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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两名无距境大修行者之间的平衡。
今夜,这种平衡终于被打破了,回头望向皇城废墟前曾经发生的那些战斗,依然说不清楚究竟是谁先出手,虽然是西陵神殿的局,但真正感受到危险的无距者却是酒徒,书院险些重伤甚至直接杀死他。
隆庆的警惕便在于此,平衡已破,大师兄没有随酒徒离开,便极有可能向自己和横木出手,他和横木能不能活下来?
先前酒徒还隐藏在夜色里时,他曾经问过大师兄,换两个人的姓命是否划算,这说明他认为自己和横木有能力做出某些事情。
横木的信心来源于信仰,他的信心来源于哪里?
“你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清淡的星光落在隆庆的身上,像溪水漫进干涸的沙地,瞬间便被吞噬,看着这幕画面,大师兄有些不解说道:“如果背离对昊天的信仰便能获得黑暗的能力,这能力又是谁赐予你的?我想观主也无法解释。”
隆庆很清楚,以前的自己哪怕在修行界再风光,也没有资格被书院大先生记住,所谓传闻,大概便是宁缺在闲谈里提过。
他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境界,但正如对方所说,连观主都无法解释,自己都无法理解,那么便没有人能明白。
“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横木说道。
大师兄望向青衣少年,说道:“西陵神殿尚华美,但真正的道门却是以青衣为尊,观主这些年一直青衣飘飘,叶红鱼于崖畔石屋悟剑时也穿着青衣,小师弟当年杀上桃山时,也穿着青衣,以你现在的境界穿这件青衣不免有些可笑。”
横木很愤怒,笑的愈发天真,说道:“不与观主比较,但说裁决那女人和宁缺那蠢材比我更有资格穿这件青衣,大先生的眼光才真正可笑。”
大师兄看着他平静说道:“越过那道门槛,便是你的自信来源?”
横木闻言骤惊,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够看穿自己一直隐藏着的真实境界,淡然说道:“既然你看出来了,我凭何不自信?”
大师兄看着他说道:“做为有史以来迈过那道门槛最年轻的修行者,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应该骄傲自信,然而可惜的是,那道门槛不是你自己走过去的,而是被昊天抱过去的,所以现在的你还只是个婴孩。”
隆庆忽然说道:“我不理解大先生您为何现在要说这些。”
“因为我不明白他为何敢离开。”
忽然,大师兄露出明悟的表情,感慨说道:“光明与黑暗本就是昊天的两面,我何其愚笨,竟到此时才想明白这一点。”
隆庆说道:“大先生智慧过人。”
大师兄说道:“若横木有你现在的心境,或者会比较麻烦。”
隆庆说道:“既然如此,您现在就不应该等待,而应该出手。”
大师兄神情微惘说道:“我能否承受出手的代价呢?”
隆庆说道:“您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大师兄点头说道:“是。”
隆庆说道:“您既然犹豫是否出手,那么至少应该跟着。”
大师兄说道:“跟着也无法阻止,只能做个旁观的过客,那将是更大的痛苦。”
隆庆说道:“在这里等待,不停猜测远处正在发生什么,难道不是最大的痛苦?”
大师兄沉默片刻后说道:“眼不见为净,看不到总会好过些,小师叔当年说君子当远疱厨而居,大概便是这个道理。”
“虚伪。”
横木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书院就是一群伪君子。”
大师兄说道:“或者……我确实虚伪,但我不能代表书院,若今夜在此的是君陌或是三师妹,想来不会像我说这样多的话。”
横木不再说话,因为他发现,面对这样一个自承虚伪的君子,你很难真的把对方当成伪君子,你很难对其生出恶意。
皇城废墟前一片安静,夜风轻拂河水,荡起柳枝,来到场间,在柳亦青满是血污的脸上飘过,飘过他紧闭的双眼,然后消失。
就像时间的流逝那般,没有任何痕迹。
正如隆庆所说,等待是最煎熬的一件事情,好在众人没有等太长时间。
酒徒回来了。
酒壶在他的腰间轻轻摆荡。
长衫下摆上隐隐可以看到几点血渍。
大师兄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知道酒徒是故意让这些血染了衣衫再让自己看见,却依然难以抑制地开始自责并且痛苦起来。
酒徒解下酒壶,说道:“片刻辰光,酒意未消。”
他饮了口酒,眯起了眼睛。
大师兄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问道:“谁死了?”
