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情诗与剑榜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庆二年
嗯,想起陈宣帝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化身为龙的事迹,这还真有可能是一条“龙记”!
“我问他,这痕迹是什么时候有的,他回答说——便是在来临溪之前有的!”沈白石感慨道:“以前没有,偏生到了临溪遇到我便有了——岂不是上天来启发老夫,他的身份么?”
“如果在他跌落青云,名声微末之际,老夫以举家之力,佐他干一番大事业,也不是让沈氏重立朝堂,替天牧守一方的大好机会吗?”谈到此,老头子的脸上浮出一片红潮,呼吸也急促起来。
沈七郎听老头子分明在说“谋反”一事,简直是目瞪口呆,不能言语!
太平盛世,竟然有如此荒诞不羁的想法,还要拉着整个家族以身犯险,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这话要是被小陈知道,那恐怕就更加啼笑皆非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跟人街头斗殴、被人痛扁一顿之后留下的淤伤,会被《易经》大师视为“真龙之兆”,套用《大话西游》的词那就是:
“一百年前陈后主为了陈朝江山后继有人,献祭了他自己……你之所以还没有变成真正的复辟陈朝的真龙,这是因为你还没有遇上那个给你右臂上一条‘青龙’的人,当你遇上他之后你的一生就会改变。”
小陈恐怕也跟第一次听观音画像画外音时的至尊宝一个反应:大哥没搞错吧,小陈我的目标的是登顶诗榜,成为“诗王之王”的男人,不是争霸天下!拜拜了您嘞!(争霸不争霸,真到了那个时候,是你自己能左右的吗?)
沈七也觉得叔祖父事事谨慎,偏这次是太无厘头了,无奈笑道:
“好了好了,叔祖您老人家说这么多也累了,侄孙劝您还是活在当下,认清现实吧!当今天子奄有四海,万国来朝,缔造的盛世,那是古往今来,三皇五帝都未曾有过的!以圣天子的体魄,不说万岁,再来个二十年,完完全全不是问题,竟然已经有了一个真龙天子,又何必再去找另外一个呢?”
沈七郎连连摇头,你如果想要家族兴旺的话,凭您的本事,我们给你包装包装,就好像通玄先生张果老那样的事迹,给你来一箩筐,也把你进献给圣天子,再抱太子的大腿,富贵来稳妥得多。
天下有那么多条飞黄腾达的道路,干嘛偏要选择“造反”这条呢?
此路不通啊!
沈七以前可惜叔祖父空有经天纬地之能,却深隐江湖,不显山露水。
好容易他激起了斗志吧,一上来就提“谋反”——
您的“叛逆期”来得也未免太晚了一点吧?
沈白石却并不在意侄孙视他为疯子的这种行为。
而小陈也知道,明朝就有一个一定要劝燕王朱棣造反的无聊妖僧——姚广孝。
“当今天子,确是真龙天子。”沈白石微微笑,给李隆基刻了一个“通过印证”的章,“可不知为何,今年以来,至尊的运势,我却是越来越看得清了。”
沈七嘴巴又张开——
叔祖父说,真龙天子的命格,是看不清的。
一旦看清了,岂不是说,当今天子的“真龙”的成色,日渐消减么?
恕沈七我愚钝,我是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能,能让这个庞大的帝国在一夕间分崩离析、能让皇权无比巩固的圣天子大权旁落!
就是栓条狗在兴庆宫,大唐也还是回蒸蒸日上啊!
难道是梁武帝那样的疯狂佞佛?
天子也不信佛啊,别的爱好也不像是能疯魔的样子……
沈白石不去给沈七解释疑惑,继续淡淡道:“谁又说一时不可有两个真龙天子?莫说老皇新皇多为父子——我只说一条,秦始皇比汉高祖只大三岁。”
他俩的大部分生涯都重合。
秦始皇和刘邦,可能任谁也不会怀疑他俩“真龙天子”的成色。
第291章岳父大人新官上任!
