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章嘉许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一刻能原地爆炸就好了，完事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了，红尘不值得。许萌韵拎起收拾好的东西，顺道地把儿子也从沙发上拎了起来推到门外，“大年初一早上我去接他，得出门拜年。”

    章建凯利索的接过儿子的东西，会心一笑说：“我给你送回来。”

    这是一句非常老套的台词，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自己就像是一件东西一样被送来送去，离异家庭的尴尬早就深有体会，习以为常，章嘉许拥抱了下许萌韵，安慰说：“拿了红包带你逛街去。”

    许萌韵甩了个白眼，“你这白痴死孩子，总有你拿钱搞不定的人，到时候别求你妈帮你！”

    电梯里的章嘉许开始表达不满，电梯外的许萌韵没忍住眼泪。

    “我不是说我自己会过去吗，你怎么这么着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急事找你”

    章建凯找了个茶馆，坐在包间里感觉有股子谈生意的架势，这让章嘉许满头问号，“你真有事啊”

    章建凯郑重点头，但就是不说，埋头倒茶。

    章嘉许有点紧张，一秒钟都可以编排一万个可能，有句粗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章嘉许说：“你不是说有急事吗，到底什么事”




第一五九章 我不信任她
    “按理说不应该麻烦你，爸想让你做一回坏人。”

    “t”

    章建凯叹了口气，思忖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圆这个事，“你知道咱们家有点东西吧，按规矩是传给儿媳的，你将来结婚了，这就是聘礼，挺值钱的，当年为了保住这点家当没少花心思，当年你妈把东西还给了你爷爷，现在是你爷爷不肯把这些东西给你佟阿姨。”

    那些东西是挺有年代了的，算不上最值钱，爷爷这些年收了挺多古玩字画，但是这三件东西，一向是这么传的，金步摇、玉手镯和玉如意，很复古的玩法，是章家女人地位的象征，不管章嘉许认不认可这件事，反正这东西以后是要传到长子之妻手里的。

    章嘉许笑笑说：“家里也没皇位继承，这么认真干什么”

    章建凯朝章嘉许扔了颗瓜子以表示不满，这家伙什么时候心这么大了，一副什么都不关己事的没心没肺，提高了音量说：“这些年，你佟阿姨一直想再要个孩子，可是她身体不怎么好，年纪也大了……你爷爷是担心……担心到时候给不到你手里。”

    “这没什么，你们再有个孩子的话也是他亲孙子，到时候他疼都来不及，你不会这点事都想不通吧。”

    章建凯苦笑，反问：“假如你妈再生一个，你在那个家怎么呆你以为嘉鸾不会跟你有一样的想法你以为我不会考虑这些随时可能发生的事吗”

    “我们都多大了，你不需要担心这些。”

    “跟我说实话！”

    如果发生了那也只能被动接受，未来的五年计划，是离开清溪，让所有人都不必再迁就，也不必迁就所有人，如果将来要回到清溪，那么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你如果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的话，我何必要说，你所谓的急事是你心里本就不想把东西交给她，要我给你找个托辞。我觉得是你需要跟我说实话！”

    章建凯突然接到一个泛着冷光的眼神，“是，我不信任她。”

    章嘉许汗毛一竖，成年人的世界真是藏满了变数和不稳定性。她不是初恋吗“好，我帮你，怎么办你说。”

    “很简单，你把东西带走。”

    章嘉许眉毛一挑，情绪有点激动，“你是不打算让我进你家门吧，说吧，你计划让我上哪里过这个年”

    “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反正……反正目前来说她一年也见不到你几次，能拖一天是一天，以后有什么变化，爸爸再想办法。”

    章嘉许真是气到冒烟，还有比章建凯更混蛋的父亲吗

    殊不知，有时候仇恨的种子就是这么种下的。

    “你放心，我会为你做好所有的打算，我前阵子买了块地，跟你舅舅一块儿买的，到时候你跟你外婆一家人成了邻居，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地方很清静，就在清溪山脚，现在已经在打地基了，打算给你造个别墅。这几天正好有空要不过去看看”

    “你有时候真是不懂，我要房子干什么，我要的是愿意陪我一起住的人。”

    孩子就是孩子，章建凯懒得争辩，“有人愿意跟你一起住，然后你没房子，那怎么办”

    “嗤，那她肯定在哪住都行，租个房也行。”这个年纪的自信就是不信自己未来搞不定个房子，多大点事啊。

    章建凯：“……，人家闺女养这么好，你让人家跟你住出租屋，是人嘛你”

    章嘉许用手指画着桌上洒出的茶水，问：“那要是我以后不回清溪呢”

    “你不会一辈子不想着回来……如果真是，那我再想别的办法。”章建凯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早就酸的不成样子。

    章嘉许本着这顿茶是一个笑话去对待的，却发现在章建凯这边是一件极度严肃认真的事，眼前的父亲心里填满了心事，眉宇间写满了不可说。



第一六零章 十全十美的房间
    回到那个家，章嘉许发现章建凯本人也是谎话张口就来，就这样还好意思不信别人。

    佟于芳问：“吃完午饭就出去接了，怎么现在才到”一个多小时的路，花了三个小时。

    章建凯指着自己拎进来的东西说：“这不是这小子非得给你准备点礼物嘛，结果花的还是我的钱，你说我是不是很亏”

