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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也不是一柄剑。
而是二十余柄剑。
二十余柄来自各国各宗派修行者的飞剑。
晦暗天色笼罩的原野间,只闻剑声凄厉,只见剑身如虹,竟变得明亮起来。
这二十余人都是洞玄境的大剑师!
世间修行者的数量并不多,洞玄境的数量更少,能够有能力在一个战场上,组织起这么多大剑师,只能是大唐和西陵神殿。
二十余柄飞剑呼啸狂舞的画面,极为罕见。
即便是知命巅峰的大强者,面对这样的攻击,也会觉得非常棘手。
二师兄没有觉得棘手,只是觉得自已只有两只手,有些麻烦而已。
看着破空而至的二十余柄飞剑,他把铁剑插进身前的泥土里,双手伸向空中随意而捉,因为动作太疾所以显得有些乱七八糟。
只听得无数声脆响。
二十余柄飞剑,都被他抓在了手里。
他的手掌并不大。
也不知道怎么能抓住这么多柄剑。
那些飞剑横七竖八地握在他的手里,就像是真正骄傲、骄傲到懒得打扮自已的孔雀醒来无事,随意开屏晾翅一瞬,真的很乱七八糟。
然后他把这些飞剑掷到身后。
那些剑插进湿软的原野里。
…………昊天道门统领世间,就连剑圣柳白和书圣王大人都是客卿,不知多少修行者为其附庸,这场青峡之战毫无疑问是百年来修行者参战数量最多的一场战斗。
无数修行者和联军强者,涌过原野,向海浪一般攻击青峡,拍向那个沉默站在青峡前的男人,无论前面的同伴倒下多少,后面的人依然在继续。
这便是前仆后继。
只是后继者依然无法前进一步,还是只能仆地不起。
数十只手臂伴着鲜血飞向天空。
数十具尸体被震向远方。
无数飞剑凄厉的破空而至,然后在那个男人的手中变成废铜烂铁。
昨日青峡前的原野上,插着数万枝羽箭,那是一片箭林。
今日战斗激发的天地元气震动,早已把那些羽箭震成碎砾,取代它们位置的,是一百多把深深插在原野间飞剑。
那些飞剑样式各异,气息不同,有宽有窄,有锋有钝。
但当它们插进地面之后,便变的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那般的死气沉沉。
那是一片剑林,更像是一片剑冢。
二师兄站在剑冢之前,间或挥动铁剑。
他始终站在最开始的地方,一步未动。
他的双眉依然平敛,哪怕一瞬间都没有挑起。
他没有展现令人震撼惊奇的地方,只是平静沉默地挥动着铁剑,从第一剑开始到现在,无论出剑的姿式角度还是力量,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累,从清晨杀到正午,每一剑都是那样的专注,所以显得那样的随意,而且感觉即便要杀到日暮,他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的身上染满鲜血,血水淌过盔甲的位置没有任何变化,从盔甲边缘滴落的位置都没有变化,于是身前的原野上被血水砸出了几个清楚的血坑。
他就像过往那些年里一样,无论姿态还是神情,都是那般的一丝不苟。
一丝不苟地杀人。
越是如此,越发令人心惊胆颤,通体彻寒。
原野上纵横的剑意,渐渐稀寥。
很多修行者被恐惧占据了身心,下意识里停止了进攻。
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道哭声。
不知道是哪个修行宗派的修行者,竟被吓哭了。
没有人想着要去嘲笑那个人。
因为看着那把正在滴血的铁剑……所有人都很想哭。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此事无关慷慨
青峡之前,剑气纵横。
原野南方的西陵神殿联军营中,一片死寂。
天谕大神官放下幔纱,缓声说道:“我这一生,从未见过这般杀人的,当年轲先生入魔宗,大概便是这等气势。”
程立雪跪坐在神辇一侧,不知该如何言语。
神辇内外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辇外响起一声惊呼,然后是海啸般的声浪,联军将士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与欢愉的情绪。
程立雪霍然抬头,望向神辇外,急声问道:“赢了?”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因为他很紧张。
一名红衣神官来到神辇畔,喘息说道:“还没有。”
程立雪神情微变,问道:“那为何众人会欢呼?”
