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水清若云
抬头又看了看陆菁儿,一副和颜悦色的好模样,看不出从任何端倪。
“也好。”陆辰儿对着陆菁儿点了下头,转头望向身边的桃夭,“桃夭,要不你也陪我去一趟流亭园与清辉园,在屋子里坐了大半天了。全当作是出去活动活动一下筋骨。”
“我陪姐姐去,我几乎天天上午都有去和二十二婶子说话,今日是请了姐姐过来。所以才没去。”桃夭忙从榻上起了身,特别兴奋,自从进了陆府,她和王氏最是投缘不过,更确切的说。是她从乡里出来后,在城里遇到过最朴实憨厚的人,王氏对她来说,就好像是从前她在乡下时隔壁家的大婶,有说不出的亲切感,因而桃夭特别喜欢去和王氏说话。
桃夭跳下榻的那一瞬间。陆菁儿脸上的笑,有那么一刹那的勉强,不过很快就消失。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错觉。可惜旁人都没注意到,尤其是陆辰儿。
众人一起出了回月阁,一路上陆辰儿挽着桃夭,亲密无间。
在流亭园中坐了会子。瞧着王氏和桃夭相处十分融洽,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认识王氏这么久以来,陆辰儿第一回见识到原来王氏也有这么多话:从什么时候收稻子,到什么时候种油菜,从谁家开始喂猪,然后到杀猪,还有记得小时候干了什么什么……等一大串,俩人说得兴致勃勃,其实桃夭说的,有的陆辰儿曾经听过,不过当作是乡间的一些趣闻,没想无意间,她们俩却有共同的话题,难怪方才进来的时候,王氏看桃夭的眼神有点像在看自家的女儿,再这般看来,便也不足为怪了。
也难怪,每回她来流亭园,和王氏永远只有那几句干瘪瘪的问候,再没别的。
此刻,反而是陆菁儿和陆辰儿俩人都撂在一边,插不上言,特别是陆辰儿,陆菁儿偶尔还能和一两句。
“辰姐姐,平日桃夭妹妹来这流亭园一待就是半天,瞧这架势,不如让桃夭妹妹留下来陪着二十二婶子,我陪着姐姐去清辉园?”陆菁儿走到陆辰儿身边,低声笑着询问。
这么姐姐妹妹的叫着,也只有陆菁儿叫得这么顺口,说得这么顺溜。
方才细细想了一下,又听着这话,陆辰儿也猜出点眉目,陆菁儿应是想单独和自己说话,只是让陆辰儿费解的是,若真是为了和她单独说话,陆菁儿完全可以当着桃夭的面提出来,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
“你说得有理。”陆辰儿起了身,向王氏作了辞,又让桃夭不用陪着她了。
出了流亭园,陆辰儿抱着手中的暖炉,一步一步往清辉园的方向去,前后有丫头婆子都隔了一段距离,离她最近的就是陆菁儿和云锦。
天色阴沉,这些天,冰冻消融了不少,但外面依旧白茫茫的一片,地面依旧很滑,走路需要十分小心,要不很容易摔倒,因而,若有回廊,陆辰儿尽量往回廊上走。
此刻,走在回廊上,陆辰儿没让云锦搀扶,又示意云锦离开一段距离,陆辰儿手中抱着的暖炉,沉吟了半晌,望向陆菁儿询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这回轮到陆菁儿一惊,嘴翕张了一下,不过只一会儿便转开了头,“辰姐姐说笑了,我哪有什么话,只不过姐姐回来了,想多陪着姐姐罢了。”
听了这话,陆辰儿只觉得心头难受得厉害,陆菁儿还真能说得出口,遂不再说话,反正旁边有丫头婆子陪着,又是在陆府,她还是能放心。
从流亭园去清辉园,中间要经过清月斋,清月斋当年陆辰儿在府里上课的地方。
