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情诗与剑榜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庆二年
江森也明白,手指轻轻指点着他,意思是:你看吧!我就说你当时干得不对!
陈成挠挠头,也不知该怎样和小姑娘说。
其实也没啥,就是小陈夜奔出逃洛阳到房陵之后,很是颓唐沮丧了一阵子。
尽管后来家人得知了他的后续状况都寄来了问候,可是陈成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还是写信给岳父岳母:
陈十一郎已经不是名震两京、诗传四海的陈十一郎了。
前途几乎丧尽。
长安处处都是他的仇敌,结下的梁子不知凡几,个个碾死他都比碾死蚂蚁容易,想想都觉得后怕。
更关键的是,经过在两京那段纸醉金迷的日子,他所会的那点诗词存货几乎要被消耗完了,也就是后期也很难凭借这个考科举“东山再起”——当然这一点他没说。
既然曾经的“潜力股”小陈实际上已然跌停,已经是这样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柴,那便匹配不上河东柳氏家的掌上明珠啦!
我和小绘青梅竹马,自幼便是玩伴与良师益友,我也不忍心为我这个柴废,耽误我这妹子一生的幸福!
依我拙见,两家家长昔日戏言的“婚约”,还是就此终了吧!
放心,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便当不成叔父叔母的好女婿,小陈还可以是你俩的好子侄嘛!
第295章 扯点布给岳母媳妇做衣服!
陈十一郎!
你也知道,河东柳氏门风极严,而且族中长老对小绘的期望也是很高,现在基本上已经是把她当做柳家“谢道韫”“蔡文姬”来培养!
而你现在,已经沦落成流窜江湖的草芥!
她与陈家的这婚约,还是尽早解除了吧!
以上,都是熟读2008到2014点娘小说网“退婚流”网文的陈成非常了解的套路。
在他看来,也是完全可以理解并接受的。
在柳家先开口侮辱他、乃至他的家人之前,他还是率先发言,“好聚好散”吧!
事实上,作为一个理性的“成年人”,就算没有遇到大挫折,陈成也不认为自己以后会娶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怕等个十年八年,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也不成!
那时候看小家伙在面前活蹦乱跳,又是唱歌跳舞,又是学诗算数的,很可爱,很喜欢,可那不是对小妹妹甚至是侄女、闺女的喜爱嘛!
就好像记者采访老农民,问“为什么不能近亲结婚,也就是娶你表姐表妹?”
老农民挠挠头说:“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呗!”
可能还真是这样,心理上都有罪恶感啊!
谁曾想,信寄出去之后,岳父岳母不但没有“摆脱这到处惹祸的混小子”的轻松,反而“勃然大怒”!
你把我们柳家当成什么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婚想结就结,想退就退?
告诉你!
没门!
君子重一诺,一诺敌千金!
你以为我们说着玩玩的?两家家长当时发了话,那你就是我们柳家的人了!
小绘也是你们颍川陈氏的媳妇了!
别说你成现在这样了,就是再落拓个十倍,百倍,那也仍是如此!
臭小子!好好做你该作的事!好好攒钱!以后小绘的嫁妆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的!
战战兢兢地拜读着岳父岳母的回信时,陈成半是羞愧,半是感动。
他原本就该知道,出身河东柳氏的岳父大人,立场就是那个样子。
要是不想娶小绘,那唯一的选择就是老爸和柳叔父议定之前,大哭大闹,断然否决——
否则,只要没有天灾**,俩娃儿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该成一对。
什么“性格不合”“志趣不合”“性别不合”,统统都没用!婚先结了别的日后再说!
培养感情?不需要!陈爸娶陈妈,柳爸娶柳妈,哪像你俩老早就认识,不到结婚那天见都没见过……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陈成:“……”
你要说岳父大人迂腐吗?
陈爸更迂腐。
当初他在江州为官时,答应了未来和当地罗家的男娃儿结亲。
只可惜生出来小陈是男的。
幸亏后面老娘又给他生了妹妹,如果小陈后面生了陈京、陈归又是男孩,搞不好以老父亲那一辈“君子重一诺,一诺敌千金”的个性,就要让小陈“男上加男”了。
就是一想到老爸老妈和一家人现在河南禹州,以后要千里迢迢把妹妹嫁到江西九江,真不知是喜是忧呢!