那名红衣神官兴奋说道:“他换手了!他现在是用左手执剑!”
程立雪微微皱眉,不解问道:“那又如何?”
红衣神官喜悦说道:“说明那人也会累,他撑不了多久。”
程立雪身体有些僵硬,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挥挥手让那名红衣神官离开,脸上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只要是人那便会累,二先生也是人。
但那个男人只是把铁剑换到了左手,便让己方兴奋成如此模样,可以想象他站在青峡之前,给神殿联军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与恐慌。
…………另一座神辇里始终安静。
叶红鱼眼帘微垂,如玉双手安静搁在血色的裁决神袍上,沉默不语。
神辇外响起的欢呼声,没有让她脸上的情绪发生任何变化,也没有下属敢用那些荒唐的理由来打扰她的静思。
片刻后,神殿联军阵营里忽然再次暴发巨浪般的欢呼。
裁决神殿的下属终于难以压抑情绪。一名黑衣执事走上神辇,跪在幔纱之外,恭谨禀报道:“宋国崔道人的飞剑,刺中了对方。”
听着这句话,叶红鱼脸上的情绪终于有了些变化,因为她知道崔神官是谁,即便是她,对崔道人的出手也寄予了一些希望。
她抬起头来,看着那名黑衣执事,问道:“然后?”
黑衣执事微愕,似乎没有想到神座大人会接着发问,有些紧张回答道:“然后……崔神官的道剑断了,那人好像没什么事。”
叶红鱼微微蹙眉,说道:“那你想告诉本座什么?”
黑衣执事愈发紧张,声音颤抖说道:“……这是第一次有人能用剑刺中那人,这说明那个人还是能被刺中的。”
“虽然愚蠢,但愚蠢的也有些道理。”
叶红鱼的目光透过幔纱,望向远方青峡处,美丽的容颜上没有任何情绪,一片漠然,说道:“看来差不多了。”
几乎同时。
在另一座神辇里,天谕大神官伸出手指,抚摸着身前的教典,苍老的容颜上流露出恬静而坚定的神情,说道:“差不多了。”
…………一柄锋利而华丽的道剑,此时变成了横卧原野间的数片残剑,不过这把剑还是应该觉得骄傲,因为它是开战至今唯一一柄没有被敌人夺走的飞剑。
原野南方,一名穿着朴素布道衣的道人,正低头看着自已的胸腹处。
他姓崔名荣,出身清河郡崔阀,自幼便离开家族,周游世间修道,曾在西陵神殿受礼,在宋国道观正式进入道门。
昊天道门有很多强者一直隐藏在世间,隐藏在普通甚至破落的道观里,他们不喜欢神殿的氛围,更愿意做一名普通的道人。
直到昊天召唤他们奉献自已的力量,他们才会现世。
崔道人,就是这样一个不普通的普通道人。
崔道人在修行界声名不显,境界却极为高妙,早在十年之前便已经晋入知命境,在强者云集的道门中,也拥有属于自已的位置。
然而今天他只出了一剑,便再也没有任何其余的举动,低头静静看着自已的胸腹,因为他的剑已经断了,他的胸腹间有一道非常深的剑口。
那是一道恐怖的大血口。
湿软的胃肠等内脏,正从那个大血口里向外挤出,开始有些缓慢,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快,最后竟像是哗哗流淌一般。
崔道人静静看着自已的内脏流出体外,直到看完整个过程,才抬起头来,望向对面,问道:“二先生之剑道乃世间最严谨的艺术,先前这一剑入贫道身躯四寸,不深一分不浅一分,自然是刻意为之。”
二师兄说道:“正是。”
崔道人说道:“书院讲究仁爱宽恕之道,为何要我临死前还要受这多痛苦。”
二师兄平静说道:“因为我知道你姓崔。”
崔道人明白了,说道:“二先生应该知晓,我与族里来往极少。”
二师兄说道:“我要想借你的死亡与痛苦来表达书院的态度。”
崔道人问道:“什么态度?”
