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沈霜眉知道李玄都是担心小丫头的安危,不敢让她贸然进到镇子,点头答应道:“你们小心。”
李玄都朝略带忧色的小丫头招了招手,与胡良策马下了高坡,往镇子疾驰而去。
此时天色大亮,沉睡了一夜的小镇又活了过来,妇人们生火做饭,男人们则准备下地干活,孩童嬉闹之声,将院中正在觅食的母鸡惊得四处乱飞,宁静的小镇顿时呈现出一片喧闹景象。
这座名为井子镇的小镇与寻常小镇一般,交通不便,若是到外边州城府城中采买货物,往返便要三五天,也正因如此,小镇中外来之人极少,几乎家家户户都知根知底,故而每当有外人到此,都会被小镇百姓立刻认出。
今天镇子里来了个年轻道人,身着玄色道袍,脚踏云履,以乌木簪子束发,仪表堂堂 ,仙风道骨,一看便是有道之士。刚来镇子没有多久,他便被孩童们发现,孩童们偷偷地跟在这道人的身后不远处,不时小声讨论着这位道人的来意为何,有孩子认为这道人应该只是路过,也有孩童觉得这道人就是因为镇子来的,因为前不久也来了一个驼背老人,在镇子转悠了很久。
孩童们的话语自然逃不过年轻道人的耳朵,他微微皱眉。其实早在孩童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乘着夜色来到镇子,只是没有急着入镇,而是先围绕着镇子走了一圈,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儿阴气缭绕,聚而不散,实非福地,而且在他看来,之所以会形成这般藏风聚煞的格局,非是先天形成,而是后天有人可以改变地气之故,实在居心险恶。
就在这时,小镇中的一位宗老终于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先是对年轻道人恭敬一礼,然后方才问道:“不知仙长到来,有何贵干?”
井子镇不比那些州城、府城,甚至比之平安县城都相差甚远,相对闭塞,故而民风朴素,却也使得此处民众大事小事俱求神拜佛,寻卜问卦,对于僧道颇为礼遇,只是是遇到个披道袍的,便口呼“道长”,若是卖相再好一些,便如现在这般直呼“仙长”,僧人也差不多,视之年龄,称呼为:“法师”、“长老”、“大师”等等,不一而是。
年轻道人轻轻摆手,道:“当不得‘仙长’二字,贫道只是路过宝地,见上空有阴气盘绕不散,特来一探究竟。”
宗老闻言,面露迟疑之色,虽说眼前这位仙长看起来很是不俗,可历来道行高深的无一不是白发白须的老神仙,这年轻道人能有多少本事?莫不是招摇撞骗的?
年轻道人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说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说罢他振袖伸手,骈起食中二指,凌空虚画,一道淡红细线自他指尖喷薄而出,如笔下墨迹,随着指尖上下转折,转眼便是一道符文书就,就这么悬浮空中,遍洒清辉,灵光四溢。
然后他再一挥手,这道符篆便被拍在地上,瞬间变成一道类似于长戟的图案,道人以二指并作剑指,朝着这长戟图案遥遥一指,说了个“去”字。
众人立时眼前一清,好似先前眼前一直笼罩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现在这层雾气被大风吹散,却是格外清晰,就连精神都好了许多,原本觉得疲乏困倦,此时也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如果在煞气或阴气集中的地方呆久了,人容易受其影响,轻则灵台蒙垢,产生种种幻觉,重则丢魂落魄,变为疯子,甚至身体也会被逐渐腐蚀,阳气渐衰,折损寿元。
有道是“荒山无灯火,行人自掌灯。灯燃无忌处,灯熄莫再行。”意思就是,荒山野岭并不像城镇一样灯火通明,而荒山中的行人本身就是一盏灯火,所谓人身三盏灯,左右肩头各一盏,头顶一盏,人猛然回头的话,不论从哪边回头,左右肩头的灯都会相应灭一盏,便会导致人体阳气减弱,尤其是在子时之后,此时天地间阴气正重,如果冒然回头,便会吹灭左肩或右肩的灯,灯灭后即便是童子,也更容易着道,当灯亮着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赶路,而灯熄灭之后,就不要再走了,也有“就休想再走了”的含义。
此时阴气弥漫于小镇之中,阴气之重,更甚于荒野之间的子时时分,使得小镇上的百姓即使不曾回头,左右肩头的灯火也已经摇摇欲坠,只是寻常人等肉眼凡胎,瞧不出来,只觉得昏昏沉沉,身体乏力而已。
此时年轻道人所用的这道符篆,名为“分阴戟”,顾名思义,“分阴戟”的作用便是分流这些阴气或煞气,最大限度避免阴气或煞气对人体产生影响,寻常道人还要以礞石的粉末绘制,只是年轻道人道行深厚,正所谓“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错认朱和墨。”此时他已能不用礞石粉末等外在之物,单凭体内真元气机,随手于虚空起符,也能画出“分阴戟”。
“仙长法力通玄!”这一手顿时令众人对年轻道人信心大增,态度随之变得前倨后恭起来。
