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蛊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陆左哥,你终于醒了”雪瑞见我醒转过来,高兴得要命,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的意识终于恢复了正常运转,这才发现我正躺在地上,身下垫着一张破烂的草席子,而我的头则枕在雪瑞的大腿上,软软的,有一股女儿家的香气在,让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一些。是的,没错,这里是一个房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牢房,而我和雪瑞,则成为了阶下之囚。
我想张口说话,然而张开嘴巴,却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雪瑞连忙把我的头平放在地上,然后跑到一边去,过一会儿,她捧着一掬水,送入我渴得冒烟的嘴里。虽然这水同样有一股陈腐的古怪味道,然而我却甘之如荠,觉得这水仿佛给我注入了足够的生命力。一掬水喝完,我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雪瑞,我们这是在哪里”
雪瑞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事实上我问的这个问题纯属废话,她问我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我点点头,她笑了,笑容就像最纯净的山泉水,比那梦中的天使还要漂亮。
她告诉我,我被一个黑衣劲装的男人击晕之后,她抗争了一下,就束手就擒了。我们被捆着,带到了这个地牢里面来。这个地牢在哪里呢虽然他们给薛瑞蒙上了眼睛,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薛瑞并不是靠眼睛来识辨万物,而是靠天师道北宗高人罗恩平给她开启的天眼。
我们是在望天树林尽头处,一个密林掩盖的大山之中。这座山被人为地掏空,空间广阔。薛瑞告诉我,这个地方有很长的年头了,而且她还看到了墙壁上有很多日文的标识,所以她推测这里有可能是当年日军侵略东南亚的时候,留下来的地下基地。连山前的那一片望天树,也许都有可能是日军移栽过来的,毕竟望天树在此之前,仅仅只分布在西双版纳的补蚌,和广纳里新寨至景飘一带的20平方公里范围内。
至于日军为什么会在这既非交通要道、也不是城镇中心的大山里偷偷修建军事基地,而且还没有被人知晓,这就不得而知了。上一次世界大战,至今已经过了六十多年了,历史被岁月尘封,而这里则迎来了它新的主人,一群穿着长袍的土人。他她们操着泰语、缅语和英语,与旁人交流着,在薛瑞路过的地方,每一个人都像是大地的主人,用苍鹰一般寥廓的眼神看着她和我。
墙壁上有电灯,但是早就已经废弃不用,有熊熊的火焰在跳跃,燃烧着松油。
接着,我们就被送到了这里,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囚室。
所幸的事,他们并没有将我和雪瑞分开。
而我,已经晕过去十个小时了。
雪瑞告诉我,这里是她所见过最恐怖血腥的地方,每一寸土地上都流淌着鲜血,每一个角落都有冤魂和亡灵在哭诉、在呐喊、在哀嚎这是一个恐怖之地,正直的人会变得龌龊,纯洁的人会变得肮脏,善良的人会变得恶毒,所有一切的美好,都会变得丑陋不堪,让人心生唾弃。
只有天生邪恶的人,才会爱上这里。
我这个时候已经倚墙而坐,打量着这间牢房,三面都是坚硬的石头,特别是背后这一块,更是巨大的山体;而在我对面,则是一扇栅栏式的门,栅栏是金属的,或许是铁,有微微昏黄的光线从门中透过来这种门能够让巡视者很容易看到里面的囚徒在做些什么,并且能够随时采取行动。
门的对面,也是和我这样一般的牢房。
而这房间里面,则就简单很多了,门口处有一个广口粗瓷缸,身下有一张破草席,除此之外,再无别无等等,在角落阴影处的那个小罐,是夜壶么好吧,从它散发出来的尿骚味,我可以肯定是夜壶了如此简单,家徒四壁。
而且,除了这一身衣服,我们所有的东西都被没收了。
我尝试着站起来,然而浑身无力,连腿都提不起来。这种虚脱感让我很诧异,我虽然在与那黄金蛇蟒搏斗的时候耗尽了力气,但是还不至于如此吧我看向了雪瑞,她苦笑着告诉我,我在进这牢房之前,被灌了一种刺鼻的绿色草汁,也许是那草汁药水,让我全身乏力的吧
我心中又泛起了一阵国骂。
不过人在最倒霉、最困难的时候,总是要往好的地方想,比如他们居然把雪瑞安排跟我同一个牢房,而不是分开关押;比如灌药水的时候,薛瑞用秘法将那一口水存留在喉间,随后又将其催吐出来,虽然多少也吸收了一小部分,但是影响并不算大;比如肥虫子还在。
作为我陆左出道以来的第一杀手锏和头号马仔,有金蚕蛊在,那么一切都还没有绝望。