二师兄说道:“清河郡七大姓,即便死,都不能痛快地去死。”
崔道人叹息一声,说道:“原来如此。”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坐到地面上,开始喘息,因为肺叶和气管都已经被铁剑所破,喘息再如何剧烈,也无法呼吸到空气,所以显得特别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疲惫地低头,终于痛苦地死去。
满天的阴云遮蔽了阳光,天地间一片阴暗。
二师兄浑身浴血,站在原野间,站在如乱林般的百余柄飞剑前,站在无数具修行者尸身前,望向南方的修行者们。
他再次举起手中的铁剑。
一句话都没有说。
原野间的修行者们,却似乎都听到了他在问还有谁。
修行者的目光,全部被那柄如同有魔力的铁剑所吸引。
那柄铁剑很寻常无奇,剑身宽直,黯淡无光,看上去甚至有些可笑。
然而看着这把铁剑,所有人只想哭。
有些人想哭也哭不出来,心惊胆寒。
修行者们,在这柄铁剑之前,再也无法鼓起战斗的勇气,终于退去。
青峡前重新变得安静。
地面上的血水已然积成水洼,反照着阴暗的天空,显得有些发乌。
书院诸人从篷下冲了出来。
王持左手拎着一个凳子,右手紧紧攥着药囊,冲到二师兄身后让他坐下,把药囊凑到他嘴边,用最快的速度抽进去。
七师姐提着水壶拿着水碗,看着怕是有些来不及,于是干脆把碗扔了,直接用壶嘴凑到二师兄的嘴里,把水拼命地往里面灌。
二师兄不是寻常人,各方面都不寻常,被忙手忙脚的师弟师妹们包围,情绪竟然依然保持着镇静,以水送药,转瞬间便吞入腹中。
四师兄和六师兄这时候也已经跑了过来,蹲在二师兄身前,对着盔甲胸口某处,神情凝重地在查看着什么。
崔道人的本命道剑,正是刺中了这个地方。
在那柄知命境界的道剑刺中盔甲时,盔甲里的符线自动激发,凝结了一层薄而坚韧的天地元气层,所以那一剑没有对二师兄造成任何影响。
但隐藏在盔甲那处的符线,被崔道人剑意所震,稍微有些变形。
六师兄解下背后的匣子,取出一套精致如同蟹八件的专用工具,开始进行修复。
四师兄在一旁做着计算与图形指导,又望向二师兄问道:“剑有没有问题?”
六师兄望向二师兄,有些担心。
铁剑是最重要的装备,如果被损坏,虽然书院连铁炉都带来了,可以修复,但西陵神殿方面,肯定不会给他们留这么多时间。
二师兄看着手中宽直的铁剑,说道:“还能撑很久。”
北宫未央和西门不惑还在篷下,他们的琴箫是对付铁骑冲锋的无上利器,所谓使命在肩,必须要停留在阵法里。
只是看着同门都在帮师兄做事,二人不免觉得有些寂寞,又有些惭愧,北宫冲着那边问道:“我说这时候要不要听首曲子?”
