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第二零一章 你尽管去输
    罗祎祎第一次坐在轮椅上体验了一把飞起来的感觉，是心先飞走了，从清溪中学到格致中学这段路从来没有过的顺畅，一路的绿灯，连耳畔的微风都是清甜的。

    大概是爱屋及乌吧，罗祎祎看田一晨也觉得赏心悦目，她的义卖品是亲手种的多肉植物，虽然数量不多，植株也不大，但是价格非常低廉，简易的黑色塑料小盆售价三元，陶瓷花盆的十元，章嘉许一来就把标价牌给撤了，说：“成本多少知道吗”

    田一晨摇摇头，说：“都是叶子长出来的，没什么成本啊。”

    “小花盆要钱，化肥和营养土也要钱，还有你的心思和时间，这些不是成本吗”

    田一晨无力反驳，虽说数量不多但确实是有成本的，“义卖的话都算是捐款，我们就不要算这些了。”

    “我同意，但是呢这个价格实在太低，你这些明明可以筹到更多善款，义卖的东西本身就卖的比市场价高。”

    田一晨恍然大悟，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那你说卖多少钱合适呢”

    章嘉许短暂思考了一下后说：“干脆不要定价了，就大家看着给，你说怎么样”

    田一晨点点头，“好，给少了我还不同意呢，我有数了，谢谢啦。”

    罗祎祎拿起了一盆叫“黄丽”的，叶尖粉粉的很是好看，端详了好一会儿，田一晨内心跟她有过节，归根结底章嘉许被打是因为她，跟屠鹏飞是不打不相识但是深层的恶意都是来自于她，她问：“我出五块，可以吗”

    田一晨默默看向章嘉许，他没有一丝不悦，认真地整理着桌上的物品，然后侧身一笑说：“她在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啊——是问我啊……五块可以啊。”

    秦年甩着轻快的步子跑来，身边跟着抱着篮球的倪海一。秦年难掩满脸的得意，拍着章嘉许的肩说：“哥们刚谈了一笔生意，下午三点在格致中学篮球场我们两个学校开一场友谊赛，谁输谁捐款五百块。”

    章嘉许用膝盖都想得到他的承诺，问道：“是不是如果清溪中学输了这五百就你一个人掏”

    倪海一摇摇手说：“我跟他一人一半。”

    秦年倒是大方的很，说：“不用你出，我们篮球队玩的开心最重要，不就五百块钱吗，章嘉许你出吧。”

    章嘉许手里正好拿着一盆仙人球，恨不得拍他脸上，“行啊，反正你赢不了。”

    秦年双眉一挑，问：“我要是赢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赢了我就不用捐款了啊，”说着掏出钱包拿出五张红色大钞，“钱都准备好了，你尽管去输。”

    秦年提高了嗓音，眼神无比坚定，“你听好了啊，爸爸我就不知道什么是输，你的钱肯定用不上！”

    “我的钱肯定用不上”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大家都听到了吧”

    义卖摊的同班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了章嘉许这边，奋力点头。

    单纯的秦年眨了眨眼睛，明明被断章取义了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章嘉许又把钱收好了，思考了一阵后觉得委屈，说：“那你赞助点饮料吧。”

    再欺负人章嘉许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没问题，准时给你送到。”

    很容易就可以满足的秦年愉快地消失在义卖区。

    一路走来的人手上都拿着以物换物得来的小物件，何雯雯换得了一根粉水晶手链，“是一个高三学姐的，说是男朋友一上大学就移情别恋了，这是她的伤心物，我用一本郭敬明的小说换的。”

    田一晨看着手链觉得是挺好看的，可是总觉得怪怪的，“失恋产生的东西，会不会不吉利”



第二零二章 对我来说它没有意义
    何雯雯大笑说：“郭小四的小说都是悲剧，也不吉利啊！我们一起逛一逛吧，好有趣。”

    义卖摊的女孩门都开始按捺不住了，章嘉许搬了个凳子坐定了说：“你们去吧，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罗祎祎看见陈晓婷也似乎颇有兴趣于是提议也去看一看，本来没有以物换物的基础，现在有了这盆多肉也许可以置换到更有意义的东西。“晓婷，我们也去吧。”

    张玥远远地看见自己班的义卖摊只有章嘉许一人守着，上来询问的人又络绎不绝，于是三步并两步前去。摊子上的所有物品是全班集资的，经过两轮挑选之后留下了这些看上去还算光鲜的物品。其中还属章嘉许的东西最拿得出手，是一幅钢笔画手绘的比萨斜塔，a4纸大小，还是装裱好的，只是说不上精致。

    张玥问：“大家都说了底价，只有你没有，这幅画到底多少钱”

    “零。”

    “啊”让张玥难以置信。

    “小时候我妈妈鼓励我画画，每年寒暑假快到的时候她都会要我画一幅画告诉她我想去哪里旅行，这幅画是我今年寒假前画的，可是我没有给她，对我来说它没有意义。”

    张玥饶有兴趣，继续问：“那么你一般会画什么”

    章嘉许的回答干净利落，“标志性建筑。”