酒徒离开是去杀人,这世间很少有他杀不死的人。
“死的也是个好酒之人。”
酒徒回忆着先前杀人时的画面,感慨说道:“先前,我去了滁州。”
大师兄说道:“大唐滁州?”
酒徒说道:“不错,环滁皆山,东山有亭,那亭子是一个太守修的。”
大师兄声音微颤,说道:“滁州太守清廉爱民。”
酒徒说道:“清廉如水,爱民如子。”
大师兄说道:“真贤人也。”
酒徒说道:“贤人好酒,果然真贤人。”
大师兄说道:“可你杀了他。”
酒徒说道:“滁州太守若不是贤人,我还不会杀他。”
大师兄声音微颤说道:“为何?”
酒徒看着他平静说道:“因为死的越是贤人,你便越痛苦。”(未完待续。)





将夜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十七章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滁州太守是位贤人,但看他黝黑的脸颊,粗糙的双手,大概会以为只是个寻常的农夫,贤愚这种事情,向来很难从外表分辩。
他刚刚从河堤归来,准备迎接秋污的来犯,心情难免有些焦虑,但真正令他焦虑的,还是即将来犯的敌人——滁州风景极美,却在边境。
情绪和贤愚一样,在他脸上没有丝毫呈现,他平静地处理完政事,在童子的陪伴下走出官衙,持杖登临东山,想要觅些清静。
东山有座新修的亭子,是他主持修建的,耗费了不少的银钱,值此国势艰难时刻,自然给他带来了一些非议,他却显得极不在意。
泥瓮轻破,酒香渐弥,太守在亭下饮洒,看夜穹里那轮明月,看月光下这片河山是那样的美好,很是满意,诗意渐起,又想写篇文章。
便在此时,一场清风自无数里外的南方翻山越岭、偃草乱松而来,于亭外周游三圈,然后入内缭绕片刻而去。
太守死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他没有来得及吟出那首诗,没有写下那篇可能会沉醉千古的游记,没有留下纸墨,没有对滁州的百姓再说些什么,就这样死了。
……
……
临康城寂静的皇城废墟前,大师兄看着滁州的方向,沉默了很长时间,脸色苍白问道:“让我与唐人痛苦,于先生又有何益?”
“因为……我很怕死,活的愈久愈是怕死。”
酒徒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先前,当我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无数年来,我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死亡,其中真的有大恐怖……我活的年头太久,对这种感觉真的很陌生,今夜重温,才发现那种大恐怖依然存在,而且变得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我的心境都无法承受,于是,我很愤怒。”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像耕种了无数年直至严重缺乏养份的结板田野,他的身上依然飘着酒香,他的愤怒没有具体的呈现,却那样清晰地呈现在人间之前,因为遥远的滁州城外,那个爱喝酒的太守死了。
“我不想再体会这种感觉,我不想再被书院当作目标,所以我必须让你痛苦,让唐人痛苦,让书院痛苦,痛苦到恐惧到不能动弹。”
酒徒依然盯着他,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漠然和强大,“我可以杀人,可以杀无数唐人,只要我动念在先,那么无论你再如何快,都无法阻止我,而且杀那些普通人,不需要太费力,宁缺他看不到我,自然也无法阻止我,你们只能看着我不停的杀人,最终被痛苦折磨到崩溃。”
大师兄的身体微微颤抖,棉袄袖里的双手握的很极,仿佛已经开始痛苦。
酒徒继续说道:“不止十人,不止百人,将会有千万人死去……所以除非确定能够杀死我,那么书院不要再尝试杀我,哪怕连杀意都不要有……比柳枝更细的一丝杀意都不要有,比柳絮更轻的一丝杀意都不要有。”
大师兄低着头,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护城河上的柳树与他一道沉默,柳枝轻拂着河面,将那些飘在上面的残布片赶到远处——明年春曰柳絮才至,他不能等到明年,书院和大唐不能等到明年,那么该怎样做?
