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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守青峡的书院弟子,和攻击青峡的神殿骑兵,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清晨来临,天光却依然黯淡。
王持一直看着天,脖颈早已酸痛无比,但他却没有什么感觉。
忽然,他大喊了一声。
六师兄听到这声喊,微微一怔,把变形的铁锤掷出,砸翻冲过来的一名骑兵,然后快速走回铁篷内。
四师兄左手离开河山盘,噗的一声吐出血来,他却毫不理会,用最快的速度取出一张符纸,用尽念力把那张符纸变成一缕清风。
清风来到打铁炉上。
六师兄用最大的力量抽动着风霜。
风渐疾。
然后有风自青峡里来。
风势渐骤。
王持看天一日一夜,就是在等风,等他需要的风向。
此时北风已至。
他从怀里取出早已备好的药粉,双手颤抖撕开,洒到炉火之上。
一道微甜的气息,随着药粉被高温的火粉蒸发,弥漫在铁篷里,然后随着青峡里涌来的北风,向着南方的原野而去。
…………神殿骑兵,还在不停地向青峡发起着冲锋。
他们忽然闻到了淡淡的甜香。
然后他们开始流血。
鲜血从他们的眼睛里,鼻孔里流淌而出。
他们流出的血,也带着淡淡的甜香。
一名骑兵死之前,忽然想起来,自已曾经闻过这种香味。
那时他还在家乡,有个美丽的姑娘沿街贩卖一种白色的花。
这种甜香就是花香。
桅子花的花香。
原来花香真的可以袭人。
真的可以杀人。
…………青峡前,铁剑再现。
虽然已然黯淡无光,虽然剑锋上出现了好几处缺口。
但铁剑出现,依然代表着死亡。
不停有骑兵倒下。
无数的鲜血溅飞到高空之中,然后落下,就像一场血雨。
血雨之中,君陌不停地杀着人。
…………风起风息,花香渐散。
骑兵渐退,青峡之前终于出现一片平整的地面。
君陌手持铁剑,站在其间。
他的身旁到处都是尸体。
没有骑兵继续冲锋。
黑压压的潮水,变成了安静的大海。
一名南晋将领看着眼前这幕惨烈的画面,忽然觉得非常疲惫。
这夜死了太多人。
他知道如果再继续冲锋,书院诸人最终必然守不住青峡。
花香不可持久,那个手持铁剑的男人,也总有倒下的那一刻。
但他没有命令下属继续冲锋。
因为所有人都已经心寒,都已经绝望。
潮水拍打礁石,可以拍打亿万年。
但没有人能够承受。
将领注意到,自已麾下以勇武著名的几名校尉,正在望着南方的大营,他知道这些人和自已一样,都在等着鸣金收兵的声音。
但始终没有声音。
他们想要提缰再战,却没有勇气。
不知是谁开始,也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骑兵,马蹄微响,离开被血染红的青峡,向着南方走去,然后越来越多的骑兵沉默离开了青峡。
…………君陌单手执剑,站在青山之前。
他浑身都是血污,脸色苍白,神情却依然宁静。
蔚然深秀,是用来形容山林的词语。
有时候也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人的气质与容颜。
比如此时的他。
看着渐渐离开青峡的万千骑兵,他手中的铁剑终于缓缓落下。
他转身望向铁篷下的孩子们,平静颔首致意。
然后他抬头望向青山。
晨光中,只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他应如是。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一百五十三章 长安城的敌人
大唐北方三郡,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这里才是真正的主战场。
自荒原南下的金帐骑兵,与大唐骑兵在原本肥沃的原野间厮杀不停,战场绵延数百里,每时每刻都有战斗发生,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
战场上,金帐王庭的祭司和大唐军中的修行者不停出手,天地气息震动不安,无数重装骑兵舍生忘死地冲锋,原野早已被涂成了血红的颜色。