但到时候如果老妹儿不愿意,那她二哥才不管什么“一诺千金”呢,直接帮她悔婚没商量!
小绘也是这样,虽然她从小就很粘着自己,可只要她到了独立自主的年龄,她想做什么,或者要“无情抛弃”小陈——那也无条件做她最大的主持者!
因为,她也是一只可爱的小妹子嘛!
现在柳绘问起那封信,陈成当然不好意思直说“废柴小陈主动退婚”,这让小家伙听起来不是会伤心嘛!
思忖半晌,吞吐道:“那个,我就是说,山野之间乐趣无穷,也没人逼着读书,也没有人逼着作诗了,每日和江森饮酒取乐,真是快乐无边呀!”
江森:“……”
柳绘恍然大悟:“你写得这么不争气,难怪阿爷怫然不悦,阿母长吁短叹了!”
然后又问:“房陵的山间,真的很好玩嘛?”
陈成微微笑道:“那可不!——最是人间四月天,正值山茶开采时!与漫山遍野的茶香为伴,从上茶山采茶青,对着山谷放声高呼,说一句,山谷能回答你十句!”
“夏日里,躲在山林中,白云下,溪谷畔,松树间,探寻隐匿在深山老林里的幽泉,采蒲草为席,汲山泉煎茗!到了夜晚,繁星点点,萤火纷飞,给他们讲鬼故事,别提多好听了!”
“秋天啊,我们忙着在山里拣果子,挑桂花,制花酿,准备过冬——到了最天寒地冻的时候,燃红星火炉,品村酒浮香,一人临帖,启窗观雪!别说多惬意啦!”
陈成寥寥几句,把山间四季的诗情画意描绘了个遍,听得柳绘不禁悠然神往,不由得埋怨他道:“这么好玩,你竟然都不叫我去!”气鼓鼓的。
陈成忍不住哈哈大笑。
江森悄悄对陈成道:“那山都是秃的!咱们不是练剑,便是读书,青黄不接时不啻就要去树林里挖老鼠吃了——哪有二公子你说的那么优哉游哉!”
陈成也附耳道:“小孩嘛,你总要给她描述点美好的愿景,记住——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还他马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感情二公子你不种地,不知道播种插秧有多累是吧?
江森想了一会儿,道:“我就知道,要是今天你的布还是卖不出去,那就别美好的愿景了,都面对残酷的现实吧!”
陈成:“……”
特么要是卖不出去还不是你这傻小子胡乱进货导致的……
……
江森所言极是,三人守着几匹苏州帛锦,果然无人问津!
碍于小陈身份不同了,已经是本县明府的爱婿了,他也不好再次施展“江南丝绸厂倒闭了”那一套了。
而且从前次的过程来看,也不是太起作用。
因为“扫蚕花地”而兴起的大集,前来临溪采货的,都是冲着本地丝织品来的,单小陈“与众不同”,众行商看了都有些好笑。
当作为“市令”的沈七郎带着几个小弟来巡视时,陈成三个人都已经有些恹恹欲睡了。
中间柳绘嚷嚷着肚子饿了,小陈还给她买了一份汤饼!
一分钱没赚到,还赔了一碗面呢!
与那天跨马而来不同,沈七今天倒是低调,步行来的。
之前陈成怀疑他“公马私用”,岳父大人入主了之后才知道,临溪县衙没有“公马”,前任县令的瘦马已经老死了,上面还没给配新马呢……
“陈郎君这帛锦,还卖么?”沈七问。
陈成看他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卖啊!怎么不卖!”
“你说个价,我全包了。”
陈成有些恍惚,特么好像某人一模一样的话前几天就在这市集,已经说过一遍了。
货他也拿走了。
“钱”也给了。
然后,自己又把货拿回来了。
“咳咳。”陈成淡淡道:“我可不想再说好两万八,给我一万六了。”
沈七郎哈哈大笑:“不会了,不会了,以陈郎君的身份,我再欺瞒你,岂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陈成心道:我特么能有什么身份——不过我岳父是本县一把手,的确吃你死死的!