忽然,他抬头望向夜穹里那轮明月,说道:“我也可以杀人吧?”
然后他望向酒徒,沉重而坚定说道:“当我想杀人的时候,同样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您也不行,所以请不要逼我。”
酒徒神情不变,说道:“请。”
大师兄挑眉。
酒徒说道:“请杀。”
大师兄皱眉。
酒徒说道:“请杀人。”
大师兄敛眉,静思,犹豫。
或者下一刻,他便将要离去,去杀人。
“宋齐梁陈,无数道人,等着你去杀,亿万信徒,够你慢慢杀,草原上,无数蛮人等着你去杀,你想杀谁便可杀谁。”
酒徒看着他被夜风拂平的双眉,说道:“若你能进桃山,想来可以杀更多你愿意杀的人,然而,你究竟要去杀谁呢?谁应该被你杀呢?”
杀不杀是一个问题,杀谁同样是问题,红尘浊世里,满山桃花间,谁大歼大恶?谁应该被杀?谁来判断?谁有资格判断?
这些问题要答复很难,有人不屑答,因为他认为尘世里的所有人都该死,比如当年的莲生,有人不屑去思考,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尘世里的半神,比如酒徒,而对于大师兄来说,这却是他必须回答的问题。
他站在河畔的柳枝下,站在满是血污的小辇前,沉默思考了很长时间,辇上的柳亦青静静闭着眼睛,仿佛在沉睡,河畔的那些修行者与大臣们都已昏迷,只有酒徒和隆庆横木三人在等待着他的决定。
看着那件棉袄在夜风里摆荡,看着那些万里路积贮的灰尘渐渐落下,隆庆有些警惕不安,又有些很难理解的期待。
如果这件棉袄真的动了,大先生离开去杀人,那么这个世界将变成一个崭新的世界,没有任何人曾经见过的新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所有的秩序都将崩溃,因为最基础的生死秩序将被打破,两名无距境界的大修行者不停杀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谁会死去。
只需要一个人,便能动摇这个世界的秩序,两个人,便能毁灭这个世界。
横木看着酒徒与大师兄,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五境之上,无距境始终是最特殊的那一个,甚至隐隐成为了那个世界的代名词。
黑夜渐深,河水渐静,直至死寂,人间似乎也在等待着死寂到来的那一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黎明终于到来。
大师兄一直站在辇前,没有离开过。
人们渐渐苏醒,不敢在河畔多做停留,很快便离开,明月也已离开,暖红的朝阳出现在天空里,照亮了临康城里焦黑的废墟或崭新的宅院。
“确实没有人能够阻止你,但你自己可以。”
酒徒看着他说道:“你终究还是不敢杀人。”
“不是不敢,是不忍。”
大师兄已经想通了,说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你自视为神,自然非人,所以能杀人,我却不能,因为我还是人。”(未完待续。)




将夜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十八章 秋风秋雨杀闲人 上
阅历见闻改变气质,层次决定高度,修行者与普通人自然不同,千古以来,那些逾过五境门槛的大修行者,能够呼风唤雨、动天撼地,俯瞰苍生,精神世界自然渐渐远离尘世,向着非人的领域而去。
这是很容易理解的道理,夫子当年也没能避开这段心路历程,后来他与宁缺变过此事,他用来寻回本心的方法,很是匪夷所思。
大师兄是世间走的最快的人,却叫做李慢慢,因为他做什么事情都很很缓慢,就连青春期以及成为大修行者之后的困惑期,都来的要比旁人慢很多,但来的再慢终究会来,他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并且拥有自己的见解,或者说选择——此时他说酒徒非人,并不是在赞美对方的境界高妙,而是隐晦的指责。
像他这般温和的人,居然会指责对方,说明他此时看上去再如何平静,实际上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他愤怒于酒徒杀人,杀贤人,毫无道理地杀贤人,并且可能会杀更多人,这是他很难理解、更不能接受的事情。
横木嘲讽说道:“果然虚伪。”
所谓修行,无论入世出世,图的是成仙还是涅槃,本质上修的都是与普通人背道而行,先前他便说过书院虚伪,此时听着大师兄说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坚持把自己放在普通人的范畴里,他忍不住再次出言嘲讽。
大师兄回想起书院后山曾经的那几段对话,说道:“二师弟和小师弟以往都批评过我,小师弟说的隐晦些,君陌则很直接,三师妹虽然一直没有发过议论,但我知道这些年她一直都有些瞧不起我的行事方法……确实虚伪……既然我能杀人,便应该杀人,如果不杀,便是把本属于我的责任推给旁人,而且……总能找到一些应该被杀的人吧。”
他渐渐平静,看着酒徒说道:“水清水浊,洗衣洗脚,都可行,泗水已红,我总不能始终在水畔行走,而不湿鞋。”
这段平静的话语,隐藏着某种决心,对道门来说,预示着某种极大的危险,一直沉默听着的隆庆微微眯眼,神情渐凛。
“就算你现在开始杀人也没用。”
酒徒的神情很冷漠,说道:“昊天爱世人,我不是昊天,你爱世人,我不是你,我杀人,你会痛苦,你杀人,又能奈我何?”
