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毒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雪千城
玄洛垂下双眸,看如意一双月牙白绣淡蓝小花的鞋子被雨水打得透湿,那绣鞋之上沾满了细碎的小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黄色小花瓣,他脸露几分担忧之色,又道“酒儿,瞧你的鞋子都湿了,都说凉由脚起,咱们赶紧先下山吧,明欣郡主没事,她已经被瑞亲王带回府了。”
如意微微颔首,为了不牵扯太多,她只有给明欣下了点药,待明欣醒来之后便不会记得是宗政无影劫持了她,现在宗政烨身上的毒虽然已解,但他和宗政无影这时也下不了山,她抬眸看了看玄洛只道“玄洛,不如你下山找几个人来将宗政无影和宗政烨抬下山,这里山势太陡,马也上不来,我也不放心将他们两个扔在山上不管。”
玄洛正说了一个好字,宗政无影却笑道“如意,也不必这么麻烦,我和小烨自小在狼窝里长大,别的不敢说,在这山林里生活一辈子都没有关系,你和玄洛赶紧回去,省得耽搁的时间太长惹人疑心。”说着,他伸手有些无力的拍了拍阿狼的头对着如意和玄洛又道,“只要有它在,我和小烨自然不愁吃不愁喝,你们就放宽了心吧。”
“嗷呜”阿狼得意的冲天一啸,然后又转头盯着如意和玄洛,嗷嗷的叫了两声,如意淡笑道,“想不到狼在有时候比人还管用。”
玄洛叹道“狼却比有些人忠诚多了。”
宗政无影揉了揉阿狼的长长而油亮的毛发,好似对着老朋友说话一般,他早手指了指如意和玄洛,“阿狼,以后你见他二人就如见了我和小烨,万不可伤他二人一根毫毛。”
“嗷呜”阿狼又叫了一声。
如意笑道“宗政无影,他日有时间还请你做我的师傅,我倒想学学如何驱策群狼。”
宗政无影摇头笑道“你不必拜我为师,估计小烨八层恨不得做了你师父才好。”说完,又看向一地的黑衣人道,“如意,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若你不想处置,可就要便宜我的阿狼了。”
“不不”唯一醒着的黑衣人从口里发出类似于痛苦和慌乱的声音,他似乎要用尽所有力气一般扯着嗓子道,“我既然背叛了主子原也没打算苟活,只是请你看在我说出真相的份上,让我自行了断,我不要活活被狼吃了,不要我要留个全尸全尸”
“你连死都不怕,为何还要怕被狼吃你放心,阿狼定会一口咬断你的喉咙,不会叫你死的难受。”如意冷冷道。
“不不行”黑衣人坚持道,“哪怕是死,我也想留个全尸,那样我的灵魂才能回到家乡还有我弟弟,求你们也赐他一个全尸,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他一起回家了”
“你若相信有灵魂就不该助纣为虐,更不该成为一个杀手,难道你不知杀孽太重,死后灵魂该去的地方不是家乡,而是地狱。”如意淡淡道。
“不在我们家乡有一种传说,不管你生前犯了再大的杀孽,死后只要是全尸便能让灵魂不散,七七四十九天之内都可回到家乡,都可回到”黑衣人说着,眼里几乎带着一种憧憬之色,他喃喃道,“我的家乡很美很美。”
“既然你的家乡那样美,你就该留在家乡,为何又要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玄洛问道。
“十六年前,我的家乡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啊”黑衣人的眼里有泪光盈出,或许是濒临死亡,他的眼神那样的哀伤而凄惘,他低低又絮絮道,“只要我死了,灵魂不散便可以返回家乡,返回原本那山青水美的家乡,因为我的家乡死了,我也死了,唯有死了,才能回去。”
如意越听越觉着奇怪,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这黑衣人的话说的奇奇怪怪,什么家乡死了,他也死了,她满脑袋的疑惑,又问道“哪个是你弟弟”
