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勿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初七
“小七。”他摸了摸我的脑瓜子“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你二爷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有些伤过久了会结痂,可有些伤是注定一辈子好不了的。”
对于这道伤的来历,二爷也不愿意多加提起,似乎对于他而言,有关它的记忆,就像结痂的伤,再揭只会加深。
不过,二爷告诉我,他十六年前逃难到喇子山,是为了躲避那个老家伙,如今借寿还阳,是为了传我衣钵。
再忆当年,我娘棺中产子。生得我五脏残缺,五行偏奇,天生一只阴鸷眼,走不过三十岁这个坎。二爷说过,解救之法,除了摘眼,就是传他衣钵,一生与鬼神打交道,偿业消债。
原本摘完眼之后,虽成了受尽冷落的小瞎子,却可谓性命无忧。但是一遭旱骨桩事件,却又让我陷入了危机。
也是在那次换眼之后,我奶答应了二爷,只要能医治我,就愿意让我继承他的衣钵。
而二爷的真实身份,是一位“路挡子先生”。
俗话说,打一日花鼓,游一日江湖。这路挡子先生就好比是走街串巷的走方郎中,只不过这先生不卖药不循医理,专治异症邪风。
从古溯今,一个垂危之人,在半阴半阳,半生半死弥留之际,是需要德高望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判断其生死存亡的。
无论古代郎中大夫,行脚医生,还是现如今街头巷尾老军医,老中医,都是与死亡打交道的一类人。
那么,所有疾病中最难根治的是什么答案是精神病,饶是西方医学发达,也没能治好。
路挡子先生就是与鬼神打交道的一类人,有别于中医,却又内在联系。但这门职业十分隐晦,跳出三教九流,不在三百六十行。
好比清末名著老残游记里的老残,“赤脚医生向阳花,贫下中农最爱它。一根银针治百病,一颗红心暖千家。”说的都是这路挡子先生。
二爷说,路挡子先生隶属鬼门一派,是大金朝才有的,流传到现在门徒恐怕所剩无几了。
“驱邪治鬼,救济沉疴,俯究因果,广修善缘。”是鬼门的宗旨。
“小七,你天生阴鸷眼,可以说是命运所宰,你可愿意传我衣钵”
我木讷地点头,我奶算是把我卖身给你了,“吹拉弹唱”还不是您老说了算
见我应允,他从包里拿出那面镜子对我说道“把手给我。”
他抓着我的小手腕,咬破了我的手指,把血滴在了上面。镜子上的五个胖娃娃顿时闪烁起来。
“忍着点。”他说完,把我的手掌毫不心疼地摁在了镜子上,那镜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一只小手伸进去跟淬火一样,哧哧作响。
我紧咬牙关,里面那五个大白小子,围着红肚兜,光着溜屁股,头上扎两钻天锥,手拉着手围成一圈,跳啊,唱的,好不欢实。
只瞅着那镜子还写了四个字大定通宝。
“小七,进了血,这大定五子镜可就认你主了,这里头的五个小娃娃可就跟你一辈子了。”
原来这叫大定五子镜,具体干啥的也不清楚,不过我见二爷使过,林老九和上次救我那次,瞧着倒是个稀罕的古董价。
俗话说,天下百工圣人做,各行各业都有祖师爷。戏子就拜华光祖师,街头混混都拜义薄云天关老爷。那咱们这路挡子先生这门行当拜的啥
说实话,连二爷也不知道咱们老祖宗该算啥,他让我捧着一抔土朝着北边拜三拜,还要一边念叨窝尔霍达。美其名曰祖上规矩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这“窝尔霍达”是女真语满语,“窝尔霍”是“草”,“达”是首领的意思。合着就是“百草之王”。
要说敢附上百草之王名号的,就属长白山的千年人参了,这玩意儿拔根毛须子都是续命的宝贝。但至于这位二爷都含糊不清的祖师爷,是指的人参还是一个人,谁也说不准儿了。
和大定五子镜认了血契,拜了祖师爷,我才算正式加入鬼门,成了一名国家一级保护的非物质文化继承人路挡子先生。