大师兄问道:“难道这个世界里没有你关心的人或事?”
“我活了无数年,亲朋皆死,旧友全无,现如今的我,老病孤独,于人间无所爱憎,你再如何杀,又如何能让我动容?”
酒徒神情淡然,言语间却有无尽沧桑意,令其余三人沉默。
便在此时,有小雨落下,雨水净了地面的尘埃,柔了河畔的柳叶,湿了头发,为人间带来一股凄冷的秋意。
秋雨里,大师兄看着酒徒说道:“所以我必然会输?”
酒徒说道:“有所爱,故有所惧,你无法不输。”
隆庆和横木在雨中离开皇城,带着两千西陵神殿护教骑兵,向着大泽和宋国方向进发,凄迷烟雨里,将有千万人死去。
秋雨越来越大,大师兄低头站在辇前,站在柳亦青的遗体前,雨水打湿他的头发,耷拉在额前,显得有些凄凉。
……
……
世界是平的,雨水却不可能完全均匀,不然人间也不会有昊灾洪涝,但今年秋天的这场雨,却很奇异地覆盖了绝大部分山川河流与城镇,好在雨势并不大,淅淅沥沥,不急不徐,不像夫子登天那年令人恐惧,更像春雨打湿人心。
滁州也在下雨,东山上的亭檐湿了,人们的衣裳也湿了,两名老仆跪在太守的遗体前痛哭流涕,凌晨从城中赶过来的官员士绅们则是脸色苍白,震惊的无法言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师爷模样的男人在亭柱上做了些什么。
东山风景虽好,但地势太高,游人罕至,一直没有人明白,以清廉爱民著称的太守,为什么要在国势严峻的时刻,发动民夫耗费银钱,在峰的话。)(未完待续。)




将夜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十九章 秋风秋雨杀闲人 中
宁缺找到上官扬羽的时候,这位大唐的新贵正在红袖招里灌酒,那双颇有特色的三角眼因为迷离而显得愈发猥琐,蘸着酒水的山羊胡就像是墨笔一样在桌上扫来荡去,形状滑稽甚至令人感到厌恶。
按道理来说,大唐当前的局势极为严峻,皇宫里御书房里的灯火昼夜不歇,各部衙更是忙碌到了极点,他实在想不明白,上官扬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时间急迫的缘故,他也懒得去问。
上官扬羽见着他,酒意便醒了大半,只觉腹中坠坠,想去茅厕解决问题,却哪里敢离开,问道:“十三先生有何事交待?”
宁缺说道:“我要杀些人。”
他说的很轻描淡写,落在上官的耳中却像是一道惊雷,剩余不多的酒意顿时全部消解,小腹更是一阵抽搐,打了个寒噤,仿佛已经去了趟茅厕。
之所以会反应这般大,是因为上官非常清楚,宁缺说杀人那便要杀人,而且必然杀的不是一般人,也不会仅仅是杀人。
从多年前,宁缺便开始在长安城里杀人,他曾经犯下很多椿命案,杀死过很多朝廷命官,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上官开始与他接触,从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到最后不得不从肉体到灵魂都全部效忠于对方。
当年如果不是宁缺杀了御史刘贻琦,他根本没有可能坐上长安府尹的位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宁缺杀人最早的观众,也是最初的收益者,那些满是血腥的记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然而宁缺现在已经是大唐最重要的大人物,他说的话比皇帝陛下更有威力,无论他要杀谁,都没有人敢反对,那么他为何要来找自己?
