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情诗与剑榜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庆二年
从昨天和各位货主现场的交流来看,以前县衙“采购”,扣扣索索的事件也是时有发生,只是损失不大的话,最后大家都忍了而已,如果他们所言非虚,那你这可就是惯犯!
更何况,岳父大人还没有来就任呢,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一个好官,老百姓们人人都欢天喜地——这一听本来就是你们敛财的借口么。
沈白石听了沈七的狡辩,勃然大怒,喝道:“
临溪明府知不知,一丈毯,千两丝!
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你这畜生,还在这里狺狺狂吠!”吼完又向柳察躬道歉说,这“临溪明府”是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说的,实则这桩混账事完全是沈七和他那帮狐朋狗党所为,影响恶劣,对柳明府官声的影响是很大的,这也需要沈七一力担责!
小陈有点意外,自己的诗竟然也被沈老爷得知了?背起来还特别顺口的样子。
沈七被吼,也是可怜巴巴,指着小陈向对方求饶道:“三叔祖!七郎真的冤枉啊!别的不说,单就从这位小郎君约定收购的帛锦——”
就需要经过择茧、缫线、水煮、拣丝、练线、红蓝染、织布……
制造一匹素织的丝绸,需要至少两个工人,工作五天,这么复杂的工费,加上蚕丝费,一匹丝绸就可要近万钱了!
“侄孙就算再嚣张,给这位小郎君的酬劳,也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资财吧?那侄孙不是成心要激起对方的愤怒,让他与我不死不休么?”
“所以,真的是衙门里那些糊涂的家伙们,不识佳品,哪怕我交待了应当付给的钱财,也没有记在心上,才酿成这桩误会啊!”
衙门中的众人,纯粹是没有鉴赏能力,心说给一万多钱已经够多了,再给那对方真的是贪得无厌、无理取闹的奸商了。
哎,你别说,这也有理。沈七郎不愧是“市令”出身,对于商场中这些价格的拿捏,当真是十分清楚,而且这买卖双方的意向价格相差过于悬殊,也是注定要引发大矛盾的,沈七这么精明能干的人,肯定不会不注意这一点。
更何况小陈还是不能吃亏的主,敢盘剥到他的头上,他就敢于写诗,把事情宣扬到全县皆知。
可是他的说法,沈白石老先生并不接受,他气得胡须发抖,双腿战栗:“这畜生还敢狡辩!”挥舞手杖,就在沈七背上狠狠抽了三下,疼得对方嗷嗷直叫,只能连连告罪求饶。
“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啦!全凭柳明府发落!”沈白石气呼呼道。
柳察躬冷眼旁观了半天,没有发话,这时候道,自己清心寡欲,不爱奢华,并不需要给自己举办什么大型“就职典礼”,至于沈七和他的哥们的“一片好意”,他也心领了,采办的东西,如果日后县里办公可以用得上的,如纸笔灯烛,都可以留下来,只是缺少的价格,都需要一律补上来。
先前陈成已经垫过了一部分,这些钱该还给他。
至于沈七郎,念在“不知者不罪”的份上,姑且这回就绕了他,让他反省几日,以后莫要再犯了吧!
一听岳父大人的意思,是要宽宏大量,既往不咎了,小陈有些不满,因为在他看来,这对祖孙,分明就是在演“苦肉计”嘛!
但是又不好当面质认出来。
沈白石也觉得对沈七的处罚过轻,示意理应自掏钱包,把这回克扣了吃亏了的货主,一律价格提高一成作为补偿。
而贪了小陈帛锦数额巨大,不但要一律补上,还要再加两成,以示诚意和惩戒!
小陈却不满意这个结果,说我也不赚这个钱,我把先前收的钱还给你们,你们也把我的布还给我,还能给媳妇、岳母做几件新衣服,免得被你们拿去当地毯,太暴殄天物了!
此话一出,沈白石两人都有些尴尬,自然又想到临溪衙役们拿出来堵塞小陈说的话。
收回也行,而先前交给小陈的那一万多钱,就作为补偿,一并奉上了!望小郎君熄熄火,免得再写什么“临溪沈家知不知,一丈毯,千两丝!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的诗句来了。
小陈心想:你们不是在跟老子开玩笑吧?
这么一来,岳父大人收受贿赂不是坐实了?
小陈我就贪你们这么点钱?
绝不同意!
你们只管退回我的布,我也退回你们的钱,这事就算是了了吧!