黑衣人努力想要用手支起身子,无奈他太过虚弱,根本无法支撑起来,他喘着浓重的粗气,又道,“我弟弟跟我一样,胸口都有白鹇鸟纹身。”他将身子侧了侧,又伸手指着离了自己七尺有余的一个黑衣人道,“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玄洛走到那黑衣人面前,挑开他的黑色衣裳,果见胸口纹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白鹇鸟,那鸟艳红的顶子,尖锐的喙,展着一双雪白的翅膀振翅欲飞,他又解开那黑衣人的面纱,脸上蓦地一怔,这兄弟二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如意只静静的看着,心里疑虑益加深重,若出现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以说是偶然,就算是两对也可以说是偶然,但怎会,她怎会见到这么多对一模一样的人,难道他们全是双生子,木莲和蕊草,阿日和阿月,无心和无情,还有眼前这两个黑衣人,她想着兴许是自己想多了,这天下双生子太多了,她遇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想着,她又问道“你的家乡是哪儿”
黑衣人只睁着眼望着那一片暗沉的天空,脸上竟溢出一丝笑容,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阴暗的天空,而是一副极美的画卷,他喃喃道“欢花寨,那里的天空总是那样的蓝,那里的水总是那样的清,还有那里的花一年四季都盛开,真的很美很美。”说着,他将头歪向一边直直的盯着他的弟弟又道,“郡主,你可不可以看在我说出真相的份上,让我和我弟弟的灵魂得以回家”
“你们是双生子”玄洛又问道。
黑衣人显得很是疲累,那声音益发低了下去“传说中白鹇鸟为我们寨子衔来妙药欢花草,饮了欢花汤药的人大多数都可以一举得双生子,为了记念白鹇鸟,凡我寨中之人都会纹上白鹇鸟的纹身,其实欢花寨原不叫欢花寨,后来因为欢花草而得名,人们反忘了寨子的本名,只唤作欢花寨,多少人慕名而来,我们寨子渐渐繁荣起来,可”他眸光黯淡下去,“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兴许我因为寨子太繁荣了,反倒被灭了寨,自此,我们这些逃了出来的人便成了无根之树,失了生活的依赖。”
如意还想再问,却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回头去看,阿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山顶,阿日的脸色微有些苍白,白鹇鸟,她和阿月胸口上都有这样的纹身,她急急的跑了过去,很想问清楚那黑衣人,她只急得口里发出啊啊的声音,“白白鹇鸟鸟”除了这三个字,她根本再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最后,她只急得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如意心中已明白几分,虽然阿日整日贴身守护着她,但她却从来不知道阿日身上有什么纹身,她连忙问阿日道“阿日,你胸口是不是也有白鹇鸟的纹身”
阿日用力的点了点头,如意又对那黑衣人道“你可否多说说关于欢花寨的事,它是怎么被灭的,又为何被灭”
“那你答应我赐我和我弟弟个全尸。”黑衣人讨价还价道。
“只要你听话,我让你兄弟二人活着也可以。”如意又道。
“不,我既然背叛了主子就合该领死,我绝不愿再活,我欢花寨人是信守承诺之人,一旦违背承诺唯有以死谢罪,何况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我也想回去了。”黑衣人缓缓道,说完,他又看向阿日问道,“难不成你也是欢花寨的人”