在葱岭一带,舒成大将军指挥的大唐西军,在付出了两万余名将士的生命之后,终于在高原上击溃了月轮国大军,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因为路途遥远,尤其是粮草辎重补给问题,大唐西军没有就此回援北方三郡,而是选择进入葱岭,冒着逐渐严寒的天气,直袭月轮国。
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事的大唐东疆,此时也处于血火之中,数万草原骑兵在原野间肆虐,八百骁骑带领着数万义勇军和东北边军自燕国归来的残兵,在进行着最惨烈的抵抗,并且逐渐扭转了极度被动的局面。
在本土作战,能够得到临时官衙和唐人们的大力支援,除此之外,唐军能够在东疆如此迅速地扭转局势,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此时的草原骑兵缺乏指挥,隆庆皇子早在多日之前便甩掉了这群下属。
隆庆不是一个人离开的战场,他带走了最精锐的近千名神殿骑兵,还有绝对忠诚于他的两千余名左帐王庭精锐骑兵。
举世伐唐之战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清肃的秋天渐渐过去,冬风渐起,大唐肥沃的原野被冻的干硬,每当马蹄踏过,便有烟尘大作,三千余名骑兵,奔驰在大唐中部的原野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黄龙。
连续不眠不休高速奔袭,这些骑兵早已疲惫到了极点,即便是隆庆也觉得快要支撑不住,但他始终没有发下暂时休息的命令。
大唐的主力部队被调拔一空,中部诸郡,除了战斗力普通的厢军之外,竟是再也没有什么防御的力量,根本无法拦截这支骑兵。
此时隆庆和他的骑兵已经近了长安城,他当然不能休息,因为他知道长安城马上就要开启,而且这座雄城无人防守。
…………长安城四周的官道上,满是灰尘与脚印,还能看到很多被遗弃的厢柜行李,这些都是周边地区难民留下的痕迹。
令人感到庆幸或者说佩服的是,在唐国朝野合力之下,近百万避战难民,竟在短短的两天时间之内,便被接入了城中,道路上看不到一具死尸。
各州郡运来的粮草,在更早的时间便已经入城,周边县乡完全放弃,坚壁清野,所有城门已经关闭,只剩下朱雀大道正对的南门供人进出。
城门外行人寥寥,不多的将士警惕地注视着城外的各个方向,长安城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且他们充满了信心。
国境已破,山河犹在。
无论大唐朝廷还是城中的百姓,都以为他们即将面临的敌人,应该是自青峡之处北上的西陵神殿大军,没有人想到在东面的官道上,隆庆皇子正带着那支骑兵突进,更没有人知道长安城真正的敌人是谁。
所以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朝廷始终没有关闭南门,为什么在这样危急的关头,还要调动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搬运那些巨石到南门外。
只有书院和宫里的皇后娘娘知道真实的原因——惊神阵受损,如今的长安城能够抵挡各路大军,却没有办法抵挡那个真正的敌人。
那个让长安城陷入危险的敌人,不是金帐王庭的骑兵,不是隆庆和他的骑兵,不是南方浩浩荡荡的神殿大军,而只是一个人。
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一名清稚少女站在南门外,看着原野间满地的巨石,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味道,双马尾在寒风里轻轻摇摆,有些怀念当年。
宁缺站在她身后,因为思虑过盛而憔悴的神情,终于变得放松了一些,虽然惊神阵的堵塞依然没有好转,但有了这片块垒,想要入城便会变得困难很多。
少女自然是书院三师姐余帘,她没有任由自已在这种感怀情绪里沉浸更多时间,平静说道:“终究还是要把长安城修好。”
宁缺说道:“依然不行?”
余帘说道:“老师离开了人间,这个世界里,便只有四人能称得上超凡脱俗,其中两人不问世事,讲经首座法随厚土,那么能够威胁到长安城的人,就只有观主一人,这片块垒顶多能拦他一时,能如何阻得了他一世?”
