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章嘉许眼珠子转了一会儿说：“10八！”

    “10八对对对，是10八，但是太慢了，你看我啊，”计算机发出了一个机械式的女声。

    “56加7八减6等于10八……”

    章建凯演示玩完一脸得意说：“这多好，加减乘除都能算，写数学作业倍儿快，是不是”

    关键是这个计算器好粉嫩，是hllkiy的样子，还能听音乐，田宝宝开心的说：“谢谢叔叔，那我以后写完作业，就可以用它来检查自己做的对不对了。”

    许萌韵哈哈一笑，这大概是最早的爸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这个田宝宝简直就是老天派来骗自己生女儿的，但是看了一眼章建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可屈服，一脸的贱样，幸好儿子长得多半不随他，谢天谢地。

    吃过晚饭，章嘉许头一回主动要求跟爸爸回家过夜，章建凯喜出望外，把许萌韵送回家之后屁颠屁颠准备带着俩孩子再去趟商场，很久都没给儿子买衣服了，刚把车开进停车场，一个电话之后只能道歉，得先回趟厂子，好在厂子离田宝宝家不远，天色渐黑，车子停在厂门口，章嘉许和田宝宝被安排在传达室看动画片，田宝宝也很喜欢看神奇宝贝，两人津津乐道，对里面的宝贝们如数家珍。但是动画片都播完了，还不见爸爸出来，田宝宝看着已经黑透了的天，有些着急，怕爸爸妈妈担心。

    章嘉许带着田宝宝往厂区走去，春风和煦，夜晚也不觉得冷了，章嘉许记得原来作为职工食堂的三间平房已经不再使用了，地方潮湿且逼仄，所以干脆拿来放电瓶车，起码风雨淋不到，但是现在竟然已经新安了窗户，亮着灯，走得再近一些，发现墙体也刷白了，里面有几件简单的家具，一张大床，门口的晾衣架上还晾着的清溪学校服。

    从房间里传来不耐烦的抱怨。

    “写了一天还没写完，你看看这么简单都不会做，怎么教都不会，想不想吃饭了不吃滚出去！”她不仅语气难以忍受，还粗鲁地挪着桌椅，不知道还做了什么事，里面竟然紧接着就传出了哭声，田宝宝害怕地躲在章嘉许身后，拽着他的衣服。

    “是章佳鸾，是她的声音。”

    章嘉许也听出来了，蹑手蹑脚地走近窗子，踮起脚往里面张望，果然是她们，看见佳鸾的妈妈正在用电暖锅煮着饺子，她做的动作是拧耳朵，毫不心疼地拧着章佳鸾的耳朵，章佳鸾疼的哭泣，却不敢躲。她哭着看见窗外的章嘉许，对视间章嘉许转身拉着田宝宝往传达室跑，动静之大惊动了佟于芳，开门去看的时候，屋外空无一人，张望了一下章建凯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过了几秒却灭了，直到章建凯从楼上走下来，他穿着黑色衬衫，瘦削的身材，夜色里的春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刘海，刚好三十岁的年纪，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大胖儿子人家都不信是他亲生的。

    “佟姐晚饭吃了吗”

    佟于芳手紧紧地握着金属门把手，点了点头。然后他微笑了一下，往厂外走去，星辰璀璨，如他远去的背影。

    两个孩子陡然间的沉默，章建凯十分不解，明明一整天都是嘻嘻哈哈的。

    “是不是等久了啊，对不起，叔叔有点忙，我这就给你爸爸打电话，我们十分钟就到。”

    田宝宝点点头，章嘉许自顾自踢着脚边的石子。

    那幢老楼下，田宝宝看见爸爸妈妈早就等在那里了，下车时礼貌地向章建凯道谢：“谢谢叔叔阿姨给我过生日，章嘉许，再见。”她甚至都鞠了躬。

    “宝宝，再见。”章嘉许靠着车窗和田宝宝道别。

    章建凯看着自己的儿子，啧啧称赞道：“看来我过不了二十年就可以当爷爷了，儿子唉，你比你爸厉害多了。”