阿日茫然的看着黑衣人,什么欢花寨,她连听都未听过,她只知道小时侯父母亲嫌弃自己和阿月是哑巴便狠心的将自己和阿月抛弃了,若不是遇着姑姑,她们早就饿死在荒野里,她从未对自己的身世有过什么想法,只是今日她听黑衣人提起白鹇鸟方才觉得惊诧,他们的胸口上竟然有一样的刺青,她摇着头从口里又拼命挤出三个字来“不知道。”
黑衣人幽幽道“本来欢花寨只是个安祥平静的小寨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十六年前,寨子里来了一个美丽非凡的女子,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更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我那时还小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因为她,寨子在一夜之间被毁,那时不知打哪里闯进来一大堆杀手,他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烧,漫天的火光浓烟腾腾,寨子里的人甚至连牲畜都被烧了个干净,能逃出来的人也只是少数而已,我和我弟弟就是其中的少数,当时我们那样恨那些无道而凶残的杀手,恨不能将那些的脑袋全都拧下来,可笑的是,我们自己也成了见不得光的杀手,或许,我们活着就是一个错误,如今死了正好,死了就可以回去了。”
其他人尤还可,阿日的眼里却流下了泪,原来她和阿月是欢花寨的人,可父亲的身上明明没有刺青,她记得父亲是个粗鲁的屠夫,一到夏天便喜欢光着膀子杀猪,而母亲身上有没有刺青,她倒着实不知,难道凡事欢花寨的人都会有刺青么她想问却问不出,只有打手势给如意,如意赶紧都替她问了,黑衣人只说,凡寨中之人无一例外都会纹上白鹇鸟,那不仅是一种图腾,更是一种信仰。
阿日的心里充满重重疑惑,难道抛弃她和阿月的父母亲竟然都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那自己的亲生父母又在哪,寨子被灭,想来他们也应该是死了,她只觉得有些颓然而伤悲,心底深处蓦地对那黑衣人竟生出怜悯之意,又打着手势问如意道“小姐,能不能放过他二人”
如意知阿日起了恻隐之心,她只叹息一声道“阿日,不是我不放过他们,是他们不放过他们自己,他若想活着,我不会逼他去死,可若他一心想死,我也无法让他活着。”
“他知道我们的秘密,如何能让他活着”依在树杆边上的宗政无影忍耐不住沉声一喝道。
黑衣人冷笑了两声“我早说过背叛了主子,我和弟弟都不会再活,因为违背誓言的人不配活着,你可放宽你的心,你们的秘密在我这里只能成为永久的秘密。”说着,他脸色渐渐赤红,连气也跟着急促起来,说了这么多,他口里仿佛要开始冒烟,喉咙里只干的要龟裂开来,喉咙里一阵作痒,他狠咳了两声,“我只要全尸全尸求求你郡主,将我和弟弟埋葬了可好那样才能入土为安为安,才能回到家乡”
如意叹道“你是个有执念的人,可你却不知有时候执念越深,越容易坠入万劫不复之地,若你所跟非人,你这般执着便是愚忠了。”
黑衣人咳的越来越剧烈“我不知道什么愚愚忠不愚忠,背叛就是死就是死亡郡主,你答应让我回去回去可好”
如意点了点头,黑衣人眼里竟然划过兴奋的光,唇角微微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幸福而美好的弧度,他咬了咬牙,一股刺鼻的气味在嘴里融化开来,舌尖却是腥苦的味道,那味道入喉间,他口里喷出一大口黑血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将手伸向天空,眼里带着希冀着的光亮,他笑了笑,手软软的倒了下去,再没有一点声息。
夜那么静,如意坐在一个小圆紫檀椅上,屋内传来一阵阵宁神香的幽然香气,冬娘替她揉了揉两侧太阳穴,“小姐,今日回来之后我见阿日一见落寞的样子,难道救郡主的过程不顺”
如意叹道“姑姑,今日虽出了一点岔子,倒也算有惊无险,只是不想在山顶倒遇见了一宗巧事,既是巧事又是奇事,怕是这会子阿日还未能完全从这宗奇事里走出来吧”
