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如今的李玄都,只能驭剑一柄,而且飞剑不能离开身周百步,否则驭剑的气机便会难以为继。
总得来说,驭剑术的局限性极大,如果没有一柄孕育剑胎的飞剑,空有驭剑术也是枉然。与号称万物皆可为剑的御剑之道相比,无疑是落入下乘,而且御剑之道以意御剑,并不耗费太多气机,故而历代剑仙御剑成百上千,远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般艰难。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有一把剑胎圆满大成的飞剑在手,以驭剑术驱使,在玄元境之下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哪怕对手是曾经踏足过归真境的玉清宁,在不分生死只分胜负的前提下,也不例外。
玉清宁伸出手指轻轻抹过喉间的一道红线,虽然她看不到那抹刺目鲜红,但可以感受到喉间的冰凉和指尖的丝丝温热。
女子神情沉静,不怒反笑,且无半分讥讽之意,“时隔数年之久,又见清微宗的驭剑术。”
李玄都对于这一剑的把握尺度很好,哪怕对于寻常人而言,也不足以致命,更何况是玉清宁这种抱丹境的高手,只是单纯的皮外伤而已。
不过玉清宁自持身份,既然胜负已分,也不会死缠烂打,微微苦笑,“这次又是清宁输了,你可以带走那个孩子,我自会去向宗主说明。”
李玄都一挥袖,飞剑重归袖中,说道:“我会把他们一家送去中州龙门府,你可以去那里寻她,到那时候,若她愿意跟随你回玄女宗,我不会阻拦。”
(本章完)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十二章 玄都紫府
大雨倾泻而落,玉清宁没有立即离去,她将伞杆靠在肩头,斜撑纸伞立于雨中,轻声道:“清宁今日之败,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败在了四小宗师之首的手中,可以说是虽败犹荣了。”
李玄都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这等名号。”
玉清宁微微一笑,“江湖三年一度天下评,分老玄、太玄、少玄三榜,自上次少玄榜昭示天下之后,在江湖上便有了个四小宗师的说法,除清宁不才敬陪末席之外,另外三人分别是正一宗的颜飞卿,慈航宗的苏云媗,以及一个自号紫府剑仙的怪人。”
李玄都笑了笑,“怪人。”
“对,怪人。”玉清宁深深“望”了李玄都一眼,“偏偏就是这个怪人,在四人中的名声最大,而且是四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人,可谓是天纵奇才,甚至有剑道谪仙之赞誉,意思是他只要不中途夭折,注定可以在有生之年证得长生之境。”
“弱冠之前的紫府剑仙,当时还没有剑仙名号,只是自称紫府客,一人一剑游历江北,遍邀江北群雄斗剑而无败绩,不过也因此与江北群雄结下仇怨,被联手追杀,屡遭险境,几乎身死。此事使得他性情大变,自此之后,紫府客出剑不再容情,一人一剑转战江北各州,剑下杀人无数,不论修为高低,不论宗门出身,寻仇挑衅即是死战,以死战来砥砺自身剑道修为,最终以一己之力挫败江北群雄,横行河朔之地。”
“这场持续了大半年的追杀血战,使得紫府客真正声名鹊起,被当世剑道大家评点为刚猛凌厉,无坚不摧,剑气之盛举世无双,可称剑仙。却也因为其杀人太多,而被许多正道中人认为德行有亏,毁誉参半。”
“大魏武德十一年,穆宗皇帝驾崩于西苑的烟波殿中,当时太子年仅十岁,注定难以执掌朝局,故而穆宗皇帝遗命以内阁首辅张肃卿为首的四位内阁大学士为顾命四大臣,辅佐幼主,同时为了制衡顾命四大臣,穆宗皇帝又命司礼监和印绶监将天子六玺交予皇后谢氏掌管,一应诏命圣旨,必须有玉玺加盖,方能生效。”
“穆宗皇帝驾崩之后,太子继位,改年号为天宝,尊谢皇后为太后,封张肃卿为太师。在此之后,朝政大事由太师和太后
两人共同商议而定,因为太师总领内阁,有票拟之权,太后掌管司礼监,有批红之权,又被满朝文武称作外廷和内廷。”
李玄都感慨道:“可惜,太后娘娘想要独掌大权,过一把女子皇帝的瘾头,这才有了后来之事。”
玉清宁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太后和太师因为朝政分歧而日渐离心,渐成水火之势,于是就有了那场帝京之变。太后在事前以皇帝正统的名义,召正一、真言、金刚、慈航、玄女、法相等六宗高手隐秘入京,包括清宁在内,颜飞卿、苏云媗等人都曾参与此事,不过张肃卿那边也有清微、东华、神霄、妙真四宗的高人护卫,其中就有这位紫府剑仙。”
玉清宁伸手抚过蒙住双眼的黑纱,“那一战,紫府剑仙一人一剑,先后力敌颜飞卿、苏云媗两人,且战而胜之,最终第三战才遇到了清宁,当时紫府剑仙已是近乎强弩之末,远不复巅峰之态,可清宁仍是不能取胜,最终两败俱伤,虽然侥幸毁去紫府剑仙的佩剑,但也赔上了一双眸子。”
“帝京一战之后,顾命四大臣一派大败亏输,张肃卿及另外三人身死,太后得掌大权,先是以皇帝名义废黜其太师封号,后又诛其子张白圭,其他人等抄家流放,其党羽也作鸟兽之散,紫府剑仙自此之后下落不明,或以为死,或以为亡,但清宁却一直认为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说到这里,这位玄女宗的天之骄女颔首而轻笑,“毕竟清宁用双眼看到的最后一人,就是这位紫府剑仙,如此人物,又怎么会轻易死去?”
