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田一晨隔着窗帘的缝隙看着久违的他，他好了。

    “田宝宝，我在叫你。”

    田一晨瑟缩着，木头人一样不敢动。

    章嘉许看她这副想隐身的状态无奈叹气，不知道这段时间是受了什么委屈或者刺激了，搞不好就是自我折磨，干脆走回（5）班背起书包拎起凳子，看着虎背熊腰的倪海一应该挺好用的，说：“帮我把课桌搬到（9）班吧。”

    “什么你疯啦”

    “我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分班”

    “其实不说全校也都知道了，你跟她那什么，是吧”

    章嘉许把尽量多的书塞进书包，准备先把课桌扛走，倪海一还是主动选择帮忙，“得了得了，反正都知道了，走吧，现在你的来头全校都知道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呗。”

    这话倒是说的章嘉许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固执的时候谁挡都没有用，走的时候跟（5）班班主任只是说了句老师再见。颠簸到（9）班的时候，整个班炸了，章嘉许就把座位安在了讲台边上，鉴于左耳不好使，特定选了右侧靠黑板，于是是背对着田一晨的，什么话也没说就旁若无人地坐下之后打开被蒋霁明已经标注得红红绿绿的课本。

    （9）班班主任贾老师已是知天命之年，看见章嘉许的时候感觉回家又要多几根白发了，“章嘉许同学，回你自己的班级吧。”

    “这挺好，不回去了。”

    “不行啊，这是学校安排的。”




第二一八章 换班风波
    章嘉许笑笑说：“高一的班主任就您资历最高，是我选的您，下了课我就去找汪校长。”

    “那现在就去找汪校长吧，你这孩子这是要干什么”

    汪校长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说：“现在会先斩后奏了是吧，你以为你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逃学打游戏是吧，现在神智恢复正常了吧，明天跟秦年一起去国旗下检讨！别跟我说你爸爸你舅舅是谁，不管用了！贾老师这人就让他先待您班里，出什么情况直接报给我，迟到早退都不行，要假期必须我批准，章嘉许你听到吗”

    田一晨听的心里打颤，可是他的背影纹丝不动，唯有耳边的那道疤好像延长出藤曼，植入了田一晨的心脏，把心脏包裹得越来越紧，越勒越疼……

    “听到！”

    何雯雯扯了扯田一晨的袖子说：“原来他挺嚣张的啊，之前我怎么没发现”

    汪校长虽然嘴上不饶章嘉许但是却交代贾老师说：“这一两个月他不能剧烈运动，左耳的听力现在是40分贝，所以就让他在讲台边坐着吧，其余不用特殊对待。”

    贾老师点点头说：“问题不大，上学期不是还考的第一嘛，许峰教授的外孙，不至于太丢长辈的脸。”

    连续两节课田一晨死死定在座位上没有离开过，章嘉许也是，连头都没有转过，下了课就玩魔方，何雯雯被刺激的不行，因为他是闭着眼玩的……可是只是没那么顺利，转了几分钟就停住了，然后板着脸把魔方扔回了抽屉。

    章嘉许一睁眼就看见何雯雯抱着一摞练习本杵在讲台边，尴尬一笑然后逃之夭夭。

    难过的地方是脑震荡后遗症还是略有影响，四阶魔方已经不是初学者的水平了，可是一旦思想不能集中就掉链子了，想的那点事就在身后不远处，但是就是憋着一股劲，就是不能转头看她，子丑寅卯的东西要她自己说清楚。

    午饭前的一节课是体育课，章嘉许被安排在最后一排里面，体育老师指挥大家做了一会儿热身之后一吹哨子，说：“不方便剧烈运动的自己出列，其余人男生一千米，女生八百米，跑完自由活动。向右转，起步跑……”

    田一晨看见章嘉许默默走出了队列，问题的关键是自己正在生理期，小腹还有点痛，实在不能逞强，于是也走出了队列。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头顶的香樟树遮住了阳光，罅隙里透出的光照着他的头顶，板寸头比之前看得顺眼了一些。