    张玥点点头，掏出一百元放进了信封，“不用找了，我喜欢这个建筑也觉得你画的不错，然后十分赞同你对你自己的期许。”

    章嘉许微笑着向老师致谢，然后继续忙碌，感觉东西卖起来速度挺快，没多久桌上就少了大半的物品。

    张玥坐在后面看他利索的找零给同学，在人群中他格外突出，大约有些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接手这个学生以来其实从来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不论出身和成绩，单说性格也是讨喜的，偏偏跟格致中学的老师打交道的这几天得知了不少负面信息，过去一时他还是格致中学的风云人物之一。

    不管之前怎么样，至少现在看上去还不错，身边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个人。

    蒋霁明也是第一次参与这个活动，虽然主张尽量还学生以自由，但自己这颗心却一直是悬着的，人一多一乱就生怕出点意外，接近午饭时间了，很多班级安排的第一日上午活动都已经结束，相安无事。下午则是由市教委，市团委和各大企业赞助的体能挑战活动，各回各校举行，一上午忙忙碌碌都来不及去看一看章嘉许，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站在义卖摊忙碌的他，不由得感叹现在的年轻班主任真是不负责任，就由一个学生负责这么重要的事情，一个人就在后面干坐着。

    “咳咳……”蒋霁明走近摊位假咳了两声，不少格致中学的学生都讪讪地走开了。

    章嘉许嫌弃地说：“主任您还是回避一下吧，把献爱心的人都吓跑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搬回来，是不是对房间不满意，哪里有问题你就直说啊，你妈妈天天在家跟我着急。”

    “等明天我爸广州回来吧，总得当面跟他说一声。”

    “好，我跟你妈妈过去接你，那你忙你的。”

    蒋霁明走了没多久，田一晨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路飞的手办，章嘉许好奇的问：“这个不错，拿什么换的啊”

    “第一个同学很喜欢我的发卡，于是呢我用发卡换了她的贝壳零钱包，第二个呢是我喜欢的花草纸手账本，结果很顺利就换到了，后来我看到了这个手办，还很新的，就想你应该喜欢，软磨硬泡好久人家才肯的，还把雯雯的粉水晶手链给搭进去了。你喜欢吗”说的太兴奋以至于张玥站起来才发现章嘉许背后坐着班主任，立刻把手办藏到了背后。

    张玥只是一句：“把东西收拾一下，先回学校吃饭吧。”走了一段路再回头，那个把玩着手办笑颜明朗的男孩实在与传闻不符，明明看得出来他很喜欢眼前那个清丽夺目的女孩。



第二零三章 危险的通信
    下午两校虽然看上去是各自办各自的体能挑战赛，但是彼此的联谊看上去盛况空前，在两种校服混杂的人群里，佟嘉鸾奋力地穿梭着前往体育场的后面，那边安静。

    到的时候章嘉许早就等在那边，佟嘉鸾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唯有他可以依托，这件事不找他就无处求援了。

    章嘉许先开口问：“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佟嘉鸾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九年前的事他怕是知道的不多，最重要是难以启齿。“我……我爸爸的事你知道吗”

    “大概知道一点吧，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章家宅了，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当年他们一共是九个人，三人被执行死刑了，还有六个人，其中一个减刑出狱了。”佟嘉鸾越说越紧张，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然后呢”章嘉许脑子里对应起一个人，但是装作不知道会得到更多信息。

    佟嘉鸾突然就抓紧了章嘉许的胳膊，带着哭腔说：“他来学校找我了，我害怕！”

    “什么时候，他守在学校外面你妈知道吗”格致中学一向重视安保，连家长进入学校都要做身份证登记，还会和班主任核实情况，章嘉许确信那个人是不可能进入学校的，就算今天这样的开放日也必须是身着校服胸前挂学生证的学生可以出入校门。

    “嗯，就一个小时不到，在我去你们学校的路上，他说我妈给的钱不够，他要二十五万，我妈只答应给十七万，你帮帮我，他说拿不到足够的钱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据章嘉许推测，他这是最后一招了，惊动了这个小女孩，那么明天或许还能多争取一点，“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答应给他钱，我有钱，他说只要我不透露出去他以后不再会找我和我妈妈麻烦。明天吃完午饭你陪我去跟他约定的地方，我只能找你。”

    章嘉许感叹这个傻姑娘还真容易拿下，“听我的，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佟嘉鸾几近奔溃：“不行！他说我不给他就把我的信息透露给其他人，他知道我很多事的，他们都是坏人，我怎么会那么傻，是我太傻了！”

    这九年来这丫头就在章建凯的眼皮子底下长大，虽然说跟她妈妈的结合不过两三年，但在章建凯的保护下，断不可能滋生祸根，只有可能和过去的腌臜之事断的越来越彻底。章嘉许问：“他们怎么知道关于你的信息”

    佟嘉鸾回想起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小学的时候，当时因为佟于芳要去秦年爸爸的纺织厂工作，因此转了学去到了秦年当时所在的第一实验小学，后来佟于芳要去日本进修，年幼的自己就被交给了保姆，章建凯也是尽量照顾，但更多的时间都只是自己跟保姆两个人相处，章建良就是那段时间曾经出狱探亲。