上官扬羽有些想不明白,脸上的神情更加谦卑,宁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也不解释,用眼趣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不打算帮我办?”
“这是哪里话?”
上官扬羽神情坚毅,待看着楼里没有人注意到此间,压低声音却依然显得极为斩钉截铁,说道:“您这时候就算是要杀进宫去,我也必然跟在您的身后!”
宁缺很满意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带着他向红袖招外走去。
上官扬羽哪里敢有二话,揪着前襟,跟着他的脚步踏进街上的积水里,或许是因为秋雨凄寒的缘故,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当年那场战争里他的表现极为出色,连连擢升,早已晋为大学士,在朝廷里至少排名前五,但他很清楚,自己能够拥有现在的地位,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宁缺和书院信任自己,所以无论书院决定做什么,宁缺想杀谁,他都必须跟着——他毕竟不是曾静大学士,可以把宁缺骂的狗血淋头,也不用担心自己在朝中的位置,更不担心会被书院杀死,谁让他没有生出一个好女儿?——只是宁缺究竟想杀谁?他不会真的再杀死一位大唐的皇帝陛下吧?
秋雨淅淅沥沥,长街早已湿透,车轮碾压石板的声音渐渐停止,上官扬羽掀起窗帘,发现自己没有进宫,稍微觉得安心了些。
宁缺带他来的地方是一大片不起眼的宅院,整片宅院里没有任何声音,在凄迷如烟的雨中显得有些阴森。
上官扬羽知道这片宅院是做什么的,愈发觉得不解,心想如果宁缺要杀的人住在这里,随便杀了便是,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带着?
走进宅院正堂,坐在太师椅上,接过刑部官员递来的热茶,宁缺拎着茶盖轻轻拔了两下,看着他说道:“户部的那些钱粮师爷过会儿就到。”
说完这句话,他望向堂外被秋雨打湿的行廊,感知着空气里若隐若现的天地元气锁,说道:“时间有些紧,所以要快些。”
当年举世攻唐,李珲圆趁机篡位,何明池掌管天枢处和南门观,掀起一片混乱,那些夜晚的长安城,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宁缺和皇后回到长安城稳定局势后,紧接着做的事情便是镇压和肃清,天枢处和南门观那些参加过叛乱的修行者们,被杀死或擒获,现在便关押在这一大片宅院里,这里的阵法无法困住知命境的强者,却足以把那些修行者变成普通人。
“这些人杀便杀了……”上官扬羽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要杀的人很多。”宁缺说道:“除了这里的人,还有很多人要杀,我一个人怎么杀得死这么多人,总需要朝廷来办。”
上官扬羽神情愁苦说道:“当年下官虽然在长安府里做过司法参军,但从来没有监过斩,这种事情找刑部来办不是更方便些?”
“判断死活我也能,哪里是监斩的事。”
宁缺说道:“我说过,今天要杀的人太多,不能有任何错漏,而计算数目这种事情,本就是你管着的户部最擅长。”
想到先前他说户部那些钱粮师爷正在往这边来,上官扬羽震撼无比,身体僵硬想道:难道需要户部来数人头?这……这是……准备杀多少人?
“滁州太守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宁缺起身走到槛畔,看着雨帘说道:“你在害怕,所以才会在红袖招里胡混。”
全大唐都知道,上官大人贪财无德,最受人敬佩的便是不弃糟糠或者说畏妻如虎四字,这样的人居然大清早的便在青楼里喝花酒,自然有些古怪。
听着宁缺的话,上官扬羽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疲惫说道:“是的……我确实在害怕……我不想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宁缺说道:“只要你在长安城内,我便能保你不死。”
上官扬羽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城外呢?书院不可能保证朝廷官员们的姓命,那官员怎么可能会不害怕?”
宁缺转身看着他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今天要杀人,要杀很多很多人,只有这样,才有希望让对方不敢再杀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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