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情诗与剑榜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庆二年
“子平,这里有长安发来的最新指示,我们的段位评比将要采用新的排位形式,你根据总编讲话精神拟定十个方案,我择优选用……”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一个不用,因为常主编很清楚,“最新指示”来自于陈总编,而陈总编心眼小的很,最讨厌下面人自作聪明删改他的既定方案,尽管连常鼑也认为陈成这小子的方案“中二气十足”……
……
看着自己口说“常登科那小子”,不过六个字,可办事处里的众人无不骇然变色,陈成心中不禁暗自得意:
哈哈,我就知道,常鼑压人立威是很有一套的,要不然也不会只留他一个在桂州也能让一大帮人服服帖帖,广州那边还屡屡请求派他前去驰援……
但这又如何主编终究没有总编大!
等常鼑出来了,你们见他对总编我服服帖帖、轻声细语的样子,你们定然要敬我如虎,纳头便拜了!哇咔咔!
陈成掸了掸衣襟,头昂得更高了。
等着他们意识到自己是下来视察的大佬,是给他们发工资的金主,场面一定热闹极了!
说实话,陈总编现在挺享受每到一处诗榜办事处,人人赞他誉他,推崇备至的时刻。
毕竟出了两京之后,也就在各地诗榜办事处,他才能体会到当年身处大唐中枢,从者如云,应者如雨的风光时刻,他的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哎呀,好汉莫提当年勇啊!
我现在不说,想必常鼑以前也是跟你们说过的,总编不是凡人呀!
浮想联翩着,陈总编自己就要飘起来了。
众人愣了五秒钟的时候,才有人打破沉寂,跺脚轻呼道:“你胡说些什么!”
对方过激的反应让陈成莫名其妙:“我怎么胡说了”
说话的“前台招待”李小哥张头张脑探查了一番,像是怕被人听见,然后回过头来冲陈成把眼一瞪:“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话,让人听了,你一辈子都完了!”
陈成吓了一跳:靠!你也太夸张了吧!我只是叫了一下小常的诨号,他何德何能,能让老子一辈子都完蛋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得那仨字的——我且劝你!不能说!”李小哥心潮未平:“这幸亏是主编外出采风,不在办事处,他要是在的话,你这一辈子!别想在诗榜上突破‘大诗师’了!”
陈成哑然失笑:我以为是什么“完了”呢,原来是评不上“大诗师”啊!
这算什么
老子可是正儿经的“天下第十”!
正当他想开口教育一下这位“眼力劲很差”的前台接待时,里面走出来小编的小头头萧子平,萧子平看了陈成一眼叫道:“怎么是你!老子正想找你呢!”
陈成诧异:“你找我,做什么”看前台小哥,前排招待李小哥又是挤眉,又是弄眼。
第335章 总编竟被小编教育了!!(第二更)
李小哥含糊小声道:“你这小郎,初来乍到,行事如此冒失,也不知道收敛!这下‘削人王’出来了,你可要吃大亏了!”
陈成正想说主编我都不怕,这一看就是小编,有什么可怕的
却见萧子平大步踏来,险些就要扯小陈衣领,吓了小陈一跳!
萧子平咬牙切齿道:“你小子,今日让我颜面扫地!”
擦,咱们素未谋面,井水河水不犯河水好吧!
萧子平挥手指向身边在手录寄给长安的评比实录的一青年道:“张珪兄见你长得端正,讨人喜爱,那是力排众议,给了你‘诗之力九段’的评价的!还挨了王庚兄的好一通争论。你自己去打听打听,若不是声名在外的世家子弟,无名无姓的人,哪一个年轻人来,第一次参加评比就能获得九段评价”
陈成听人家的意思,似乎是说自己在“靠脸吃饭”,有些不服气,想说,我当年参加千秋节诗会的时候也是“无名无姓”,同场竞技的,全是“世家子弟”,包括当朝宰相李林甫带十七个龟儿子——
照样脱颖而出啊!
你们没见过世面就没见过世面,别把这事说得言过其实啦!
萧子平连连摇头:“无奈啊无奈!想不到我和张珪兄竟是看走了眼,今日给你那么高的评价,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真是名声扫地,深以为耻啊!”手指着墙上高悬的众才子的姓名段位,“6负3胜诗之力四段”陈梦见是最下面、吊车尾的存在,这还是在他没继续比赛的情况下,再跌075段,他就没办法出现在这面“光荣墙”之上了。
对方先是说他“徒有外表”,又奚落他“屡战屡败”,这让陈总编的老脸挂不下了,涨红了脸、硬着脖子道:“我……我怎么了我!我还觉得你们给我‘诗之力九段’给低了呢!”我虽然胜少负多,可是最后他们一群人也都承认了我“才艺过人”的!