莫山山闻言眉头微蹙,显得有些忧虑。
宁缺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知守观观主,心想大师兄把此人便拖了数日,没觉得那人有多么强大,闻言不由微微皱眉。
余帘说道:“惊神阵既破,如果不是大师兄以命相制,我们所有人,此时只怕都已经被观主给杀了,这场战争早已经结束。”
宁缺说道:“大师兄和师姐你也已经破了五境。”
余帘说道:“五境只是一道门槛,破了五境也不代表就绝对强大,正如同我虽然破了五境,却不一定能胜过柳白,但观主不一样。”
宁缺问道:“哪里不一样?”
余帘说道:“你可知道有史记载以来,最年轻破五境的修行者是谁?”
莫山山想了想,问道:“我义兄?”
余帘说道:“大师兄三日无距,但那时他年龄已不算小,如果以年龄论,我明宗开派祖师还有六百年前那位光明大神官,都在他之前。”
宁缺想到一种可能,但没有说话。
余帘说道:“最年轻破五境的修行者,姓陈。”
宁缺看着南门前那些残着湖水湿意的石块,震撼无语。
“所以陈皮皮最早进入知命境,我对此并不意外。”
余帘说道:“因为他也姓陈,他是观主的儿子。”
宁缺沉默片刻后问道:“观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余帘说道:“观主当年只是宋国某道观的一名普通道人,根本没有什么修道天赋,甚至连西陵神殿都没有进过,所以他给自已取了一个最普通的名字。”
宋国是东海之畔的一个小国,无论历史文化军事,都没有什么令人称道的地方,但这里出过很多名人,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
千年之前的光明大神官,出自宋国,卫光明出自宋国,莲生大师出自宋国,即便是二师兄童年时居住的小镇,也应该算是宋境之内。
宁缺此时才知道,原来知守观观主也是来自宋国,原来他有一个很怪的名字。
“陈某……既然如此了不起,为什么……”
“没有什么名气,甚至给人很普通的感觉?如此不普通的人,却能给人如此普通的感觉,便正是陈某最可怕的地方。”
余帘说道:“至于客观上的那些原因,除了知守观神秘不可知之外,这些年陈某悄无声息,最主要是因为这数十年的历史有些不同。”
宁缺问道:“这些年的历史与过往无数年有什么区别?”
余帘说道:“这些年的历史与史册上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书院开始入世。”
书院后山,只有她不称小师叔,而称轲先生,因为她是魔宗的宗主,而魔宗毕竟是灭于轲浩然之后。
莫山山轻声说道:“那年荒原之行后,我问过老师,老师才知道原来莲生大师还活着,于是和我讲了些当年的故事,说观主曾经与轲先生战过。”
“不错。”
余帘说道:“轲先生与观主之间的那一战,没有旁观者,除了老师,现在世间再没有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终还是轲先生胜了。”
“其后道门高手强者尽出,在荒原伏袭轲先生,轲先生纵情斩之,连破数境而不肯收,于是拔剑向天而去,遂被昊天诛杀。”
“因此事,老师极为悲愤,便去了西陵神国,上桃山斩尽桃花,杀伤道门无数强者,观主邀悬空寺讲经首座联手,亦惨败。”
余帘说道:“书院入世,所以观主无名。”
宁缺听懂了师姐这番话。
做为最年轻破五境的人,陈某毫无疑问有资格在修行史上留下自已的名字,但因为这些年的历史里,多了两个人的名字,所以才会衬得他没有一丝光彩。
一个人是夫子。
一个人叫轲浩然。
但从侧面上,这也说明了陈某的强大。
因为他输给了小师叔,输给了老师,但他没有死。
他被迫在南海之上飘泊流浪,但终究没有死。
也许是老师惜才,也许是老师真的杀不死他。
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了他的强大。
小师叔早已逝去,老师也已经离开人间。
人间再没有人是观主的对手。
那个人被压制多年的光彩,将要得到最放肆的绽放。
长安城将要面临的敌人,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人们知道他要来,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宁缺觉得自已的双肩变得有些沉重。
他的视线越过那些嶙峋巨石,落在官道旁的树林里。
长安城已经入冬,草木不深,风雪将至。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安,落雪如幕
余帘继续说道:“此人至南海后又有奇遇,虽然无人知晓细节——因为老师见到还是小孩子的皮皮时,曾经感叹光明有后。”
宁缺微怔,说道:“六百年前在南海失踪的那位光明大神官?”
