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勿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初七
然后我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儿,怎么说呢,那时候村子没通电,还流行马灯,顶上有环,葫芦形状,当中放麻油,点上捻心就能照明的那一种。
没事儿的时候我就喜欢躺床上看马灯自个儿玩儿,眯眼眨巴一下,灯光就缩短拉长,甚至还五颜六色的,就跟现在的霓虹灯似的。
看着看着,我就觉得马灯有些晃眼,于是伸手去够,眼瞅着拿准了却愣是偏了。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左眼好像能看见了。
我把小手往上一摸索,眼罩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崭新的左眼。
这事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打死我也不敢相信。但是一想列子iddot汤问篇中扁鹊替鲁公扈和赵齐婴成功地完成过换心手术,药王孙思邈在著作妇人方中也有针灸换眼之法,古代中医从来神秘莫测,所以我这左眼失而复得倒是小巫见大巫一般了。
有些事儿就是这样,你不相信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就像鬼神之事,可不信不可不敬,这是真的,民间不还有句话叫举头三尺有神明么。所以诸位还别太较真,那多没劲儿。
说书的喜欢把“人生多变数,命运喜无常”挂在嘴边,我是不残缺了,反倒邹二爷却真成了名副其实的邹瞎子,这句话呀还真是我的写照。
可是从这以后我发现一切都变了,邹二爷对我越加好了,没事儿就把我叫到破庙,我奶还一阵鼓催要我多跟邹二爷亲近。
这不由地让我想到先前我奶好像答应了二爷什么,不会正应了喇子山的那句风言风语,日日相对那么多年,邹二爷才他喵的是我亲爹吧
生人勿近 第四章 无字木主
想想时间就像是肉包子打狗,铜锣烧砸机器猫。我都还没来得及对那个可恶的命运骂上一句我去你大爷的,一晃眼这就已经过了那个满山跑的年纪。
越是年长,我就越怀疑我奶和二爷有事儿瞒着我。可是他们都不捅破这层窗户纸,那我上哪弄明白去啊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除了给二爷送饭,我也常和他待一起。一来是为耳朵图个新鲜,蹭蹭免费的故事会,二来是二爷身子骨不好,老要我给他推拿按摩。
可是按摩就按摩吧,他老人家非要我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一针人中二少商,三针隐白大陵良。五针申脉六风府,七针颊东八承浆。”所幸小时候脑子还算不太矬笨,每次都能背出口,乐得二爷就跟地上捡到宝似的。
还不止这些,他还让我帮他擦镜子,鼓捣他的虎撑,我没事就拿虎撑出来玩儿,可是说来也奇怪,这玩意儿放我手里它连屁大点的声音都使不出来,后来二爷说啥心与意动。要我用阴力,我个小破孩哪懂这些个。
那二爷就告诉我说这虎撑啊,还生着分,认着主儿哩,等到时机成熟了,它自然就听我的了。
我也没管那么多,不论二爷到底是不是我亲爹,我都听他的,谁让他救了咱的命呢
只是好景不长,这种安静的日子持续到了十六岁,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有句话叫做人怕出名猪怕壮。流言的终结往往便是另一个流言的开始,自从喇子山小瞎子奇迹般的复明一事传开,整个喇子山就跟炸了锅似的,要是放现在一准儿抢了老汪的头条。
这事还被添油加醋传得神逼叨叨的,像什么观音菩萨的玉露洒我眼上了,还有说老龙王下雨时一泡尿没憋住糊我脸上了。
我听到了偷着乐,心里也揣着明白,他们吹到美国总统跟前儿去我也管不着,只不过却因为这事儿招来了些不明事理的好事之徒。
那天中午刚放完学,我也没急着回家,自个儿在溪边飘石子玩儿,正扔得起劲儿,眼瞅着就能破六七个水漂儿的时候。后面一辆小轿车停了下来。
那时候也没见过这种车,只记得车牌上有四个环的标志,如今知道是啥车了,不有句广告叫啥啥双钻,我的伙伴么。
开个玩笑言归正传,这喇子山可以说是穷山恶水山沟沟,别说小车了,拖拉机都顶得上是稀罕的传家宝级别了。
