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几乎是同一时间，田一晨睡前想最后看一眼手机，然后尖叫着把手机摔在了地上，幸好是摔不烂的诺基亚，董文玉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来不及披个厚衣服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就冲到了女儿房间。

    “宝宝，怎么了你”

    “没事没事，刚有只蟑螂……”

    “咱们家怎么会有蟑螂，你的房间我天天打扫的啊！”

    “也许是我看错了，妈妈你赶快去睡吧。”

    田一晨看着满屏的留言，整个人都炸了，他的说说底下也都是留言，好多人都是共同好友，问题的关键在于同班同学……

    删除删除删除！刷新刷新刷新！咦——他的那条也消失了。

    田一晨感觉全身的汗毛都是竖着的，给他发了个信息：“班里同学好像知道我们一起吃面了，怎么办”

    章嘉许也是刚刚才冷静，回复：“删除了，他们没有物证了。”




第一三一章 三人行吃面
    田一晨舒了一口气，回复：“没事了，晚安。”

    “晚安。”

    黎岸吐槽说：“离开我之后，你的脑子明显不太好用了。”

    吐槽有理，无法反驳，希望明天一切都好，阿门。

    田一晨几乎失眠，揪着一颗心到教室坐下，他和秦年也是刚到，秦年邪魅一笑，田一晨又一次汗涔涔。

    “昨天那啥，走的时候老师点名了，就你俩不在。”

    田一晨头顶的汗感觉都要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章嘉许吸了吸鼻子，假装淡定地坐下了，拍了拍他的胳膊，稿纸上写：昨晚说好了么不是！

    “铺垫一下啦。”

    章嘉许继续写：不许吓唬她！

    “开个玩笑嘛。”

    凌灵拎着俩茶叶蛋跑进教室，逮着田一晨就发问：“什么情况你们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吃了差不多的车仔面”

    章嘉许向秦年传递了个眼神信号。

    秦年说：“不是两个人，是三个，还有爸爸我，你说发个小广告就打九折，爸爸我这种家里老爷子这么会赚钱，日进斗金的，会在乎这几块钱的活计吗，好不好笑”

    田一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章嘉许的脸色也很难看。

    凌灵傻傻地哦了一声之后机灵鬼上身，“那你为啥不请客，他们俩肯定没你这么有钱啊！”

    “冤枉啊冤枉，我从来没问我爸爸要过一分钱，都是他主动给我的，既怕我饿着，又怕我饿了只能吃苦，青天大老爷明鉴啊！”

    三人一致无语。心想恐龙灭绝的时候，这娃娃怎么幸存下来的

    这件事但凡不发生在田一晨身上，也不至于很严重，学校里跟男生混得好的女生很多，一起吃饭也很正常，还是那种正大光明在食堂吃的，但是号称“无情女侠”的田一晨竟然跟两个男生一起去校外吃面，这比跟一个男生还严重！以讹传讹三天之后，传出来的故事是秦年和章嘉许同时向田一晨表白，三人行吃面，田一晨要在两人中间做出选择。

    章嘉许看着面对绯闻一脸天真的秦年，又一次被自己直线下降的智商和情商感动到了，这几天拉着秦年走路都避开田一晨八百米远，但是架不住简月明这小子又出来了，公安局局长的外甥那一脸的心疼贱样，看得章嘉许非常不爽，秦年指着端着餐盘往田一晨对面坐的男生问：“他是哪家的”

    “仙潭区公安分局局长的亲外甥……”章嘉许说着就往那个方向走去，秦年一听就脑补了个小恶霸的形象，于是往简月明旁边对面对而坐。

    秦年一下不按正常人套路出牌，夹起简月明盘里的红烧鸡翅就是一人一个，“刚就想买鸡翅吃，结果卖完了，你说气不气人”

    简月明挑起筷子还想从两人的盘子里夹回来，两人快速地放进了嘴里，简月明看了一眼田一晨，她已经端起餐盘和何雯雯撤出了战场，倪海一带着学校最好的哥们钱东辰坐到了旁边，他曾经目睹过章公子收拾屠鹏飞，至今依旧佩服。