最是熟悉不过了。
只是如今许久不曾有人住了,虽不曾蛛丝儿结满房梁,处处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不过,连个下人都没有,寻不到一丝人的气息,十分的冷清。
走过长廊,正要下台阶,突然陆辰儿觉得脚下特别滑,一个不稳,手中的暖炉早已抛得远远的,眼看着人就要摔到了,陆菁儿忙上前搭了把手,不搭手还好,一个用力过大,冲力十分,让人无法不疑陆菁儿是有心的,况且地面又滑,后面的丫头婆子赶上来时却已经迟了,转眼间的功夫,两人似叠罗汉一般,都摔到地上,伴随着一声惨叫,陆菁儿在下面,陆辰儿在上面。
觅嫁 第一百八十三回:存疑(下)
清辉园的东屋,陆菁儿因闪了腰躺在床上,伤势比较严重,也顾不上忌讳,已派人去请了大夫过来。陆辰儿还好,只是手撑着地面时手心擦破了皮,云锦给陆辰儿清理伤口,程陈氏闻讯赶了过来,先看了陆辰儿手上的伤口,少不得一番自责,又骂了陆菁儿几句,这是外间,陆菁儿就躺在里面,想必能听得一清二楚,程陈氏这般行事,着实令陆辰儿摇头,只淡淡提醒道:“陆姨娘摔了一跤,摔得挺严重的,正在里面躺着。”
程陈氏听了这话,嘴上不由脱口而出,“她那是活该,走个路都走不稳,还连累了辰姐儿摔倒,她一个粗糙人,从小胡打海摔惯了,那比得了姐儿,受了一点半星的伤,姐姐在京中听了只怕都会心疼死,她能拿什么去赔?”看了一下周围,丫头婆子忙进忙出,又问道:“不是请了大夫,大夫呢,怎么不让大夫先给辰姐儿瞧瞧伤口?”
瞧着程陈氏在一旁作张作乔,陆辰儿索性坐到垫着半新不旧的宝蓝色五幅团花褥子的长椅上,由着云锦给她涂药,没有说话,还是平婶开了口,“大夫正在里面给陆姨娘瞧伤势,姑娘这儿他留了瓶药膏,姐儿身上没有撞伤。”
程陈氏忙念了声阿弥陀佛,口中喃道:“姐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辰儿在一旁冷瞧着程陈氏这般势利,不由想笑,说来程陈氏还真像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成日里见她念经,就不曾见慈心。
片刻,又听程陈氏吩咐道:“幸而没让姨娘抱孩子,姨娘既然受了伤。大约也不方便照顾孩子,让李妈妈带着孩子去我屋子。”
摊上程陈氏这样一个婆婆,除非媳妇娘家永远昌荣,否则,日子只好永远好过不到哪里去。
陆辰儿叹息了一声,上一世,她也是去了京中,才发现程陈氏这一面,后来,她再怎么纠尽脑汁想讨好程陈氏都是无济无事。特别是父亲娘亲去逝后,程陈氏又攀上了赵相夫人赵陈氏,她的日子是更加难熬。
没一会儿。大夫出来了,说要躺上半个月才能好,开了药方,又留下擦伤药,程常棣亲自送了大夫出去。
程陈氏请陆辰儿去她屋子里坐坐。陆辰儿婉拒了,里面陆菁儿又派了丫头出来,说是想和陆辰儿说几句话,程陈氏听了,神色微微有些异常,不过还是笑着让陆辰儿进去。程陈氏带着华姐儿回正房了。
陆辰儿没让云锦跟着,进了里间,透过银条纱帐子。陆菁儿俯躺在弹墨大迎枕上,听到动静,艰难地转过头来,瞧见是陆辰儿,脸上又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为什么要故意摔倒?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连孩子都让人给抱走了。”相信她方才在里面一定听到了程陈氏的话。
