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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桑桑,也不在。
宁缺想着当年和桑桑第一次看到它时的感受,想着自已浑身是血倒在它身前的旧事,沉默不语,心里的情绪非常复杂。
夫子带着他和桑桑,在人间进行最后一次游历的时候,曾经回过一次长安,那时朱雀曾经现身,出现在黑色马车里。
朱雀是惊神阵里的一道神符,宁缺是惊神阵的主人,再加上老师这层关系,所以此时二者之间虽然没有言语,却仿佛能心灵相通。
相看无言,只有情绪和思绪在他与朱雀之间回荡。
“你只是知命巅峰。”
宁缺看着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愈发灵动的朱雀绘像,在心中默默想着:“对观主这样的强者,又有什么用呢?”
…………杨二喜喘息着收回草叉,拄着草叉站在原野间休息。
他的身前是一座土坟,上面覆着的土很新鲜,是刚刚才堆好的。
草叉上的腊猪蹄,已经送给了难民,最近这些天,他开始用草原蛮骑的弯刀作战,但手里那根草叉却是越来越锋利,因为用的次数很多。
草叉用来掀土挖抆,要比刀好用的多。
这几天他挖了很多座坟,埋葬了很多同伴的尸体。
休息的差不多了,杨二喜吐了口唾沫,与不远处的同伴喊了几句,收起草叉背到肩上,踏着疲惫的步伐向西方的山林间走去。
就在这片原野间,新筑了两千多座坟,很小很简陋的坟。
唐军从来不会扔下任何一个同伴,无论是生还是死。
战争期间无法做到,也会在战后尽最大可能寻回同伴的遗体。
不过这里本来就是大唐的国土,战士埋在这里,也等于是埋在家乡。
听说皇帝陛下回到长安城的时候,都是一匣骨灰。
这些死去的战士们,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战开始不久,朝小树便带着骁骑营出了长安,直赴东疆与草原骑兵作战,在随后的这些天里,不断有自愿前来的退伍兵汇入他们的队伍,同时还有自燕境撤回的东北边军残兵被收拢,军员数量越来越多。
现在这支军队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万人,被朝廷正式命名为义勇军,只是因为装备尤其是战马缺少的缘故,相对草原骑兵依然处于弱势。
就在昨日,东疆义勇军与草原骑兵进行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大战,处于弱势的义勇军以难以相像的勇气,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为此在这片东疆原野上,数千名义勇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然而令朝小树和骁骑营诸将领感到警惕的是,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始终没有人发现隆庆皇子和那些堕落统领的身影,更令他们感到有些不安的是,入侵者里实力最强大的神殿护教骑兵与草原精锐,不知去了何处。
朝小树看着西方的山林,想着先前平原郡紧急送来的军报,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霜气,说道:“他们去长安了。”
东疆义勇军连续作战,后勤支援困难,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能够在昨日这场大战中,击溃草原骑兵大部,已然是超水平的发挥。
此时就算知道隆庆皇子带着那批精锐直趋长安城,他们也已经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应对,更没有可能抢在前面进行拦截。
刘五听着朝小树的判断,神情变得异常凝重,却还是有些不解,说道:“蛮骑多散于东疆,隆庆麾下虽是精锐,但绝对不可能攻下长安城。”
这正是朝小树面若寒霜的原因。
明明没有任何意义,隆庆为什么愿意舍弃如此多的部队,只为了争取时间直突长安?只有一种解释,隆庆坚信当他的骑兵抵达时,长安城必破。
…………青峡在莽莽青山前。
青山之前是平原。
这片平整肥沃的原野,大半数属于清河郡,还有一小部分是军部的征地,除了草甸之外,还有很多耕种多年的田地。
数日血战,秋草早已涂满了血水。
万顷良田,被西陵神殿联军的千军万马,踩踏的泥泞一片。
今年秋天有太多的惨事发生,农夫四散逃亡,田地里的稻谷无人收割,颓然无力地在风中佝着身,看着上就像是等着被绞死的罪犯。
青峡右前方,有一片相对平整的稻田,没有被铁骑践踏,田里的稻谷密密麻麻,一片金黄,看着非常美丽。
叶苏便在这片稻田里。
他向青峡处走去。
有风随着他的脚步而起,金黄色的稻穗被吹动,四处微卷,然后弹起,就像是金色的海洋,然后稻海渐分,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稻海不得不让,因为有柄薄薄的木剑。
…………君陌是自轲浩然之后,书院最骄傲的人,是传说中的二先生。
叶苏是十余年前便勘破生死的道门天才,同样是传说中的人物。
他们是真正的世外之人。
这样两个人相遇,究竟谁更强一线?
