四面受敌,风雨飘摇,眼看便是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值此危急关头,大唐禁不住任何内部的斗争!”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依大将军的意思如何处理?”
“外敌当前,大唐最需要的是团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和皇后,带着我镇北军数万将士南下长安,这些将士应该在北疆浴血,而不应该去消耗在内斗中,所以我想你劝说娘娘带着皇子留在北大营。”
徐迟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你觉得这是对先帝的背叛,那么我还可以承诺你,一旦我大唐能够度过此次难关,事后镇北军一样会支持六皇子。”
宁缺微微皱眉,他不得不承认,大将军的话有其道理,而且如今的大唐,确实需要数万南归的唐军马上投入抵抗侵略的战斗,然而……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皇后娘娘走了进来,看着二人平静说道:“我要回长安。”
徐迟毫不犹豫,砰一声跪在她的身前,连连叩首,直到额头出血。
他的声音显得极为痛苦,微微颤抖说道:“娘娘,我一生忠于陛下,如今竟不敢执行陛下的遗诏,心中愧疚极生,后半生只怕寝食难安,然而值此危局,大唐真的不能乱啊,娘娘,还请您三思!”
皇后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我带着六皇子回长安,长安城就能乱起来?还是说大唐就能乱起来?将军太高估我们孤儿寡母的力量了。”
徐世怔住,不明白皇后这句话的意思。
“南归的数万唐军,本来就是你镇北军的部队,当初只是随陛下御驾亲征而去,哪有随我一道返回长安城的道理。”
皇后说道:“我会把这些带回来的骑兵留给你,回长安城的只是我们母子二人,我想这样大将军应该不会再担心什么了吧?”
徐世震惊无语,心想如今新帝已然登基,公主殿下监国,在这种情况下,皇后带着皇子回长安,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宁缺忽然看着皇后说道:“我陪你们回去。”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一百零二章 身灰心亦灰
无论徐迟和汗青,还有镇北军里的其余将领怎样激烈的反对,皇后娘娘只是平静相对,却不肯改变主意,坚持要带着六皇子回长安。
诸将实在是没有办法,如今金帐南侵,大唐北疆正处于危难之中,他们不可能派大军护送,最终决定抽调五百骑精锐随行。
离开北大营之前的那个清晨,宁缺再次找到了徐迟,说道:“皇后娘娘和我给你带回了数万人的队伍,我想我们有资格找你要几个人。”
徐迟想了想后说道:“五百骑兵的数量确实少了些。”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宁缺说道:“我要的不是活人,我要的是死人。”
徐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蹙眉说道:“那两名将军,在刺杀失败之后便当场自杀,你就算要了他们的尸首,也没什么用处。”
宁缺说道:“那两名将军死了,但参与刺杀的数百名骑兵却还没有惩治,我知道现在这些人都被你缴了械关在军营里。”
徐迟的眉头皱的更深,说道:“十三先生要大行株连?”