我尝试着呼唤金蚕蛊,这家伙立刻给予了回应。我被擒住的时候,它正好在我左腿处与那侵蚀的毒素作斗争,那毒性太过爆烈,而且还蕴含着一定的怨力诅咒在,即使以肥虫子只能,也不能够分心二用,只有一心一意地解毒。随后它见我没有危险,而这基地之中又是危机重重,它便蛰伏下来,等待着我的决定。
金蚕蛊聪明,但它毕竟不是人,很多突发情况的判定,它都是需要我的命令。
而此刻的金蚕蛊则停留在我的胃部,将那绿色草汁给吸食出来,帮我缓缓地恢复体力。金蚕蛊是毒中行家,通过意识,它给我传递过来这草汁的效果能够催化大量的肌酸,让人浑身疲惫,精神痿靡不振,昏昏欲睡,没有什么思考能力,浑浑噩噩地过活着,以及
我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恢复一些体力,站了起来。雪瑞告诉我这个牢房里面,因为气味和环境太差,大概两小时才会有人来巡逻一次,于是我走到了栅栏前面,手摩挲着这锈迹斑斑的铁栏杆,能够感觉到岁月已经将它的坚硬,给泯灭到了极低的程度。
然而,这些依然不是一个服用了绿色草汁之后的人,所能够撼动的。
我站在牢房的门前半分钟,然后我看见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盘腿而坐着的人,就在我们这个牢房的斜对面。他默默地坐在水罐旁边,口中不断地蠕动表明了他是一个正常且清醒的人,昏黄的油灯由于角度的关系,只有一缕光照到他帅气俊朗的脸上,虽然上面有些瘀青,但是并不损他的气质,反而有一些残缺的美丽。他之前一直闭着眼睛,而当我站在了牢房门口的时候,他睁开眼,眸子里的光芒闪闪发亮,接着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
这笑容很扭曲,但是我想我应该跟这个老熟人打一下招呼。
“好久不见了,加藤君,你怎么有雅兴,跑到这个小地方来啊”我笑盈盈的,看到这个小日本子眼角一片瘀青,即使我也好不了多少,然而仍旧是十分愉快。
加藤原二平淡地点了点头,说“陆左君,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前来取笑我”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就真的没有脸嘲笑他了,说多了就变成了口舌之争,浪费气力。于是我便收敛起了心情,问他的同伴在哪里他答我“青山处处埋忠骨,天涯何处不留人人生来这个世间,便是受苦,归去黄泉,其实也是一种幸福”他这么说,我便知道他手下许是死光了,然后在这里装波伊呢,于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然而却有人受不了他的文酸,在一旁出言讽刺“小日本,学不像我中华文化,就不要胡乱装,好好说话不行么”
这声音是从我隔壁不远传过来的,我一听就乐了,竟然是姚远。
没想到他前天晚上半夜从我身边溜走,逃之夭夭,然而两天不到的时间,我们又再次见面了,果然是有缘啊。我急忙跟他打招呼,问他是怎么到这里的真巧啊姚远在那边苦笑,说“巧个屁,这一大片地界,都是萨库朗音译的地盘,当时就是看着你倒霉,我才跑的。结果没转出几道弯,还是被抓到这总部来了不过你倒也是厉害,刚刚被抬进来时跟死猪一样,现在却能够爬起来了”
我正待说话,突然左边传来一阵铁门碰撞的声音,赶紧缩回里面来。
有人粗鲁地喊着话走了进来,过了一会,来到我们牢房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放进来一个盆子,说开饭了发完饭,那人离去了,我等了一会儿,感觉肚子饿得难受,走过去一看,是四块煮熟的肉和一些黄色的稀饭水,高兴地伸手去拿,突然雪瑞尖着嗓子叫住了我“不要、陆左,那是人肉”
苗疆蛊事 第四十七章 那一拳的风情
我的身子一僵,有一股凉气沿着尾椎骨冒上了来。
说实话,这一年以来我都没有享受过多少安稳的日子,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凶险的事情出现。死人见得也算多,心早就适应了生离死别的情感,再血肉模糊的场面,也觉得平常,安之若素,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然而见到碗里面这四块切得方方正正、煮得熟透的肉,就像普通的猪牛肉一样,散发着食物本身的香气,热腾腾的,竟然还有一些酱料在上面,我肚子里顿时就有一股酸水往外面冒。
雪瑞是不会骗我的,她说这几块肉是人肉,那么便一定是。
想来这牢房的主人也没有那么好心,在这交通不便的大山和丛林中,给我们找来猪肉佐餐。
我能够想象我在那一瞬间的脸色,应该是变得惨白惨白的。血腥我见过,残忍也见过,但是变态如斯,却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竟然将人肉像普通肉类一样烹饪熟透,然后端过来给我们吃掉,这是什么行为这是什么行为我想除了心理变态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我咽了咽嘴巴里的酸水,朝地上吐去。