青山之前的原野间,所有的目光都看着那片稻田,看着那柄木剑。
天地间一片安静,只有战马轻嘶,有些不安地轻轻踢着蹄。
这两天多时间,始终处于随时准备出击状态的骑兵,纷纷下马,因为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容不得自已这些凡人插手,那是只属于强者的尊严之战。
神辇里,叶红鱼沉默看着青峡处,手指在血色神袍上轻轻点着。
…………叶苏来到青峡前。
他看了看那张铁篷,又望向二师兄身上焦黑色的盔甲。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柄铁剑上,微微皱眉,准备说些什么。
二师兄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依然是那样的严肃,那样的认真。
他看着叶苏,说道:“你站的地方不对。”
叶苏没想到当头便是这样一句话。
他静敛心神,认真请教道:“何处不对?”
“那是田,不是路。”
二师兄说道:“路用来走,田用来种粮食。明明有路,你却不走,非要从田里走过来,那是糟蹋粮食,自然不对”
青峡前的书院弟子,本来因为叶苏的到来而有些紧张,此时忍不住乐了起来,感觉就像是这些年师兄教训自已一样。
没有什么废话,也没有皱眉,没有犹豫。直接见着你便是一句话,因为你错了,那么便要说你不对,二师兄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对方是道门行走还是皇帝妓女,只要你错了,那便应该被教训,这就是二师兄的规矩,世间万事大不过道理,这种大小便是礼。
糟蹋粮食不对,站错地方不对,穿俗世衣衫却梳道髻,也不对,在二师兄看来,叶苏浑身上下都是问题,这让他非常不悦,甚至有些失望。
叶苏感受到了对方此时的情绪,不禁笑了起来,心想君陌果然是传说中的性情,微笑说道:“你那套早已不合时宜,更何况这是战争。”
二师兄说道:“时宜者,宜于时也,种稻收粮,千秋事也,岂能因时势而移。”
叶苏渐渐敛了笑容,说道:“你又如何能控制别人?”
二师兄说道:“青峡之战两日有余,但凡纵马踏田之敌,我未留手,那些骑兵虽然不知,却知道趋利避害,所以才能剩下你所在的这片稻田。”
叶苏放眼望向稻海四周,神情微凛。
昨夜在得到书院诸弟子允许之后,西陵神殿联军连夜收尸,此时残留在青峡前的尸体已经不多,但血水还在田野间。
他所在的稻海之旁,应该曾经还有一大片稻田。
此时那片稻田已经被踏成废土,稻谷散落在地面上,画面很是惨淡。
那片稻田里的血水最深最凝,就像是浆子一般。
叶苏这才知道君陌没有说谎。
但凡纵马踏田的骑兵,果然都被他杀死了。
如此惨烈的战斗,稍一失神,便是剑毁人亡的结局,但在这种情况下,二师兄居然还没有忘记用铁剑去执行他的规矩。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叶苏站在稻田里,沉默了很长时间,伸手摘下一穗,轻轻揉着,看着脚下被血水浸透的土壤,说道:“我不服教,你何以教我?”