也正应了那句诗:“登山渡水寻仙去,不识真人在眼前。”这些百姓们如何也不会想到,眼前这名年轻道人乃是朝廷钦封的五位真人之一,别说一座小小镇子,便是一地总督也要以礼相待。
这年轻道人正是昨夜先行赶到此地的颜飞卿,他师承于老天师,走的是正一宗大道,而正一宗一脉,从来都不是久居深山苦修出世之道,而是极为讲究入世修行,小则行走江湖,替人驱邪除鬼,大则结交庙堂权贵,以方术闻达于显贵之间,甚至是参与国事,纵观历朝历代,不乏有正一宗真人被册封为“国师大真人”或“羽衣卿相”,由此可见一斑。
如今的颜飞卿自然开始涉足庙堂大事,可当年的他也曾行走江湖,行善仗义,所以这次他再重走当年之路,也是驾轻就熟。
太平客栈 第一卷 此生浮沉 第一百五十二章 鬼影隐现
取得井子镇百姓的信任之后,颜飞卿开始问询镇子里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这一问之下,原来还真有不少怪事发生。
前天晚上,镇里一个平时走街串巷的货郎,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忽然遇到了鬼打墙,那条已经走了不知多少次的山路,怎么也走不出去,一直兜兜转转,直到第二天晌午,镇子里货郎的家人这才发觉不对,连忙出去找人,最后竟是在一处坟地里找到了他,此时的货郎已经快要昏迷,印堂发黑,脸色发青,货郎与周围之人说完自己的经历,被送回家后不久便彻底昏迷过去,直到现在还没醒来。
昨天早上,一个早起出门下地的人,天色还有些昏暗,他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忽然感觉周围有些森寒,正埋头疾走之际,突然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响起。他全身寒毛一下子竖起,内心惊惧,抬头看时,在小路的尽头处,出现了一个绰绰人影,在昏暗的天色之下,看不分明,他停下脚步,大声呼喝了几声,那人影也没什么反应,让他愈发心里发毛,只是他也不好就这么回家,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走近之后,他猛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人影,分明就是一件随风飘荡的白色寿衣,这人被吓得大叫一声,转身一路不要命地狂奔回家,到家已是失魂落魄,向家人说明经过之后,一头栽倒炕上,同样是再也没能醒来了。
除此之外,有人说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敲门声,可在门内问是谁的时候,敲门声又骤然而停。每每想要入睡的时候,门外又会传来用指甲挠门的渗人声响,或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老鼠啃食墙角,让人烦不胜烦。
还有人说,他壮着胆子拔出门栓开门后,门外的街道上,明明空无一人,却有婴孩的哭声、妇人们刻意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男人的打骂声,地上还会出现许多深浅不一的脚印,就像是有许多人从门前走过一般。
颜飞卿听完之后,没有太过惊讶,因为这些手段不算太过离奇,无非就是“鬼打墙”、“鬼敲门”、“鬼遮眼”,至多是一些道行浅薄的阴物鬼魅,祸害那些先天阳气薄弱的市井百姓,吸取偷走一点阳气。
具体情况,还要看那两个至今没有醒来之人,到底是什么情形。
在宗老的带领下,颜飞卿率先来到昏迷时间更久的货郎家中,查看他的情形,发现昏迷的货郎之所以迟迟不能不醒,不是因为受了寒气,也不是阴气入体,而是三魂丢了两魂,七魄少了六魄,只剩下一魂一魄,不至于使人身死,却也难以醒来,颜飞卿使了个“招魂诀”,以他的修为,竟是全无动静,显然魂魄并非走失,而是被人摄去之后又遭禁锢。这样一来,这人即使能吊住一命,也只能终身躺着当一个活死人了。
随后颜飞卿又去了第二人的家中,还是同样的症状,身上没有外伤,只是丢了魂魄,颜飞卿同样用了一个“招魂诀”,结果不出意料之外,还是毫无反应。
“摄魂之法”。
这让颜飞卿心思沉重,此等法术不算高深,不过因为伤天害理之故,在正道十二宗中属于明令禁止的禁忌之法,若有人敢于私自动用,轻则废去修为,重则直接处死,惩罚极重。但在邪道十宗中,却是没有太多禁忌,尤其是西北五宗中的皂阁宗和阴阳宗,不但不禁,而且极为精通擅长此道。如果涉及到邪道十宗之人,那么此事就变得复杂了。
好在此时李玄都和胡良已经赶到,与颜飞卿会和一处之后,颜飞卿向两人说明了自己查知的经过,又道:“镇子里除了阴气之外,并无生人含冤而死的戾气、怨气,也没有鬼魅或是僵尸之流作祟的痕迹,如果不出我所料之外的话,此事应是**,有人于暗中施术降咒,只是对方术法隐秘,而且还刻意混淆天机,使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端倪。”
李玄都叹道:“可惜我还未踏足先天境,否则便可用玄微真术奇门篇中的望势法,也许可以探知一二。”
胡良问道:“如今的镇子是否安全?”