余帘说道:“不错,我始终认为他从这件事情里获得了很多。”
宁缺看着南门前那些石头,沉默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问道:“师兄和师姐联手,难道还不能胜过他?”
“老师说过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场修行。”
余帘说道:“……那么修行有时候比较的便是年月,他活的比我和师兄长,自然也就比我们强,师兄虽然天赋过人,但性情太温和,就算学会了打架,最终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她没有对自已做出评价,亦是一种默认,宁缺还想到了一个很麻烦很关键的问题,三师姐现在身上还带着伤,可能是很重的伤。
西陵神殿掌教乃是逾五境的至强者,虽然她是最神秘强大的二十三年蝉,但要彻底击败那人,也必然要付出些代价。
在当前这种局面下,人间还能击败知守观观主的,便只剩下惊神阵。
宁缺转身向城门内走去,继续这一场破题之旅。
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因为南门外多了一片块垒,长安城内天地元气的流转越来越凝滞,尤其那道生死往复之间的暗线,堵塞的非常严重。
宁缺走在朱雀大道上,走在这条堵塞的天地气息间。
撤入长安城内的无数难民,被朝廷和坊市安排进各处百姓宅中,长街之上行人寥寥,沿街的商铺酒楼大多已经关闭,早已没有平日人气鼎沸的模样,肃冷的冬风在街中来回吹拂,显得格外冷清。
南门外的块垒大阵能起的作用非常微渺,虽然可以对观主进行一些拦阻,但已经确认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堵塞的惊神阵冲开,那么他还能从哪里调动如此多的天地元气,来修复这座惊神阵?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长时间,他数日数夜不眠不休,冥思苦想,偶有所感,甚至有了具体的想法,却找不到实行的方法。
“那些虚无缥渺的气息,怎么才能变成真实的力量?”
宁缺看着街道中央的朱雀绘像问道。
朱雀没有回答,因为它也不知道。
宁缺转身继续行走,想着那天清晨在雁鸣湖泽岸看到的包子铺,青石板上的热雾,想着那时的感悟,心情变得越来越低落。
他隐隐明白应该怎样做,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
看到希望在前,却不知如何握紧,看到彼岸,却没有船,于是烦恼愈盛。
他走到一条静巷外,忽然听到墙后传来读书声。
不知何家的塾师,在给学生们讲授唐律疏议。
听声音,那些学生年龄应该还很小,清稚的声音背诵着繁杂的唐律疏议,参差不齐,却非常专心,有趣之余令人心生感动。
眼看着国将破,家将亡,街巷之中依然有读书声。
依然能够听到唐律。
这种平静很令人感动,甚至令人敬畏。
因为这种平静里,有一种力量。
宁缺站在墙外,静静听着墙内的读书声,听了很长时间。
这就是人间的气息,只是怎样才能让这种力量具象化?
…………皇宫之前的南门观非常清幽。
因为篡改遗诏以及何明池一事,大唐朝廷对南门观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道观之外隐藏着很多人,很是肃杀。
宁缺拾阶而上,走进了南门观。
道观里的道人们看见是他,不由很是愕然,然后上前行礼。
他是颜瑟大师的徒弟,南门观的道人称他为师兄。
宁缺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理自已。
他一个人走进幽静的道殿,站在墙壁下,看着那些油彩绘成的教典故事,还有那些像神话一般的传说,沉默了很长时间。
把人间的气息,转变成真实的力量,宗教最擅长做这种事情。
这也就是所谓信仰之力。
虽然道门的信仰之力,用于向昊天祈祷,贯通天地神人,和他现在想做的事情截然相反,但他想看看能不能得到某种启发。
…………宁缺在长安城里四周行走,就像当年那个夏天,他悟符之初那般。
所以他再次来到万雁塔寺,登上了万雁塔。
站在塔顶小窗旁,看着安静的长安城,他请教道:“人的思想,真的可以变成具体的力量吗?如果可以,需要经由怎样的途径?”