    在狱中的章建良得知只有女儿一人的时候更是迫不及待要出来，佟嘉鸾很害怕接受父亲的邀约，但在保姆的劝说下还是只身前往了，自从这天起就跟在狱中的父亲断断续续通信，他会把信寄到这个保姆的家中，然后佟嘉鸾去取，这么多年以来佟嘉鸾会寄照片，会告知父亲上学的地点和班级，不是出于对父亲的爱，但起码是信任的。

    “是我跟我爸有联系，他们有一些人在一个监狱服刑，这个人就是，所以他知道我，我爸给我写信说还让这个人出狱后多照顾我……都是骗人的，全都是为了钱。”

    章嘉许确实有个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当年的事应该随着法院的判决结束了才对，跟这对可怜的母女更是没有半毛钱关系，佟于芳一向表示对前夫盗窃的事情毫不知情。

    她们一直是受害者。

    “嘉鸾，十七万对一般人来说不是一笔小数了，为什么你妈会答应给他，这不合理。”



第二零四章 有我在,我保护你
    佟嘉鸾这才松开了紧握的手，颤颤地说：“是敲诈勒索，他知道我们家有钱，我妈妈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确实说得通，如果章嘉许没有听到佟于芳的那通电话……佟于芳曾说“当年你们有多少钱你还不清楚吗，这其中你拿多少你心里也有数吧就这么点钱放高利贷也没你无耻……”

    佟于芳绝不可能跟盗窃案毫无关系。

    那么一直以来佟嘉鸾才是唯一的受害者章嘉许想了想不管如何让都不能让佟嘉鸾掺和进这件事，这个男人离开在即，要是再生什么祸端那么后半生也得搭进去，不过是纸老虎，“你哪里都不要去，当作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段时间上学放学我让飞哥接送你，有他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佟嘉鸾极度失望，他这副面不改色的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把这件事放心上，“你不帮我吗，要是你爸爸知道了就完了！”

    “我爸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表情越来越严肃，这对母女不对章建凯坦诚，这点章嘉许难以接受，“是不是今天你找我的这件事也不可以告诉他给我个理由。”

    佟嘉鸾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使劲地摇着头说：“不可以说，不可以！我求求你，就算你不帮我也要替我保密，我求求你。”

    “嘉鸾，你听我说，嘉鸾……”可是佟嘉鸾已经蹲下来大哭，章嘉许不得不放大了声音，“佟嘉鸾！你们这么容易屈从，除去你爸和这个人，另外四个人出来以后更是后患无穷，有我在，只要你相信我，我保护你。”

    佟嘉鸾猛然抱住了章嘉许，趴在他的肩上慢慢止住了哭泣，“我……我相信你……”

    而这一刻章嘉许只求田一晨可以相信自己，她在十米开外闪现了一下，然后就跑开了。

    田一晨有些愠怒，他接了个电话之后离开了篮球馆，这一去也太久了，偏偏对他的感应特别强烈，一找一个准，不说是闻着味找到的怕是没人信，可是还不如找不到，回到观众席不一会儿他也回来了，坐在前一排的老位子，每一次他转头田一晨都眼神撤离，专心为秦年欢呼，上半场结束后清溪中学只领先了三分。篮球啦啦对的对抗也是格外火热，田一晨是啦啦队不止三顾茅庐的对象了，可惜实在没时间排练啦啦操，每次看见这些同学在篮球场上跳跃的时候总有些不好意思。

    秦年喝着章嘉许赞助的脉动还不死心要折磨他，拿了啦啦队的彩花朝他扔去，章嘉许站起来的那一刻啦啦队的女孩们都欢呼了起来，田一晨终于相信全场女生的欢呼声是会让男生热血迸发的，章嘉许就已经迸发了，上场就是一个单手撑地空翻，什么时候练的托马斯全旋！要不是田一晨心里还有点不爽，早就克制不住要尖叫了，这一刻在座位上仿佛端着仪态的大家闺秀，安坐如山不为所动……可是他跳了大约两分钟之后就走出了篮球馆，田一晨也赶紧从座位上慢慢挤了出去，他好像知道有人会跟出来一样等在电梯口。

    土豪的学校哪个楼都有电梯。

    “回学校，我跟你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你看见的事啊。”

    田一晨内心独白开始了，他一定会说：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她是我妹妹啊，她有点不开心我就是安慰一下……可是这家伙不能按常理代入。

    “我什么也没看见，有什么秘密千万不要告诉我，不然我就告诉秦年，然后两个学校的人都会知道的。”

    章嘉许被额头生出的黑线蒙住了双眼。“给点面子嘛，她毕竟是我妹妹。”

    田一晨猜中了台词，内心却更加难过，宁可跟他抱在一起的人是黎岸，至于是为什么田一晨自己也说不清楚，总觉得黎岸藏着的不是秘密而是伤痛，可是一想佟嘉鸾也是吧，他们的童年里都有太多不可言说的难过，田一晨只能解释为这是对黎岸的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