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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无效生长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丁以洋

    “嗯,你说的太对了。”让人忍不住要竖大拇指。

    黎岸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个最近冒出来的小花旦说:“这女的也是学芭蕾的,之前就一替身,现在人都当女一号了,你说田一晨辛辛苦苦学舞蹈难道将来不想红吗”

    章嘉许笃定地说:“这些东西离她太远了,她不会想要的。”

    “你为什么总能这么坦然地装出很了解她的样子”

    章嘉许沉默。

    黎岸忍不住怒火握紧了拳头,开口前却别过了头,“我以为我只是在短时间内不习惯跟你分开。”猛地转过身,用力地抓住章嘉许的手,“结果这么长时间了也一样,所以我一有机会还是想来见你,可怜我就是装不出你这样让人恶心的样子。”

    “黎岸,我……我以为我们已经说清楚了,当年的事是我不对,害了你……”

    握着的手慢慢放开,语气平缓而微弱,黎岸说:“跟你没关系,当年也是我求你想的办法,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就用你能接受的关系走下去,行吗这样一来,你也不需要再怕我爸了,他也不会一见你就想拿刀往你身上扎。”

    章嘉许看着黎岸泛红的双眼才明白他说的爽是什么意思,难过到最后的倔强……很称他要面子的蠢样,“离开清溪是你最正确的选择,在你父亲心里我们不仅不能是那种关系,最好连朋友也不是。”

    只是把谁都清楚的话挑明了说出来,此后却都是骑虎难下的苟延残喘。

    下车后黎岸弯下身对车里的外籍司机说:“你先回上海,之后我会打电话给你,不管你听没听懂我们的对话,请你保密,谢谢。”

    司机颔首低眉。




第一六八章 那块伤疤
    前脚到房间,后脚晚餐就来了,牛排加新鲜的果汁。一到房间章嘉许就拿出作业本,黎岸吃完晚餐后拿出工作文件和笔记本电脑,看完一大堆设计稿之后感叹说:“这些所谓的名牌大学出来的学生就只有这种水平垃圾!”

    对于绘画章嘉许也略懂,稿纸上都是珠宝设计图,不能说平庸,但确实不能入黎公子的眼,略懂的人不发表评论,只是堆叠整齐后放在书桌边说:“我写完作业了,要不早点休息你明天什么安排”

    黎岸扔给章嘉许一份策划书,“你先看看,看不懂再问我。”

    《二线城市艺术性地标打造企划》。

    这是一个仿造上海莫干山路50创意园区的策划。

    第一个问题:这个地方就目前来说还是不温不火,有效仿的意义吗

    第二个问题:上海的莫干山路历史辉煌,试问还有哪块相似的地可以有这样的背景

    第三个问题:二线城市有必要花钱造这么个地方

    章嘉许问:“干嘛不直接在上海投资,莫干山路那块不是挺好”

    “嫌吵。”

    “……”

    “你看完没有,怎么这么慢”

    章嘉许点点头说:“这根本不是什么短期内会赚钱的计划,你想搞什么”

    “替我妈光宗耀祖,我爸有的是钱,他就怕我不会花钱,这个项目他愿意给我投资这个数。”他先是握了拳,再是伸直了两根修长的手指,继而补充说,“亿!欧!”

    章嘉许默默合上策划书,打算洗洗睡,这种东西就离自己很远,十六七岁就应该做做作业,打打游戏打打球之类的,操心这种事怕是会短命。

    黎岸早就知道章嘉许会是这种态度,说:“我说你这种人就只配给我打工,能不能靠这个项目回本根本不重要,这点钱在我看来多参加几次苏富比的拍卖就回来了,你要做是就是想办法帮我找块地。”

    好像还真有块不错的地方,也画满了涂鸦,只是那里太旧了,所有的房子都是灰不溜秋的,下雨天道路泥泞,厂区下水还有问题,但是黎公子一起动就有两亿欧,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章嘉许挑衅一笑问:“朝九晚五,不加班不应酬,高工资还带寒暑假,妥不妥”

    黎岸有点无奈,已经是第二次从他嘴里听到这种不要脸的要求了,“你这种无理的要求,还真是只有我会满足你,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想到这个计划吗想着回到这里的每一天!他不喜欢你,但是他怕我,怕我再一次用性命要挟他。”

    双眼静谧而坚韧,一人的眸里是另一人缩小的身影,黎岸变了,或许是不再需要隐藏自己,花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自己。

    章嘉许糯糯地说:“对不起……”

    黎岸推了章嘉许的肩,接着开始作自己的事,赤着脚走在房间白色的羊毛地毯上,然后跪在行李箱边上翻出真丝睡衣,脚底的疤隐约还在,但是已经不再有那块增生了。

    这么多年,章嘉许是唯一一个见证黎岸苦难背后的人。

    黎岸翻出衣服,回头一眼看见他盯着自己的脚底板出神,一副魂飞千里的样子,野蛮地把衣服扔给他说:“给你的,穷抠的连套好的睡衣都没有,真是可怜你。”