陆菁儿躲开陆辰儿慑人的目光。语气轻松道:“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没扶住姐姐才跟着摔了一跤。”
“你推了我一把,却又自己摔倒做垫背。”陆辰儿直接挑明,望向陆菁儿的目光带着十二分的厌恶,“这种苦肉计,你喜欢怎么演都行,只是记得下次别再拉上我,我不喜欢陪人演戏。”
“若是可以,谁愿意演戏。”陆菁儿低垂着头口中呢喃了一句,让人听不清楚,不过一会儿,又抬起头,笑望着陆辰儿,“夫君想和你说话,让我留你在这坐一会儿。”
陆辰儿听了不由一愕,回过神来,却是起了身,正色道:“我和表少爷无话可说,若是他有什么话要说,让他直接找我夫君。”
说完话,一刻都不想逗留,直接要出了房门,却听陆菁儿唤了声等等,陆辰儿脚步一滞,只听陆菁儿道:“多宝阁的第三层有一幅画,你去打开瞧瞧。”
陆辰儿疑惑地转过头来,却有些迟疑地望向陆菁儿,并没有立即走向多宝阁。
“是姐姐的画像,我在夫君书房里瞧见了私下里拿了过来。”陆菁儿转开头,眼睑微收,眼中的精光让人看不见,“姐姐和夫君虽是表兄妹,但藏着姐姐的画像总是不好,若是让旁人发现,只怕对姐姐的名誉有损,于是我偷偷拿了出来,希望姐姐能带回去。”
画像?程常棣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陆辰儿看了陆菁儿一眼,似是不信,不过还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屋子里的多宝阁前,第三层果真有一卷画轴,取了下来,伸手快速打开,果真是她的仕女画像,仔细瞧去,只觉得无比眼熟,忽然才想起,这不正是廖怀音‘疯’了之后,有一次在平步街尚府的后园子里,给她作的画像么?怎么会落到程常棣手中?
左边添了两竖小楷,是程常棣的字,应是后来添加上去,陆辰儿看去,只见上面写着:红颜须臾,错过花期唯长叹,心事谁知,拟付东风已恨迟。
拟付东风已恨迟。
念着这一句,陆辰儿只觉得心头一震,以往的猜测以及不敢多想的东西,此刻全都不约而同全汇聚到脑海中来了。只听一声呲啦地声响,是宣纸撕掉的声响,陆菁儿抬眼瞧过去,瞧着好好的一幅画,突然让陆辰儿给撕了,一分成二,二分成四,四分成八……撕个粉碎,最后扔到屋子里的火盆里,不一会儿就冒出火苗与青烟。
瞧着碎片化成灰烬,陆辰儿收回心神,望向陆菁儿的目光格外的清冷,“这下你应该放心了。”
“姐姐错了,我没有什么不放心。”陆菁儿脸上的惊讶已全部褪去,“我不过是想告知姐姐夫君的心意罢了,并没有其他意思,而这幅画留在夫君手中,无论是对姐姐还是对夫君都不好,我只是夫君的妾室,我劝的话夫君不会听,但姐姐劝的话,夫君一定会听的,所以等会儿还请姐姐多劝夫君几句。”
“你多想了,我没有话要和他说。”陆辰儿说完便大踏步转身离去。
不愿多回头看陆菁儿一眼,自然错过了陆菁儿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觅嫁 第一百八十四回:人心
程常棣回东屋的时候,陆辰儿已出了东屋,带着丫头由平婶领着直接出了陆府。
上马车的时候,重新看了一眼陆府的大门,最迟也就明年,明年程常棣金榜题名,他们一家子便能够搬去京中,在这之前,她不会再回这座宅子了,除了父亲或是娘亲回来。
转身坐进了马车里。
东屋这边,陆辰儿走后没多久,程常棣便回来了,躺在里间的陆菁儿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见是程常棣,先是一惊,尔后明白过来,“她走了?”