“小姐,快说说什么奇事”莲青笑吟吟的端着一个定窑莲花纹的白瓷碗来,碗里盛着龙眼枣仁羹,她将碗递到如意面前又笑道,“小姐吃完了再说,先前做了一碗命人端给老爷,老爷说不好吃。小姐快尝尝究竟好不好吃。”
如意拿着小银勺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尝了尝,抬眸故意笑道“这羹不好喝,一点味儿也没。”
莲青不相信道“阿弥陀佛,怎么都说这羹不好吃,这羹若不好吃,还有什么好吃。”
“你不信,就自己尝尝看。”如意又笑道。
莲青真个接过勺子尝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嚼了两口道“这么好吃,小姐怎么说不好吃。”
“因为嘴巴是苦的,所以就是你弄的再好吃,也吃不出什么味来,父亲素来爱食甜食,他说不好吃,必然是因为想着沈秋彤的事心里口里都发苦,所以他才说不好吃。”说完,她又问道,“今儿听说沈秋彤哀嚎了一天,还红口白牙的诅咒我不得好死是不是”
莲青撇了撇嘴,眼里露了几许轻蔑之色,不忿道“小姐别理她,咱们坐的端,行的直,管她骂些什么。”
如意冷笑一声道“我才不管她骂些什么,我只是怕父亲听了心里不自在。”
冬娘又道“原本以为五小姐真疯了,想不到这府里还出了有样学样的,想当初大小姐装疯,如今五小姐好的不学倒学大小姐。”
如意眉间浮上隐约的怒意,她本不会再为沈秋彤生什么气,可今儿她从寂静山上一回来路过佳彤苑时就听她指桑骂槐的乱骂一通,想来玄洛那一掌确实是下的太轻了,没有多久,她倒有力气竖起眼睛来骂人,父亲素来就是个心软的,听她那样骂,父亲虽嘴上发狠要将沈秋彤的嘴堵起来,但一看到沈秋彤眼里汪汪的泪,父亲就舍不得了,兴许沈秋彤就是拿捏住了父亲对她的不忍才敢这般放肆。
以前,沈秋彤在父亲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如今倒好似要将所有的隐忍和害怕一股脑儿的转作怒骂发泄出来,如意心中既无奈父亲在面对老太太和面对沈秋彤的软弱,又害怕父亲气出个好歹来,她心思一动,又吩咐道“沈秋彤会骂,我偏要她骂不出来,她既然受了伤就该好好息着,没的在这里不分昼夜的瞎胡闹。”
莲青道“小姐可有了什么法子”
如意淡然道“环佩这两日不宜服侍沈秋彤,那屋子里新派的人铃铛也是咱们的人,沈秋彤身子骨不好自然该喝药,喝了药她就会安静了。”
莲青点头道“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派人拿了药给铃铛。”莲青说着,便掀了帘子出了门吩咐了小丫头,不一会儿,她又回了屋子笑问道,“刚小姐说什么奇事来着,赶紧说给奴婢听听。”
冬娘笑道“小姐你赶紧说说,连奴婢都好奇着,阿日一回来就找了阿月,两人打了半天手势,我倒看不大懂,不过她两个好似有些伤心似的,我也不敢问她们,怕勾的她们更伤心了。”
冬娘边说边又替如意拂了拂鬓边几缕乱发,又将发上略微有些歪斜的紫金蝶尾蓝玛瑙流苏细细扶正,只听如意缓缓将山顶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冬娘和莲青二人又是感叹又是伤感,怪道阿日和阿月会伤心,原来她们竟然是小姐口中欢花寨的人,只可惜那寨子被毁,想要知道当年之事怕也是无所得知了,冬娘想了半日,方道“奴婢想着也甚觉得惊奇,想不到欢花草竟是这般灵验,只是不懂欢花草在宫里为何会掀起这么多风浪,不是说配比极困难么怎么欢花寨人人喝了都没事,还能得双生子,这好药到了宫里却又成了禁药。”
“宫里哪比得了欢花寨,一个是阴谋深深的皇宫,女人之间都是争斗的你死我活,个个都害怕别的女人母凭子贵,一个是纯朴的山寨,寨子里的只想着旺盛香火,自然孩子是越生越多最好,少了谋算和迫害,欢花寨自然可以人丁兴旺,况且欢花草虽配比困难,但只要寨子里有精通医术之人,便可配制精准,只要没有那些暗中做手脚的,也不至于就饮了汤中毒,欢花汤药在皇宫成了禁药不为别的,只为了十六年前绾妃娘娘的死。”