    章嘉许忍了半天的气，在车启动的那一刻爆发出来了，那哭声直接让章建凯急刹车停在拐弯角。

    “我要找妈妈！章建凯，我要找妈妈！”

    大事不妙，儿子每次气急了就会直呼名字。

    “哟，宝贝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呢”伸手去替他擦眼泪，手都被儿子打疼了，“忍着，说清楚怎么回事，为什么哭。”

    “我看见佟阿姨了，她和佳鸾在厂里……我都看见了。”章嘉许憋足气说完了。

    “佳鸾爸爸坐牢了你不知道吗，她们没办法在前进村住了，你以为我想管这个破事吗，还不是因为你”章建凯话一出口，直接甩了自己一巴掌，后悔不及，“不是不是，宝贝，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五十六章 田一晨没有男朋友
    下课后章嘉许拎着灯牌去找佟嘉鸾，希望一会儿她可以帮忙举一会儿，还是第一次来到正常的高一占领区，吵闹声是楼下的好几倍，几乎可以炸楼，不像旁边那栋高三和高复班的大楼，下课后走廊上都还是安静的。

    一个嘴里叼着辣条的胖子边跑边喊：“芭蕾舞团的人来了，个个都是美女啊，大家快出来看。”

    佟嘉鸾拿着灯牌就看见章嘉许往楼下冲，西装都能飞起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搞懂，为什么大千世界繁花似锦，他都不多看一眼，究竟是喜欢田一晨什么

    六班的教室正好靠近阳台，佟嘉鸾伏在栏杆上朝楼下看去，并没有看到章嘉许和田一晨接触，倒是黎岸，慢慢地朝那群姑娘走去，虽然看不见下面人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象，大概会先吃惊然后变成惊恐。

    章嘉许就站在走廊上，和其他吃瓜群众一样，看着正在分发饭票的芭蕾舞小姐姐们，黎岸看着他故意疏远的样子，在章嘉许耳边吹了个口哨之后双手插袋，哂笑着说：“德行！”然后就大摇大摆走向了田一晨所在的方向，笑容可掬还把手搭在了田一晨肩上，他怎么就能做到跟一个女生这么自然地靠在一起呢

    不要脸的人大概什么都做得很自然。

    田一晨转头搜索着走廊上的人，果然看到了他，但是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他只会躲得远远地，变成陌生人一样。

    黎岸看田一晨迟迟不动，开始了一段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田一晨的小学和初中同学，黎岸，大家可以叫我chris。”

    姑娘们顿时炸了。

    “天呐，田一晨你还有这样的同学，你藏私！有姓章那小子还不够啊”

    田一晨甩开黎岸的手说：“你们要那就拿去啊，他又不是我说了算。”

    众人又开始挑衅，因为有人已经看到了人群中的章嘉许，可是刚一招手，他就退回了教室，预备铃一响，黎岸也悻悻地回了教室，迎来了一众羡慕的表情。

    “黎岸，你认识芭蕾舞团的人刚你搂的是哪个，是不是田一晨”

    章嘉许飞来一个白眼，黎岸接收的很爽，说：“是啊，我跟她可是小学三年级就认识了，看着人家长大的，搂一下怎么了你们是不知道，一般这样的情况，她的男朋友还都不敢吭一声。”

    章嘉许捏着喉咙咳了两声。

    黎岸拿出水给他：“嗓子不舒服啊，来来来，喝水。你又不是人家男朋友，吭声没用。”

    大家对“人家”一词做了两个理解，哪一种都能和章嘉许此刻阴鸷的表情对应上号。

    黎岸读出了几分危险，话锋一转说：“开玩笑的，田一晨没有男朋友……”

    然后奇葩的地理老师就进了教室，看见班里还在叽叽喳喳，说：“是不是看美女了，嘿嘿我也看了，把习题册拿出来，讲一下那个城市功能，你们说这种题目这么简单，还需要讲吗自己看吧，我们讲下一章。算了，还是讲一下吧，马上月考了，我把这事忘了。”