    章嘉许木然地拿起衣服,职业病一样检验着材质,摩挲半天说:“睡衣要那么好干什么……”

    那块伤疤的来历至今想来都有些后怕。



第一六九章 凶器
    一个弱柳扶风的女生般的男孩,当着众人的面,硬是从二楼跳了下去,掉在许久无人打理的小花园,树枝直插入脚底,幸好是脚底,要是身上别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东窗事发的原因是,一份放在赫兰德先生办公桌的病历本上显示黎岸的性别是男……赫兰德先生与妻子育有一子一女,可是那个男孩死在挑战珠穆朗玛峰的路上,作为完美继承人的儿子夭折之后,赫兰德先生突破道德底线,竟然和一个东方女子生了个私生子,这个私生子以女孩的身份生活在赫兰德的眼皮底下。

    没有阳光没有自我。

    “我想像你这样生活,你带我离开这里,你一定有办法的……”当年那个长发大眼的“女孩”日日祈求脱离被管制的魔掌。

    章嘉许问他:“krist,你怕疼吗”

    那双带些幽蓝的眼睛微微闪烁,说:“不怕!”

    章嘉许曾听见黎岸的妈妈和赫兰德先生派来的中国保姆起了争执,是因为保姆不小心打翻水杯,烫伤了黎岸,她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要是他再出什么意外,你就去找你的老板自己交代!”

    烫伤的地方不过是微微泛红了而已。

    章嘉许趁保姆不注意,偷偷钻进了保姆的房间,找一件独一无二的“凶器”,找了半天,只有一件东西合适,是一把多用途军刀,一个保姆竟然会有这种东西,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件东西简直完美,细细地用酒精擦拭消毒,离开英国的前一天章嘉许把刀递给黎岸,交代他说:“就是这个地方,不要太用力就不会死,你就说是她做的,她想害你……”

    他迟迟不敢对自己下毒手,直到受不了母亲夜夜呜咽独泣,也已经是章嘉许回国大半年之后,连章嘉许都快不记得在国外有个叫krist的女孩。但他还是用力了一些,脱离生命危险之后也算得偿所愿,一个面容苍白的“女孩”终于获得自由,踏上了一片自由的土地。

    那个保姆的后来不得而知,作为一个一直对黎岸性别严格保密的人,绝不可能是坏人。

    受过重伤的黎岸身体格外虚弱,隔三岔五要去医院报道,章嘉许第一次在清溪见到他,他从医院的白色被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龟裂的嘴唇一笑就裂开流血,他舔舔嘴唇,慢慢从被子里伸出一直手说:“谢谢你……”

    那只手明明是从被子里拿出来的,却是冰冷的。

    “你是krist”

    “我是chris,不是krist!我跟你一样,是男生啊……我的中文名叫黎岸。”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黎岸回国之后过得倒是殷实,可是他哪也也不愿意住,只想跟章嘉许住在一起,后来章嘉许得知了原因,他能回国是因为他真的拿军刀刺进了身体。

    至此之后,黎岸知道了什么是痛,知道了那些红色液体是多么可怕。

    他怕的要死,时常被噩梦惊醒,他说见到了一个扛着镰刀的黑影。

    那些难熬的夜里,浑身愧疚的章嘉许好像每夜每夜都在跟那个黑影搏斗。

    离开英国两年的黎岸有一天突然很想念那个地方,只是回去没到三天就被赫兰德先生的妻子发现了行踪,那个身材微胖的女人派人在入住的公寓外蹲守,终于等到这间公寓里只剩两个孩子。一行五六人闯进了公寓。

    那个女人一副慈爱的样子对黎岸说:“你真是可爱,为什么不是我的儿子呢,跟我走,我会一样爱你,给你一切,你知道就算你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你愿意,现在是给你选择,是你自愿跟我走,还是我杀死你妈妈之后你不得不跟我走”



第一七零章 我都听你的
    叽里咕噜一大堆,章嘉许只能听懂分散的一些单词,但是从黎岸恐惧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端倪,心惊胆战地问:“黎岸,她在说什么”

    黎岸浑身发抖,青筋暴起,一转身就已经在一楼了。

    那个女人和一群黑衣保镖瞬间呆滞,章嘉许抄起手边的木凳使出浑身力气朝女人甩去,大喊:“要是他死了,你也别想活!”

    女人倒地,嘴里直冒鲜血,呱呱直叫,然后章嘉许被保镖狠狠摁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嘴里依然在喊:“黎岸,要是你死了,我一定杀了她!”

    那一跳所幸伤势不重,最重的伤就在脚上。

    黎岸得知章嘉许打掉了那个女人发两颗牙齿,还打断了鼻梁骨,笑得连痛都忘了,问:“所以我听到的都是真的,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杀了她替我报仇。”

    “会!一定会!”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不,不只是朋友,是我用性命相信的人……我相信你告诉那样不会死,就一定不会死。”

    “跳下去也不会死吗你这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惊魂甫定,还有什么事比面对死亡更困难,章嘉许觉得什么事都可以答应。

    黎岸忍者浑身的疼痛,撑起身体靠近他说:“我拿命相信你,除非有人比我更相信你,否则……否则你不能对其他人像对我这样,我要做那个对你来说独一无二的人。”

    “好。”

    “这是承诺!”