幸亏雪瑞及时出言制止了我,要是我因为肚子里突然出现的饥饿,抗不住,将这碗里面的肉给吃掉了,以后知道了,回想起来,定然会夜夜都做噩梦的。这跟坚强和其他男人的品质无关,而是与人性有关。人,不能吃人,这是一个做人最基本的标准,至少在文明社会里,是这样。
然而当我双手抓住铁栅栏的时候,我却看到了斜对面的加藤原二,已经抓起了盆子里面的肉,没有任何犹豫,张口便啃。
虽然心里面十分不喜欢这个日本小子,但是我仍然忍不住出声提醒他“这是人肉,不能吃的”
他愣了一下,将那块两指厚的肉块放下来,伸手抹了一下唇边的酱料,然后平淡地说道“你说是人肉就是人肉了这分明就是猪肉,不信你试试,味道还不错。赶紧吃,吃完了才有力气。”说完这些,他端起盆里面的稀粥,仰头喝下。他说得轻松,然而我看见了他的喉结处,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一耸一耸的,像是在痉挛。
我明白了,雪瑞刚才的叫声那么大,加藤原二怎么会听不到呢他定然是清楚的,只不过却当作不是,麻痹自己而已。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肉类能够最快地补充他的体力,以便于他接下来的行动吧表情如此平淡的他,心里面的想法应该是要越狱吧。
我无语了,折身退了回来,坐在了雪瑞的身边,感觉肚子里的饥饿有增无减,火烧火燎的。牢房门口的那一盆食物,又变得如此诱人来。我问雪瑞,说你怎么知道那盆子里面的肉是
雪瑞闭目微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正中处,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心间,说“在我面前,事物所有的本质,只要我想,都能够看得清楚我看见这些肉是来自于一个可怜的姑娘,她死去还不过两天,我听到了她灵魂的颤栗,和不屈的呐喊你饿,是因为你喝下的那草汁发生了作用,它上面有十个饿鬼的怨念在,所以让你饥肠辘辘,只想着食物。但其实,你并不需要它。”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才过了一天的时间,我们昨天还在林间吃了熊明家的腊肉和饭团,哪里会这般饥饿经过雪瑞提醒,我盘腿下来,开始念“甘露法食咒”,超度盘旋于胸腹之间的饿鬼“冷冷甘露食,法味食无量,骞和流七珍,冥冥何所碍”一咒念完,脑海里如同毒瘾一般盘旋不去的饥饿,这才消散了许多。我重复念了三遍,终于消失不见。
我笑着对雪瑞表示了感谢,说你倒是知道得不少,今天要不是你,我可出了大洋相。
雪瑞浅浅一笑,皱着鼻子说那可不是么我可是天师道北宗传人,天师道五绝“养精之道”、“养气之道”、“养神之道”、“养形之道”、“养食之道”,我可以说都得有真传呢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其实没有,她主要是被师父开了天眼,能够看透些世物迷障的表象罢了。
我也摸了摸鼻子,笑着说“连养精之道你也得到真传了”
雪瑞刚才还晶莹雪白的小脸,霎那间颊生飞霞,就像池子里突然倾进了红墨水,晕染开来,不一会儿,连她的耳根子都红得发烫。“你是坏人哼”她说完,接着,这个陡然间变得明艳不可方物的美少女伸出粉拳,一下子擂到我的胸口,把虚弱的我锤得隔夜饭都差一点吐了出来。我这才想到,我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且还是一个道门传人,不是我可以随意调戏的
这一拳的风情,深得三皇炮锤的精要朴实无华、气势勇猛。
接下来我们默默不语,隔着有两拳的距离,靠墙,静静恢复体力,以及等待着我们接下来要面临的命运。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要知道,我们现在的身份,可是阶下囚,案板上的肉,随人家任意拿捏呢。雪瑞的呼吸很有特点,三长一短,像是在练习某种道家养气功。我扭头,看她睫毛弯弯,轻轻颤动,然后回转过头来,按照固体中类似瑜伽的法子,将浑身的骨骼震得啪啪轻响。
时间过了两小时,果然,又来了三个人,提着强力手电筒挨着牢房照了一遍,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从他们的速度来看,这个地方并不大,或许囚犯并不是很多,伸出两只手,应该就能够数得过来。随着左边的铁门处哐啷作响,谈话声逐渐远去,我决定使出我的杀手锏。
“有请金蚕蛊大人现身”
我双手合十默念着,肥虫子出现之后,我指使它顺着牢房出去查探一二。它点头,然后潜入阴影处,缓缓地往外游去。这个时候,牢房里一片阴暗,自然不会有什么人会注意到它。而我则闭上了眼睛,将脑海放空,开始让自己的心境达到那将醒未醒的状态,心神升入了一个假定的、空想的区域。
渐渐的,有物体的形状在脑海中浮现,像素描、简笔画,三三两两地勾勒,东一笔、西一笔,越来越生动,越来越明朗,在我眼中出现了一个大厅,而最中间,则是一个石柱子。画面回转,我看到了大厅尽头处有一个铁门,侧拉的那种。那里应该就是我们这个牢房的出口,而肥虫子所处的那个大厅里,四下都空荡荡的,中间的石柱子上面有好多条铁锁链,有长有短,锁链的尽头处都是手铐一般的样式。