李玄都问道:“紫府剑仙毁你双眼,你不恨他?”
玉清宁摇头道:“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再者说了,他伤我眼,我毁他剑,已是两清,又何恨之有?”
李玄都微微一笑,“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时候,不是帝京深夜的城头,而是烟花三月的江南水乡,能遇到你这么一位撑伞而来的婉约女子,想必会是另外一番情景。”
玉清宁又是“望”向李玄都,问道:“我是应该叫你紫府剑仙,还是其他什么名字?”
李玄都道:“李玄都就行。”
玉清宁恍然道:“玄都紫府,原来如此。”
李玄都感慨道:“名
玄都,字紫府,初时行走江湖,知道上门挑战是打人面皮的事情,一个不好便要结成仇敌,所以不敢用真名示人。只是当时的我也没有料到,这个仇怨竟是如此之大。”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开始只是打脸的仇怨,可有些人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想要挽回脸面就非要将我置于死地不可,不得已之下,我为自保只能杀了他们,结果又扯出他们身后的宗门,朋友连朋友,亲戚连亲戚,最后几乎是小半个江北联起手来要将我置于死地,若不是我在逃命途中得以跻身归真境,又反杀回去,也就不会有后来帝京一战时的紫府剑仙了。”
玉清宁温婉一笑,未做置评。
这几年来,李玄都一直都是孤身行走江湖,此时遇到一个当年故人,哪怕是当年的对手,他也不介意多言几句,“如果不去说那些老辈人,只说我们这辈人,似乎是阴盛阳衰一些,不是玄都自傲,只是放眼同辈男子,唯有颜飞卿一人可入我眼。可同辈女子之中,却不乏出彩之人,除了你和苏云媗之外,还有牝女宗的宫官,忘情宗的秦素,俱是犹胜须眉的女子。”
不管玉清宁如何超凡脱俗,终究还是女子之身,此时闻听李玄都言语似有评点天下女子俊杰之意,不由问道:“那么紫府以为,这几名女子中,谁又能更胜一筹?”