    章嘉许接过包袱，说：“阿姨过年好，是他非得抢着付钱的。”这套护肤品价格不菲，章建凯出手还真是阔气，不知道他卖的什么药，成年人太复杂了。

    佟嘉鸾倒是看得出来他们夫妻间的变化，越来越相敬如宾，偏偏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是想多了而已，也许婚姻关系维持久了，这是正常的变化，而且他们早就过了需要激情的年纪，要的就是平淡如水的生活。

    他就在客厅站着书包都没摘下来，有些局促，连接过周嫂拿过来的热水也会稍稍弯腰。这个年纪的男生变化真快，他的轮廓又清晰了不少，五官越来越立体。

    “哥，你来了啊，我刚帮你整理了房间，床铺好了，电脑也装好了，你要不要试试”佟嘉鸾看着他微笑的表情却多了几分战战兢兢，想到这段时间要和他同吃同住就有些紧张，人和人真是天差地别，想象不到田一晨和他牵手、拥抱和亲吻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而且多半是他主动，田一晨性格虽然外向多些，但不是在这种时候会主动的人。

    于是章嘉许拎着行李箱就跟着佟嘉鸾上楼了，进门就是一股香薰的味道，真是一个十全十美的房间，甚至书桌上都准备好了文具等物品，连四件套都是自己喜欢的藏青色，可以说是相当满意。

    “谢谢，这里很舒服。”

    “下午爸去接爷爷过来，他住对面那间房……”那间之前放了皮球的房间，“我跟同学去庙会，你跟秦年……要不要……要不要一起”

    章嘉许听说很多年前庙会出过踩踏事件，打心底不想去，“我有点累就不去了，而且那边太热闹了我不喜欢，你注意安全然后早点回来。”

    佟嘉鸾很容易就心里开出了花，他的一句交待就让人忍不住乖的像一只小兔子，“嗯，也就是去凑凑热闹，晚饭前就回来。”

    章嘉许跟着佟嘉鸾下了楼，看着佟大小姐上了佟于芳的私车，一辆白色别克，由专人接送去逛庙会。周嫂端着炖好的燕窝给佟于芳说：“太太，燕窝好了。”

    “放着吧，楼上桑拿房准备好了，我想先上楼，嘉许，一会儿你也上来试试。”

    “桑拿房好……好啊。”难怪佟于芳似有逆生长的迹象，生活真是挺滋润的，在家就能蒸桑拿。

    章建凯就坐在沙发看报纸，悠闲惬意的神态。

    “什么时候去接爷爷”

    “他去你姑姑家吃年夜饭了，晚上再说。”

    章嘉许的姑父多年前问章建凯借了笔巨额资金说是要开公司，结果去向不明，而且被人追债到家里，依旧还是章建凯给擦的屁股，因此两家一向不和，章嘉许都没怎么见过姑姑一家人，爷爷也是近些年才变得通情达理，开始原谅女儿一家人。

    章嘉许调皮地说：“这房子可以啊，竟然还有桑拿房，我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我也希望你赖着不走，你倒是肯啊。”

    “我好困啊……”呵欠连天，没说几句话，章嘉许就靠着真皮沙发睡着了，睡姿清奇，头一点点往下垂，转瞬间清醒，“别叫我吃晚饭了，我要睡觉。”

    只是怎么睡都是别人家的感觉，气味芬芳，被褥绵软，在那张大床上睡着的时候连梦都变得多变得奇怪了。



第一六一章 一把金钥匙
    翌日清晨，章嘉许正式从爷爷手里接过了所谓的传家宝——一把钥匙，还是一把精心打造的纯金钥匙，至于那些真正的宝贝真是一眼也没见到，老爷子说这些东西要等到章嘉许大婚的时候再拿出来。

    整个过程极其顺利，本以为会正面刚的当事人连瞄都没瞄一眼，合上了那个装钥匙的红木锦盒，章建凯似有如释重负之感，她不该得的东西一分一毫都不能再多给了。佟于芳爱财，经过这么多年以来的了解，确实不假，她从一个普通工人干到厂长的位置，才不过花了四年的时间，她的能力有目共睹，但是不好听的话说的全都是她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还说当年的章建良锒铛入狱跟她脱不了干系，周遭的流言是冷的，旁人的眼神却是烫的，因此再也不曾回过当年的章家宅，那个佟于芳痛恨的章家宅。

    老爷子捧着茶壶站在二楼的阳台，年前的天色不错，气温升了，阳光也热烈了，只有那只叫卡布奇诺的猫离不开特地为它准备的取暖器，章嘉许生拉硬拽地把它从窝里抱出来，毛茸茸的家伙真是膘肥体壮。

    “你还住得惯吗”

    “还行吧，您呢”

    爷爷的回答有些叫人无奈，“我这岁数了，没什么习惯不习惯，到了儿子说了算的时候了，少添麻烦就行。古稀出头，还算耳聪目明，口齿和思路皆清楚，四肢康健，就是内脏的分布越来越清楚了。”