世界骤然一低,这是金蚕蛊往下俯冲,。
我们来到了那石柱的附近,在画面里,出现了好多白色的皮屑和头发,这头发有长有短,顺直的、卷曲的,颜色也各异,碎指甲,以及其他显然,这个地方,曾经有很多人在此生活过。
金蚕蛊盘旋一圈之后,开始往另外一端飞去。
在大厅的另外一端,有烟雾袅绕,红光浮现,接着出现了一个大门,那大门是旧式的铁门,感觉十分的厚重,也严实。金蚕蛊围着这大门绕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缝隙可供溜出。作为半灵体的金蚕蛊,它可以自由出入人体以及其它的生物,然而这仅限于碳水化合物这种类似的大分子结构,如果是这纯金属组成的紧密屏障,它也难以穿破。
过了一会儿,它瞄准了锁眼。
然后,它准备从这个唯一的通道口,往外界出发了。蠕动着肥肥的身躯,金蚕蛊开始突击,从锁眼的间隙进行渗入,我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光怪离奇起来,完全分解成了若干毫不关联的画面和片段。然而没等到我明了铁门之外的风景,一道红光就彻底击中了我脑海的世界
轰,脑海中的一切全部都崩塌了。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雪瑞一脸关切地看着我,轻声问怎么了我想开口说话,然而喉头一甜,血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肥虫子返回来,金黄的表皮外有些焦黑。在山林中见到那条黄金蛇蟒,我就应该想到善藏法师来到了这里,而且这个事情已经得到了姚远的证实。果然,万事皆无侥幸,在降头师们的大本营里,房中若没有些个布置,简直就是在侮辱他们的智商。
我心疼地摸着肥虫子被烧得焦黑的皮肤,有些难受。
它则没心没肺地吱吱叫,还跑到雪瑞的胸口去遛了一圈,引得一番尖叫。金蚕蛊不怕刀劈火烧,是块真金,受到的伤害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严重。然而我却还是有些难过杂毛小道生死不知,我和雪瑞身陷囹圄,牢外危机重重,我所有的底牌都已打光,这可如何是好
我第一次生出了疲倦之意。
当夜我昏昏沉沉再次睡去,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黑窟窿的土坑里,每走一步,地上就有一个骷髅头终于,我踢到了一个人头,好奇地拾起来一看,却是杂毛小道七窍流血的头颅,在冲着我诡异地笑。
苗疆蛊事 第四十八章 两次谈话,一道刀光 为@宝儿1984加更
从噩梦中惊醒,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我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相信刚才的梦境并不是真的。
杂毛小道这种贱人,怎么可能悄然无声地死去了呢
黑牢中不知岁月昼夜,因为手表又被没收了,大汗淋漓的我惟有靠着墙,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思考着解困的办法。雪瑞在我旁边闭着眼睛,嫣红的嘴唇往上翘着,像个婴儿,也不知道她睡着没有。看到她我就一阵内疚,若不是为了和我一起来找寻杂毛小道,她也不用受这苦。而且更加让我着急的事情是,这个地方的布置,让我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不会的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我忽思乱想了一阵子,突然左边的铁门开了,然后有人进来嚷嚷,这话我知道,应该是开饭了。果然,我听到旁边一阵响动,过了一会儿,那个缺了一个耳朵的送饭者来到了我们的铁栅栏前,看着地上未动分毫的饭盆,他低下头来看我一眼,然后骂骂咧咧地将这盆拿走了,也没有给我们再换上一份。
我不知道今天的食物是什么,感觉自己的体能储备还有,便没有理会。
雪瑞在黑暗中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我跟她说如果渴了,去喝一点水吧她摇了摇头,说那个水放了十几天了,是死水,喝了一定会闹肚子的,还是算了。再说了,他们这里的东西,她一样都不敢吃。我无奈,也渴,跑到水罐那里,用手捧着喝了几口。
味道是很古怪,有一股阴沟里的气味,不过虽然恶心,但是有着金蚕蛊在,我倒也不是很怕闹肚子。