程常棣嗯了一声,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瞧见火盆里余烟袅袅,抬头望了一眼俯躺在床上的陆菁儿,“我知道你尽力了,好好养伤,走之前我会让母亲把华姐儿送到你身边。”
两人虽已有一女,但程常棣和陆菁儿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况且,当初是未婚先孕的情况下纳陆菁儿为妾,程常棣对自己的自制力一向有信心,而和陆菁儿的那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不能谅解自己,自那以后,程常棣每逢喝酒,都只敢浅尝而止,不敢再多喝酒。
至于对陆菁儿,自然是多了层心结。
“我要去知县家接桐姐儿回来,让丫头进来陪你吧。”
程常棣说完便要离去,却听陆菁儿急道:“妾还有件事要和大爷说。”
陆菁儿挣扎着要起身,不想身上痛得慌,不由低声叫了几声声哎哟,程常棣瞧着陆菁儿眉毛皱成一团,牙齿紧咬着嘴唇,忙走前的几步,阻止道:“你别乱动,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我听着。”
“是妾身对不起大爷,前些日子妾身在书房看到一卷辰姐姐的画像,妾身知道大爷一直希望能和辰姐姐兄妹和和睦睦的,而不是如今这般生疏客套,今日恰巧邀请辰姐姐过来,便自主主张拿了过来,想让辰姐姐知晓大爷的心思,不想辰姐姐的把画像撕掉了,又扔到火盆里给烧了。”
陆菁儿这一番话。程常棣听在耳中,眉头是一紧一松又一紧,心绪也跟着起起伏伏。一波三折。陆菁儿竟然去了他书房,还去翻动了那卷画,那幅画还有那题字,程常棣不由打了个寒颤,可转眼又想起。陆菁儿不识字,方才松了一口气,后来听到说起陆辰儿把画像撕掉了,难怪回来时火盆里还冒着青烟,不由埋怨起陆菁儿自主主张,脸色便有些阴郁。他本不善丹青,这幅画还是他在尚知玄那看到,尚知玄烧掉廖氏的遗物时。他私心留了下来,重新装裱收在了书房。
陆辰儿离去时,他是在垂花门上遇见她的,一句话都没有说,那双清冷疏离的眸子。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程常棣望着眼前的陆菁儿,俏丽的脸庞。温婉的笑容,眼眸里平添了几分柔情痴意,不由一怔,他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一般,好一会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陆辰儿一向不喜欢他,同样也不喜欢陆菁儿,但今日陆辰儿摔倒时,她毫不犹豫地就做垫背,想来是真心对陆辰儿好。
而那卷画,程常棣心头一沉,或许陆菁儿是好心,只是那幅仕女图上的题字,到底是他太过唐突了,烧了也好了。
只是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程常棣想着往后让陆菁儿进书房就是了,于是道:“烧了就烧了,以后别再提了。”转身步履稳健地走了出去。
望着程常棣挺直的背影,陆菁儿心头一松,同时也一紧,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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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辰儿回到揽月阁,从净室出来,便瞧着几日不见的李皓白端坐在外间的美人榻上,穿着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头上簪着一根碧玉簪,手中捧着茶碗,似在细细品味,瞧见陆辰儿出来,抬了一下头,淡淡说了声坐。
陆辰儿行至榻前,在另一端坐下,云锦给她膝盖上搭上厚实的毛毯,又把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递到她手上,大约是刚从外面进来吹了点寒风的缘故,此刻,莹白的脸庞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娴静地坐在那里,眉眼微敛,看起来无比柔和,让人移不开眼。
好一会儿,只听李皓白轻声道:“房三媳妇回房府了,我已和房三约好了,明天去他家,他媳妇也想见你,明儿上午一块儿过去吧。”
陆辰儿听了,应了一声好。
“你今日回陆府,可是有什么事?本来该陪你一起去的,只是昨日房三派人送来信,说今日要过来。”
哪怕是今天上午时,听到那句知道了,心头也并没有一丝起伏,因而这会子李皓白特意解释一番,反而令陆辰儿不安。至少,这些天他去书房,她反而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在多了。
“无事,不过是桃夭寻我去说话而已。”陆辰儿淡淡道。
李皓白放下手中的茶碗,转身瞧着陆辰儿手上裹着纱布,皱了下眉头,“你手怎么了?”
