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玄真大长公主自小生活在帝京城中,这种事情不知见了多少,淡然道:“福泽家人,必然要祸及家人。这些人平日里锦衣玉食、一掷千金,钱从哪里来的?还不是做官得来的。就拿这些官家小姐来说,总不能享福的时候认这个做官的爹,遭难了便不认这个被砍头的爹。锦衣玉食的时候不说福不及家人,要罚没为奴了便说祸不及家人,哪有这样的道理?福祸相依,本是天定,既然一荣俱荣,自然也要一损俱损。”
上官莞抚掌道:“还是姐姐看得透彻。”
玄真大长公主想了想,对外面吩咐道:“去,挑几个品性不错的带回观中,后半辈子就做个道姑罢,总好过为奴为婢。”
外面有人应下。
上官莞这才明白玉盈观中那几个明显有些大小姐气态的年轻道姑是从何而来。
马车缓缓驶动。
很快,来到宗人府衙门,玄真大长公主、上官莞、沐青瓷下来马车,三人都披着狐皮斗篷,戴着雪白毛边的兜帽,众多宗人府官员纷纷上前行礼。
玄真大长公主吩咐道:“去晋王那边。”
“是。”立时有官员头前引路。
宗人府因为要圈禁宗室的缘故,占地极大,晋王就被关押在其中一座独栋跨院之中,院门紧锁,守备森严。
来到门前,玄真大长公主吩咐道:“开门,你们在外面等着。”
两旁的守卫各自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院门。
玄真大长公主与上官莞、沐青瓷走入其中,院门重新关上。
此处跨院十分破败荒凉,凄清之意扑面而来,几乎能与所谓的冷宫相提并论。
玄真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迈步前行,很快便在正堂见到了
晋王。
晋王年纪不大,不过是不惑之年,本该意气风发,沦为阶下之囚后便丧失了满身的意气,失魂落魄,此时更是胡子拉碴,衣衫不整,根本看不出这就是曾经权倾朝野的晋王殿下。
玄真大长公主进来的时候,晋王正在独自一人喝酒,察觉到有人过来之后,他慢慢放下酒壶,抬起双眼,眼神浑浊,遍布血丝,嘶哑道:“皇姐此来所为何事?”
玄真大长公主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叹息一声。
上官莞上前一步,正色道:“晋王殿下。”
晋王把目光转向上官莞:“你是……王叔的女儿。”
“是。”上官莞轻声道,“认真说起来,我应当称呼你一声堂兄。”
晋王低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上官莞看了眼晋王手中的酒壶,问道:“堂兄喜欢喝酒?”
晋王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整个人猛地一颤,抬眼望向上官莞,脸上露出惊恐畏惧之色。
上官莞微微一笑:“我给堂兄带了一壶酒,暖暖身子,还望堂兄不要嫌弃。”
说话间,上官莞从自己的须弥宝物中取出一只精致执壶,也就是带着把手的酒壶,以及一只精巧酒杯。
晋王双眼直直地望着酒壶和酒杯,喉头微动,整个人开始轻轻颤抖。
不知何时,玄真大长公主已经背过身去,望向门外灰暗的天空。
上官莞把酒杯放在晋王身旁的桌子上,右手执酒壶把手,左手按住壶盖,亲自给晋王斟酒,壶嘴中涌出的酒液好似一条细细的白线。
晋王缓缓伸出手去端酒杯,在指尖触碰到酒杯的瞬间,仿佛触碰到了一块被烧得通红的烙铁,猛地收回手去,整个人颤抖得更为厉害。
上官莞语气温和地说道:“皇帝陛下和儒门都已经同意了。”
晋王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是赐死吗?”