“好了,时辰要到了,你认了祖师爷,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这就撒手去了。”二爷的脸色突然苍白,身体渗着汗气。
“不对啊二爷我还没学驱邪治鬼的法术呢”
“还用学啥”二爷嗞开老黄牙勉强一笑“你不是早就会了吗”
生人勿近 第十章 拐磨山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可我半只脚刚迈进门槛不到,二爷就说我啥都会了。
“先不说这茬儿,二爷先问你,如果有一天二爷走了,你咋办”
“那我也走。二爷去哪小七就去哪。”我犟着小孩子脾气。
二爷默然一笑“你奶呢她咋办”
我语塞了,蔫巴着不说话,我爹娘已经死了,我奶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我奶。
回想那时候,我确实够天真的,我就回二爷说,你去哪,我和我奶就跟你到哪。
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二爷说的“走”,是有两层含义的,只是那时候小,以为我的世界无非地少人稀的喇子山。
可是第二天,二爷真的走了,我醒来后发现躺在了自家屋里。
“奶,二爷呢”我问。
“天不亮就走了。”
听完这话,我脑子一荡,像一记重锤砸在后脑勺似的,瞬间想起了昨晚二爷说的那通话,顿时鼻子一酸,穿件小夹就往村口跑。
我记得那时候我跑到很快,一边跑一边哭,风刮得我嘴皮子发麻,只是村口早已没有了那个小老头的身影。
我心里开始发恨,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奶担心地追来,抱着告诉我,要是我还念着二爷的好,就让我完成二爷最后的心愿。
二爷临走前希望,就着昨天的坑,帮他树坟立碑,还要我守灵三天。
即使抱怨二爷的不辞而别,但我一向听着小老头的话,何况这是他老人家的最后要求。
我抹了那些没出息的眼泪,跟着我奶回了破庙,取了二爷当屋的一件破衣服,埋进了后山的坟坑。
挺讽刺的,昨天二爷没死成,坑没用上,今天二爷没死,反倒要树坟。
我用石块压了些纸钱,然后给二爷树了个碑,上面写着邹占云之墓。
我听了二爷的话,帮他守灵,头一天里,我不断地想着二爷回到喇子山的场景,一老一少回到破庙里,我坐在小板凳上,听他讲古。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第二天晚上我梦见了林老九。
这小老头死了六七年了,还是戴着灰色的瓜皮帽,站在二爷的墓碑旁边,支着小眼睛冲我笑呵呵。
这可把我吓着了,我忙说林九叔啊,咱俩非亲非故的别找我作伴,要找就找村头林癞头他们摸牌九去。
这九叔也不干别的,就冲我笑,挺瘆人的,说逗点儿就跟老年痴呆似的。可是当我从梦中惊醒,摇摇头再看时,哪有啥林老九,我以为这几天因为二爷的事累坏了,精神恍惚,也就没在意。
但是第三天早上,我被人从睡梦中吵醒。
我睁开眼看见的,是那个瘦老头,他佝偻地站在二爷的墓前,两眼出神。
呆站一会儿,他脸皮子一抖搂,点了一支香插在了坟头。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邹占云真的死了”
我想起自从他来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眼前一红,鼻子一酸,犟脾气又上来了。
“你自己下去问他啊”
他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回头拔起了那支香,那支香很怪,香灰一段一段就跟筛豆子似的往下掉。
他攥着那支香,然后又看看气急败坏的我,激动得太阳穴一鼓一鼓的“邹占云,你死得真早啊那么死心眼,死了都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带走,真该扒了你的坟,让你不得超生”
我有些心虚了,坟里压根没“陷儿”,但这老家伙骂完之后又开始狂笑。
“邹占云啊iddotiddotiddot邹占云,可怜你一身通天的本事,到死也没个像样的传人”
那瘦老头对着空坟骂了很久,包括那些不入耳的荤话,骂完之后他的身子受不住开始咳嗽,随行的那些姑娘急忙把他带下了山。