陆辰儿轻描淡写地把摔跤的事说了一遍,瞧着李皓白眉头扭到一块儿,又忙道:“不碍事只要伤口不沾水按时涂药,过几天就会好。”
李皓白听了,不由嘱咐道:“往后出门还是多带几个婆子,比丫头稳重些。”
云锦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陆辰儿淡淡地嗯了一声,屋子里陡然间安静了下来,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但陆辰儿抚着暖炉,似未察觉般,低垂着头,好一会儿,又听李皓白轻声询问道:“上次的那个荷包呢,可好了?到今日可是整整延迟了两个月。”
陆辰儿才突然想起,今天是十三了,可不是整整延迟了两个月,抬头望向一边的云锦,谁知云锦早已乖觉地回道:“早已经好了,奴婢这就去里间替拿出来给二爷。”
片刻之间,云锦从里间出来,上前要李皓白系在腰间,谁知李皓白直接接过,揣入怀中,“不必了,挂在腰间,万一哪日打赏了人让人拿了去,或是容易掉,还是放在身上稳妥些。”
瞧着他这样的亲密举措,陆辰儿不由愣住了,直直地望着李皓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觅嫁 第一百八十五回:说话
次日,陆辰儿和李皓白一起去房家,先去拜见了房夫人。
房夫人比前两年胖了许多,笑起来越发地和蔼可亲,犹如一尊弥勒佛似的。
坐着说了会话,李皓白去找房守泌,有丫头婆子领着陆辰儿去了苹姐儿的院子。
“外面冷得厉害,你怎么出来了?”陆辰儿一进院子,就瞧见苹姐儿得了信迎出了房门,忙赶着走了上去,拉着苹姐儿进了屋,“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身子精贵着,冻了就不好了。”
只瞧着苹姐儿穿着大红遍地金通袖袄,下身是银丝彩绣棉裙,头上戴着缠丝点翠金步摇,应是生过孩子的缘故,身体有些发福,些微现出了双下巴,脸上肌肤晶莹透白,眼里的笑意从眼底漫延至眼角,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明亮光彩,想来这两年多,她过得特别好,日子顺心如意。
“你也是个怕冷的,快进来坐。”苹姐儿笑拉着陆辰儿进门,里间应是烧了地龙的缘故,一进来,一阵热气扑面而来,云锦侍候着陆辰儿脱了外面的披风。
“没想到你这屋子里烧了地龙?”陆辰儿望向苹姐儿有几分吃惊,南边很少有烧地龙的,方才在房夫人的正房,房里也是放着烤火的火盆,苹姐儿不仅和房守泌夫妻和顺,连着与房夫人关系也很好,却是实在难得。
苹姐儿拉着陆辰儿到榻上坐下,“婆婆瞧着我怀了身子,这回怀相又特别不好,先是因为没发觉,冰天雪地里赶了二十来天的路,回来去娘家时,不小心又摔了一跤。要不是我身子一向好,只怕这孩子就没了,大夫说要好好保胎,又叮嘱不能再冻着了,要不孩子很容易没了,婆婆听了大夫的话,便临时收拾了这间屋子,原本是长辈都没用上,我哪敢受用,后来。再三推辞不过,只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儿才住了进来。”
听了这话,陆辰儿不禁仔细看了看苹姐儿。眼角眉梢熠熠生辉,让人不容忽视,这两年间苹姐儿在房府能如鱼得水只怕她也付出了不少,笑了笑道:“原该是如此,对了。你家那两个小子呢?”