    三分钟之后有人陆陆续续跑完了，人群四散，田一晨一转头却发现香樟树下的章嘉许不见了，原来他已经沿着操场边的小花园往晨读园走去了，经过一次磨难，他上去又瘦了一些，不仅是清瘦连整个人都寂寥了，那个清清淡淡的身影，穿着白色体恤黑色校裤，融入白墙黑瓦古色古香的晨读园里，很像一幅水墨画。田一晨才发现不知不觉也已经走进了小花园，穿过凉亭路过小廊桥，离他只有几米远了。

    他在长凳上躺下了，说：“我头很痛，可是不能吃止痛药，你知道吗”

    田一晨不知道，咬着嘴唇如鲠在喉。

    “这半个月你在做什么我住在医院里就想你什么时候会打电话给我，那么至少我可以知道你好好的。”

    “你不好我怎么会好，可是黎岸说的对，要是没有我一点事都不会发生，就算我今年不走，明年我还是一样要回崇……”



第二一九章 有些事不知道多好
    田一晨话还没说完，就被按在了凳上，他半弯着身体俯视，大概是休息不好，黑眼圈有点重，显得更加憔悴。“出事前的那一晚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喜欢你，大半夜都没睡着，想着想着我觉得自己很龌龊，我对自己都不诚实，我不配和你这样从内到外都很干净的人在一起，所以是打算要跟你分手，可是在电梯里我察觉要出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让你出事，当时我够诚实，这就是我给自己的答案。”

    田一晨突然不敢看章嘉许，因为这个人已经看不懂，余光里看到前面的墙壁上慢慢旺盛的爬山虎，“章嘉许……对不起……我太笨了，既然……你要……那就……。”

    分手两个字实在太沉重，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是笨啊，我问你，导致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田一晨鼓着腮帮子，指指自己的鼻子，除了这自己这头猪还能什么什么呢

    章嘉许：“你分析一下给我听。”

    “你……你一定要这样吗我已经很难过了，都是我害你这么痛苦！”

    “要啊，不然你想不明白。”

    “……”田一晨想了想，章嘉许这人肯定又在卖关子，“是我那天突然撞见了你跟你妹妹，然后我莫名其妙吃了黎岸的醋，惹你不开心了。结果走路崴了脚，第二天我虽然走不动，但是去学校就想跟你道歉，你却一上午没跟我说话，我脑子不好使信了秦年的话，就这样。”

    章嘉许点点头，这只是过程，“可是那天我逃学了，秦年联系不到我，而且没有及时去放你下来，电梯的事纯属意外……除了电梯之外其他的事都是自作孽，你不关心我为什么不在学校”

    “不可告人，你还骗老师去打游戏了，录假口供是犯法的。”

    章嘉许：“……，你再往前点想想，出事前十天。”

    田一晨掰着手指算日期，幸好只算十天，否则手指不够用，记忆里就是佟于芳，可是跟她实在扯不上关系，遂摇摇头。

    “好吧，我说给你听，有点复杂，那天你在星巴克遇到了佟于芳，佟于芳见的这个男人是佟嘉鸾来找我的原因，佟嘉鸾的爸爸是盗窃罪，这个男人是他的同伙，出狱最早的一个，他讹上他们母女了，我7号那天出去就是为了这个事，本来我觉得也没什么要去的必要，一个给钱能打发的人而已，可是这关系到他们一家，因为当年的的团伙还有四个人在牢里，如果人人都这样，那么要未雨绸缪，所以我去了，可是并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你说我能说实话给警察叔叔吗”

    田一晨摇摇头表示肯定。

    “你现在能找到根本原因了吗”

    “是因为我告诉了你我见到了嘉鸾妈妈，你发现了她在骗你们！”田一晨仿佛醍醐灌顶，一派豁然开朗。

    “是因为我迟到了……害你去了星巴克。要是我没迟到，也许就遇不到佟于芳了，那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不知道多好。”