上官莞没有说话,权作默认。
晋王再次鼓起勇气端起酒杯,虽然他已经极力克制,但手掌还是抖个不停,以至于杯中酒液被洒了许多。
上官莞半点不恼,又端起酒壶给他斟满,语气愈发柔和:“喝了吧,一醉解千愁,一梦忘千忧。”
晋王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紧紧握住了酒杯,终于不再颤抖。
这一刻,这位天潢贵胄泪流满面。
上官莞默然无声。
玄真大长公主已经走到门外,仍旧是背对着晋王。
晋王凄然一笑,站起身来,望向皇城方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片刻后,晋王的鼻孔中流淌出漆黑的血丝,紧锁着的眉头渐渐分开,脸庞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神采,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手中酒杯落地,身子一晃,便要向后倒去。
沐青瓷伸手一托,扶着他坐回到椅子上,然后让他侧趴在椅子旁的桌子上,酒壶便搁置在旁边。
就好像一个醉酒之人,喝酒喝到一半便沉沉睡去。
太平客栈 第五十七章 脏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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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瓷又仔细确认一遍之后,对上官莞点了点头。
上官莞从须弥宝物中取出纸笔,将方才经过详细记录下来,分成三份,上交李玄都一份,待到李玄都确认之后,各方署名盖印,自己留档一份,上交账房存档一份。
这是李玄都改组客栈之后新增的规定,尽量将一些必要记录留存档案,以备日后查询,也避免日后各部相互推诿责任、互相扯皮。档案部分,便由账房的李如是专门负责,这也是李玄都将财政大权交由陆夫人的原因之一。
与此同时,站在门外的玄真大长公主已经准备安排人处理后事。
晋王作为后党的首脑人物,后党一朝倾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独善其身的,而且他不同于太后。严格来说,太后是太上皇后,与太上皇一般都是君,而诸王却是臣,君臣之别。按照儒门的规矩来说,天下无不是的君父,君是不能论罪的,臣子是可以论罪,于是晋王便能交付三法司论罪定罪,甚至明正典刑。
在这种情况下,晋王注定了难逃一死。李玄都姑念他当年并非元凶首恶,这些年来也恶迹不显,同意了儒门的提议,给晋王一个体面。于是从腊月初三到腊月初十,留出了七天的时间给他,说白了便是希望晋王在这七天的时间内自行了断,还能留下最后的尊严。
只是晋王没有把握住这份体面,于是上官莞便来帮他体面。
过不多久,就会传出晋王畏罪自尽的消息。三法司也会正式议罪,盖棺定论。
至于太后谢雉,因为道门和儒门意见相左,所以实际上谢雉已经被道门扣押,但儒门对外宣称太后染疾抱恙,需要休养,不见外客。
上官莞收起纸笔,说道:“处理完晋王,接下来便是唐王徐载诩了。”
玄真大长公主微微点头,说道:“跟我来。”
三人离开这处院子,来到隔壁的院子,这里便是关押唐王的所在。
此时唐王徐载诩正蜷缩在火炕上,身上盖着一件披风,同样是蓬头垢面,不复先前的气派。
见三人进来,正在假寐的徐载诩吓了一个激灵,猛地退至墙角,满是惊恐。
上官莞感慨道:“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一朝落入尘埃,竟是这般不堪。”
玄真大长公主轻声道:“因人而异。”
上官莞正色道:“徐载诩,晋王已经畏罪自尽了。”
徐载诩猛地一颤:“你们要来杀我了?”
上官莞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我、我也是有功之人,是我出面拿下了五城兵马司衙门,不能杀我。”徐载诩不再缩在墙角,猛地扑倒在火炕上,“我也是有功之人,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上官莞随手设下禁制隔绝声音,看了眼身旁的沐青瓷:“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
沐青瓷微微一笑:“清平先生是极好的,飞元真人也是极好的,宁先生、大天师他们都是极好的,唯一不好就是他们站得太高了,我们这些小人物不
敢奢求,只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上官莞慨然道:“慕容姐姐一个,你一个,都是巧妇常伴拙夫眠。”
“骏马常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世间多少不平事,不会作天莫作天。”沐青瓷反问道,“那上官姑娘呢?当年你差一点就要嫁给赵冰玉或者赵纯孝,你若嫁给了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个,旁人也要说你是巧妇常伴拙夫眠了。”
上官莞摇头道:“不一样,其实我不比赵纯孝高明多少,只是我的运气更好罢了。现在回想往事,还是师父他老人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清平先生是成大事之人,所以才要把我许配给清平先生,可笑我当初还抵死不从,百般抗拒。”
冷夫人与地师是夫妻,所以阴阳宗和牝女宗多有往来,上官莞与沐青瓷早就相识,此时说话没有太多拘束,沐青瓷便打趣道:“姑娘现在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敢乱说。”上官莞白了她一眼,“若是让秦大小姐听到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玄真大长公主本来心情有些低沉,不过听到两人交谈,反而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不由问道:“我见过秦大小姐几次,十足的大家闺秀,待人和气,为人大度,不像是个小气之人,难道那位秦大小姐表里不一,是个不能容人的?”