“给低了”萧子平摇头哂笑:“初始给得再高,也抵不住你一直蹭蹭往下掉啊!给的高,掉得多——那么你我更没脸见人!写诗的人是你,你笔头烂;看走眼的人是我和张珪,眼瞎!”
陈成:“……”操,嘴太毒了吧老兄!
就在他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写字的张珪伸手示意他不要说了,让陈成看这位抄写员的目光中都带点感激了。
张珪叹口气,对萧子平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一副他眼瞎他认了的样子。
陈成:“……”
靠……
“你不服气么来来来,我们有诗为证!”萧子平示意张珪停下笔来,取过他案前的原始资料:“你看看,你与他们较艺的第六场,写的这首什么什么——呃,我给你念念啊:
诗路冷凄凄,愚人却着迷。
只因功利重,所以不能知——
写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这不就是大白话,也能叫诗
再看这句:
欲诗无绪理,心中泛苦滋。
学生勤苦学,必定大诗师!
我的天!天真如此!痴人说梦!只要苦学,就一定能成为大诗师吗那大诗师也太不值钱了吧!你自己往墙上看看!十岁以下的,我们评选的七十四州里,一共才四位‘大诗师’!就你这个半吊子水准,字怕都未识全,还想当大诗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对方把陈成状态最差时写的诗一句一句剖解在他面前,听得陈成无比羞惭,想辩解又不知道从和说起!
我当时不就是一连写了好多首了,词穷诗枯了吗!
还能把句诗给顺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你怎么不去试试一天连写十首首呢!就是三四首都受不了了吧!
而且,你只看到这是“诗之力375段”的陈梦见用这种语气跟人家说话。
可我要是“诗王”级别的陈苌呢作为江湖前辈,我难道不可以勉励一下后生晚辈们勤学苦练,从而达到陈苌我十分之一的成就吗
回想起来,当时这首写出来也没让“后生晚辈”们感到信服,反而在嗤笑一阵后纷纷投票认为自己落败……
“咱们再看第五首,同样是臭不可闻……”萧子平越说越激动,又翻出陈成的另一篇作品来“深度批判”,言语之辛辣,口气之呛人,听得陈成也不禁头越来越低,羞愧无比。
中间这几首写得不行也就罢了,你怎么就不能讲讲我开头、结尾写得不错的那几首呢……陈总编委屈地想。
结果说来就来!
“你这最后一首,虽然是你赢了,可以为我就看不出来吗”萧子平冷笑道:“抄袭的!裸的,光天化日之下,抄袭啊!”
陈成有些不相信:“抄的怎么可能!”我要是想出人头地的话,也不至于抄这个水平的诗啊……
“哎!”萧子平连连摇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泪啊!你且听好了!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陈成长大了嘴巴,错愕不已,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
擦!你怎么知道我借鉴了《天净沙秋思》
不对啊,你怎么会背《天净沙秋思》
萧子平见他反应,心中敞亮,冷笑着继续背道:“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想起来了么你敢说,你那诗,不是从这诗上面来的”
陈成:“……”
这一点,我是真的不敢说啊……
“我们几个,那是一眼就看穿啊!没有当众给你挑明了,已经是给你留面子了!”萧子平叹息道:“此诗乃是我诗榜前总编,颍川十一郎的扛鼎之作!这么出名的诗你也敢剽窃篡改,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蠢不可及呢”
陈成:“……”
擦!《天净沙秋思》是我写的嘛
或者说,我啥时候写了这首“扛鼎之作”,怎么没有映像了……
嗯,这诗的确也只我会写,早写晚写罢了……
毕竟,我会背的诗就那么多……
对方几乎用尽了恶毒的词语来挖苦自己,可是当他提起“颍川十一郎”时,和同事们由衷露出来的“未见其人,敬仰无比”的神情,让陈成想到了《唐伯虎点秋香》上还没看出华安就是唐伯虎的秋香。
总算,心里有了些慰藉。
“我那个,不是剽窃哈。”陈成干笑两声:“我不是,‘致敬’么!”
“致敬”萧子平玩味地看着他:“把同一件事,换两个字说出来,那叫‘篡改’,不叫致敬。”
第336章 陈总编的诗,都是垃圾!(第一更)
陈成抓耳挠腮,怎么都不自在。
只能劝慰自己:还好还好,只是陈成“剽窃”陈苌,我抄我自己!