所以我当时也不飘石子了,傻傻地瞅着发亮的车皮,看着后车门打开,两个打扮得十分弄潮的姑娘走出车门。
那两姑娘妖精的很,露着细胳膊白腿,嘴唇红得滴血。
高chao是,她俩毕恭毕敬地从前面接出一个穿着貂皮大衣,带着墨镜的老家伙,然后跟伺候老佛爷似的搀扶着。
我当时心里对那人无限憧憬,心里就剩一个词儿了富流油
只不过那人看上去有些岁头了,老是咳个没完,身子骨似乎比我还要精瘦,差不多就剩下皮包骨了。
那人看着懵坏的我,跟中风似的抖搂一下脸皮子,然后对我招手“来,小孩,过来问你点事儿。”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问“老板要问啥,尽管问吧”
可能我当时的一句老板对他很是受用,他掏出一条长长的纸包的糖给我吃,怪甜的,多年后我才知道那玩儿意叫口香糖。
看我吃得挺香,他就问我喇子山邹瞎子的事情。
我一听,顿时就激动了,这不是“打柴问樵夫,驶船问艄公”,找对人了嘛。
然后他就要我带他去找二爷,我一听有车坐,小孩子好奇心盛,灰溜溜地就跟着上车了。
路上那人告诉我二爷是他要找的一位旧识,听说了喇子山的传闻,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这儿碰碰运气。
不过这老板还真是个病秧子,老是拿着手帕又是咳又是擦的,我真怕他把五脏六腑随便咳一个出来。
我领他进了破庙,喊了句二爷,此时二爷正鼓捣那面镜子,粗糙的老手掌一度在光滑的镜面上拂拭,面容有些憔悴,又或者说面如枯槁。
“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还是找来了。”二爷低着头,一字字缓缓吐出。
“是啊,大江南北我都去了,咱们也老的老,病的病,黄土都埋到脖子了,也是时候见上一面,叙叙旧了。”
“躲了大半辈子,人老心也累了,从前一笔搁一笔,是时候拔草捋蒜苗,清算清算了。”
我正听得云里雾里,谁知道二爷转而对我说道“小七,你先回家跟你奶吃饭,晚饭就不用送来了。”
看着他们这般光景,确是旧识无疑,但是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我刚要走,二爷就叫住了我“对了,小七,要是睡的晚就捎空给我带点宵夜过来,吃的要跟以前一样。”
我顿时就心下困惑,我和二爷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而且还让我拿以前一样的给他,这二爷莫不是老糊涂了
“别让你奶担心,快回去吧。”他又催道。
也顾不上多想,我就急忙回家了,二爷将庙门关闭,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的啥。
回到家,我奶已经做好饭在等我了,一老一少其乐融融自是无话。
吃罢了晚饭,我想起了临走时二爷的交代,就对我奶说“奶,二爷说晚饭不用准备了,让我晚点给他送吃的去。”
我奶听罢,手上的筷子顿时啪嗒一下砸桌子上了,面露难色地问道“可是要拿以前一样的东西给他”
“对呀,你咋知道的这二爷以前什么时候吃过夜宵了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还没等我细问,我奶转身就进了里屋,也不知道干啥。
半袋烟的功夫,她从里屋出来,怀里抱着一包东西,但是她老人家好像哭过似的,泪水在一条条皱纹里隐约可见,就像一条细流淌过干涸的河床。
“小七,过来。”她把我叫到跟前儿,然后慢慢将怀里的包裹的白布打开,看那白布虽然平整,但是却有一些发霉的小黑点,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破布一层一层打开,我奶的心却似乎一刻也未能平静过。
她的手颤抖着,打开最后一层布之后,两块涂抹着黑漆的木主一览无余。
木主是用来祭拜死人的,也称作牌位。只不过这两块木主却出奇的很,既然木主是用来祭拜死者的,那就得把死者的名姓题在上头,可是这两块木主却干净得很,一个字儿也没落下。
正当我揣测这两块木主属于谁的时候,我奶把它们立在了案桌上。
“十六年了,孩子已经长大了。也是时候把一切全都告诉他了。”我奶似是对着这两块无字木主倾诉衷肠。
“小七,跪下给你爹娘上柱香。”我奶吩咐道。