二师兄说道:“你错,所以我教你,你不服教,我便打到你服。”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二师兄的规矩 下
不服便打到你服,其实这不是二师兄的规矩,这是书院的规矩,说起来有些霸道不讲道理,但其实在这之前,有道理两个字。
叶苏没有动怒,平静说道:“道理与武力无关,就算君陌你能胜过我,也不能让我同意你的看法。真理来自于昊天,道理来自于对现实的评价,来自于贤者的教诲,大先生可以教我,但你不行。”
既然说不通,那便不用再说,像君陌和叶苏这样层次的人,说话只是闲聊或者说只是局限在话语本身,无关心理上的什么攻势,那没有意义。
一人站在青峡之前,一人稻田之中,各自沉默。
在原野上观战的数十万人,紧张地看着青峡方向,不知道这场战斗会怎样开始,不知道他们会何时出手,谁会先出手。
就在不知何时的那个时刻,叶苏出手了。
道门天才对书院天才的出手,与所有人的想象都不一样,没有天崩地裂,没有山石滚滚,没有什么恐怖的威势,反而显得极为平淡。
那道薄薄的木剑,从叶苏身前向青峡处而去,淡然平静沉默,剑前的稻浪随势而分,就像是湖水渐分,湖里一道柳枝起伏向前。
无数道目光盯着那柄木剑,有些惊讶,有些不解,甚至有些失望。
然而下一刻,青峡前便出现了一幕令人感到震撼的画面。
随着木剑的飞行,青峡前忽然生出一道云层。
那片云层厚约数丈,晦暗至极,里面隐约可见雷电渐蕴,距离地面极低,只有十余丈,从远方望去,竟似要与地面接触。
青峡出口,被云层覆盖。
云层与地面之间,便是铁篷,以及篷外的君陌。
四师兄服了数剂煎药,精神微振,然而此时看着空中那片云层,感受着其间蕴藏的天地气息,他举着沙盘的双臂再次颤抖起来。
他很震惊,能够施出这样手段的修行者,对天地气息本源以及规律的了解,那该到了怎样恐怖的一种程度?
“这才是真正的五境巅峰,叶苏果然不愧是道门的奇才。”
四师兄看着稻田里飞来的那柄木剑,失神说道:“二师兄铁剑砍人,用的是天地之力,叶苏此时用的也是天地之力,双方境界仿佛……”
七师姐木柚担心说道:“谁更强些?”
四师兄说道:“不知道,此间大概只有柳白能看出来。”
…………青峡被白云覆盖。
西陵神殿联军阵中,有很多神官和修行者以及护教骑兵,曾经参与过春天在荒原上的那场战争,他们曾经见过这片云层,看着荒人最强大的战士唐,被这片云层弄的非常狼狈,所以看着这幕画面,他们震惊而兴奋起来。
神辇里,叶红鱼缓缓抬头,看着那片白云,眼眸深处隐隐现出一道极复杂的情绪,然后这些情绪尽数归为脸颊上的漠然。
当年她追杀隆庆过燕北边塞,在那片细蓝如腰的海子畔,曾经见过这片云,所以这片云对她的意义,与对西陵神殿里别的人的意义都不同。
柳白看着青峡处的白云,没有说话。
…………青峡处的云是白的,但因为离地面太低,而且太密太紧,所以变得很晦暗乌黑,就像是盛夏时节,那些会落下暴雨的乌云。
木剑的颜色是淡白的,就像叶苏身上的衣衫,飞下暗云覆盖的原野后,顿时变得极为显眼,看上去就像是一道闪电,缓慢的闪电。
晦暗的云层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然后无数道明亮从云层深处生出,变成无数道闪电,看上去就像是无数道淡剑,恐怖的淡剑。
闪电不只一瞬,穿透云层,向十余丈下的原野间落下,紧随其后的便是雷鸣,无数轰隆恐怖的闷雷,向青峡处砸去!