“思想本身没有力量,但一旦展现出来,便可能显现出某种力量,正如皇帝陛下的圣旨,如果只是脑中的一个想法,便没有任何效力,只有当他说出来,或者用文字写在纸上,他的想法才会拥有效力。”
黄杨大师走到他身旁,看着空中渐向南去的最后一群秋雁,说道:“你所问的途径,如果等同于手段,语言便是手段,文字同样也是手段。”
宁缺说道:“信仰呢?”
黄杨大师说道:“信仰本身没有力量,需要一个具体的指向,当无数人的信仰集中在那个指向上,力量便会体现在那个指向上。”
“佛祖严律诸弟子不立偶像,便是因为这一点。”
黄杨大师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师颜瑟当年曾经说过,每个人的想法其实都是一道符,只是太过弱小微渺,所以无法感受得到,而当所有人同时写一道符时,这道符便有可能显现出来,甚至变成伟大。”
…………宁缺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还真有可能,寻找到一种手段召集能够与天地相抗衡的人间之力,如果他能够寻找到那道力量,便能疏通惊神阵。
他来到雁鸣湖南岸,坐在霜草间,伸指到空中,临摹了几篇碑帖,待心平和之后开始写字,开始寻找那个字。
已经晋入知命境的他,此时随意写出来的字便是符,写字便是写符,他寻找的那个字,实际上也就是一道符。
太阳逐渐西移,然后落到城墙下,黑夜来临。
他坐在湖畔继续写字写符,寻字寻符。
几百字。
几千字。
最后只剩下一个字。
那个字由两条直线构成。
正是他会的唯一神符:二字符。
他不停地写着二字符,写到疲惫不堪,双眼明亮复又黯淡,然后再次明亮再次黯淡,最后变得麻木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停止了书写。
他看着雁鸣湖对岸的院落发呆。
便在这时,有片雪花飘落,落在他的身上。
他想起了那年的雪。
想起了雪湖上的那场战斗。
桑桑撑着大黑伞,站在风雪中,唱歌给雪湖听。
如果桑桑还在,如果大黑伞还在,如果铁箭还在,他真的很有信心,就算不能把堵塞的长安城贯通,也能借助惊神阵杀死那个男人。
然而桑桑已经死了。
湖对岸的院落已经很多天没有灯火。
朝廷派去泗水畔的人回报,大黑马和马车消失不见。
他必须找到那个能够调动人间之力的字。
雪花继续飘落。
几根睫毛飘落。
他的脸色苍白,颊上却有红晕,显得极不健康。
他的神情平静,实际上已经焦虑疲惫到了极点。
他找不到那个字,写不出那个符。
颜瑟大师用了一生的时间,都没有找到那道符,更何况是他。
宁缺叹息一声,一道白雾。
他举起手指,继续书写,继续寻找。
他在白雾里书写,在落雪里书写,在渐渐积雪的地面上书写。
因为疲惫与紧张,他的手颤抖的越来越严重。
二字符的两个笔画,有时候会变得有些歪斜。
…………长安城的下了一场雪。
这是天启十八年的第一场雪,初雪。
黑夜渐退,晨光渐至。
城中的街道与檐瓦,都被白雪覆盖,好生洁净。
昨夜风从北方来,城南安静。
因为没有寒风的干扰,南面的城墙上覆着浅浅的一层薄雪。
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白色的幕布。
忽然间。
城墙薄雪间,出现了一只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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