没有人回答他。
四师兄和六师兄在对盔甲进行最后的检查,王持在替二师兄把脉,以确定他的身体精神状态,好配制下一时间段的药物,七师姐显得稍微有些清闲,拿着块绣帕在替二师兄擦脸,但总之都在忙着。
北宫喊道:“师兄,这曲子慷慨激昂,最适合杀人。”
二师兄站起身来,看着南方原野上依然浩浩荡荡的敌人,说道:“自古杀人事,无关慷与慨,哪里还需要配乐。”
…………“不可豪迈,不可慷慨,不可潇洒,只能冷淡,冷漠,冷酷,只有真正做到这几点的人,才有本事杀尽所有敌人。君陌毫无疑问便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昨夜对他的点评,如今看来竟还是低估了他。”
“他依然是那个最骄傲的男人,我只是没有想到,在战场上,骄傲如他竟能把自已所有的骄傲全部扔掉,或是藏进盔甲的最深处。”
柳白微微挑眉说道:“他一直在用尽手段节省体力,追求更简单地杀死敌人,吝啬到了极点,冷静而专注,不肯放过战斗中最细微的变化,计算清楚到了极点,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他更像是个浑身洞臭味的商人。”
剑阁弟子们沉默听着师尊的教诲。
他们已经被青峡之前的那个男子震撼住心神,即便身处敌对阵营,也不禁心生敬佩向往之情,虽然在他们的心中师尊的身影永远是最高大的,但听到师尊如此形容那个男子,他们竟觉得有些不舒服。
然而没有谁敢出言质疑。
柳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剑阁弟子被这句话所隐指的意思震惊的错愕无语。
“我非常尊重以这种态度战斗的对手。”
柳白看着青峡方向,认真说道:“我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让他在这一天一夜里杀死这么多人,或者我昨天就应该出手。”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万剑成囚
柳白站起身来。
剑阁弟子微凛,想到师尊先前说的那些话,知道他决定不再等待,那么这便意味着修行界最巅峰的一场战斗,即将到来。
然而就在此时,神辇幔纱微拂,叶红鱼走到了原野间。
气氛低落的西陵神殿联军,看到原野上的那抹血红身影,先是变得鸦雀无声,然后暴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叶红鱼是道门真正的天才,前些年压的隆庆皇子喘不过气,是宁缺最不愿意面对的对手——世间最年轻晋入知命境的纪录,依然由陈皮皮保持,但如果她愿意,也许她会在陈皮皮之前便做到这一点。
这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然而事实证明,当她想要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她总能做成,比如成为裁决大神官。
看到叶红鱼的身影出现在原野上,柳白把双手负到身后,不再前行。
对于西陵神殿里的那些大人物,柳白向来不怎么喜欢,包括掌教大人在内,但唯独,他一直很喜欢,或者说很欣赏叶红鱼。
不是因为叶红鱼能够坐上裁决神殿的墨玉神座,与他有很深的关系——那封信里的纸剑便是柳白亲手画的——更是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叶红鱼从来没有局限在那柄剑的领域里,她的道门神术已然大成。
柳白依然认为君陌要比叶红鱼更强,但他认为昨天傍晚,君陌留下那句你不是我的对手后,叶红鱼此时依然选择出战,那么便必有可战这理。
他很想知道,叶红鱼会怎样做。
他更想知道,她和君陌这一战的结局。
所以他再次选择观战。
…………西陵神殿联军的士气,被青峡外那柄铁剑,斩杀的无比低落,直到叶红鱼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他们才重新振奋起来。
叶红鱼向青峡走去,走到原野正中才缓缓停下脚步。
巨浪般的欢呼声,从她身后传来,越来越高,然后忽然静止。
无数双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血色的裁决神袍上,无比紧张,更是期待。
她站出来,便能对联军士气造成如此大的影响,最关键的还是她西陵大神官的身份,虽然她是西陵神殿历史上最年轻的裁决大神官。
西陵大神官,必然是无数道门修行者无比敬畏的神座,是世间亿万昊天信徒心中的神明,谁会认为神明会败给凡人?
神殿联军军营里隐隐有调动,不知多少万人涌出军营,来到战场最前方,手持长矛铁枪,兴奋地看着原野间的画面。
欢呼声、嘈杂的议论声已经停止。
天地间一片安静。
有敲击声忽然响起。
那是长矛尾端,与原野的撞击声。
手持武器,敲击大地的人数越来越多,声音变得越来越响。
不知数千数万根长矛和铁枪,在与地面互相撞击,地面开始震动。
最开始时,无数兵器与地面的撞击声密集而杂乱,然后渐渐变得整齐起来,节奏变得越来越快,最后变成最沉重的一声。
轰!