周围传来一阵胡吃海嚼的声音,我仔细地数了一数,整个牢房里,在我附近的至少有六个人。自从我醒来,出声的只有加藤原二和姚远,其他人默默无语,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这些人竟然全部都停止了进食,躺倒在地,打起了呼噜来。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牢房左边的铁门又响了,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我刚刚返回草席上坐定,铁栅栏处的光突然明亮了起来,接着,有一群人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领头的那个穿黑色金边纹袈裟的和尚我认识,他便是错木克村格朗神庙的主人,善藏法师。
我叹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跟着善藏法师前来的有五个人,两个穿着黑色丝袍的抹面巫师,两个抬着担架的劳力以及担架上面的病人。那是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眉目间并不像普通的东南亚人种,反而跟中国人有些类似。善藏法师没有说话,于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黑袍巫师并不是我之前熟识的那两个,然而安静中却有着强大的感知和力量在。我和雪瑞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小心隐藏自己。
“那条黄金蛇蟒是谁杀的”终于,善藏法师开口问。
“我。”
“哦,把王初成身上的蛊毒给解了。”
“嗯好了,已解。之后将泡发的黑木耳与银耳煎水服用,持续三日即可消除。”
以上便是我和这个老和尚所有的对话,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刻也不想多待,带着这一群人匆匆离开。我竖起耳朵,听到善藏在门口说了一句话,是缅语,很模糊,我回头问雪瑞。这个小妞的脸色有些僵,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他说,且留你三日”
善藏法师一走,我又返回了铁栅栏前,看向斜对角的牢房,加藤原二没在,从我这个角度看不到里间的,见外边也没人,便轻声喊。我喊一会原二,又叫姚远,都没有反应。我知道了,刚刚的那个伙食里可能掺了料,所以他们都昏睡过去了。
这是在清场么
我又叫了几声,突然从左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别喊了,服了药,他们没有几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在这个地方,听到这略带香港口音的普通话,让我不由得一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许鸣从阴影中,缓步走到我面前来的时候,我也没有闹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雪瑞站起来,缓步走到前面“致远叔,”她没走两步,停了下来,摇了摇头,说“对了,你不是。难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你不是”
许鸣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着雪瑞,然后缓缓地移到我的身上,见我没有说话,便开口说道“想不到么”我盯着他左手上那串小紫叶檀香的佛珠手链看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是的,真没有想到。不过后来听说钟助理得了血癌住院,便知道出问题了。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多,钟助理算一个,我、老萧也各算一个,这些人如果都可以不说话的话,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去做你的李公子,等到你那个假爹死去,继承你这辈子都想不到的财产。如此说来,倒也不算稀奇。
许鸣摇了摇头,说“父亲清楚得很,他不会把财产留给我的。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已经把遗嘱立好,他死之后,财产全部都捐给社会福利基金。不过,我对父亲的崇敬之情却没有一点削弱,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一个值得尊重和敬仰的人。你们是不能够明白我对他的感情,”说着,他一脸痛苦地叹气“只可惜,他拒绝了他不该拒绝的东西。你和萧道长也一样,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我都是把你们当作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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