那天之后,他似乎再没来过喇子山,或许他真的以为二爷已经死了吧。
但我知道二爷没死,而且还回来找我了。
守灵的第三天夜里,我感觉到有人背我回家,他的肩膀不宽,但很厚实,温暖,这一觉我睡得很踏实。
我恍惚以为是在做梦,但醒来的时候二爷倚在门口,像往常一样倒腾着那面大定五子镜。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眼泪不争气地往下砸。
“往后可不能这么没出息了。”我奶用手背帮我拭泪。
今天我奶很怪,跟我交代了很多,而且做了一桌子的菜,甚至存署窖里的八年米酒都拿来了。
原来这三天是二爷故意安排的,他知道那人不会死心,就让我们演了一出戏,做了个衣冠冢。
坟里的衣服是林老九留下的,为的是瞒过那人手里的“生死香”,如果香灰不往下掉,就表示坟里压根没尸体,受不了祭拜的香火,但要是有死人,香灰就会一点一点往下掉,这叫“踩香头”。
至于今天这顿丰盛的家宴,是我奶为我们送行的。
二爷要我跟他离开喇子山学艺,学成他的一身本事之后,就不用再怕阴鸷眼惹上鬼神之事。
这么做,除了能躲开那些追他的人,还不会连累我奶。
那一晚,我奶第一次让我喝酒,虽然那种米酒很烧心,咕噜一口浑身就烧,但我喝了两大碗,一碗敬了二爷,算是师徒礼,另一碗敬了我奶,算是辞别酒。
我记得那晚我奶交代了很多,她一直嫌自己啰嗦,好像交代不完,我听见她出屋的时候,捂着脸抽泣。
第二天蒙蒙亮,公鸡刚伸完脖子,我奶就送我们出了村,我含着泪给她老人家磕了三个头。
“放心吧,山水有相逢,你奶心善,不是福薄之人,会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的。”二爷说道。
我走了,一刻也不敢回头,我怕看见我奶哭,喇子山似乎也在跟我静默地做着告别,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逐渐消失在脑后。
路上我问过二爷,咱们该去哪。他说去需要咱们路挡子的地方。这种地方我不知道是哪,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在远离城市。
这几天下来,我们走了很远,带的干粮已经用完,走到了一个叫拐磨山的地方。
为什么叫拐磨山呢因为村口有一盘拐磨。
据传,当年日本鬼子要来收粮,三天之内交不齐粮就要采取“三光”政策,但拐磨山穷山恶水,人丁稀少,收的秋粮根本来不及碾。
这时候游击队路过村子,得知情况后,用村口唯一的一盘拐磨,车轮战方式碾了三天三夜这才交齐了五百斤粮食。
但不出三月,前线传来捷报,鬼子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还没开打就蔫了,打鬼子就跟撵小鸡仔似的。
后来得知是鬼子送上前线的粮有问题,游击队碾米的时候,一斤粮撒一把巴豆。
村民为了纪念这事儿,就将此地唤作了拐磨山。
我看着眼前的这盘拐磨,一边想着当年游击队碾米的场景,一边肚子敲锣打鼓地叫唤。
二爷冲我无奈地一笑“也难怪,一天没吃东西了。闻着鸡腿味儿没”
我嗅了嗅鼻子,尴尬地点点头,鸡腿味儿是前面那户人家传出来的。
“那二爷带你吃免费鸡腿去”
我嗯地使劲儿点头,别说鸡腿了,就是馊了的窝窝头我现在都能吃出鸡腿味儿。
二爷带着我敲开了那家木门,开门的是一个横眉阔脸的小老头。
“两位找谁”
二爷也不搭这腔,另说道“我不用进屋就能知道你家桌上几双筷子。”
那小老头有些不信,刚要合门,二爷笑道“老来得子,三世同堂,四口之家。老人家,我说的对不对”
那小老头诧异得眉眼大开“真神了诶”,赶忙打开门把我们往里招呼。
生人勿近 第十一章 两口棺
当我啃着鸡腿看着郭老爷子一家四口的时候,对二爷的崇拜可不止一星半点。
“二爷,你咋就那么确定是四口人呢”我问。
他故作神秘地一笑“瞧见没有,郭老爷子眼下出现了阴骘纹。”
阴骘,亦称泪堂,龙堂,凤袋。若眼下阴骘部光明润泽,紫色环绕,为行善积德所至,纵然有克子之凶兆,也会因为积有阴德而生贵子;若改恶从善,助人积德,蠢肉即会生出阴骘纹,化凶为吉,绝处逢生。
所以当看到郭老爷子眼下蚕肉起色,二爷断定他是老来得子。又见他身穿福衣,戴着玉佛,想必是子女送的寿礼,而开门时老爷子手里拿着喂婴的小勺,就说明老来无伴,只享儿孙之福。