上官莞笑道:“这位秦大小姐什么都肯依着清平先生,也的确是和气大度,平日里也都是温婉柔顺没有半分戾气的样子。唯独在这种事情上是不肯有丝毫让步的。有传言说,当初秦大小姐曾经放言,若是清平先生敢负她,不管她是不是清平先生的对手,都要让清平先生见识下她手中长刀锋利与否。所以就算我当初听从师命敢嫁,清平先生也未必敢娶。”
沐青瓷补充道:“我听说不仅是清平先生,便是‘天刀’想要续弦,也要先问过了秦大小姐,征得秦大小姐的同意,可见白宗主想做秦大小姐的继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到时候不是女儿看后母的脸色,而是后母看女儿的脸色。”
玄真大长公主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哑然失笑道:“谁能想到威震天下的翁婿二人竟然要在这种事情上看秦大小姐的脸色。”
上官莞感慨道:“所以说秦大小姐是天下第一等好命之人。我们几个,怕是没有这等福分了。”
三名女子皆是默然。
沉默片刻之后,上官莞收起隔绝声音的禁制,对徐载诩说道:“实话告诉你,朝廷里好些清流官员、帝党之人,都是希望你死,因为你封锁九门吓到了他们,所以你非死不可,要以儆效尤。只是你封锁九门乃是出自我们的授意,我们若是弃你不顾,有过河拆桥之嫌,再加上冷夫人也出面替你说话,所以我们决定保你一命。”
徐载诩听到前半句话时被吓了个半死,听到后半句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一瞬间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火炕上。
上官莞道:“虽然我们保下了你的性命,但王爵是肯定保不住了。”
徐载诩对此倒是早有准
备,说道:“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太多。”
上官莞道:“不仅仅是革去王爵、贬为庶人那么简单,你记得当年的齐王吗?”
徐载诩一怔,随即说道:“记得……姑娘的意思是让我也像齐王叔那般假死?”
“差不多。”上官莞道,“从今日起,唐王便是死了,你就是个普通人,王府也好,王妃也罢,都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不过你还有位如花似玉的娘子,倒也不算是一无所有。”
徐载诩随之望向上官莞身旁的沐青瓷,神色复杂,因为这个女子,他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可又因为这个女子,他竟然逃得一命。
玄真大长公主开口道:“我劝你莫想从前,多想想以后。就算沐姑娘没有拉你下水,我们也有其他手段去控制九门,后党还是要败亡,到那时候,你才是个死。”
上官莞也道:“大长公主所言极是。青瓷算是救了你一命,当初牝女宗想要派清雨去接近晋王,未能成功,可晋王现在又是什么下场?”