“如果是平时,胆敢惊动陛下的遗体,刺杀皇后与储君,这些人都是死罪,我知道你现在舍不得杀他们是出于什么考虑。”
宁缺说道:“所以我也不会要你把这数百名骑兵全部杀死,但我要你承诺我,这些骑兵必须被送到最前线,最危险的战场上。”
“数年之后,当这场大战结束的时候,如果这些骑兵当中还有侥幸活着的,那么我便不再追究,如果他们死了,就算是赎罪。”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即将离开之时,又遇到了一个很棘手问题。
那具沉重的松棺。
所有人都清楚,宁缺带着皇后与六皇子返回长安,要的就是时间与隐秘性,沉重的松棺如果随行,会带来极大的不便。
徐迟建议暂时把陛下的灵柩留在北大营中,还可以激励将士三军用命。
皇后摇摇头,轻声说道:“陛下想回长安,所以我要把他带回去。”
“烧了吧。”
她看着沉重的灰棺说道。
场间一片震惊。
皇后微笑说道:“陛下这么潇洒的人,怎么会在乎这些。”
宁缺想起当年皇宫里不停响起的痛骂白痴声,笑着说道:“确实如此。”
松棺在柴堆上渐渐燃烧起来。
树皮噼啪作响,火星飘飞。
最终化为一匣子灰。
…………屋漏偏逢连夜雨,远远不足以形容当前大唐遭受的连续打击,风雨飘摇不足以形容其险,一波高过一波的惊涛骇浪,呼啸拍打而来。
如果说成京之战,对唐人来说是一次极大的震撼,但对他们的自信依然没有任何影响,金帐王庭南下,才算是真正地令所有唐人警醒不安起来。
西陵神殿的诰书号召天下伐唐,让唐人第一次真切感觉到了亡国的可能性,而最近传来的清河郡叛国自立的消息,便成为了最沉重的一次打击。
因为不安所以愤怒,因为惊恐所以愤怒,因为愤怒所以愤怒,整座长安城都陷入愤怒的气氛之中,曾经为了国之大局而强行隐忍的皇后派大臣们,也再也无法忍受当前的情况,在朝堂上在舆论上向宫中的新帝和公主责难纷纷。
官员们质问宫中为何皇后娘娘和六皇子还没有回到长安,为什么迟迟没有贺兰城的消息,为什么清河郡这个公主殿下的盟友,会在朝廷最危难的时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无耻行迳,质问陛下和殿下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书院封门后,前院新一期的学生被遣散回家,或进入朝廷各部衙做义工,他们和太学等处的年轻学子,是长安城里最热血最激动的那群人,当大唐被笼罩在乌云之中时,他们终于走上了街头,汇集到皇城前开始请愿。
至于请愿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其实这些学生也不是很清楚,但总之他们想要改变现在的局面,他们希望看到改变。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开始在请愿人群中流传,本应在数日之内归来的镇国大将军许世,竟然已经在南方崤山一带被西陵神殿暗杀!
许世大将军的行踪,正是被宫里某位贵人出卖给了西陵神殿!
至于那位贵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很明显是因为他来位不正,害怕一向以刚正不阿闻名的许世大将军回到长安,把他从皇位上掀下来!
当这个消息从请愿人群里传到长安城各处后,上街表达愤怒和怀疑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整座长安城仿佛变成了无数条愤怒的河流。
愤怒的河流往往都是浑浊的,于是有人开始趁着水浑摸鱼,又有人试图趁着水浑变成鱼溜走,西陵神殿用了数百年时间,在长安城里埋下的那些暗哨与潜伏者,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借此机会将局势变的更乱。
朝小树领了旨意,带着骁骑营前往东方抵抗入侵者,羽林军一部已然北上,加入到抵抗金帐王庭骑兵的战线中,如今的长安城看似依然固若金汤,可实际上算起来,只有八百余名羽林军还有数百名宫廷侍卫,再加上长安府的衙役,可以维持治安,镇压暴乱,局势岌岌可危。
清河郡会馆设在长安城某处繁华地带,在诸阀投敌的消息传来之前,这里便是朝廷重点监视的地方,如今更是有重兵把守,被困在会馆里的诸阀子弟面色惨淡,等着未知的命运,然而却有数人看着渐渐混乱的局势,生出了些别的心思。
李珲圆也很愤怒,他甚至觉得自己比皇城前那些请愿的人群更加愤怒。
他觉得自己很无辜,那种不被理解的痛苦,像毒蛇一样不停撕咬着他的心脏,是的,许世将军的行踪,是他让何明池花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到,也确实是他让何明池想办法联络上西陵神殿的大人物。
当时的情形和现在完全不相同,当时只不过是东北边军覆灭,大唐看上去依然强大不可撼动,而当金帐王庭南侵的消息传到长安城后,他在第一时间命令何明池去终止那个计划,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阴险行迳,也要想办法通知许世。
然而……西陵神殿的大人物没有听自己的话,何明池和军部都没有联络到许世,许世居然真的就这样死了,这能怪我吗?那个老家伙如果真把我当成皇帝,怎么会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便离开了镇南军?他如果还留在镇南军,又怎么会死?结果现在怎么所有人都在怪我?怪朕!