颜飞卿道:“我先前沿着镇子走了一周,布下符咒一十二,阻断阴气,再过几个时辰,此地的阴气便能彻底散去,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在镇子的中轴道上画一道分阴戟,让此地的阴气迅速散去。”
李玄都说道:“不如先将镇子里的阴气散去,让霜眉她们进镇。”
颜飞卿点了点头,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白色小口袋,里面装着礞石粉末,然后他拿着口袋来到镇子的正中位置,这儿刚好是一个路叉口,颜飞卿用这袋礞石粉末画了一道足有十余丈之长、丈余宽的特大“分阴戟”。
“分阴戟”名为戟,实则更像一个简单的箭头,其所指方向为正北方位,在符成之后,小镇中竟是平地起风,此风不是桃李春风,不是炙热夏风,不是萧瑟秋风,不是凛冽朔风,而是阴风,风中传来阵阵怒号,似哭似笑,沿着“分阴戟”箭头所指的方向,一股脑地朝镇外涌去。
片刻之后,阴风散尽,整个井子镇为之一清。李玄都从“十八楼”中取出“子母符”中的“母符”,两指一撮,将母符燃起。
不多时后,带着周淑宁的沈霜眉骑马来到镇中。
在听完事情的大概经过之后,沈霜眉想了想,问道:“依照颜掌教之见,想要做到摄去魂魄之事,什么是必不可少的?”
颜飞卿说道:“虽然此人的修为明显要高于我,让我看不出端倪,但想要凭空摄去他人魂魄,除非是天人造化境的大宗师,否则只能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毛发、血液、指甲等物为媒介,结一草人,在草人身上书人姓名,头上一盏灯,足下一盏灯,脚步罡斗,书符结印焚化,一日三次拜礼,至二十一日之午时,二十一日后,被拜之人的三魂七魄就会被摄走,在此过程之中,几乎没有任何痕迹可言,缺点是见效太慢,也太过耗费心神气力,非归真境以上修为不能用出,一般用于江湖中人斗法所用。”
“至于第二种方法,就要简单许多,不用别人的毛发等物为媒介,而是以某种物事为媒介,凡事接触到此种物事之人,都会被人以术法摄走魂魄,这种方式胜在简单,不耗费气力,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种田,把种子播下去,坐等收成,若是勤打理些,那就收成好些,若是惫懒些,收成就坏些,若是遇到某些意外情形,还有可能颗粒无收。”
沈霜眉若有所思道:“依照颜掌教所言,这些人之所以会被摄走魂魄,一定是接触了某种物事。”
颜飞卿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方才我已经查探过两人的身上,并无施法媒介。”
沈霜眉望向宗老,问道:“不知镇子里还有什么人失踪了?亦或是与他们二人交好之人?”