    章嘉许只是听着，一只肥猫挣脱出怀抱，幸好是灰白色的毛衣，否则这卡布奇诺身上掉下来的毛真是叫人头疼。“这猫的毛掉这么猛啊，洗不洗澡啊”

    佟嘉鸾突然从身后冒出来，说：“猫不爱洗澡，这次是你来之前刚去宠物店洗的。”卡布奇诺和佟嘉鸾格外亲，总是粘着，“你每次来都欺负它，它怕你呢。”

    “怕我我还不喜欢它呢，爷爷我一会儿要去庙会，别等我吃午饭了，也有可能要吃了晚饭再回来。”

    老爷子含着笑问：“是跟我那小徒弟吗”

    章嘉许默默一笑，佟嘉鸾便了然于心了，可是他昨天才说的不喜欢那边的热闹。

    已经是庙会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除夕，依旧格外热闹，似有摩肩接踵的阵仗。清溪的新年庙会每年都办，不知道多少年了，反正记事至今就没断过，汇集了五湖四海的美食，满足了这座城里对年俗格外认真的态度，也满足了大家对年货的挑剔，作为政府扶持的项目，近些年还似有越做越大的趋势，早在开集的时候tv就已经来了，一拍就是三天，听说要在春节联欢晚会前的一档叫《一年又一年》的节目里播出。

    因救灾及时，受过雪灾的清溪好像几乎没有被影响，瑞雪兆丰年，春节前后又都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小区里都挂满了红灯笼，这些灯笼还等着迎元宵，春晖公园的景色更胜，巨大的十二生肖灯笼已经架上了，只待明晚开灯。

    田一晨大病初愈就念叨着要去庙会玩，这会儿已经整装待发了，连日来被妈妈清粥小菜这么喂着，见到外面花花世界的肉跟狼见了小羊羔一样，眼里都是杀气，简直把章嘉许当成不存在一样，甩着脱缰的小身板直往人群里扎，手都牵不住，直到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要不是章嘉许在后面捧着，田一晨肯定就倒地上了。



第一六二章 热柠茶不加糖
    “跑这么快还不长眼睛！”听着他有些急躁的语气，田一晨微微心颤，转头才发现他呵斥的是刚才横冲直撞的行人，拧紧的眉心和带着冷光的眼神，“走慢点不行吗，肉又不会跑了，人这么多很容易挤散的，接下去你只能跟在我后面走。”

    说的甚有道理，田一晨却脑子秀逗了，说：“走散了的话那你不会打电话给我吗”

    “不会！”

    “……”

    想吃香酥鸡，章嘉许说是油炸食物感冒病人不能吃。

    想吃酸辣粉，章嘉许说这东西不卫生会吃坏肚子。

    想吃螺蛳粉，章嘉许直接说你吃吧我先回家了。

    人群似乎静止，田一晨抬着头无奈地看着章嘉许，用是负数的情商分析到底是生气有用还是撒娇有用，还没等田一晨想明白，章嘉许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听话好不好”

    这种口气，太像爸爸了！

    对付爸爸，那么可以撒泼打滚了，基本上一跺脚他就会答应所有要求，对付男朋友，田一晨始终没想到办法。感觉只要他一瞪眼，就该乖乖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正当田一晨严肃认真地想着应对手段的时候，他却突然笑了，傻不拉几狂笑那种，真想摸一摸他的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怪瘆人的。

    “你……笑什么啊”

    “我以后肯定是个招女儿讨厌的爸爸，是不是”

    “啊”田一晨想回答是的，因为自己有个有求必应的爸爸，可是这问题回答是或者不是他就占了便宜了，绝对不行，眉头轻轻一挑，说：“不知道啊，你以后问你女儿去吧……你站在此处不要动，我去买几个橘子。”

    章嘉许眨巴眨巴眼睛，浑然不解，“买橘子买……你敢占我便宜”

    “是你先的！咳咳咳……”话一多就容易咳嗽，章嘉许拍着拍着就直接把田一晨的脑袋摁进了羽绒服里，半边脸贴着里面的毛衣，而且用力到无法挣脱，隔着毛衣听到他胸膛内的心跳越来越快……

    “哟，章嘉许啊，跟女朋友逛庙会这么爽”

    听到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孩声音，章嘉许胸腔共振，清了清嗓子，结果只蹦跶出一个字：“嗯！”

    “不会是橱窗里贴的那个吧，真刺激！还藏着不让老同学认识一下，不够意思嘛”

    他冷冷地说：“关你屁事”

    算是进步了吧，至少他终于在外人面前大方直白地承认有个女朋友了，田一晨从他温热的羽绒服里出来，戴上了口罩，把双手插进衣兜，悻悻地走向一处卖鸡蛋仔和港式奶茶的店铺，就当成是一个人在逛街。

    有些道理明明很清楚，却总是和自己的真心实意格格不入，道理就是有些事不必全天下皆知，两人足矣；道理还有就是埋得更深，走得更远。

    不牵手的陪伴也足够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