    章嘉许点点头。

    多年过去,这些事依旧刻在心里,而章嘉许也一直有个疑问,今天不妨就问了:“黎岸,你爸爸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件事是你做的”

    “哪一件”

    “还有哪件……就……刀伤。”

    黎岸含糊一笑说:“那个保姆的丈夫曾经为我父亲工作,在一次押运的过程中猝死,为了补偿,她的儿子是我父亲一手抚养长大的,你说这个保姆会有意伤害我吗”

    “那……是怎么知道跟我有关”

    黎岸走近窗边,望着外面的星空发了会儿呆,章嘉许的影子映在玻璃窗上,有些失魂落魄,“刀是你给我的没错,但是到了我手里怎么用是我的事,所以跟你没有关系,以后别拿这件事再为难自己了。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么做,那个保姆现在都还饱受精神病的困扰……我宁可自己受点委屈,那又怎么样呢,都会过去的,就是时间问题。”

    章嘉许听着他说话时的冷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和看到的一切,他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可是一转头他又是双眼通红的小家子样。

    “现在这个世界上让我不顺心的人就只有你了,可我觉得你啊,不是时间能解决的问题。最好什么办法都解决不了你。”

    黎岸彻底把这个夜晚推进了深渊。

    夜阑人静的时候,才敢如此诚实,对于一个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人来说,很难违背自己的意愿,这一生说不出什么恢弘伟大的志向,只想得到一个让自己觉得温暖自在的家,得到可以守护一生的爱人,不要跌宕起伏,不要好事多磨,就算偶有进退维谷的时候,也希望有个人陪伴在身边。

    “我也有一点点我想得到的,一个干干净净的让我觉得开心的人,我也想有人愿意迁就我,让我可以偶尔不那么讲道理,在她身上我可以没有任何负担,黎岸,我累了。”

    言辞恳切之余,还很天真,像一个拿着海螺的孩子,还真以为从海螺里听到的就是大海的声音,黎岸笑着别过脸,用揉眼的方式擦掉了眼角眼泪,说:“是这样啊,那么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还有点羡慕我来着,何其有幸,是吧以后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第一七一章 那小子
    章嘉许走后,佟嘉鸾翻着课本坐在房间的飘窗上发呆,整个房间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闹钟轻微的“嚓嚓”声,每一声代表一秒,困乏想睡的时间,佟于芳终于回来,带着酒气。佟嘉鸾没有先开口,看她自顾自走上二楼,推开了章嘉许的房间门,佟于芳打开灯,细细审视了一遍,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带走了,然后把所有的柜子和抽屉都打开,枕头和被子全部掀开,恨不得把床垫都打开。

    佟嘉鸾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家的男人都不在的时候她时常会这么来一遍,找她想要的那个东西,见不得母亲这般狡黠的样子,只是轻声提醒了一句:“第一天你就找过了,他根本没放在这里。”

    “你不会向他打听打听吗,最近跟那小子好的跟亲兄妹一样这点事还问不到吗”

    佟嘉鸾觉得做人好难,章建凯在的时候要对章嘉许格外热情,否则佟于芳定然会白眼相向,母女独处的时候又要像对待仇人的态度对待他,他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只有代号叫“那小子”,心想母亲是如何把自己的表情和语言操控地那么自如。

    “你想要你就自己去问。”佟嘉鸾虽觉得这样的话对母亲来说大逆不道,但是不说出来心中意难平,两侧的脸也做好了准备,随她打一边都不怕,就算她下一句话是“你要明白你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否则你就跟着你爸去吃牢饭”也无所谓。

    早就被操练的皮糙肉厚了,有本事就拿鞭子抽拿板砖拍,想到这里佟嘉鸾暗暗一笑,她铁定是不敢的,她是多么忌惮着章建凯啊,失去了章建凯她依旧一无所有,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得偿所愿,为什么她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贪念,究竟需要多少东西才能填满她的欲壑

    佟于芳铺好床,竟然带着笑容回头,说:“你终归是要嫁出去的,这些东西自然跟你没关系,我会给你足够的大小姐一样的体面,但是你最好无欲无求。医生跟我说了我想要个孩子还是有希望的,到时候我想要的东西那小子还不得不拿出来,你说是不是”

    佟嘉鸾感觉指甲已经扎进了木质的房门,应和着母亲的话说:“是。”

    房间里的一切被恢复,只是差一点他生活过的气息就要被打碎了,佟嘉鸾蹲在二楼楼梯栏杆处,看着刚进门的章建凯疲惫地坐在沙发,佟于芳走到他身后,双手抚到他的颈部,轻轻为他按摩。她多么卑微啊,那个男人竟然闭着眼连身都没转。

    她说:“去洗澡吧,都快十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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