我听得都忘了啃鸡腿了,跟二爷在喇子山待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他留了这手绝活啊
二爷还说,医道同参,中医有望诊之法,“进门莫问枯荣事,一望容颜便得知”,要是把医理吃透了,那不用把脉,稍稍一望就能知道病根在哪。
但二爷露的这一手,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当年也是跟人学了点皮毛,人家那能耐,别说病患了,巧手一搭,吉凶都在这一脉之间,所谓“预知一日事,富贵一千年”,那可不是凭空捏造的。
“二爷,能把这手断人吉凶的手艺教我吗”
“贪多嚼不烂,你还是先学好保命的本事儿吧。”
我哭笑了一下,二爷教训的是,我自己都命在旦夕,哪还有闲情去操别人吉凶的心。
就在我们爷俩搭腔的时候,郭家的小孙子没来由地嚎啕大哭起来。
“咋又哭了”郭老爷子抱着孙儿怎么也哄不回来。
“是不是饿了”他儿子问道。
“咋会刚我还喂了一瓶奶。”小孩子突然哭闹,老爷子有些茫然无措。
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不好带,抱给母亲也哄不乐,但二爷观望两眼就问道“孩子半夜闹觉吗”
“闹觉”是指孩子半夜哭闹,怎么哄也不睡觉。
“老闹心了,哭起来娃他娘都不管用。”
“啥时候开始的。”二爷问。
“前两天吧。”老爷子皱着眉头。
听到这茬儿,二爷对我吩咐道“小七,拿三支香插在门口。”
于是我点了三支香,念叨一句敬如在。然后插在门缝里。
奇怪的是,孩子果然停止了哭泣,安稳地睡着了。
“先生,这是咋回事儿”老爷子露出诧异的神情。
“的确是有人饿了,但不是孩子。”二爷盯着散烟儿的三支香说道。
不是孩子那还能是谁大家心里憋着这个问号,默不作声。
“今晚找个荒地,带着孩子和香火冥纸,子时一过就烧香路祭。”二爷正色道“记住,烧了纸钱就往回走,切莫回头,而且纸钱一定要够烧到天亮。”
“为啥”郭老爷子问道。
二爷无奈一笑“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你只管照做,管保你孙儿无虞。”
听了这茬儿,他也没多问。郭老爷子很感激我们,甚至包了份红包,但二爷拒收,这玩意儿对我们路挡子先生而言,可有可无,得之速失之也迅。
酒足饭饱,就在我们打算离开的时候,屋外传出了阵阵哀乐,出门一看是一支出殡的仪仗队。
前后二十来人的仪仗,八人扶灵,两盏九莲灯照路,金童玉女一路伺候。但最奇怪的地方是,两口棺材同日葬
郭老爷子走出来冲一老乡打招呼“刘老瓜,咋回事谁家的白事儿这么晦气,连报两丧”
那个叫刘老瓜的摘了包头上的白毛巾,擦了把汗“可不晦气这事儿啊,还真他娘的邪乎”
我估摸这刘老瓜是心里有话憋久了,说俗了就是肚子里憋了个大屁,这是真的,人是最守不住秘密的,稍微有人问,嘴就松了,还不用软磨硬泡去撬。
所以这刘老瓜眯着小眼睛,神秘兮兮地说“犯煞了,逮谁谁死”
“这是怎么着”
这可中了刘老瓜的下怀,他这是憋久了就差一个愿意听他叨逼的。
“老邪门了,搁儿几千年都没这遭邪乎。一连两天同一家中死人,老种家知道不”刘老瓜支开小眼睛,说得头头是道。
老爷子木讷地点点头“可是那种烟草叶儿的老种”
刘老瓜点头“可不是这回老种家怕是得绝种了,连着两天爷们两个早上吊死在横梁上。村子里头都说老种家死得不干净。”
郭老爷子一听,嘀咕道“不能够吧,老种前天还逗我孙儿玩呢,咋就说走就走呢”
“谁知道呢”刘老瓜说得双眼大开大合“昨早上我瞅了一眼,吓得一宿没合眼。就说老种的孙子,种小满,二十来岁的小伙儿,除了犯点烟瘾,也没啥不良嗜好,今早上吊横梁上的时候,插了一嘴的烟,烟味儿呛了满屋子。”
说完这话,刘老瓜咽了口唾沫,四下打量一阵,然后觉着卖够关子了才说出这件事儿最诡异的地方。
“村子里早传开了,说是山狗回来啦。老种家爷孙两个都是抠了脚心,放干了血才死的。那地上躺着一只只指头大的肉钻子水蛭,肉钻子见过吧吸血吸得肚子都歪了”
老爷子听完这话,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哪有那么邪乎,咋不报案呢”