徐载诩被两人一点,心中也是一惊,有些明白过来,就算沐青瓷不曾胁迫他,他安安稳稳地留在王府中,待到太后倒台,后党一朝倾覆,他就能安然无恙、置身事外了?那些如狼似虎的文官就肯放过他了?多半要步晋王的后尘。如此说来,却是因祸得福了。
便在这时,沐青瓷主动上前,扶住了徐载诩。
徐载诩身子一僵,却不曾躲避,在沐青瓷的搀扶下,坐正了身子。
沐青瓷又蹲下身去,为他穿靴。
徐载诩赶忙道:“不敢,不敢。”
沐青瓷抿嘴一笑:“什么敢不敢的,大不了你也帮我穿一次鞋,便扯平了。”
说罢,沐青瓷还是伺候他穿上了靴子,又取过披风递到他的面前,柔声道:“该走了,我在帝京也有住处,回去再慢慢梳洗。”
徐载诩接过披风,轻轻“嗯”了一声。
玄真大长公主道:“你们从宗人府的后门出去,我已经安排好马车,不必等我们,我和上官妹妹还要去见蜀王。”
沐青瓷应了一声,领着徐载诩先一步离开。
从此之后,沐青瓷便算是功成圆满,不再是女官身份,而且冷夫人也许了她清慧姬的位置,原本的清慧姬早已离开牝女宗投奔宫官去了。
待到两人离去,玄真大长公主和上官莞对视一眼,又向蜀王的院子行去。
按照道理来说,蜀王依附后党是实情,死或不死在两可之间,只是李玄都没兴趣去发慈悲心救蜀王,于是儒门那边便顺势给蜀王定了个死罪。
这是件脏活,总得有人来做。
来到院门前,上官莞轻声道:“毕竟是一家人,姐姐就不要进去了,免得心里难受。”
玄真大长公主没有逞强,低声道:“那就有劳妹妹了。”
上官莞独自走进蜀王的院子,大概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上官莞还是一个人出来,轻声道:“事情办完了,走吧。”
太平客栈 第五十八章 找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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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青园。
李玄都的书房中,除了李玄都之外,还有陆雁冰和上官莞。两人都称呼他师兄,也正是客栈冬部的正副手。
李玄都坐在书案后,正在看上官莞送回的记录,在桌上还有当年有关四大臣一案的案卷,堆积如山。这些案卷本来封存在青鸾卫都督府,陆雁冰带领云承宗等人拿下青鸾卫都督府之后,将这些案卷提了出来,在道门撤退的时候,将案卷连同李元婴一起带回了玉青园。
天宝二年帝京之变时,唐王还是郡王,并且不在帝京,而是奉命前往军中,接掌秦襄的兵权,并未参与四大臣一案,所以李玄都同意放过唐王,不再过多追究。
可是晋王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正是他主导三法司定下罪名,将四大臣悉数赐死于牢狱之中,所以今日他也落得一个被赐死的下场。
李玄都轻声道:“谢雉、晋王、柳逸,还差一人。”
陆雁冰问道:“师兄说什么?”
李玄都翻开一册卷宗,说道:“谢雉是元凶首恶,晋王给四大臣定罪并赐死了四大臣,柳逸下令让青鸾卫都督府捉拿四大臣家眷、下属。张家人中,张白月是吞金而死,就不提了,我想知道是谁杀了张白圭。”
陆雁冰与上官莞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作声。
李玄都又翻开一册卷宗,说道:“按照这卷宗上的记载以及我的亲身经历,张白月是第一个身死之人,那时候张相和张白圭还在狱中,接下来便是张相被赐死,过了一段时日之后,张白圭才被处死,一同赴死的还有张白圭和发妻和幼子,到底是谁下的命令?”
陆雁冰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上官莞帮她解围道:“青鸾卫都督府的卷宗就连赐死四大臣一事都详细记载了经过,不可能略过此事不提,既然卷宗上没有,可能与青鸾卫都督府无关。”
陆雁冰感激地看了上官莞一眼,连连点头道:“也有可能与三法司有关。”
“三法司。”李玄都沉吟了片刻,取出最下方的一本案卷,开始仔细翻阅。
陆雁冰和上官莞不再多言,安静等待。
过了许久,李玄都合上手中案卷,说道:“果然是被青鸾卫都督府移交给了刑部,六部归内阁管,当时的内阁首辅是孙松禅,虽然孙松禅反对张相新政,但两人并无仇怨,不至于下此毒手。”
陆雁冰想了想,说道:“孙松禅贪名,以清流自诩,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更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应该是有人揣摩上意,想要讨好谢雉,这才自作主张处死了张白圭,向谢雉献媚。”
李玄都向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又是一个‘聪明人’。”
陆雁冰偷眼望着李玄都,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的意思是……”
李玄都道:“找出这个人。”
陆雁冰说道:“既然是刑部,那就是当年的刑部尚书和两位刑部侍郎,倒是有迹可循。”