二师兄的盔甲,在昨日的战斗中被叶红鱼的万柄道剑烟花灼的焦黑一片,此时映射着自天而降的无数道明亮闪电,就像是黑土上爬行着无数条光蛇。
他握着铁剑,身姿挺拔,神情严肃。
高冠系在头盔甲之上,于电闪雷鸣间,自巍然不动。
他的眉毛都没有颤抖一丝。
他的神态是那样的端正。
黑云压顶,万道闪电万重雷。
他却像是在赴一场盛宴。
不旁观,不斜视。
不看云,不看剑。
只看着远处稻田里的叶苏。
他举起手中的铁剑,持平,齐眉,施古礼。
一平剑,迎面吹来的秋风顿时为之一肃,自敛没无声。
…………雷电终于落了下来。
青峡前响起无数声恐怖的轰隆巨响。无数道闪电挟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威力,几乎瞬间便尽数落在了地面上。
黑云绞动不安,闪电像蛇般钻进青山,山石垮塌。
二师兄平剑,秋风骤肃,便是身前的空间,都仿佛被这道宽直的铁剑,画出了无数个方块,然后变成方框,最后变成细条。
无数道雷电向他的身体落下,进入那些空间,本应曲折的闪电,陡然间变成了一道笔直的明亮的线条!
电闪雷鸣还在持续。
焦黑的盔甲表面反射着闪电,渐热渐亮,无比明亮。
在南方原野间观战的联军官兵,觉得自已仿佛看到了一轮太阳,双眼被刺的无比剧痛,急忙遮住眼睛,有反应慢些的人痛呼出声。
修行者也闭上了眼睛,用念力感知着青峡处的变化,感知着那些雷电里蕴藏着的精纯磅礴的天地气息,被那柄木剑震撼的无法言语。
也许只是刹那,但在观战的数十万人感觉中,却像是过了亿万年时间。
青峡处的白云终于消散,雷声不再,闪电自然也无踪影。
烟尘渐敛,二师兄的身影缓缓显现。
他站在青峡之前。
盔甲如先前一般焦黑,神态如先前一般严谨端正,铁剑依旧平于眉间,姿式是那样的标准,再严苛的礼科教授也挑不出来任何问题。
在他的身前的地面上,出现了数千道手指粗细的黑洞。每一道黑洞,就是叶苏木剑引至的一道雷电,黑洞深不见底,可以想见其威。
令人感到震惊的是,这些黑洞都在二师兄的身前,他身后的地面平整如先。
万重雷电,没有一道落在他的身上,也没有一道落在他身后的铁篷上!
数千道黑洞,在他的身前排列的非常整齐,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笔直的线!
雷电拥有至上威力,来自于天地,只臣服于自然的规则。
然而却无法逾越二师兄身前的那道线。
书院的礼,就是规矩。
这道线,便是二师兄用铁剑守护的规矩,他的礼。
有规矩,便要遵守,无论是谁的剑,无论是风雨还是雷电。
白云应该在天上,在山间,不应这般低。
雷电又怎能来扰我?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木已成舟
云消雷散。
木剑微振,从青峡前飞回稻海,平静悬停。
叶苏双眉微挑。
他知道君陌很强,但没有想到会这般强。
逾过五境之上那道门槛,才能在昊天的世界里创造属于自已的规则。
二师兄没有越过五境,却在昊天世界的既定规则中,寻找到自已最强大的信念,从而让那些规则变成他专属的规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五境的范畴。
叶苏双眉渐平,意渐平。
他已经出了剑,现在该轮到二师兄出剑了。
他看着青峡处,挥动双臂,衣袖轻拂,负在身后,平静说道:“请。”
二师兄出剑。
他的剑更简单。
宽直的铁剑,离开他的右手,离开青峡。
铁剑距离原野地面约一人高,缓慢地向着稻田飞去。
从青峡到稻田,中间有一段距离,那片土地染满了血。
不是鲜血,是前两日无数骑兵与战马淌出的陈血。
原野被血水浸透,发乌发黑,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尤其是稻海之前的那片原野,更是积血如墨,泥土都变了颜色。