    “……”田一晨感叹他撞了头，躺了半个月，还这么逻辑清晰、头头是道。“要是是我摔了头就好了，笨起来还能有个借口，说是摔蠢的。”

    章嘉许慢慢把头靠向田一晨的肩，挑衅地说：“换成是你那就真的会坏。”



第二二零章 过去说的都无效
    田一晨用一根手指抵住了章嘉许的脑袋，“你干嘛呢，你不是都要跟我……分……分手了吗你是不是可以再分析一下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然后又为什么要分手，我想听。”

    章嘉许捂着自己的心脏，颤颤地说：“别闹，我就那天不高兴睡不着想多了。”

    “你刚不是这么说的，叽里呱啦一大堆呢，你说清楚那我回家也好交代一下。”

    捂着心脏的手再也松不开了，“女士你是不是也想跟我分手半个月你都没联系我，铁石心肠！”

    田一晨盯着章嘉许看了整整半分钟，这半分钟的凝视章嘉许做了很好的回应，四目相对的时间里，互相看了个够，好像电梯一别后重新认识了一次。

    章嘉许说：“那天吓着你了吧，谢谢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原来你也那么大胆。我可以跟你说实话，我也愿意把我所有不可告人的事都告诉你，然后选择权交给你。”

    田一晨双手环住了章嘉许的脖子说：“你不想说的我就不听，我选不分手，三年级开始我就喜欢你，马上就熬出头了！”

    “原来不是二年级啊”

    田一晨感觉脸都丢尽了，“不是！我才不喜欢那个闷不吭声的受气包呢……”

    “谢谢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幸好我从来不是闷不吭声的受气包，只是装的久了，一时间没改过来，后来也真不是黎岸把我气的。”

    “……”

    “唉，你说我爸妈天天吵着要离婚我还生龙活虎的起来吗，我跟你说我外婆看的那个狗血电视剧里面那小孩得绝症了，离了婚的爸妈要重新生个孩子来救他，我跟我外婆说要不我也去查查，说不定真的有病，那么他们就不会离婚了。”

    “哈哈哈哈……”田一晨不厚道地笑了。

    章嘉许开始显得郑重，“有件事吧，是要跟你说实话，初二那年你要转学专门去学舞蹈，田叔叔打电话给我，说你不想去，天天躲起来哭，说你会听我的话，让我劝劝你。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所以我……我才决定跟你在一起，不然的话我还是想让你安安心心把高中念完，另外我去格致中学，也是因为这个事，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也挺好，结果我在格致中学出了这么多事，全家都盯着我转学。”

    “你是犯太岁吗，受了一身的伤，害人精，竟然是为了安慰我才跟我在一起，你不跟我在一起，我也不会不去学跳舞，这样的话初二之后跟你拜拜了，哪有后面这么多事，我顶多会觉得很可惜生命里少了一个你，要是难过也未必比现在难过更久更深，起码从来没得到过，伤心什么呢”

    “不是为了安慰！是因为你值得我对你好，过去都不重要了，过去说的都无效，现在重新说一次。田一晨，我确定我喜欢你，至少这一次我确定。”

    不取决于程度，而是动机，这动机可以是一颗种子，悉心浇灌总会长大，而那棵被硬生生拔出地表的植物，快枯竭而亡了，章嘉许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总之人都有的自私成分，自私的时候总会伤害他人。

    田一晨附在他的左耳边说：“我也是。”

    “宝宝，我的左耳听不见悄悄话了，但你不能告诉黎岸和秦年。”

    田一晨呆呆地摩挲着他左耳的耳廓。

    章嘉许默默地用拇指抹掉了她眼角的眼泪。



第二二一章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这是田一晨第一次踏足清溪山，清溪山这些年越来越热闹，只是不太适合踏青，除非像今天这样有里辆不错的车可以自驾，还得配个技术不错的司机，而屠鹏飞只能打个60分。