“失踪……”宗老努力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人,转身向身后之人问道:“牛二那小子呢?怎么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有人接话道:“牛二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影了,前几天有人看到他在东山上晃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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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官银疑云
沈霜眉立刻说道:“去牛二的家里。”
宗老面露迟疑之色,虽说那牛二只是个破落户,但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也算是横行井子镇的一霸,平日里好吃懒做,少不了小偷小摸,眼看着三十岁的年纪了,还没讨到媳妇,又染上了调戏女人的毛病。
平日里镇子里的人,对他无不避之不及,哪里敢上前招惹。而他的那个家,更不是什么好去处,就算宗老是井子镇宗族之尊长,也有些犹豫。
沈霜眉见状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道:“我乃刑部六品主事,有依照大魏律查案之权,诸位乡亲不必害怕,自有我为你们做主。”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有无官身,那可是天差地别,别说是一位堂堂六品主事,便是没有官品的小吏衙役,那也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人物,此时有了沈霜眉发话,宗老便有了底气,带着一行人来到牛二的门前。
单从外面来看,这是个十分破败的院子,荒草丛生,落叶遍地,距离墙倒屋塌已经不远,似乎久未有人住过,可按照镇子里居民的说法,牛二平日就是住在这里,也难怪他讨不到媳妇,谁家闺女愿意住在这等地方?
沈霜眉皱了皱眉头,也不客气,直接推开那扇根本没必要上锁的柴门,迈步走入院中。
她是刑名世家出身,对于如何办案可谓是自小耳濡目染,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之后,又去屋中看了一眼,向跟在她身旁的宗老问道:“牛二此人的品行如何,是否贪财好赌?”
宗老赶忙说道:“捕头大人好眼力,牛二这小子平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还沾染上耍钱的毛病,都说久赌必输,牛二这些年来欠了好些外债,家里的东西都被卖得差不多,他爹娘就是被他给气死的,可他还是不知悔改,开始小偷小摸,手里但凡有几个银钱,便要立刻去县城的赌坊里败掉。”
沈霜眉点了点头,再次走进那间土坯房中,李玄都等人也跟了进去,见她不顾灰尘四下摸索,不多时候传来一声轻响,一块土砖被她从墙上取了下来,取下土砖之后,却不是看到了墙外,而是还有一层墙——原来这墙中还有夹层。
沈霜眉伸手探进夹层中摸索了一下,再缩回手时,手中已是多了一个蓝布包袱。
李玄都忍不住赞叹道:“真是术业有专攻。”
“似乎是银子。”沈霜眉掂量了下包袱的重量,将这个包袱递到颜飞卿的面前。
颜飞卿伸手接过包袱,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包袱有些古怪,竟然能隔绝贫道的神念。”
说话间他伸手把包袱皮打开,果不其然,包袱里面是一锭一锭的雪花白银,皆是被熔铸成元宝的形状,而且还是官银。
所谓官银,是用来入库的,也就是每
个州的税收,必须刻下官银标志的字样或图案,方便入国库管理,民间不得私自使用官银,此乃杀头的大罪。
官银的主要用途在于军饷、官俸、宫用、堤坝工程、赈灾等支出,在朝廷将官银拨给各地州府以后,各地州府还要将官银再溶化一次,炼出新的银锭或者银块,这就是碎银的主要来源,此过程又名“火耗”,指碎银熔化重铸为银锭时的折耗,或是银锭溶化为碎银的折耗,火耗也是地方各级衙门贪墨的主要手段。当年四大臣新政中提出的“火耗归公”,便是断了绝大部分官员的财路,才会使得新政推行倍加艰难。
至于民间百姓,使用的银两大多还是碎银,大部分时候以铜钱为主。
宗老是个有见识的,见到银锭上熔铸的“大魏库银”字样之后,两腿便有些发软,忙不迭道:“捕、捕头大人,牛二竟敢私藏官银,我、我们可是毫不知情啊。”
沈霜眉抬起手,示意宗老噤声。
宗老立时不敢再聒噪半分。
女捕头微微骤起眉头,伸手拿过一枚官银,翻转过来,在这锭官银的底下刻有几行字:荆州市舶司,天宝五年五月日,宫用银二十两,匠刘丁。
李玄都和胡良对视一眼,脸色上都有了凝重之色,因为沈霜眉此行的目的,就是暗中查探荆州市舶司宦官的贪墨情事,此时出现了荆州市舶司的库银,便已经说明问题。
颜飞卿自然明白这些官银到底意味着什么,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这几锭银子看上去很普通,但其中的确有些许阴气残留,这几锭银子应该就是施术的媒介。”
沈霜眉喃喃道:“库银藏于银库之中,就算是守库士兵有偷银之举,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拿来花销,多半还是要重新熔炼才行,牛二是从什么地方得来这库银的?”
站在她身旁的宗老小心翼翼说道:“这牛二平日稍有一点钱都要去耍,不输光赌尽不肯罢手,现在家里还藏着这么多的银子,倒是奇了。”
沈霜眉轻声道:“如此说来,这几锭银子可能是一笔横财,牛二还没来得及花出去,而且另外两人八成也参与了此事,现在两人已经成了活死人,关键是要找到牛二,只是不知牛二是否也落到了这般光景。”
颜飞卿忽然想起一事,向宗老问道:“宗老可知牛二等人的生辰八字?”