她没有直呼李玄都之名,而是称呼他的表字“紫府”,更显亲近。
李玄都也不介意,摇头道:“除了忘情宗秦素之外,我与你们三位女子都有过或多或少的交集,不过秦素其人,我也略有耳闻。依我个人之见,苏云媗雍容大气,智计超乎常人。宫官诡异难测,城府极深,谈笑杀人。秦素清高倔强,只是生在了忘情宗,注定此生诸多无奈。三人各有优劣,难分高下。”
玉清宁笑吟吟道:“紫府,你还未提及清宁。”
李玄都说道:“若要让我从四人中选一人做朋友,我会选玉清宁。”
玉清宁轻轻一笑,仍是未置可否。
只是这一笑的风采,似如春来百媚生。
然后她朝李玄都敛袖一礼,“有紫府此言,清宁此行不虚。”
话音落时,她撑伞而去,芳踪杳然。
(本章完)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十三章 两行清泪
客栈分为上下两层,一楼大堂吃饭,二楼客房住宿。
李玄都来时,青鸾卫已经将整个二楼包下,所以他未曾踏上二楼一步。
他所要救的周听潮一家人便被青鸾卫安置在二楼的天字号丙字客房中。就在李玄都与玉清宁在雨中激斗之时,有一人自雨中而来,却没有走前门,而是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了大堂,然后又顺着楼梯登上二层楼,最终停步于丙字号客房的门前。
来人稍稍犹豫了片刻,推门而入,此时一家人已经知道了外面大打出手的事情,妇人抱着女儿缩在床上,一名青衫中年男子挡在前面,将她们娘俩护在身后。
当抱着女儿的妇人看到来人之后,顿时心如死灰。
来人站定,双脚呈外八字微微分开,背负双手,身上的青色官服格外刺目。
大魏朝廷定制,三品以上官员着红色官服,六品以上官员着紫色官服,七品及七品以下,着蓝色官服,所谓“雪中退朝者,朱紫尽公侯”,便是来源于此。
唯有一种人会穿青色官服。
那就是青鸾卫。
青鸾卫从左右都督到力士、校尉、小旗,皆着青色官服,不同之处唯有官服上所绣图案花纹。从一品左都督蒙皇帝恩赏,绣蟒,又称蟒袍;正二品右都督降一等,绣飞鱼,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飞鱼服;从二品都督同知和正三品都督佥事再降一等,绣斗牛,称斗牛服。
眼前之人就是身着斗牛服,腰挎文鸾刀。
这说明来人是一名三品以上的青鸾卫高官,而且与那位年轻的指挥使不同,来人看上去大概有不惑之龄,饱经风霜,气态肃杀,显然不是那种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哥可以相比。
来人用若有实质的视线扫过周听潮一家三口,最终视线落在周听潮的身上,缓缓开口道:“我叫钱行,青鸾卫都督佥事,从帝京来的。”
周听潮兀自护在母女二人的身前,没有开口说话。
名叫钱行的不速之客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赵敛那些人,难成大事,被人连锅端掉,也在意料之中,我这次前来,是另有旨意。”
说到这儿,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说道:“说起这件事,我倒是好生佩服周大人的勇气,竟然敢上书说今年西北战事、辽东大旱,以及江南水灾,都是因为朝廷人事不修之故,还说什么牝鸡司晨,国将不宁,这可是当年张肃卿都未敢说出口的话语,也难怪会让太后娘娘震怒得将手中暖玉摔了个粉碎。”
周听潮昂首不语。
钱行清了清嗓子,“奉旨,最后问你一次,何谓国将不宁?”
一直高高昂着头颅的周听潮终于开口道:“我已经在奏疏中说得很明白,本朝从未有太后垂帘听政的先例,反倒是有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如今太后娘娘训政,已经是违反祖宗律法。再加上宫内开支无度,为太后操办寿典,重修西苑,以及各个衙门上下贪墨,早已是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故而西北的战事、辽东的大旱、江南的水灾,都是上天的示警,不可不察。”
“执迷不悟!”钱行略带失望地发出一声叹息,声虽不大,却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意味。
不见他如何动作,周听潮猛地向前扑倒,趴在了客房的地面上,整个人呈现一个大字形,动弹不得。
见此情景,妇人梨花带雨,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来,她怀中的幼女不明就里,只是跟着娘亲一起哭泣。
钱行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立刻动手,踱到周听潮的身边,慢慢地蹲了下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身后就是你的妻子女儿,她们可都在看着你呢,等着你平安无事地带她们回家,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为她们想,你就不能换一个说法?”
周听潮的头紧贴着地面,缓缓闭上双眼,只有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钱行失望了,倏地站起身来:“我再问你一句,是谁教
你说这些话的?只要你说出你背后的指使之人,太后娘娘可以既往不咎,就算是加官进爵,也不是不能。”
周听潮仍然闭着眼,语气决然:“自太祖高皇帝立朝,我大魏已有两百年,巍巍大魏,何其壮哉!我是大魏朝的官员,上这道疏是为了正君道,明臣职。上此疏,进此言,是为臣子之职。臣职所在,不用什么人教我”
钱行退后了一步,不再看他,又是叹息一声道:“被人当作枪使,却犹不自知,执迷不悟啊。”
他猛地加重了语气,“你知不知道,你上的这道疏已经牵涉到了我大魏朝的根本!”
周听潮闭目不言。
钱行又是压低声音道:“如今外廷,就有好些人受了你的连累,你的那些旧友同僚,还有同年乡谊,都已经被抓起来了,今日你要继续执迷不悟,那些人一个个都得死,这些你知不知道?不管自己妻子女儿的死活,总不能也不管别人的死活吧?你难道就不想救救他们?”