嫡女毒医 149负心人,合欢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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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正说到绾妃娘娘的死,忽听到外面小丫头来报说老爷来了,如意赶紧起身去迎,却见沈致远竟然亲自端了一碗牛奶茯苓霜进来,如意笑道“父亲,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怎么还端着牛奶茯苓霜”
沈致远眉宇间有凝着挥不去的忧色,将牛奶茯苓霜递给如意道“往日你娘亲在时,弄的牛奶茯苓霜最是好吃,你小时最爱吃了,刚我吩咐人去厨房做了了两碗,一碗送给了楠儿,一碗送给你,为父正好有话跟你说,所以亲自端过来了。”
如意心思一动,赶紧接过碗尝了两口又道“如今再吃这牛奶茯苓霜,倒让我想起小时候娘亲时常用鲜茯苓去皮磨浆,取晒成白色细粉,色如白霜,细腻滑润,以牛乳伴之,最是补人,父亲在宁西日日操劳也该爱惜身体,昨儿个我还听苏五说父亲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得吃,更是常常忙到三更天才睡,女儿听了很是担心,若日常饮食不规律,再加上睡眠不好,忧思过度,很容易落下病根,女儿不能常服侍在父亲身侧,还恳请父亲为了女儿和楠儿好好保重自己。”
沈致远眼中早已噙了泪,自打出了沈秋彤的事情之后,他一直心烦意乱,今儿去见了老太太更觉得心酸,想不到人到暮年却落得痴痴傻傻的结局,他这为人父,为人子的竟然一点力都使不上。
今儿晚饭时分又从宁西传来急报,疏浚河道之事出了些问题,还有如芝的事都让他心烦。他必须趁夜赶回宁西,想着刚一家子骨肉团圆就要分离未免有更加心伤,他微有哽咽道“如意,父亲今晚就必须要赶回了宁西了,只是秋彤和老太太的事为父心里实在放不下,为父知道不日你就要回宫,为父知道你是个有主心骨的,但宫里比不得其他地方,你还需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为父也只有你和楠儿了,你若在宫中有个什么闪失,叫为父将来依仗哪个,秋彤的事为父不好再说什么,一切都是她自作孽,只是老太太,为父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她到底是为父的嫡母,于为父有养育之恩,今日为父见老太太的样子心里着忧愁,但凡如意你有一点法子也还要用心替老太太医治医治,不然为父身在宁西,心却时时牵挂着家中。”
如意长叹一声道“父亲,你可认得红鸯”
沈致远面色一变,连忙道“如意,你怎么认得她的”
“父亲别管女儿是如何认得她的,女儿只想问问父亲可认得她”如意问的郑重,一双眸子分外地明澈澄墨,略顿了顿又道,“父亲,你赶紧先坐下,女儿也正有事要跟你说。”
沈致远脸上全是惊疑之色,见如意说的郑重其事的样子,他心口处却猛烈的跳了几下,当年老五带着一个毁了容的嬷嬷过来,那嬷嬷自称是红鸯,还说自个的娘秦姨娘是被老太太设下毒计害死的,他只觉得她的话匪夷所思,不足为信,况且那个嬷嬷面容全毁,根本辨不清她的样子,为此,他还斥责了老五一顿,说他不该弄个身份不明的人来造老太太的造谣,如今听如意忽喇喇的提起,他颇为不解,按理说就算红鸯在世,如意怎可能会认得红鸯,废苑大火,秦姨娘身死,红鸯失踪这都是久远的事了,连他当时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想着,他点了点头道“认得,她是秦姨娘的贴身丫头。”说着,他转眸盯着如意又问道,“如意,为何你无端端的提起她,莫不是你见到她了”