宗老怔了一下,赶忙点头道:“有的,我们井子镇都是牛姓和田姓,宗谱齐备,上面都有记载每个人的生辰。”
颜飞卿伸出手掌,“暂借一观。”
在这个时候,又是闹鬼,又是官银,宗老哪敢说个不字,立刻让人去取,不多时便将一本厚厚卷宗递到颜飞卿的手中。
颜飞卿立时找出三人的名字
,另外两人也就罢了,关键在于牛二,此人竟是命犯命犯天煞、孤星二柱,刑夫克妻,刑子克女,刑亲克友,六亲无缘,兄弟少力,婚姻难就,晚年凄惨,孤苦伶仃。初年必主家豪富,中主卖田刑及身,丧子丧妻还克父,日时双凑不由人,孤独终老。
这种命格自然无甚可取之处,不过对于许多精于炼魂之法的邪道宗师而言,这种命格之人的魂魄却有很大用途,只是想要炼制邪术,不能硬取,而是要让他自愿献出,如此一来,便要设下种种陷阱,或是金银,或是美色,诱使他步入其中,牛二此人好赌,自然是以银钱诱之。
颜飞卿将自己的一番猜测告知三人之后,李玄都问道:“既然只取牛二一人,为何还要以阴气将整个镇子都笼罩其中?”
颜飞卿轻叹一声:“这便是贫道所担忧的,炼制邪法邪术,就像炼制丹药,除了主料之外,还要添加其他辅料,身具天煞命格的牛二便是主料,而那人显然要顺势用整个镇子的生人当作辅料,好助他完成邪法。贫道先前破去镇中的阴气,已经是惊动了他,想来他就在镇子的不远处。”
其他三人脸色均是一肃。
李玄都轻声道:“邪道中人,视活人为牲畜,予取予夺,伤天害理,违背人伦,我们没有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便没有就此一走了之的道理。”
颜飞卿正色道:“紫府兄所言大善,只是不平事也有分内分外之别,并非普天之下所有不平之事都要一手包揽,贫道出身正一,得天师道法传承,斩妖除邪本就是应尽之责,紫府兄的本分却是护送周师妹前往龙门府,不如你们先行离去,此事交由贫道来处理。”
李玄都摇头道:“儒家说天地有正气,有对错黑白之分。道家又说,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此事无分内分外之别。”
(本章完)
太平客栈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皂阁隐现
李玄都有不走的道理,是因为张肃卿教给他的君子之道。沈霜眉和胡良也有不走的道理,沈霜眉是因为关系到荆州市舶司的官银,职责所在。胡良则是因为江湖道义,以他亦正亦邪的性子,不会主动害人,但也缺乏替天行道的兴趣,他只是李玄都的朋友而已,为了朋友道义和兄弟情义,他要留下来。
沈霜眉问询宗老道:“上一次见牛二是在什么时候?”
宗老转身望向身后的众多百姓,大声问道:“听到捕头大人的问话没有?上次见到牛二那小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有个准话!”
底下立刻七嘴八舌,最终统一了一个说法——东山。
所谓东山,就是镇外东北方向的一座大山。
方才颜飞卿以“分阴戟”泄去阵内阴气,阴气也是往东北方向而去,看来是东山无疑了。
根据宗老所说,在东山之上,其实还有个村子,大概几十口人,世代居于此地,只是因为山路崎岖难行,与外界交流甚少,就是与井子镇也无太多往来。
颜飞卿闻言之后,脸色略显沉重。
如果他所料不错,那位邪道高人果真就在井子镇附近,那么这座居于东山之上与世隔绝的村落无疑是最好的落足之地,村子里的百姓,怕是凶多吉少。
沈霜眉先让百姓各自散去,然后五人仍是留在牛二的院子中。在寻常百姓看来,这座院子自然是阴森晦气,只是除了小丫头之外的四人不但不怕鬼魅,反倒是鬼要怕他们,也就无甚忌讳了。
颜飞卿轻轻把玩着手中的一锭官银,说道:“刚才贫道又以师尊传下的‘上青灵宝法决’查探,已经可以大致差探出此物的来历,这块官银上所附着的咒术是西北五宗中皂阁宗的手笔,若是所料不错,应该是皂阁‘三炼’中的‘炼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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