    上完这节课就算是放假了，明天就是伟大祖国母亲的生日，班里同学一向不怕这个有些中二的地理老师，抑制不住地兴奋，就等着下课铃声一响就冲向食堂和寝室。

    午饭时间，团里的小姑娘们不明所以，好不容易碰到了一起吃饭，同一排坐着，两个人的距离简直有一里路，徐斐倒是很自然地跟顾朝意坐在一起，正在章嘉许和黎岸对面。两人没什么话，顾朝意总是夹菜给她，就算自己吃白饭也愿意。

    这么打眼的一桌人，早就引起了围观，徐斐习惯了这种情况，只顾低头吃饭，顾朝意也是旁若无人。

    “小斐，吃完了我带你去学校逛逛，上次来都没有时间陪你。”

    徐斐羞涩地回应：“好啊。”

    吃到脸上的酱油渍还是顾朝意用湿巾擦掉的，“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吃饭都吃到脸上。”语气甜腻，动作温柔，吓得黎岸鸡腿没咬稳，从侧脸一滑又掉进了餐盘，章嘉许抬头看了一眼，眼睛大概只有两个字——傻逼，然后慷慨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给他。



第五十七章 不要脸的女人
    十二点开始，全校学生都陆续进场，学校特地腾了一间房给芭蕾舞团的学生，徐斐也是女生，因此也在这间房里换衣服。大概是太英俊，换完就被驱逐了出来，一身白色的服装靠在礼堂外的阳台发呆。

    罗祎祎照了照镜子，对章嘉许说：“哪里可以找到梳子，我想梳一下头发，有点乱。”

    章嘉许只能想到那帮姑娘肯定有，便带着罗祎祎往那间房子走去，小心翼翼的敲了门，生怕里面的人还在换衣服，里面的人也是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正是田一晨，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有没有梳子，我同学一会儿要献花，帮她梳个头行吗”

    里面大大咧咧的小姐姐为章嘉许开大了门，说：“姑爷来啦，没别人，不用躲着。”而门一开就看见了坐在轮椅里一个瘦小的姑娘，皮肤很白显得人格外清秀，只可惜是个残疾人。

    “就帮我同学梳个头，我在外面等。”

    罗祎祎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章嘉许推进了这个有门槛的房间，还没来得及观察大家脸上是否表情异样，轮椅一颠簸又被那个叫田一晨的女孩接了过去。

    “彤彤姐，你最会梳头了，你来帮她吧。”

    罗祎祎的头发有些枯黄，平时都没有能力好好打理，那个叫彤彤的女孩说：“茶色的头发啊，都不用染发了呢。”

    抬头正好看见田一晨的侧面，她正在打理她那头及腰的黑发，只是发间有一块很明显的疤痕，三两下就梳好了一个高马尾，边上的人帮着她一起拨弄好疤痕边的头发，正好彻底挡住，看不出瑕疵。她目测有165，身材也很好，笑起来两个很深的酒窝，一双大大的杏眼，为整张脸加分不少。

    那个彤彤先是梳通了罗祎祎因为干枯而容易打结的头发，从手机翻出一张耳边带麻花辫的照片问：“章嘉许的同学，你看这个样子的你喜欢吗”

    照片里的模特正是田一晨，罗祎祎说：“挺好看的，但是我不合适吧”

    “我看合适，不信你试试。”

    然后罗祎祎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头发交了出去。其他的女孩就仿佛她不在场一样聊天。

    “田一晨，我真有点看不惯那个章嘉许，躲着你一样，干嘛呀，谁敢说你们”

    “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啊，真的有待商榷哦，明明摩羯男和金牛女是绝配啊，怎么这么有距离感”

    镜子里正好看见正在换鞋的田一晨，低着头不说话，跟其他女生的聒噪不大一样，身旁还放着英语书。

    “哎哎哎，中午跟他坐在一起吃饭的，一个是黎岸，一个是徐斐，还有一个是谁好帅啊。”要不是被抓着肩摇得没办法，否则是不会轻易开口的，章嘉许就在外面，搞不好正在听墙角呢。