“爹娘”我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无字木主,多少次我在外头受尽风言风语,冷嘲热讽,我奶也从未对他们提过一星半点。可如今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的时候,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孩子,先上柱香吧。等会儿我就会告诉你一切。”我奶安慰道。
我酸溜溜地哭着鼻子,歇斯底里地喊着爹娘这个陌生而又魂牵梦萦的字眼儿。我不知道我奶所指的“一切”究竟是什么,以至于让她隐瞒我这么多年。
“都是造孽啊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我奶一边兴叹,进入了回忆之中。
生人勿近 第五章 阎王胎 感谢“做Ai嚼炫M ”的打赏。
我爷爷那一辈身处的时代是个特殊时期,是在闹大跃进,那啥大革命之后。
全民闹大跃进的时候,说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一亩出千粮,肥猪赛大象。”详细的咱也不敢犯浑多嘴,只是那个年代对于爷爷辈而言是灾难的开始,也是我家悲剧的开幕。
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全国上下开始饿成一片,别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就是老干部家也揭不开锅了。
那时候三里之内饿殍遍地,十里之内必有易子而食。啥叫“易子而食”老百姓饿的没法子儿了,就吃人,人吃人在那个年代是常有的事,可是虎毒不食子,饥饿下的心还尚存那么一点人性,所以就跟别家交换孩子再吃。
“二月半,挑小蒜,狼吃孩,没人断。”喇子山虽然没发生人吃人那么恐怖的事情,但是也受到了灾情的波及,这句童谣是我奶常念叨的,那时候因为缺衣少食,人们在野蒜刚冒芽儿的早春二月就去挑回来吃,有时候孩子也去。
小时候不明白,狼吃小孩,咋就没人去追了,后来才得知,原来那时候根本没人会在地里干活。
我太爷一家十一口人,那时候也没啥人口限制,甚至推崇“人多力量大”,可是人多粮食没办法跟进啊,何况身处于那个特殊的时期。
不过我太爷是喇子山有名的斗牛士,那时候喇子山有一个开阔的大水溏子,乡亲们就拿栅栏围住,农忙之后举行斗牛节,以图丰收节庆。
太爷有一头大水牛,叫乌狮。每年斗牛节都会带上乌狮,跟十里八村的牛斗上一斗。太爷几乎年年拔得头筹,赢了也没啥大奖品,只有一块红布。
听我奶说,这乌狮跟我太爷感情可好了,要是还活到现在我都得称呼它一声牛二爷了。乌狮刚出生那会儿,两条腿还没站稳,就颠颤着钻到了我太爷脚下,我太爷乐坏了,说这牛认了主儿,这辈子跟定他了。
我太爷待乌狮就跟亲生儿子一样,带着它下地,到河边洗澡,到了晚上还得待牛棚吸袋烟。我太奶有时候闻着太爷一身牛味,就把他踹下榻要他跟牛过日子去。
到了我爷爷那一辈,日子就没办法过得那么顺溜了。十一张嘴在等着吃饭,那时候撅树根,挖野菜,甚至还吃“观音土”红壤潮湿的那种。可是吃土终不是解救之法,只不过骗骗自己的肠胃罢了,一时胀饱了,终究还得呕吐出来,对自己的身子又是一番折磨。
最后我爷爷饿得不行,就把心思放在了那头牛身上。这年头儿,人都吃不饱,地都荒废了,还要牛干啥。
我太奶自然也同意了,杀了这头牛,一家老小就全都能活过来,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我爷爷就和太奶商定了,就趁我太爷外出的时候,把牛拉到了后山。
在那个时候,宰牛的方法较为传统,并不像现在的电击,或用上化学药物处置,而是非常残忍的“开颅”。
要说这乌狮还真不愧是斗牛,血气太盛,丝毫不肯乖乖认命,爷爷合着几个壮汉之力才用绳子把它牢牢地捆在树干上。
喇子山宰牛的传统是要开颅的,把牛头死死地套牢,然后拿来锤子和长钉,把三寸长的钉子从牛的鼻梁骨上穿透,称之为开颅。
这个传统老早就有了,据说是一位阴阳先生所教,因为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人的七窍是灵魂的出入口所在,而牛这牲畜的灵魂出口便是牛鼻子,这也是为何要在牛鼻子上穿圆环的缘故之一。
而且,为了防止牛向旁人求助,在场的人都得背着手站立,或者干脆不看,不然一时于心不忍,这牛啊,就杀不下去了。
开始时,乌狮一直哞哞地咆哮着,似乎是在求救,又或者是在怨恨。
多年后我奶告诉我,其实我爷爷杀它是犹豫过的,因为它为咱们家耕了一辈子的地,可以说是劳苦功高,只不过它如果不死,全家十一口就只能饿死了。