    “我来介绍一下啊，章嘉许你见过的，秦年已经是我们篮球队的了，打前锋，秦年这是我哥们钱东辰，是篮球队的中锋。”

    秦年回复：“幸会幸会。”

    四人已经将简月明团团围住，把他当成空气一样毫无障碍地开始聊天，简月明想走却被高大的倪海一按住。倪海一问：“嘉许，上次那俩人你哪找的啊”

    章嘉许说：“不打不相识，不止俩，他们有四个，清溪区四小霸王，除了屠鹏飞另外三个都在清北乐园扮鬼。”

    秦年一脸疑惑：“咱们不是清溪五霸了吗”

    章嘉许：“……，没有我也没有你，谢谢。”

    简月明终于按不住性子，开始暴躁：“你们想干嘛”

    倪海一故作惊恐说：“我的天，这多出一个人！”

    章嘉许吐掉嘴里的排骨骨头，说：“别让我再看见你靠近她。你可以走了。”

    秦年这次终于明白了点什么，放狠话说：“你小子别影响我们公平竞争，否则爸爸打你！”

    章嘉许真是想把他摁进米饭里，丫的脑子里装的水晃一晃都能听到声音。



第一三二章 新人顾朝意
    呵气成冰的冬日，新的一年到来之前的几天一直在下雨，田一晨出门前用小太阳把全身要穿的衣服都烘了一下，因为感觉哪哪都是潮湿的味道，阴干的衣服摸上去依旧是没干的触感，就连从衣柜里拿出来的也是一样。

    整个世界都是湿哒哒的。田一晨预约了一家蛋糕房做蛋糕，在店里吃过早午饭就走了，沿路都是被雨水湿透的黄叶，走到半路，天色竟然渐渐明亮，街上的很多行人很多都收起了雨伞，田一晨抬头一望，太阳竟然慢慢露出了光线，心情都跟着开晴了。

    章嘉许曾说年前的所有周末都要用来练习，崇川电视台的跨年晚会和光舞团要为当红的歌星严维野伴舞。对于严维野田一晨也是了解的，韩国出道的练习生，在韩国的时候待遇一直不大好，刚刚解约回国，街舞跳的及棒，一时间传闻说亚洲舞王要换人了，长相也是很俊朗，而且极富亲和力，集结了一大批粉丝，非常疯狂。对于清溪的学生来说，更重要的是，严维野所在的经济公司不久前刚推出一位新人——顾朝意。

    那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安静弹唱的视频在微博上热了好几天，气质文雅，歌声纯净，清溪校园里的女生皆叹息当初没跟他打好关系，这当时要几张签名照，现在也值不少钱啊，更是组成了一股势力，在声明绝对死忠顾朝意，不允许任何人黑他。

    章嘉许根本没时间好好过生日，连寒假都非常忙碌，期末考之后就要准备奔赴崇川，严维野太火了，要录好几个电视台的晚会，和光舞社要跑两个地方，第一站是崇川，第二站是杭州，章嘉许被分配到了崇川场，比起浙江卫视来说崇川电视台的规模还是小很多。而且作为严维野的打包出售项目，顾朝意也会把晚会首秀放在崇川电视台。徐斐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寒风细雨，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名气做大了，明年他艺考就会更加顺利。”

    顾朝意因为受伤，休学一年，本来今年要艺考的他决定先出道。

    小憩之后，又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排练，严维野非常会跳舞，对这次编舞要求也很严格，终于碰到非常懂行的客户，连拿过世界冠军的舞团老板也不敢掉以轻心，跟这样的当红小生合作非常难得，两个未成年人也被当成牲口一样鞭打，到黄昏的时候已经接近崩溃……章嘉许站在窗前休息，徐斐还在纠结编舞里的几处衔接动作，章嘉许佩服万分，这样的孩子才是这个行业里的接班人，总觉得一支舞蹈没有完美的时候，但是可以无限接近完美。