…………如同战鼓般的敲击声,最后凝作了一道雷鸣。
就在雷鸣响起的那瞬间。
叶红鱼出剑。
面对君陌如此可怕的对手,她出剑便必然是最强的一剑。
就在出剑的同时,她被黄金神冕束缚住的黑发,被大风吹拂向后狂舞。
她的双眼骤然明亮,眼眸最深处的两抹神之星辉开始猛烈地燃烧,金黄色的火焰里能够看到最纯洁的灵魂在舞动。
然而明明已经出剑,道剑却依然在她手中。
那柄薄薄的道剑,没有化作一道长虹飞往青峡,也没有虚缈不见隐于风中,而是被她握在手里,遥遥指向青峡处那个男人。
道剑没有出。
但剑已经出了。
天色阴晦。
青山前的原野很是暗沉。
天地间骤然出现数万道白色的湍流,直刺青峡。
一道白色湍流,就是一道剑痕。
她借神之星辉看穿天地气息分野,以昊天神术发出的剑痕。
有数百道剑痕贴着原野地面,横越满地尸首与鲜血,直指青峡。
更多的剑痕直上天穹,甚至快要进入暗淡的云层,然后像羽箭一般,沿着完美的弧形下落,依然指向青峡。
这些剑痕距离天空更近,吸收云层里散发出来的天光,再把那些天光折射成七彩的光线,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光剑,美丽的宛似梦幻一般。
无数道带着圣洁庄严意味的剑痕,从叶红鱼的手中的道剑尖端发出,然后或静或逸,或直上青天或静依大地,直刺君陌!
看到这幕不可思议的画面,西陵神殿联军营中,再次暴发出欢呼的声音。
柳白的眉头却微微蹙起,有些不解。
…………君陌的盔甲,是世上最好的盔甲。
纵使前一刻还染满鲜血与尘埃,只需要被风吹拂片刻,便重新变得洁净如新。
明亮的盔甲,就像是镜子一般,反射着天地间的画面。
青山之前的阴晦天空。
被血染红浸湿的原野。
还有那数百道圣洁庄严的剑痕。
以阴暗天穹为幕布,那些明亮的剑虹,看上去非常美丽。
仿佛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烟花。
盔甲上的烟花越来越明亮炽烈,代表着那些剑痕越来越近。
二师兄抬头看着天空,什么都没有做。
在很多人眼中,这只是一瞬间,但事实上他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那数万道剑痕,最终变成一剑。
然而他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一刻的到来。
当他确认这数万道剑痕不会重新汇成一剑后,眉头微挑。
交战至今,他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情绪变化,这是第一次。
因为他暂时没有想明白,叶红鱼为什么会出这么多剑。
到了他和叶红鱼这种境界,都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
美丽不是强大,比如盔甲上的烟花。
圣洁不是强大,比如她眼中的神辉。
壮观不是强大,比如横亘天地间、令万人惊叹的数百道剑痕。
专注才是强大。
这场由无数道剑形成的烟花,根基是叶红鱼境界高妙的西陵神术,看似盛大壮观,也因其如此,所以无法做到绝对的专注。
长安夏天的暴雨,虽然声势浩大令人心悸,但来去匆匆,雨消后却很难在古老的城墙上留下任何痕迹。
书院檐前的滴水,虽然淅淅沥沥悄无声息,但持之以恒,千年后不知滴穿了多少块坚硬的青石过道砖。
二师兄没有与叶红鱼交过手。
但他通过宁缺,看过柳白画给叶红鱼的那把剑,同样也是通过宁缺,他知道叶红鱼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他看来,这个刚刚领悟柳白剑意,便敢直闯裁决神殿夺位的小姑娘,毫无疑问是新一代里的最强者。
她比皮皮强。
比宁缺强。
那么她就不可能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
她最强大的一剑,必然就只是一剑。
不可能是这么多剑。
二师兄一直等叶红鱼万剑合一。
因为他决定在她使出最强的那一剑时,出剑击败她。
唯如此,才称得上快意。
然而叶红鱼没有这样做。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即便她使出最强一剑,二师兄也自信能击败她,但此时她出剑便是万道,等于提前宣告失败,因为她根本寻找不到一丝胜机。
二师兄忽然想明白了。
叶红鱼今日出战,根本就没有想着求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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