    田一晨抱着书露齿一笑说：“确实挺帅的，不过我不认识。”

    罗祎祎心想干脆灭了她们的幻想，这个可真是臭名昭著的人啊，说：“他叫顾朝意。”

    没料到一众人都传来吃惊的呼声，其中一个更甚，说：“什么他是顾朝意，不可能，我想像他是强奸犯啊！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连田一晨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对顾朝意有些耳闻，看来是传闻不实吧，他看上去和徐斐关系很好。

    “不是吧，你不知道传闻里的顾朝意是个大帅哥啊，怎么会是强奸犯呢！滚出去！我现在就想知道怎么才能爬上他的床，田宝宝你去帮我问问。”

    田一晨早就习惯这群姐姐的不正经，说：“干嘛我去问，我又不认识什么顾朝意。”

    “他跟章嘉许坐在一起吃饭唉，他们肯定很熟。”

    “对，你只要把顾朝意的电话号码套出来，以后你的零食姐姐们包了，怎么样”

    田一晨把头埋进书里，说：“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我不认识你们……”然后就受到了酷刑——挠痒痒。

    章嘉许隔着门听到了田一晨在里面又尖叫又大笑，不由得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有个女孩的手正巧放在田一晨的胸上，章嘉许眼里飞出的刀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甚至连语气都不好了：“好了没有，老师催了。”

    “好了好了。”

    说完罗祎祎就被交到了章嘉许手里，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刚到嘴的问题都憋了回去。



第五十八章 精彩的领导讲话
    章嘉许把罗祎祎推到会场，嘈杂的环境里，谈话声被淹没，他问：“里面没说什么吧”

    罗祎祎捧着刚领到的鲜花，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然后闪动着双眼，像是把章嘉许当成朋友一样问：“她们才是正常的女孩子，是不是”

    章嘉许听清了问题，看了一眼她羸弱的外表，说：“所有的女孩不都一样吗”

    罗祎祎很讨厌这个答案，转头看向主席团坐着的许安东，还没到50岁，双鬓已然斑白，不过气色很不错，气场也很强大，一下子就能把人和人区分开的那种气场。

    坐在更中间的是一位气定神闲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很是儒雅，一身黑色西装，若不是头发的原因，根本看不出已是年近古稀的人，时不时喝一口茶，还时不时朝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一眼，很明确不是在看自己，而是自己身边的男孩，低着头玩着手上发带的男孩。

    罗祎祎摘掉了眼镜，这样就看不清那边传来的带着慈祥的眼神和笑容，一片模糊，只看得到眼前的花束，百合纯洁，情人草活泼，主次分明……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当我选择教师这个行业，我的老师就告诉我，这个行业传道受业解惑，任重而道远，因为不仅要授予学生知识，授予学生自我学习的能力，更要授予学生为人处世的道理，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所以我很敬佩用一生去践行为师者应有之德行的前辈，更希望也有树立此志愿的你们，将来可以投入到这个卑微而又伟大的行业，如我一般，书写一段无悔的青春……”

    连在场外的田一晨都默默鼓掌了，因为完全看不出来这货竟是那天在家里唯唯诺诺的蒋主任。

    叽里呱啦又讲了一段时间的校史，然后最后做了一个奇葩的结尾：“我知道你们中间不乏家境优渥者，学习优异者，

    定然有着远大的志愿，如果有一天觉得拯救世界太累，别忘了还有教师这个行业，用心把你的学生培养好，放手让他们替你去拯救世界吧！”

    罗祎祎听到旁边的章嘉许笑出了声，嘴上说着“怂包”，但是眼里全是敬佩之意。

    然后上台的是张校长，张校长在学校的传闻是曾经养过猪，张校长在讲话中也承认了这一事实，那些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一开始哪会养猪，读书人嘛就想找个书看看，看看专家学者是怎么分析养猪的，但是没有书啊，就向老乡请教，到底怎么喂那个猪才能长成大象那么大，人家养的大，我养不大，那很丢人啊，就像我现在办学校，假如人家学生好，我学生不好，是不是很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