“找到之后……”上官莞也出声问道。
李玄都坐直了身子,冷冷说道:“谢雉、晋王、柳逸等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所以我可以按照朝廷的规矩来对付他们,留一个体面。唯独此人,我不想用朝廷的规矩来对付他,我要用江湖的规矩,血债血偿。”
上官莞和陆雁冰的神情一肃,沉声应道:“是。”
李玄都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走了。
两人起身离开书房,只剩下李玄都一人。
李玄都独坐书案之后,面前堆着高高的卷宗,默默回想着当年的往事。
许多人都已经忘了,李玄都最早结识的张家人,不是张肃卿,也不是张白月,而是张白圭。
上官莞和陆雁冰离开李玄都的书房,陆雁冰叹息道:“我们两个真是劳碌命。”
上官莞道:“话虽如此,可也显得师兄倚重我们两个。”
陆雁冰恢复了几分精神,说道:“这倒也是。不过依我看,此事仅凭我们两人还不够,涉及到朝中官员,还要请个助力。”
上官莞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你是说慕容师姐。”
“正是。”陆雁冰点头道,“她久在帝京,最是熟悉帝京城中的大小官员。”
上官莞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见她。”
如今梅盛林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位夫人的身份非同寻常,不过他却是乐见其成,只当多一条后路,故而上官莞等人想见慕容画,也不必太过遮遮掩掩。
上官莞先是派人传话,三人约定好在梧桐楼见面。
待到黄昏,三位女子陆续来到梧桐楼,因为慕容画是此地主人,所以直接让人在主楼的顶楼安排了房间。
三人见面之后,先是互相客气寒暄一番,然后才切入正题。陆雁冰将张白圭的事情大概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师兄让我和上官师姐找出此人,可我们两人对于当年朝中官员并不熟悉,所以还要请慕容师姐出手相助。”
慕容画听完后,沉吟道:“朝廷六部,吏部和户部居首,然后排序是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刑部排名不高,可因为督捕司的缘故,也是权柄极大。当年的刑部尚书正是四大臣之一的沈苍岩。”
陆雁冰说道:“此事不可能是沈苍岩所为,那么就是两位侍郎了。”
慕容画道:“两位侍郎中的左侍郎是沈苍岩一手提把,所以沈苍岩下狱之后,这位左侍郎也被罢官撤职。当时朝局混乱,只是由孙松禅接替了内阁首辅一职,刑部尚书和左侍郎还没有定下合适人选,仍旧空缺。”
上官莞道:“如此一来,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与剩下的右侍郎脱不开干系。”
陆雁冰问道:“此人是谁?”
慕容画记忆力极佳,只是略微回忆,便开口说道:“此人姓柳,双名‘凤磐’,是牝女宗柳师妹的远房亲戚,只是两家往来不多。明雍二十八年,柳凤磐以乡试第二名的成绩中举,明雍三十二年,考中进士,入翰林院。明雍三十四年,被任命为翰林院编修。武德元年,柳凤磐
升右春坊右中元,同年,又升为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武德四年,柳凤磐升任翰林院学士。武德四年,柳凤磐由翰林院学士升任刑部右侍郎。”
陆雁冰道:“经慕容师姐提醒,我想起来了,我刚刚做青鸾卫都督府右都督的时候,此人就已经是刑部尚书。没想到慕容师姐竟能将此人履历悉数记住,有过目不忘之本领。”
慕容画谦逊道:“不过是‘天算’之功罢了。”
上官莞道:“既然柳凤磐是柳师姐的远亲,不如把柳师姐也请过来。”
如今以上官莞为核心,众多女子隐隐结成同盟,以姐妹相称,慕容画、陆雁冰、玉盈、柳玉霜、沐青瓷都在其中,便是独来独往的姚湘怜偶尔也会参与进来。不过秦素地位超然,并不参与此事。
慕容画和陆雁冰点头称是,派人去请。柳玉霜也在城中,距此不远,很快便匆匆赶到,与三人见礼之后,上桌落座。
陆雁冰先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然后问道:“柳师姐了解此人吗?”
柳玉霜并不掩饰自己的厌憎之色,说道:“当年我家道败落,家父家母相继病重将死,我被卖到行院之中,他家资丰厚,却无动于衷,不肯搭手相救也就罢了,还坐视家父家母病死,为了给座师拜寿,对家父家母的后事不闻不问。后来是夫人将我从行院带到了牝女宗,并料理家父家母的后事,否则今日的我不过是行院中的一个卖笑女子罢了。什么亲谊,早已断了,我恨不能食其血肉。”
慕容画接言道:“这便是了。此人在官场上的几次升迁,都是因为逢迎上意,曾经作诗吹捧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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