如意拍了拍手,沈致远转头看去,却见晕黄的烛火下走进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尤可见那女人两鬓斑白,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细纹,他只愣愣的盯着她,又伸着指着那老妇问如意道“如意,她是谁”
“二少爷,难道你不认得老奴了么”一声低沉喑哑的声音低低传来,那声音里竟带着悲戚之色,她缓缓走入屋内,朝着如意和沈致远施了个礼道,“老奴参见福瑞郡主,参见二少爷。”
“你是谁”沈致远指尖微有颤抖,连连摇头道,“你为何唤我二少爷,我并不认得你。”
“父亲,你稍安勿躁,待你看了她的脸便知道她是谁了。”如意说完,又对着红鸯道,“嬷嬷,你摘下面纱让父亲瞧瞧他可还记得你。”
红鸯苍老而松驰的手缓缓抬了起来,轻轻拉下罩在脸上几十年的面纱,脸上虽然还带着凹凸不平的被火烧伤的痕迹,但这些伤疤已然淡了许多,依稀可辨她的样子,一双略显浑浊的眸子里早已盈满了泪,布满皱纹的唇角轻轻扯了扯,她朝着沈致远露出一个关切而又欣慰的笑,她的嗓子受过伤,所以并不能说太大的声音,那声音低如风卷落叶的沙沙之声。
红鸯徐徐道“二少爷竟得了这样一个好的女儿,老奴这心里也跟着高兴,若不是福瑞郡主,老奴的脸怕是一辈子都难见二少爷,老奴留着这一条命到如今,只是想告诉二少爷秦姨娘是怎么死了,过去五少爷带着老奴来见二少爷,二少爷说什么都不信老奴的话,老奴心里终究不甘,只还想着能再见二少爷一面,今日不管二少爷信不信老奴话,但老奴还是想将真相都告诉二少爷,省得二少爷认了那毒妇做娘。”
沈致远一听身子不由的颤抖,人往后退了两步,又问如意道“如意,她果真是红鸯姑姑么”他难以相信的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不是的如意,你怎可能会认得红鸯姑姑,她失踪的时候,连为父都还小,为父除了记得一个朦胧的印象,却不大记得姑姑的样子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只低到尘埃里去,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嫡母会害死自己的亲娘,他抬着迷茫的眸子却不敢再看红鸯,其实他记得红鸯的样子,虽然眼前这个老嬷嬷又老又丑,可他还是能辨得这个老嬷嬷就是红鸯。
小时候,他那样喜欢红鸯,时常缠着她给自己说故事,做风筝玩,他目露伤痛的盯着屋外那乌黑的天空,夜色浓重如蒙着一层黑色的密不透风的棉布,合着府里廊檐下的昏黄灯笼,他好似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夜色,一场大火,漪兰苑被烧了个干干净净,而娘的身体被烧成了一具焦黑的枯骨,他永远也不能忘记,那枯骨的样子,他害怕,他害怕不敢靠近那具枯骨,当时老太太捂着他的眼痛哭着叫他不要看,可他还是扳开了老太太的手跑到那具枯骨面前,因为那枯骨是生他养他的娘啊
“二少爷,你不记得老奴不要紧,可你应该知道秦姨娘是怎么死的当年若不是管家钟良救了老奴,老奴早死在了废苑,怕是今生再也见不到二少爷你了。”红鸯说到感伤之处,蓦然见到博古架旁一对红木无束腰镶掐丝扇形座面杌凳,那凳漆面有些许剥落,显得有些古朴陈旧,她伸手指着那杌凳好似陷入某种回忆一般呢喃道,“二少爷,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侯秦姨娘屋子也有这样的杌凳,你还踩着它想偷吃秦姨娘亲手做的雪片软糖,不小心从踩翻了凳子,额头磕在柜角之上,到现在额角边还留着一个涡儿。”
沈致远听得已是泪眼婆娑,面露动容之色,他抬手拂了拂额角边的一个小涡儿,眼里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欣喜“红鸯姑姑,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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