这比之绍生剽窃孟夫子的行为,还是要好一些的,何况最后绍生也洗白了,陈某人也终有一日能洗白的……
对方也说了,先前对自己印象不错,可怎么“6负3胜”之后,就看小陈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忽然,陈成想起来自己为桂州诗榜制定的一条新规:
“责任编辑”,如果“看走眼”严重,比如评定了某人一个段位级别,但是在经过“群众考验”之后,段位相差太严重的,要对“责编”进行惩罚,扣除十天的工资。
而这个“相差太严重”的范围,是五段。
自己从诗之力九段到375段,刚好差了525段……
萧子平把火都撒在自己身上,真可谓“冤有头,债有主,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陈成本来想要好好“教育教育”常登科的这位小弟,想到了这一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虽然我不认可你如此贬低、诋毁我这种行为,可是你泄愤的对象竟然找对了……
“我希望尊驾不要针对我,”陈总编怀疑自己是全天下脾气最好的领导了,被下属的下属这样嘲讽,都能保持平心静气地说话:“虽然我那几首作品里,的确有几首敷衍之作,但是也不要光看质量,不看数量啊!”
我能在那么短时间里写出那么多首题材多样、风格多变的诗,也不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做到的吧
就算你们评出来的这些“诗士”“诗师”“大诗师”,又有几人能有小陈我这种疾才呢
萧子平忽然平静下来了,漠然地看着他:“喂!老弟!你知不知道一首绝句有多少字”
陈成心道这有点侮辱人吧我写都写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五言的话,20个字,七言有2字啊。”
“律诗呢”
“五言40字,七言56字。”
萧子平取过张珪正抄录的册子——也是陈成在两京搞的那种线装,算是他们家的核心科技:“你自己看,一页纸上!才能写几个字因为我们给你了高阶的评价,参加较艺的每一首诗都要手录、校对你知不知道,你说你‘敷衍了事’作的诗,才学了几天声律,就自以为掌握了诗道诀窍,到处张扬卖弄,搞出这些糟粕!浪费了张珪兄多少精力、多少笔墨、多少纸、多少钱和诗榜办事员的时间和心机啊!!”
陈成一时哑然,这也无法辩驳,他或是偷懒、或是词穷制造出的“文字垃圾”,可因为他是“高阶选手”,他是“新星培养对象”,赏识了他的各位办事员就必须当他写的每一首都是精品,编辑、校对、存档,废的心思比他“创作”的时候恐怕也少不了多少,甚至只多不少!
就好像乾隆的那些诗,你可以说他自娱自乐,没有干扰任何人。
可实际上,他的四五万首作品,加上草稿,用掉了多少纸张笔墨,多少文臣帮他这些废稿尽心润色,多少后人还要将其校对数字化,浪费了多少资源!
与此同时,“文字狱”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名义上“编书”实际上是“焚书”的四库全书工程,毁灭了多少珍贵典籍!
自己制造文字垃圾,毁坏前人经典,这就是乾隆大帝给后人的宝贵遗产!
陈成起初觉得萧子平为了区区十天的工资与自己呶呶不休,分明是小题大做,可听他这话,内心竟然由衷地升起了愧疚和羞耻。
自己明明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名师资源,写不完的纸张笔墨,可在诗道上为何进步甚小,和资源、交通、见识、眼界都无法与自己相比的岭南才子,差距都不小。
可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一个人打他们那么多个,竟然“不分伯仲”!
和乾隆一样,处于一个舒适圈之中,从来没想着要如何磨砺技艺,写得越多,垃圾却是却多!
“我都想到主编回来要怎么说咱们这次评比的工作了!”萧子平叹息道:“他肯定敲着我的头质问我干什么吃的!基于什么评判标准甩张珪脸色说:拜托你们!这种糟粕还用得着记录下来吗也不怕送到长安去,污了郡主娘子的眼!惠文太子泉下有知,这种糟粕都能上诗榜,只怕也会……唉!”
张珪也是长叹,可也只能继续动笔,抄录陈成那些“糟粕”。本来以为进了诗榜就可以有数不尽的好诗可以阅览,可现实是同样是诗榜打榜,他们这些早一批的“学长”都想着怎么多写几首好的能让天下人有机会看到,而现在这些“学弟”们只要能赢根本不在乎品味如何,比烂没有下限,尤其是之前“买段位”严重的时候,以“复联盟主”莫炎为首的富家子弟们,交出来的作品那才叫没有下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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