皇宫里的大殿显得格外孤清凄冷,李珲圆坐在椅上,看着殿外的夜色发怔,无数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快速掠过,然后又再次闪回。
太监宫女现在都很怕他,因为他很愤怒。这却让他更加愤怒,因为他清晰地从这些太监宫女的眼中,看到了冷漠看到了疏离,还看到了轻蔑。
朕现在是皇帝,朕当皇子的时候,你们都可以那么亲近崇拜敬畏地看着我,为什么现在居然敢如此无礼地离我而去?
李珲圆无法再忍受,从昨天到今夜,他已经使人暗中阴杀了好几个太监和宫女,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神情。
所以他愈发愤怒。
他忽然觉得这片孤凄的寒殿不是人呆的地方,霍然站起身来,挥手把苦苦哀求他的一名太监推倒在地,带着始终守在殿外的徐崇山,向御花园深处走去。
时值深秋,御花园里亦显萧瑟,但好在还有数种花朵在盛开,于夜色之中尽显娇媚,看着美丽的花树,李珲圆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些。
“你说这些人怎么就不明白朕呢?”他蹙着眉头说道。
徐崇山看了一眼远处宫殿檐上的檐兽,沉默片刻后说道:“因为你不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看明白的人。”
李珲圆没有注意到徐崇山对自己的称谓毫不恭敬,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徐崇山说道:“不管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但总之你现在是大唐的皇帝,只要但凡脑子正常一些的人,都不会做出你做的这些事情,但又很奇怪的是,你似乎总能给自己做的事情,找到一些合理的解释,这么看你的脑子其实很正常。正常的人却总在做不正常的事,你说谁能看明白?”
当他说出第一句话后,李珲圆便醒过神来,但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沉默听他说着,只是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看来你也要反朕。”他看着徐崇山寒声说道。
徐崇山身体微微前倾行了一礼,直起身体便变成了一座山峰。
“陛下对我有大恩,要杀你我本有些心理障碍,但这些天看下来早就没了,因为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便是陛下最大的耻辱。”
李珲圆神情略显紧张,却没有转身逃走。尖声说道:“你在宫中已有多年,难道不知道在这里是杀不死我的?”
“所以我一直没有动手,直到你到御花园来散心,。”
徐崇山说道:“你或者不知道,这里是皇宫中距离诸殿最远的一个地方,殿上那些檐兽,再也没有办法保护你。”
…………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一百零三章 京城夜
“休想骗朕!当年父皇出宫便会有国师或黄杨大师随侍,在宫中却从来不担心安全,便是因为有惊神阵保护,根本没有人能够在宫里刺杀我李姓子弟!”
李珲圆厉声喝斥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杀我。”
看似冷静自信,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终于开始颤抖起来。
徐崇山举起右拳,面无表情说道:“杀死你很简单,一拳就够了。”
徐崇山一拳击出,破风而至,然后重重落在一把黄纸伞上。
轰的一声,黄纸伞深深下陷,却没有撕碎。
何明池一手持伞,一手紧紧抓着李珲圆,疾退十余丈。
再往后一些,便是那座不起眼的小楼。
…………稍远些的宫殿和宫墙上,蹲着很多只石雕檐兽,当徐崇山击出那一拳后,这些檐兽缓缓释出极微渺的气息。
徐崇山感觉到了那些气息,脸色微白,却并不在意。
他在皇宫里当了数十年侍卫,从最普通的带刀侍卫,到如今的侍卫大总管,要论及对皇宫阵法的了解,当世不做第二人想。
即便是奉颜瑟大师遗命执掌惊神阵的宁缺,在这方面都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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