刘老瓜扭捏着脸一笑“瞧你说的,自古道山高皇帝远,这事儿警察来了也不顶用,何况咱那老村长还特地嘱咐全村不报警,不报丧,当天理,当晚埋。”
刘老瓜说得正来劲儿,这当头上来一麻脸老婆子,揪着刘老瓜的耳朵就往回拐。
“你这破勺漏嘴,咋啥都往外说呢”老婆子气得脸都歪了,然后霍开嘴冲我和二爷马虎地笑笑“他就一卖西瓜的庄稼汉,猪油吃多了,满嘴油,瞎说的,信不得真哈”
看着刘老瓜那对老夫老妻打花枪似的跟上仪仗队,我有理由相信,刘老瓜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二爷也深信这一点,所以也不赶夜路了,带着我到村子南山,生火过夜。
看着莹莹的篝火,我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就问他郭家孙儿是咋回事
二爷说,眼睛不单单是心灵的窗户,还是阴间的通路,小孩子莫名哭泣,是看到啥了,因为孩子太小,五谷杂粮吃得不多,未染上尘世习气,所以能看到那些东西。
所以他才吩咐郭老爷子准备路祭,人都贪钱,鬼是人变的,自然也贪,纸钱烧到天亮,那些浮游浪鬼就不会跟着回家了。
我听了二爷的解释恍然大悟,难怪现在乡下有小孩的人家都会备些纸钱急用,敢情是用来收买那些糟东西的。
“小七,还记得今天刘老瓜所说的不”二爷拿柴火翻了一下火堆说道“保不齐那逗郭家小孙的就是今天棺材里的老种。”
“你是说老种死得不干净,成了游魂”
篝火在二爷的翻腾下越烧越旺“差不离了,今天看到棺材你想到啥了。”
我心里一凉,除了想到七岁那年的旱骨桩,我还想到了“黑面四角”。
黑面四角,是一白事儿的说法。棺材盖上铺着黑纱,四角挂上五帝钱,称之为“黑面四角”。凡死得不干净,寿数未尽意外死亡的,都得照着这茬儿办。
“算你小子说对了。”二爷往火堆一搅,滚出两块番薯,叹道“两丧连报,同日出葬,不干净啊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
“小七,看来咱们得在这拐磨山待上一段时间了。”二爷把剩下的柴火一次性扔了进去,火焰顿时腾腾燃烧,映出二爷浑浊的老眸子。
生人勿近 第十二章 撞到阴
柴火噼里啪啦地乱响,但此刻不远处的山头火光隐隐。
二爷把手里的柴火一丢,黑洞洞的眼窝子紧了紧,望着远处的山头说道“小七,附近好像有脏东西。”
我心里一颤,一股不安开始在心头躁动。
于是我跟着二爷趁黑摸了过去,却看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那人回头发现了我们,急忙闪进了树林。
只瞧见地上一对白蜡,三支香,一沓纸钱。
“深更半夜,谁会跑这来烧纸呢会不会是郭老爷子”我捡起地上的纸钱问道。
“不会。”二爷蹲下身子,指着陷草垛子里的脚印说道“脚印一深一浅,应该是个跛子。再说真是郭家人替孙儿来烧纸的话,就不会避开我们。”
“小七,你看地上那三支香。”二爷说道。
“没啥呀,不是祭鬼的吗”我疑惑道。
“不是鬼,而是神。”
原来,乍一看地上的三支香可能没啥异常,但是你要真讲究起来,那可就奇怪了。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祭拜先人的香,冒的烟儿都是散的,但是供奉神氏的香,大多青烟袅袅一直线或者呈“s”形,道家管这叫“烟散为鬼,烟直为神”。
而我将三支香攥在手里细看,正是呈直线形,要知道我的脸已经分明感受到了山风,说俗点就是,风大得撒泡尿都能湿鞋。
那这么说来,这些香火祭的并非是啥野路子,而是神
“你拨开跟前儿那簇草看看。”二爷使了个眼色。
于是我拨开密密匝匝的杂草,只瞧见一座一寸高的石像埋进土里,这么小型的石像也是头一次见。
那石像透着古怪,一副阴阳怪气儿,通身青苔绿斑,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细纹,也没神龛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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