小陈的处置方案也得到了岳父柳察躬的认可,毕竟吃人的手短,拿人的嘴软,还是不要与对方有什么利益纠葛才好。
这桩事件就算暂时这么处理了,沈老爷没能找到补偿小陈和柳明府的方法,也是格外亏欠的样子。在稍后的酒席上,恭谨谦虚,礼节备至。以至于小陈都在怀疑,这到底是一个演技出众的老狐狸,还是一个真正的正人老君子了。
想象的“鸿门宴”,没有发生,“诗斗”、“比武”也没有发生,杀人立威更是没有影子的事,沈七郎被揭开捆绑之后,也是恭恭敬敬,完全没有临溪县衙役们口中那种令人生畏的形象。
小陈先前准备的才能,没有一样用上的。
饭后,沈老爷带领柳察躬和小陈参观了宅邸,也聊到了许多临溪的人情掌故,却是比乡下文盲农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靠谱一些。
期间也来到了百寮山之阳至长桥河区块,因有长桥河、县桥河的阻隔,应该还是一片荒地,只有几间未完成的大屋在那里,说是营建的“祖宗祠堂”。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几间大屋来来去去修了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花了多少钱了,可两次毁在“天火”之中——由雷电或物体自燃等自然原因所引起的大火。
小陈一时兴起,道:“你这是金生水之地形地貌,水星体以蛇形结地,左仙脚侧身中段结穴,此为‘侧仰佛手’之形格,其在手心窝掌中结穴,收纳整个形局砂水,实属怪地!”
老头有些吃惊:“那怎么办?”
小陈摇头晃脑道:“
庚山甲向兼酉卯吉度分金,三运建立,向上震卦大旺。
其来水为逆水朝局,本向本水源,收纳水口,原为壬十字天机水,现人工做为艮,作救贫黄泉之水。
其收峰,右方虎方突秀之峰有旗、鼓相眏辰巽峰,此峰消纳为小吉峰
其取用理气:
其龙坐相配谓先后天相见之机要理气,些子生出克入法谓生入进神星,主催人丁兴旺。又合乎杨公都天宝照经言:“辰戌丑未四山坡,甲庚丙壬造作多。若依此理无差谬,清贵声名天下无。为官自有起身路,儿孙白屋出登科。”
第289章 受张果老指点的小陈
小陈撸起袖子时,沈白石老爷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手臂上那条先前被鲁平打伤的那条蜿蜒绵长、状如青龙的伤痕。
反而是他挑自家祠堂的风水问题并咋注意听。
但话在其他沈家人耳中,就完全不是一个味道了。祠堂是一个村落、一姓宗族的家庙,用来供奉祖先之灵,祈求赐丁降福,延续一脉香火,繁衍子孙后代。也是宗亲中有相关大事盛事的时候用来聚会议事的场所。
从营建起,那就是请过高人指点,宗族里仔细研究过的。
柳明府这个书童有点多嘴,大家都看在眼里。
何况就在昨日,他还带着一个黑黢黢的番人,在临溪市集上卖苏州帛锦,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还写了一首字字见血、刀刀扎心的《红线毯》诗,只消听过一两遍,就能让人在心里印象深刻。
现在,他又开始奢谈风水。
小伙计,你到底要哪样?
别说他们,看着小陈长大,知根知底的岳父柳察躬都觉得这小子满口胡扯八道,想让他消停会儿住嘴了。
这里毕竟是人家选来盖祠堂的,很多人很忌讳旁人胡说八道的。
小陈看到众人都是一脸不相信的冷漠样子,有些不悦:“我说的这些都是有根据的啊,实在是看到——另有更佳的区域盖祠堂,才忍不住出言提醒的,当然,爱听不爱听,那是你们的事……”
众人听他随心所欲,想说什么说什么,丝毫不避讳,忍不住道:“这位小郎君,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啊,我们是真的想‘请教’,你口中这什么‘逆水局’,什么‘壬十字天机水’,什么‘庚山甲向兼酉卯吉度分金’,到底有什么讲究?”
说是“请教”,实则已经略带讥诮,你不要以为拿出这些半通不通的古怪词汇,故作高深,就能瞒过我们乡下人了……
咱虽然是乡下人,可祖上也是出过封疆大吏的!虽然那是在百十年前的前朝的事了……
柳察躬听对方有意责难了,虽然暗自责怪小陈多嘴,可还是帮他解围道:“我这后生年青傲气,口无遮拦,各位不要与他计较。”
陈成道:“怎么连柳叔父也不信我呢?这个我是真的在行!哪位朋友问的?啥叫‘逆水局’?逆水局指的是翻身逆势结穴,以受当面来朝之水。天理宜顺,地理呢?宜逆!龙逆可得水,砂逆能闭风,寻地又以‘得水藏风’为重,所以逆水局为首论的局。遇有融结,多是福力绵延之地!”
众人彼此对视,见这小子信心满满地回话,侃侃而谈,说的还不像是当场编的话!
莫非他真有几分水?