沈七郎正正形色道:“不说笑了,这苏州帛锦我是真的有需求。”
那天他们在市集上采购的其他东西,的确是为了迎接新任县令采办的,唯独这帛锦沈七是要拿回去自用的——
偏偏他的那帮小弟没问清楚,没弄清这么多刺绣精美的布在“迎新仪式”上做什么用的,又低估了其价值,还搪塞了小陈一句“用来做地毯”。
这就叫“乌龟吃大麦”——糟蹋了!
至于沈七为何有需求,简单啊,他家就有不少织户,要本地丝布,他要多少没有?
连今天请的几个“蚕花娘子”都各自做了丝布衣用来表演!
就是要搞点不一样的,家中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能穿上不同技艺品类的华服,才能彰显阔绰嘛!
陈成想想也是,本地也必须要沈氏这种豪姓大族,才消费得起奢侈品。
“既然你的确想买——”陈成有些莫名其妙,那特么那天我索要回来你还同意了?
沈七不好说经过那天和叔祖父的谈话后,小陈在他们那的“身份地位”已经有些不一样了,道:“还不是因为沈七犯错在先,强行再买,会令陈郎君不悦——现在当面锣对面鼓,众人公证之下,公平交易,岂不是没有了后虑?”心想:你到市集上再看一看,也会知道,并不那么好卖……
陈成听了觉得有理,再加上不卖给他的话,实在找不到下家了,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了下来。
沈七也说了,还是上次他俩议定的价格,现场交钱!不占你的便宜,也不吃你的亏!
陈成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就是提出你一匹十丈,要留两丈的帛锦与我,好回去之后给岳母大人和柳绘小娘子都做件礼服。
沈七哑然失笑,自然应允。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小陈重新变成了“腰缠万钱”的小土豪,又跑到卖本地丝布的摊位,要求再买一丈六尺的绢布,回去之后再给岳母小绘做套内衣。
对于这种事他竟然直言不讳,柳绘瞬间羞得不行,可强忍着羞意,她却推脱不要帛锦衣,也不要绢衣——
家中消耗,向来只靠父亲做官的俸禄,他克勤克俭,肯定也不想妻女穿着绮丽的华服招摇过市!
经过他的下乡探访,如今虽是太平盛世,可也不是人人丰衣足食,更不要说绫罗绸缎了!
陈成听着小姑娘着急地跟他描述着,以及自己不要新衣的执着,颇有些感慨。
长叹一声道:“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四句一出,又和那日“地不知寒人要暖”的效果差不多,市集上众人都纷纷侧目!
尤其是那些从事蚕桑半辈子的人,更是神情复杂。
沈七郎也打量着他,若有所思。
虽然对方似乎只是随意一说,可自己就像被指着鼻子骂了一般!
毫无疑问,区区二十个字,就把人物的神态、见闻、感受都写得绘声绘色、有血有肉!
就这么一个生活细节,便深刻揭露了看似“太平盛世”下的极端不合理!
城里身穿丝绸服装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富人!
养蚕者、织布者更是心有戚戚,像自己众人,即使养一辈子蚕,也是没有能力穿上美丽的丝绸衣服的啊!
柳绘以为小陈这诗是听了父亲访问的民情之后写的,更加动了恻隐之心,忧伤道:“那我更不要穿丝绸衣服啦!”
陈成摸了摸她头上的小丫髻,道:“是呀,养蚕织布的叔伯姨娘们,明明付出了那么多艰辛,可却穿不上自己的成果,的确很难过。但那的确是生活所迫,没办法的嘛!柳叔父来做了父母官,可不就是要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有条件讲究的时候,他们也可以讲究啊!”
我辛辛苦苦背着几匹布,翻山越岭,忙活不休,最后要是连自家的亲眷都穿不上件把件好衣服,那我就跟诗里那个人一样可怜啦!(江森:明明是我在翻山越岭背着布……陈成:可特么也是你小子进货进的这坑爹的布……)
要单说漂亮的话,那丝织品的确古今都是豪奢了,未免华而不实,可真丝光泽柔和,手感柔软,贴近皮肤滑爽舒适,制作亵衣还是轻便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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