周听潮十指抓地,几乎要掀翻自己的指甲,脸上更是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低低呜咽。
只是他仍不松口。
钱行的语气转冷道:“你以上疏为名,包藏祸心,写这等大逆之言,上至陛下和太后娘娘,下到内阁和六部九卿,无不义愤填膺,既然你咬定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你,那便是你自己丧心病狂,以邀直名!”
周听潮缓缓睁开双眼,脸上泪痕未干,喃喃道:“我周听潮不是一甲进士及第,不是二甲进士出身,不过是一个三甲的同进士出身,无意也无望登阁拜相,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魏朝这些年来年年国库亏空,太后临朝训政之后,又大兴土木,各级官员面为顺谀,趁机搜刮,致使民不聊生,我之所以要上这道奏疏,一是为了我大魏的江山社稷,二是为了我大魏的天下苍生!”
钱行居高临下,面无表情道:“妖言惑众,诽谤朝廷,依照大魏律法,诛无赦。”
(本章完)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十四章 一颗头颅
当李玄都返回客栈大堂的时候,悚然一惊,然后他猛地抬头朝二楼的楼梯口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斗牛服的青鸾卫正站在那儿,手中提着一颗人头。头颅双目紧闭,已无血色,脖子下的位置还在不断滴血,在地面上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李玄都见此情景,脸色冰冷,杀机大盛。
钱行将手中头颅丢到李玄都的脚下,“这就是你想要救的周听潮,可惜已经死了。”
李玄都俯身捧起这颗头颅,放到身旁的一张八仙桌上。
钱行平静说道:“我不是没给他机会,可惜他不领情,这便怪不得我。一个人想要寻死,什么法子不好,撞墙、咬舌、服毒、自刎、上吊、跳崖、跳河,有的是法子,可他为了一个后世名声,非要上疏求死,搅闹得天下不安,这种人难道不该死吗?”
李玄都问道:“他的妻子和女儿呢?”
钱行笑了笑,“算她们运气好,我不杀女人小孩,所以暂且留了她们一命,等赵敛那小子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之后,交由他处置便是。”
李玄都轻声道:“看来我没有立刻杀赵敛,倒是放虎归山了。”
“抬举他了。”钱行不屑道:“一个下来镀金的公子哥,除了出身家世还有点用,其他的也就那么回事。”
放眼偌大一个大魏王朝,像赵敛这种年纪轻轻就已经踏足入神境的年轻俊杰,既可以饮美酒作诗,也可以持鸾刀杀敌,可谓是文武全才,再加上其显赫家世,放在哪里都要被视为前程似锦之人,可在青鸾卫中,既没有贴身护卫的高人,也不曾被同僚敬畏恭维,反倒是得了一个颇有鄙夷之意的评价,。
李玄都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青鸾卫。”
钱行也笑了,“一代不如一代,这些不成器的年轻人,确实给青鸾卫抹黑。”
话音未落,钱行直接从楼梯口一跃而下。
李玄都闪电般向后弹去。
下一刻,整个客栈轰然震动,房梁墙壁颤抖不休,抖落许多积年灰尘。
只见这位青鸾卫都督佥事的双脚深深陷入青砖铺就的地面
,周围被生生踩踏出一圈蛛网状的裂痕。
钱行从破碎不堪的地面中拔出双脚,“本想一脚把你踩死,不曾想你还有些门道,不是那种可以随便踩死的蚂蚁。”
李玄都平静道:“你不过就是玄元境的修为,虽说比我这个抱丹境高出一筹,但也不至于如此大的口气。”
钱行的目光骤然一凝。
能够一眼看破他的真实修为,其眼力可见一斑,又是如此年轻,难道是哪家宗门培养的嫡传弟子?要知道宗门之中,内门和外门之间,嫡传和旁支之间,差距可谓极大,就拿正一宗来说,张青山只是个外门弟子,连旁支都算不上,只有入神境修为。而颜飞卿作为内门嫡传弟子,不但年纪轻轻便已经踏足归真境,更在去年接任了正一宗的掌教之位,成为正道十二宗中最年轻的掌教。两者相较,年纪相差不多,可修为地位却是天壤之别。
故而行走江湖,万不可因为对手年轻就生出小觑之心。本朝太祖高皇帝平定天下时只有三十一岁,首辅萧禹二十四岁,大都督祁寒二十三岁,其他开国功臣也都是年近三十之龄。而当今太后娘娘拿下顾命四大臣时,只有二十七岁,协助谢太后娘娘的晋王殿下,也不过刚到而立之年而已。
想到这儿,钱行心中一动。
难不成此人是在故意藏拙?