对于叔祖父易经推演的实力,沈七和族中老老少少都是信服不疑的,就比如曾经沈七也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唐优质青年,也能作得好文,吟得好诗,偏偏百般不顺,一片颓唐。
结果叔祖父给他一推演,说他是“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的命,根本不需要装什么正人君子,文人雅士,你就“大隐隐于市”,跟最粗鲁的那帮人交朋友,再贪贪小便宜,生涯会顺风顺水许多。
再露骨直白点,可能你小子不适合当啥好人,就适合当一个有点小蔫坏的社会渣滓!
沈七:“……”
一开始还不信,可真这么做以后——
你说怎么着?
吃嘛嘛香,干啥啥成,上班贼有劲!
当然,也只是做这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小吏了,可确实!比以前强行当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快乐多了!
嗯,“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
这特么不是鸿门宴上樊哙说的嘛?
难道老子实际上是樊哙转世?
陈十一郎就是汉高祖?
唔,樊哙是市集上的“屠狗辈”,七郎我还要更高级一点,是市集的霸主……
沈七胡思乱想着,渐渐就歪楼了。
甭管昔日叔祖父的推演多么精准无误,这一次,从叔祖父这里听到他那意图不轨的雄心壮志,沈七还是心虚得不行,哪怕只是想法,流出去了对整个家族也是灭顶之灾呀!
咱们沈家,是不能和沈恪、沈法兴两位先祖那时节制吴兴的辉煌相比,可也还是地方豪强,不愁吃,不愁穿,没必要为了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去以身试法,挑战看上去坚不可摧的李氏铁桶江山。
回过神来,发现叔祖父也在看着自己,显然他把这件事单单告诉自己,那就是视他为族中小一辈的的代表者,想听听自己的想法。
可他刚要投反对票,叔祖父却制止了他:“无妨,老夫观这‘天变’,一时半会儿尚不会发生,真发生了,老夫作古了也不一定……人生七十古来稀,我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沈七听这话,松了一口气,可心中又莫名地有一些小遗憾。
“至于陈郎君,他只要一日在临溪,便要好生招呼他,不可怠慢了。”
沈七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
“疼吗?”柳绘瞪大眼睛,看着陈成右臂上那条“青龙”印记,伸出小小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又快速收回,仿佛碰一下陈成就会原地爆炸似的。
“不疼不痒!”陈成爽朗笑道,接过柳绘给他的热毛巾,热敷在右臂上。心中也在暗自吐槽那个莽夫鲁平,好端端地给小陈洁白如玉的手臂上搞出这么个印记,虽说不适感日渐消退,可也太特么难看了!
作为一个“陈家有郎初长成”的少年美男子,着实减分!
人家还以为是刺青不良少年呢!
今天沈白石那个老不死的,就曾几次直愣愣盯着自己的手臂看,就差贴上来用放大镜来欣赏了!
搞不好也是个老玻璃!
最后干脆放下袖子不让他看了。
老玻璃不能看,小媳妇想看看还是可以的,还能传授一些生物学知识给她,啥叫肱二头肌啊?这就是!
小陈的肱二头肌,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攒劲,也是铁疙瘩!
用来保护一家人,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哎哟!”平时不碰还好,这一攒劲,右臂上一阵酸麻疼痛,十分**。
“完了完了完了!”小陈握着右臂苦恼不已:“这混蛋不知道使用的什么妖法,这条手废了!”
相比较伤痕的难看,那还是功能健全更重要一些。
“别担心!我来保护你好了!”柳绘一本正经地挺直身体道,仿佛在回应“小陈的废掉”。
陈成乐了:“是啊,柳大小姐是本县明府的掌上明珠,在临溪那还不是横着走?有你在,那是任谁也欺负不了了。”
……
小陈本以为借着“酒店十六字秘术”跟沈家人胡说八道已经够扯淡了,哪知道“大魔导师”沈白石老先生对他的推演更加扯淡,内心也没有当“真龙天子”的觉悟,只想赶快把伤了手臂养好。
柳绘给他去药铺抓了药,丹参,川芎,葛根,当归,红花,全是舒筋活血的,口服外敷,一番调养。
看到丹参,陈成倍感亲切——
这不是还是医治孟夫子背疽时用到的让人“不明觉厉”的“血参根”嘛?当时还以为是啥名贵人参,怕吃不起呢!