“咳咳,可是——”又有一名沈氏族人质疑道:“就像你说的,‘逆水局’是福地,可现在这片地方,与你说的那边,相距也才数十丈,怎的在彼处‘逆水’,在此处就不‘逆水’了?”
“此处也逆水啊!”小陈眨巴着眼睛道。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那为何还要挪到彼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你无话可说!
陈成也笑了:“逆水局多结于水口之间,高穴不怕大水特朝;穴低则要唇厚宽,或有左右砂围抱,成内局,承接大水,才不被割荡!如有急流直冲或穴场太低而不称水,也为凶局。故不要认为一逢逆水局就属吉地——你们再看这一片的形势……”
小陈一指,果然与他说得不差!
还真有几分门道!
这小子,莫非比族里当时请来的“高人”还要“高”?
又指出,所谓“壬十字天机”,必得城郭完密,前后左右环围,然后能藏风,而不致有荡散之患,是所谓“明堂惜水如惜血,堂里避风如避贼”云云。
直把沈家一众大老爷们说得一愣一愣,越听他鬼扯,也觉得有道理,越觉得其中奥妙无穷。
到最后,都有点接受自家新祠堂的选址不好了——
如若不然,也不会一年又一年,拖拖拉拉修得不得劲。
暗中吐槽的族人也为数不少,甚至觉得这就是族长借着修祠堂的由头在敛财。
现在被小陈一一剖析出利害,让他们有拨开云雾见太阳之感。
只是这小子小小年纪,没理由诗也作得好,生意做得也挺有创意(往湖州卖苏州锦),还懂风水啊!
“小郎君,这些东西你都是从何处学来的?”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这个嘛。”小陈眨巴眼睛,道:“小子幼年时曾有幸在河南道得遇通玄先生张果,他便指导了我一点丹砂星象知识,尤其是这家宅要诀,算是获益匪浅……”
“通玄先生!”众人大惊,脸色都变了,连柳察躬也忍不住满脸黑线:
这小子越扯越不着边际了吧!你幼年时哪些事情我不知道?我怎么就没见过张果?
事实上,著名的炼丹家张果,还有一个更为后人熟知的身份:
特么的就是民间所传“八仙”中骑驴的那个张果老!本名张果,由于他年纪很大,据说武则天时就已经数百岁,所以人们在他的名字上加一个“老“字,表示对他的尊敬。
基本上可以确定,历史上的确有这个人,和韩湘子是八仙中仅有的两位“名留青史”的人物。他的故事最早出现在《明皇杂录》,生平又见于《新唐书·张果传》。曾在开元二十三年被唐玄宗召至京师,演出种种法术,授以银青光禄大夫,赐号通玄先生。以后他以“年老多病”为由,隐居中条山。
他的离奇事于唐代就很盛行,到宋元以后越传越邪乎,甚至还有李隆基想把妹妹玉真公主嫁给张果老这种“骨骼惊奇”的民间故事,真是乱点鸳鸯谱。
最可气的是,公主倒贴他还不要——张果老却坚持不受“乱点鸳鸯谱”,还作了一首诗说:“
娶妇得公主,十地升公府。
人以为可喜,我以为可畏”。(貌似……张大仙的诗不咋样?)
吟完大笑不止,然后掏出纸驴,吹气成形,倒骑驴背走了。(退场还蛮张果老的)
这尊大神放在后世就唬人,在此时更是如此,毕竟连当今天子都被这老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陈成为了防止大家不信,举例道:“当初,通玄先生教我一首歌诀,至今我在牢记着呢!曰:
十二阴阳一路排,总是卦中来。
关天关地定雌雄,富贵此中逢。
合禄合马合官星,本卦生旺寻!”
众人一听,又是瞠目!
因为这“歌诀”的品相,也着实不大能入人眼……很像是随口胡编出来的……
可见陈成挺自豪的样子,又不像……
毕竟看看“娶妇得公主,十地升公府”那样的句子,可能张果老的文学水平也就那个样子吧!
没有人要求不能写好诗的老道士就不能成仙,就不能过海吧?
总之,小陈最后强调了,百寮山的确为是一座“小吉峰”,经言:“
小吉峰起秀如枪,尖尖顿起照屋堂。
儿孙把笔龙蛇走,定作曹官七品郎。”
沈家世代居住于此,定能催文贵、官宦之砂应也。
说了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话,到最后还是肯定了沈家聚居地的风水好的地方,倒是令人稍微喜悦了几分——单单是祠堂择址不好的话,那就换地方吧,这里可以用作别的用途嘛。
此后,大家都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宾主相欢,尽兴而归,之前结下的梁子,倒是都有默契不再说了。
沈白石最后邀请了柳明府参加行“扫蚕花地仪式”的民俗活动,与民同乐,柳察躬自然也是欣然应允。
翁婿二人向沈家告辞,回临溪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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