    再一转头，对面的公交车站多了一个抱着蛋糕的人，慢慢晦暗的冬天黄昏里，她戴着绒线帽，垂下两个小毛球，“徐斐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几乎是拿起东西拔腿就跑。

    田一晨就只是来送一只蛋糕，章嘉许从小到大就没有在外面过过生日，没多少朋友的他一般都是在自己家或者外婆家吃一顿长寿面，因为他的外公不主张在生日上铺张，今年就更加了，事情排的满满当当。

    “不是说好我结束了去找你吗”

    “我买蛋糕正好经过这里啊，生日快乐。”

    田一晨的动手能力一向不怎么样，手里的蛋糕从侧面透明塑料看进去，很是不好看，花都是歪的，“你买的不像啊——”

    “好吃就行，要好看干嘛”

    “我有说不好看吗，很好看啊！”边说边笑，她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田一晨不禁莞尔，“里面有新鲜水果，你拿回去记得放冰箱。”

    “哈哈，室外两度，冰箱冷藏室五度，我也愿意冷藏。走吧，我今天去外婆家吃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田一晨自然是不敢去的，那一屋的长辈虽说各个都非常亲切，但是还是很害羞，“会不会不太好啊，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就是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



第一三三章 投之以木桃
    章嘉许很自然地牵起田一晨的手，“找地方吃蛋糕去，反正我跟他们说了我排练会到挺晚的，现在才四点多。”

    “你想放烟火吗”田一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边还有淡淡的光，小时候很心急，到除夕的时候天不黑就吵着要放烟火，时间够早，于是自己手里的烟火是那一年除夕最先绽放的那一朵，极为难忘，有夕阳做背景，直到今天依旧觉得那烟火极美，黑色天空让烟花耀目，可是总是孤独了些。

    走街穿巷，紧握的手一直没有分开，相顾无言微微一笑。烟花店在一条叫云珠巷的小路上，一个民宅的天井改造成了商铺，老板约摸五十岁，因为在店里抽烟，正在接受老婆的教训，田一晨心想教训的对，这么多易燃易爆品环绕四周还敢抽烟

    章嘉许挑剔地选着小烟火，“多买一点过年就不用买了……”可是田一晨从来没有在清溪过过除夕，今年也不会再有黎岸，好像也不用买这么多，于是又拿掉了一些，“老板，就这么多吧，买多了我怕受潮。”老板慷慨地送了一盒西湖牌火柴，原路返回的时候，天空那团暗暗黄的晚霞还在。

    咝咝咝，田一晨点燃自己手里的烟火，朝着西边天空举起手，眼前花火闪耀，远处夕阳微亮，虽不及那天家门口燃起的硕大烟火，但就是找出了一丝自己记忆里小时候过年的味道。

    时空是无法转换的，谁都回不到那时那刻，如果很想念，那只能像这样塑造一点记忆里熟悉的景象，如果还有一些善于想像的力量，那么这一刻和那一刻，仿佛无限靠近，好像真的穿越到了几光年之外，看到了想看见的一切。

    很多年以后，田一晨还在做着同样的实验，每一次都非常失败。这一次大概是侥幸才成功的，后来的每一次，肯定是少了一味催化剂。

    眼前小烟火噼里啪啦，田一晨却带着笑默默流泪了，她是个不喜欢哭的人，“好漂亮啊，你说女子十五及笄后便可出嫁，那我是不是就算长大了”

    烟火熄灭的时候，又一次撞进了他的怀里，“如果你不想长大，那我就当你永远是个小女孩。”他的吻温和而细腻，他的影子写满了成长的点点滴滴，以至于太长太长的时间里，没有了他，竟不知如何托付浸透了细枝末节的思念。

    不止年少的喜欢，周围的一切故事大都发乎情而止乎于礼，但是终究会发现，那些如烟火绽放般无法克制的小小瞬间，会是这漫长一生中的吉光片羽。

    五点过后，正式入夜，飒飒的寒风里田一晨感受到他衣服口袋里的温度，整整走了半个小时，章嘉许把她送上了出租车，隔着车窗，章嘉许被落在后面，越来越远，然后再也看不见……摸出口袋里的手机，他说：谢谢你做的蛋糕，这才叫过生日。