“娘亲瞧着大郎喜欢的不得了,我回来时,娘亲让大郎多在邹府待几日,便没有跟着回来,二郎还小,婆婆又怕我分心要照顾二郎。暂时让二郎养在她身边。”
陆辰儿不由玩笑道:“我今儿特意来看两个小子的,没想到没福气,竟然一个也不在。”
“等会儿走的时候。你要去我婆婆那,可以让奶娘抱出来给你瞧瞧二郎,二郎只有半岁,还没长开呢,到现在为止。大家都没看出来二郎长得像谁,不像大郎长得似三哥。二郎是既不像我,也不像三哥,人人都说像是外面抱来的孩子。”
“不会真的是外面抱的吧?”陆辰儿看着苹姐儿笑着打趣,“你和房三成亲三算,还真是三年抱两,偏肚子里又揣着一个,这速度,由不得旁人不信,都不曾有片刻停息,上回我听到消息,都吓了一跳。”
陆辰儿话音一落,苹姐儿的脸疑似红了,只觉得火辣辣的烧得厉害,转头瞪了陆辰儿一眼,没好气地抱怨道:“你以为我想呀,本来说好的,生完二郎就不生,成亲后跟着三哥去襄州,我原想跟着学些武艺,不想这两三年生了大郎和二郎,什么都没学成,三哥今年下半年要去京中考武举,这孩子一来,我也去不成了。”
陆辰儿听了不由哑然,她还想着终于能看到苹姐儿脸红一回,不好意思一回,扭捏一回,没想到苹姐儿的性子还是没变,依旧不知不好意思和扭捏为何物,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让旁人无话可说。
“对了,你怎么还没动静?”苹姐儿突然看向陆辰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你这身体怎么比以前还瘦了,我记得你从前身体还略微有些显胖,特别是脸上肉乎乎的,怎么不见肉了?”
说着话苹姐儿伸手上前要来捏陆辰儿的脸颊,陆辰儿忙不迭地躲开,“你怎么还这样,都快三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不规矩,动不动就动手动脚,得让你家房三好好管管你。”
“他才不会计较这个呢。”苹姐儿收回手,一脸笑嘻嘻的,“而且我在我婆婆面前,又是一向守规矩的,在我婆婆看来,我可比汀姐儿好了许多。”
“汀姐儿去如今怎么样?她好像没回来过?”陆辰儿汀姐我是两前天嫁去河西章家,后来一直没有消息。
苹姐儿听到陆辰儿提到汀姐儿,不由有几分黯然,“不是太好,章家是诗书传家的清贵人家,汀姐儿只不过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睛瞎,又是比我还不规矩的人,去了那样的人家如何受得了,去了没半年,汀姐儿写了两封哭诉信回来,章家人口多,她上头有太婆婆、婆婆,还有一大堆小姑子小叔子,姑爷又是中子,在家里也是个不受重视的,汀姐儿又是个没心眼,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亏,我婆婆一直后悔不已,当时只想着河东章家的名第好,就把汀姐儿嫁了过去,不想是这个结果。”
稍停顿了一下,又道:“去年生了个女儿,我婆婆派了大哥大嫂去了一趟河西,说汀姐儿整个人都木讷了许多,见到大嫂只知道哭,和大嫂子说盼着还能回来一趟宣城,大约今年婆婆会派人去接汀姐儿回宣城归宁,婆婆还一直和公公抱怨,不该把女儿远嫁,天远地远的,想看女儿都不能够。”
对汀姐儿印象,陆辰儿记得最深的是月姐儿及笄时,她讥讽月姐儿掉书袋子,是个棱角特别锋利的人。
提起来不由感伤,当时几个人,短短几年功夫,月姐儿去了平州,汀姐儿去了河西,苹姐儿这几年一直在襄州,而她在休阳,只怕以后会长住京中,真正是天南地北的居住着。
当时的情景还在眼前,明明还聚在一起,不想一下子便分散了开来。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绿叶成阴子满枝,如今可不是绿叶成阴子满枝了,女儿家嫁了人,都已落地生了根,从此便真地随夫婿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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