铁剑在血染的原野上飞过,没有染上一丝血腥气味。
但多了一道死意。
不是死寂,不是心丧如死,而是决绝地想法。
极为肃杀。
今日青峡之前,他与叶苏相见。
相见不是相遇,因为两个人手中的剑始终未曾相遇。
他的这道铁剑,便是要叶苏以木剑相遇。
这道铁剑,已经斩杀了千百人。
原野间的血,都是这道铁剑斩出来的。
就是铁剑自已的血。
铁剑与自已的血相遇,气势饱满到了极点,肃杀到了极点。
才以礼相见,便以剑相见。
即便是叶苏,在这样霸道的一剑之前,亦不能避。
他只能举剑相迎。
……
……
远处南方原野间,柳白在马车畔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青峡处那道铁剑,说道:“这一剑终于有些意思了。”
青峡之战持续了两天多,这位当世第一强者始终没有出手,因为他一直等着君陌晋入最强的状态,不然便没有意思。
此时看着这道铁剑,他终于做出了有意思的评价,这也就意味着,他认为此时的二师兄已经晋入最强的状态,他很想接这一剑。
……
……
这道铁剑确实很有意思。
甚至比柳白以为的更有意思。
铁剑代表的依然是二师兄的规矩。
或黑或白,没有灰色。
或生或死,不能两全。
或战或败,不能逃避。
面对着如此决然的一剑,无论是谁,都要做出最决然的选择与决定。
你必须选择一条道路,必须选择一个方向。
世间没有第三条道路,墙上的野草不可能倒向自已的位置。
这道铁剑已经超出霸道的范畴,隐隐然散发着光明正大的感觉。
给你选择的机会,然后碾压你,斩杀你。
这是王道。
生死之间你会怎样选择?
就算你真的已经勘破生死,但生死依然在。
看破不代表能破,反而因为你看的太多,你会不知道怎样选择。
你不选择,那便是失败。
这就是铁剑给叶苏所出的难题。
……
……
叶苏没有接这道铁剑。
因为铁剑是对方的规矩,一旦他接了,便等于是接受了对方的规则,那么无论此战如何发展,他都不可能再改变被动的局势。
但铁剑要他接。
他能怎么办?
叶苏让稻田来接这道铁剑。
这片稻田是他的规则。
在铁剑出青峡之前,他已经负起双手,衣袖微拂。
有清风自袖间出,金黄色的稻谷被拂的轻轻颤动,时而弯腰。
宽直的铁剑,进入稻海。
稻海渐分,如湖水,如海水,如青山里的苍松。
田垄上的野草染着血。
没有收割的秋稻染着血。
铁剑过处,野草寸裂成屑,飞扬而起,落在稻田间。
沉甸甸的稻穗,随剑意而落。
失去沉重负担的稻杆猛然挺直腰身,把稻叶弹至空中。
稻穗向地面坠落,尚未坠到地面,稻谷便剥离而出,随稻叶一道飞舞。
稻谷上的麸皮裂开,露出浑圆晶莹的米粒。
米粒在秋风里四处洒扬,如珍珠反射着阳光,美丽异常。
撒向空中的米粒被阳光灼的焦黄,散发出米香。
落到地面的米粒被血水浸的发黑,悄悄潜入泥。
泥土间,生出绿色的稻叶。
稻叶向着空中伸展,似要结实。
极短的瞬间内,这片稻田经历了收割、死亡以及重生。
稻田的生死别离,就这样在人们的眼前上演。
这个过程非常连续,生死循环变成完美的圆融,找不到任何清晰的分界线。
在稻田里飞行的铁剑,也没有找到那条分界线。
铁剑依然沉默前行。
稻海生稻,骤疾,哗哗而响。
有飓风自铁剑发出,狂啸于稻海之上。
木剑悬在叶苏身前的空中,被飓风吹的不停抛起落下。
在狂暴的稻海里,就像一只不起眼的小船。
小船没有动力,借稻海与剑风的力量,在惊涛骇浪里飘摇。
无论海浪再如何大,无论风再如何狂,小船始终没有沉没,在黑色的海水与白色的浪花间时隐时现,时沉时浮。
前一刻,小船沉入死亡冰冷的海底。
片刻后,小船浮上海面,看到生命的青天。
因为这条小船没有甲板,没有船舱。
这条小船就是木剑。
木剑就是最简单的一块木头。
在生与死的海洋上,木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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