最终我爷爷还是选择了下杀手,拿着三寸长的长钉,从鼻梁骨扬锤一砸,骨头碎裂的声音都清晰可辨,牛被杀的时候,那叫声听得人心碎。
可是过了一会儿牛就不叫唤了,或许是认命了吧,等到太爷赶到时,长钉已经埋进了鼻梁骨。
地面流满了鲜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在场的每个人都选择了沉默,爷爷在割牛的脖子的时候,牛的眼睛里除了沾满血丝以外,还带着一丝丝凄冷的牛眼泪。
我太爷伤心极了,因为这不仅是他的斗牛,还是它的老伙计。他扬锤就想把我爷爷给砸了,但是我太奶拦住了,说这是她的主意,为的是救一家老小十一口人。
说来也奇怪,那牛死了以后,绑它的那棵树就枯死了,那座山头就再也没有树木生长。
时光一转,到了九十年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报应,我爷爷很早就过世了。
那个年代,老百姓生活富裕,物质不像以前那么匮乏,所以超生严重,导致了计划生育开始实施。
“一人超生,全村结扎。少生娃子多养猪,要想富多种树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属于那个时代的标语,相信不少人还耳熟能详。
喇子山的人称呼计生办的人为干部,“半夜不怕鬼敲门,只怕干部找上门”是那时候流行的一句话,意思是干部抓超生,那都可以说是不择手段的,像什么断水断电,推墙拆房,说是“计生猛如虎”也不为过。
那年正值隆冬腊月,大雪封山,厚厚的积雪踩下去足有一尺多深。那时我娘已怀胎十月,因为村里有户人家超生了一胎,为了钻法律空子,就把多一个人的户头寄在了我们家头上。
一来是因为他们给了咱们家一些钱,二来我爹欠过他家人情,所以我娘这第一胎倒成了超生了。
我爹料想干部是不会来了,所以就把我们娘俩从深山薯窖接回了家。
谁知中午时分,三叔公火急火燎地敲开了我家的门,说是干部偷偷摸进山了,这当头估摸着是到村口了。
家人听罢,吓得几乎愣怔了,按东北腔调讲,那就是吓蒙圈了啊
商量有顷,我爹一激灵,倒是憋出了一个半灵不灵却极其大胆的想法。
在乡下农村,家里的老人很早就会为自己准备一口棺材,以免发生啥突发事件。而我家后堂就停了一口。
但是我娘一听要躲棺材里,说啥也不答应,生人进棺材,那不是嫌命长吗更何况还要带上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那多不吉利啊。
可是也没别的法子,要是被干部抓住,不单赔个倾家荡产,孩子怕是也保不住了。所以我娘一咬牙,流着泪就躲进了棺材。
后来干部自然是没抓到人,灰头土脸地就走了。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娘出了棺材之后,彻底疯了
是疯了,她整个人开始崩溃,抓狂,衣服裤子全都被她给抓烂了,然后大冬天的,光着屁股坐在雪地里哭。
不光哭,我娘还说胡话,闹腾。后来实在不行,我爹怕伤着我,就拿绳子把我娘给捆了。
我奶当时吓坏了,自叹命苦,以为我娘在棺材里憋傻了。
但就是这个时候,人群里挤出一人,说我娘怀的是阎王胎,他有法子可以救我娘。
我奶看他一身打扮,蓬头垢脸的,而且还瞎了只眼睛,以为他是流亡的乞丐瞎说胡话,就让他别添乱,到别处去要饭。
但是那瞎子伸出手摇晃几下,手指上套的一串铜铃哗啷啷作响,我娘果然安分了许多。
这般,我爹我奶才深知,这看似破落流亡的瞎眼老乞丐,其实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生人勿近 第六章 活埋
飘忽的雪似乎停了,雪地里落满了脚印,我娘挺着肚子躺在雪地里,嘴里直哼着白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前这位肯定不是啥瞎眼乞丐,至少不会是普通的乞丐。
“大哥,请问啥叫阎王胎啊”我奶问道。
“叫我邹瞎子就成。”邹二爷抬头一笑,然后解释道“棺材盖,阎王胎,生个小鬼来讨债。佛家常道四缘六因,这缘有四种报恩、报怨、讨债、还债。”
“那我媳妇儿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
“只怕iddotiddotiddot是来讨债的。”
佛教讲杀生、淫乱、偷盗、欺骗、饮酒,这五种坏事,随便做哪一种,积累到一定程度都会受惩罚的。