    回复：投之以木桃。

    属于自己的房间里，田一晨听着歌曲，想不到任何关于数学题的思路，满脑子都是章嘉许，隔着耳机钻进来的阳台上的风铃声，这个层次分明的生活里，风铃声是真的，歌声是真的，只有章嘉许说话的声音，是假的。这一晚田一晨不断和自己，和数学作业，和章嘉许决战到半夜，终于疲惫不堪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臂麻木然后惊醒，已经凌晨两点，没有洗脸刷牙，没有洗脚……再过一会儿父母就要起来忙碌，田一晨只能带着前一天残留的恍惚和劳累慢慢爬进被窝，自己也早就手脚冰冷，田一晨很怕冷，好半天才能在被窝里蓄起热量，幸好被窝里有一个余温尚存的热水袋，每一天爸爸和妈妈都不落地完成这件小事。

    冬天就是这样温暖起来的，所有的季节里冬天最冷，但是身边的人都不遗余力地传递着温暖，所以田一晨最喜欢冬天。



第一三四章 爷爷奶奶
    期末考试前开始下雪，田一晨顶着有些笨拙的装束出门，家乡崇川的冬天极少下雪，经常是雨夹雪，雨真是相当讨厌的一个伴侣，这里的的冬天会下雪，只是也不大努力，美景经不起太久的考验，反正等到有时间堆雪人的时候雪都没有了。

    从前一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都没有停，考试间隙居然有人在小广场上打起了雪仗，章嘉许和秦年也在操场，只是没有参与打雪仗。

    慢慢的人太多，雪明显不够用了……

    秦年朝田一晨招招手，问章嘉许：“要不要组个队，来个二对二battle”

    章嘉许摇摇头，大战在即，在这个感冒病毒肆虐的校园里，只有吃饭喝水才会摘下口罩，但整个人心神不宁的原因不在于演出压力，而是家庭。

    蒋霁明的父母来清溪过年了。

    秦年觉得非常扫兴，但是好在秦年四海之内皆朋友，很快就能找到战队。

    田一晨隔着口罩都能看到他的低落，“怎么了呀，不高兴呢”

    章嘉许轻声说：“蒋霁明的爸妈来了。”

    田一晨太了解他家的格局，这家伙晚上肯定是没得床睡了。

    此刻的许萌韵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套房真的是个两居室，蒋家老夫妇总不能睡书房或者衣帽间吧……书房也放了很多画和画具，还有书桌和书架，就够放一张行军床，至于衣帽间则是在自己房间那一侧，看来只能委屈自己的宝贝儿子睡书房了。

    蒋霁明的妈妈闫开丽里里外外看了三次了，两个朝南的卧室，明显的章嘉许那间更好，男孩子的房间非常干净，一个书架上是各年级的课本，另一个是奖杯和高达；衣柜里也是清香四溢，光是这个季节的衣服就挂满了衣柜；三个抽屉里是各种首饰和服装配件，阳台改成了飘窗和转角书桌，书桌上是电脑和摆台照片，一男一女的单人照。

    许萌韵捏着蒋霁明的胳膊，衣服太厚的原因，他根本就没感受到，只能自己开口了，“妈，孩子大了，不喜欢我们动他东西，这卫生都是他自己打扫的。”

    闫开丽倒是一脸慈祥，说：“这孩子挺讲究的啊……”

    “一会儿我就把他东西拿出来，您和爸就睡他房间。”许萌韵打算背水一战，期末考结束就把章嘉许寄送到自己娘家去，那家里是一百六的大房子，还能给他腾个房间出来。

    蒋霁明的父亲蒋新松一直在翻阅章嘉许书架上的课本，“孩子成绩确实很不错，不过怎么没个奖状什么的”

    “有的有的，年年都拿奖学金，我爸妈都给他收着呢。”

    蒋霁明看着许萌韵战战兢兢半天了，有些不忍，“爸妈，那么坐会儿吧，别看孩子东西了，等他回来韵韵会帮着他把东西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