结果,某天柳绘真的带了两根品相极好的人参回来,说要让他补补,陈成惊讶,一问才知道是沈七郎遇见,得知陈郎君身体抱恙,特送上老参两根,聊表心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况他是如何认识柳绘,又洞悉小陈与柳察躬的关系的呢?
功课做得细,必须要防备啊!
不能收,收了就是受贿坐实啦!
收礼办事,是小陈最讨厌的歪风邪气!给他送回去!
柳绘道,收了他的东西,不给他办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陈成:“……”
小妹妹你很腹黑啊!
言之有理!
小陈自己拿了一根,另一根进献给丈母娘,鼓吹其大补元气、复脉固脱、补脾益肺、安神益智等等奇效,最重要是还能“美容养颜”,听得岳母大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他有心。
可是呢,自己也不舍得吃,切了片,每天放粥里,给寻访三农回来的柳察躬吃。
岳父大人一吃,嘿,容光焕发,精神百倍,上山下乡,全无疲惫。
到了上任的日期,在女婿小陈的陪同下,正式驾临临溪县衙。
取出由门下省政事堂草拟文书经中书舍人进奏画敕字,吏部给发的“敕授”,以及此时作为“个人档案”的告身,告身上写明了新任县令的姓名、年龄、籍贯、体貌特征等信息,这两样东西就是赴任时必备的“官凭”啦。
一一验明之后,临溪县上下官员、吏员、差役全来拜见。
事实上,“验明正身”也只是走个过场,先前柳明府作农人装扮时,已经到衙里来过一遍,因为欺行霸市的行为,把县衙里的人个个骂得狗血喷头!
从那时候起,大家就知道,新任明府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了。
这里面的人自然也有“市令”沈七郎,今天一见陈成,便是笑容可掬的样子,格外地恭谨客气,搞得小陈都有些发毛。
沈七的小弟们个个都见平日倨傲的大哥竟然如此谦逊有礼,都暗自奇怪,可想想也是合理:
柳明府看上去是个不通人情的家伙,要想和他搞好关系,还是要从他身边人下手!
小陈可不是一般人,是明府大人的爱婿啊!
一个女婿半个儿嘛!
众人也都对小陈笑脸迎人起来。
这些人的样子,让小陈深深怀疑他们与之前强行压低市价的那群衙门老油条不是一拨人……
经过“地不知寒人要暖”事件,新任明府的上任仪式一切从简,没有苏州帛锦当地毯,没有千根红烛映面红,连“爆竹”也只烧了两根就算热闹过了。(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燃烧的竹子”,唐人还不能放花炮嘛。)
歌颂“青天大老爷”的人民群众(托儿),更是一个没请。
作为女婿的小陈,此时自然应当送上大礼了!
人参就不跟岳父大人说了,反正他已经吃得红光满面,器宇轩昂了。
当初岳父说他“天与之摛翰振藻”,献诗一首那是免不了的。
小陈张开已经写好的诗作道:
越王台边春一空,但有雪飞杨柳风。
我从襄阳下东流,重叨复对趋庭中。
柳甫官居临溪下,不脱辔衔秣征马。
绿槐阴阴门对街,知叔自此少闲暇。
古来为县有盛名,不过垦田归桑柘。
欲苏浊水頳尾鱼,舞文吏胥无假借。
朝廷本意在治安,外论不然可惊唶。
岂如规摹跨三代,首听官师困鳏寡。
簿书期会可半功,区别枉直教刑中。
杜光作刑至载割,及民无辜受笞骂。
权衡此心坐堂奥,草木遂生虫蚁化。
几时可上君政成,即买扁舟极东下。
柳察躬见小陈用孔子教育孔鲤“叨陪鲤对”的典故来形容自己对他的教育,颇感欣慰,小陈见他明明要露出微笑,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他除了第一次见小陈时大加赞赏,以后,尤其是小陈成为他指定的“女婿”后,就不肯太夸奖了——毕竟不能让这小子太嘚瑟。
首肯之余,自己也挥毫道:
弦歌试宰日,城阙赏心违。
北谢苍龙去,南随黄鹄飞。
夏云海中出,吴山江上微。
——
这是本是宋之问送友人赴任武进的旧作,可是岳父大人只写六句,却是留下一行,似乎他另有想法。
小陈只见他信笔写道:
愿兹风雨顺,衣食丰临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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