这是真的,或许你可以不信佛,但你不能不信因果。因果说白了就好像你今天吐别人一口唾沫,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人喷你一脸唾沫星子。
要不然,我娘就不会疯,而我,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问及因果,我奶和我爹沉默了,咱们家一向规规矩矩,不曾有害人之心,跟旁人也从未红过脸。又何来讨债一说
邹二爷就说“天寒地冻的,先把娘俩带回屋,再图打算。”
下过雪的喇子山,夜晚显得特别亮。
屋子内一灯莹然,邹二爷取来了四只杯子,在地上搭成了金字塔的形状,然后倒满了茶水。
哗啷
摇晃着手上的虎撑,我娘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只不过言语激动,气力非比寻常。
邹二爷告诉我奶,这讨债的怨气鬼是趁着我娘进棺材的时候发作的,棺材至阴,死人物件,别说生人躺里面,平常八字偏阴的见了就会得病。
那我奶就询问解救之法,邹二爷只说,既是讨债,只要还债消业就成了,但他还得先向债主问个明白。
说罢,二爷就摇晃几下虎撑,对着我娘问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我娘抽搐起来,突然脸色一变,瞪着白眼珠子吼道“瞎眼老头,这事儿跟你无关,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爹我奶吃惊不已,这并非是我娘的声音语气,一脸杀气横行,凶相毕露。
二爷苦笑一番,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被这般对待,所以从胸口掏出一口镜子,用手掌往镜面上一擦,住里头的五个大胖娃娃欢呼雀跃一般。
然后再又从镜子侧面取出一支银针,往镜子上一过,灵光闪烁,于是二爷就抬手扎了我娘的人中穴。
这针法果真奇妙无比,人中穴属督脉,为手、足阳明,督脉之会。被二爷扎了一针人中,立马不敢胡咧咧了。
二爷就说“我知尊驾另有苦衷,不过所谓杀人偿命,父债子偿。要死也需得让人死个明白不是我也不敢当啥和事老,只可怜这一家老小不知哪里得罪您老,还请给个准儿话”
“没错,是父债子偿,他老父泄了我的魂,让我不能转入轮回,盘桓在这喇子山不去,我就是要林家断子绝孙的”
我爹一听这话,吓得倒退几步,想起了爷爷曾经跟他讲过的一件陈年往事,也是因为那件事咱们家才从此绝了牛肉,吃不得半点牛肉。
想不到自己父辈的罪孽却降在了如今的儿孙身上,这真是前人作恶后人遭殃。我爹深知如今是在劫难逃了,于是就问“说吧,究竟要怎样才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
“生路当年你们又何曾给过我生路,开颅,割脖,放血,剥皮。造孽容易消业难,我要你们偿还这笔债”
我爹我奶似是绝望了,的确是自己老林家对不起人家在先,眼睁睁地看着辛劳一辈子的老牛被分尸,确是残忍。
“可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呀”我爹喊道。
接着,自然又是一番僵持,吵的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但是二爷却让我奶我爹回避,说他有法子和这只老牛谈拢。
我奶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些什么,只知道隔着门听见一些惨叫声。二爷来开门时,我娘身上扎满了十二支银针,地上摆着的四只茶杯之中,最上面一只茶杯被喝光了,而我娘也已经恢复了意识。
二爷说他虽有办法治鬼,身怀不世医术,但是也不敢妄自干涉因果,因果报应丝毫不差,这是天道。
但是他已经和债主达成了协议,只要还债消业,自然可以留咱们林家一条血脉。
而其中的条件就是“犯呼”。犯呼也叫犯煞,就是亡者希望呼唤生者共同往生,犯呼分为内呼和外呼,内呼就是叫走家里人,外呼则是带走外姓人。
现在不少乡下死人的身后事处理得不好,亏欠太多导致犯呼,所以时常发生两三天家中甚至整条村子就死人,民间把它叫做“连三”,以前有专门处理这种白事的先生,但是现在这门手艺怕是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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