他不愿冒险,将右手负于身后悄然蓄力,问道:“不知阁下出身何宗何派?”
李玄都没有回答,只是一甩手,长剑呼啸而至。
钱行伸出左手两指,轻描淡写地夹住长剑,此时剑尖距离他的眉心只剩下不足寸许的距离,却不能再前进分毫。
这位青鸾卫都督佥事随手将长剑丢到地上,嗓音没有太多感情起伏道:“好一个百步飞剑,原来是清微宗的剑客。当年顾命四大臣犯上谋逆,正一、真言、金刚、慈航、玄女、法相六宗应太后诏命入京护驾。其余六宗中,虽然静禅和太平二宗不曾入京,但也未有过多举动,可清微、妙真、东华、神霄四宗,却是与四大臣沆瀣一气,妄图不轨之事。”
顾命四大臣之事举世皆知,最终结果是张肃卿自
尽,其他三人处斩,其余从属之人被发配边疆。可是在尘埃落定之前的刀光剑影,却少有人知。知道其中此中详情之人,多会将其称之为帝京之战。
帝京一战,除了静禅宗和太平宗未曾参与,正道十二宗的其他十宗悉数入局,再加上一个不逊于寻常宗门的青鸾卫,以及诸多宫廷高手、权贵门客、江湖散人,仅仅是归真境的高手就有十人以上,其下先天境、玄元境更是足有百人之多。
这场大战的最终结果是清微、妙真、东华、神霄四宗大败,包括李玄都在内的四位归真境高手或死或伤,元气大损,不得不退出帝京。而另外一方虽然取胜,但也只是惨胜而已,包括玉清宁在内,有三位归真境高手重伤坠境,仅仅比当场身死稍好一点,前任青鸾卫左都督更是战死于承天门,被十余位先天境高手联手围攻致死,全身骨骼尽碎,几如烂泥一般。
此战之后,清微等四宗关闭山门,甚少有人在江湖上行走,这也是钱行并不把四宗放在心上的原因,若是前推几年,他可不敢招惹这四宗的嫡传弟子。
不过正一、慈航、玄女等六宗却未曾因为此事与战败四宗彻底决裂,反而是因为鸟尽弓藏的原因,在此战之后与朝廷逐渐离心,先前正一宗的张青山和慈航宗的白茹霜前来劫囚便可见端倪。
李玄都望向钱行,说道:“你既然知道帝京一战,想来在青鸾卫中的地位不算太低,那你也应该知道那一战的结果到底如何,你觉得四宗输了帝京一战就可以虎落平阳被犬欺?”
钱行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冷声说道:“果然是四宗余孽,难怪要来救张听潮这个乱臣贼子!只是不知你来自哪个宗门?自诩清高的清微宗?装腔作势的妙真宗?道貌岸然的东华宗?还是妄自尊大的神霄宗?”
“四宗余孽?”李玄都轻声说道:“那你怎么不去平了这四大余孽?忘了上任青鸾卫左都督是怎么死的了?你若不知道他们的山门在哪,我可以领你去。”
钱行强压住怒气,寒声说道:“不管你是出自哪家宗门,今日你都得留在这里,我会将你的人头和周听潮的人头一起带往帝京。”
(本章完)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十五章 玄窍归元
虽然钱行放下了狠话,而且他是玄元境的高手,但仍是没有立即出手。
所谓玄元境界,比起气血归一的抱丹境界更进一步,是为精、气、神共聚于玄关一窍,归元化一,故名玄元。踏足玄元境之后,精满不思淫,气足不思食,神满不思眠,距离可以息停脉住、胎息辟谷、无灾无病、益寿延年的先天境界只剩下一步之遥而已。
到了这个境界的高手,已经逐渐脱离“人”的范畴,渐而向世人眼中的“仙”靠拢,可越到这个时候,就越是知晓天地之大,人之渺小,难以生出妄自尊大之心,反倒是不敢像初窥三境那般放肆。
此时他有些拿捏不准这个年轻人的真实境界,便不敢贸然出手,生怕自己看走了眼,在阴沟里翻船。这就像过河,若是知道水的深浅,便心中有数,可以放下心来,若是不知道水的深浅,摸着石头过河,难免要提着一颗心,毕竟小心无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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