    前几年传闻说有个南非人要来清溪山建个度假村，还真建成了，只是和今天要去的地方有些距离，否则章嘉许也想去看看，听说那个山谷恍若新生。

    今天是田一晨的生日，秦年家那个卯榫结构的小屋也正式落成了，秦年提出要请他们作为小屋的第一对客人出席乔迁酒。重要的还是赔礼道歉，秦年觉得自己的混蛋作风需要收敛收敛，否则害人终害己。

    章嘉许这段时间不能再练舞，周末时间闲的乐呵，早就想去看看那个章建凯说的别墅，山脚下的别墅还真不少，许靖芃的“苎溪居”已经全部装修完毕，是因居处临溪且山中多苎麻而命名的，由内而外的富丽堂皇，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不过这套房子的地是章建凯的，把本来要建游泳池的地方让了出来，许靖芃号称会分期付款还债，作为父母的许峰夫妇也出了不少养老钱补贴许靖芃。

    屠鹏飞站在高处眺望，除了感叹祖国大好河山之外也少不了吐槽，“住在这儿去买菜逛超市啥的太不方便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得无聊死啊。”

    章嘉许看着苎溪居的装修，默默地摇摇头，跟这么个花里胡哨的房子做邻居，真是太累了，幸好章建凯的审美不错，配色素雅，落地玻璃和原色木制的窗框很是别致，不规则却干练的线条，不愧是大设计师的作品，因此和苎溪居简直格格不入。

    只是这栋设计精致的别墅还没有名字。

    田一晨前前后后兜了一圈，问：“这里的别墅都有名字的啊”

    章嘉许点点头说：“我舅舅家的叫苎溪，前面那栋带巴洛克圆顶的叫宿山，上面那栋绿色的叫青蕨，其他我也不知道了，要不你给我那栋起个名字”

    “名字都这么文雅啊”依山而建，伴水而居，真是美的用任何好听的字眼都不够，田一晨站在暂时无名的别墅前，前面和苎溪居共用一块大的平地，大概是用来停车的，但是苎溪居很直白地做了一条延伸出来的路直接通往大门，而无名居则像是要铺一条别具一格的小路通往大门前的围墙，围墙不高，围墙里则是挖了一个小池塘，“嘉许，这是干什么的啊”

    “本来呢我爸说他想建两栋，一栋大的自己住，另一栋小的可以待客也可以用来休闲，再配个游泳池，后来要建苎溪居，所以没有游泳池了，这个地方可以养点金鱼种点睡莲，这条路后面会在中间铺上旧石板，旁边用小块的白色鹅卵石填充。”

    “想想就觉得漂亮，等建好了你再带我来看一下行不行”

    屠鹏飞搭腔说：“看一下直接住进去呗，我看他巴不得呢，是不是啊”

    章嘉许白眼，他是真的知道的太多了。

    田一晨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可是一朵孤零零的云慢悠悠地从前方的山头飘了出来，“似一朵轻云刚出岫，不如叫云岫吧，有云还有山，怎么样”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云岫居很好听，今天觉得你有点聪明，大一岁的原因”

    田一晨白眼。



第二二二章 卯榫小屋
    云岫居所在的地方叫前潭，而秦年家小屋在一个叫后坞村的地方，一听就感觉离得很远，而这山里鲜有指示牌，屠鹏飞几乎见到一个活人就停车问路，沿途分掉的香烟就不止一包，章嘉许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别跟章建凯学这些有的没的，学点好的不行吗”

    屠鹏飞的烟也全是章建凯给的，隔几天就甩几包，美其名曰出门跟人打交道，分烟也是一种礼仪，但自己不能多抽。“你看我开没开错，咱们是不是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秦年说在后坞村的村口接驾，后坞村正在整体建设，这块地方是清溪区打造民营度假村的试点，政府出资修路及申报省级3a景点，居民负责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