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叔叔一直很忙，难得有时间来看看你们。”

    “叔叔您不是有时间，是有事。”

    这种一针见血的对话方式，章嘉许也会一点儿。章建凯腹诽，明明很聪明非得装傻，黎岸你个死孩子。

    “是有事，没错没错，就那个盒子，偷偷告诉你啊，那里面是我们家传家宝，将来要给他当聘礼用的。”

    黎岸意识到客人进门好久了，还没倒茶，失礼了，于是倒了一杯水，“我们家里没茶叶，只有水。”

    章建凯从少年修长的手指间接过水，这人还真有主人翁精神，“你懂什么叫聘礼吧”

    “懂一点。”

    “懂就好，本来呢应该是从他妈妈手里交给他，你也知道，我跟他妈妈早就已经分开了。”

    黎岸点点头，“给将来会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

    “不只是这样，我们章家一定会花重金明媒正娶。”

    黎岸其实不明白什么样是重金明媒正娶，瞥了一眼外面，他应该快回来了吧，很想下逐客令，“明白，我懂。”




第二六零章 保险柜钥匙
    章建凯看着少年慢慢暗沉的脸，突然心疼起来，心理疾病患者，不能再接受打击，话还是少说为妙。电话突然响起，朋友约酒局，生意大多靠喝酒。“叔叔有事要先走，保险柜我先锁起来，你回头跟他说一下，密码八位数是他生日，先输密码再开钥匙，记住了”

    “记住了。”

    “有什么困难就跟叔叔说，有我在什么事都不用担心，知道吗”站在门口的章建凯从口袋掏出保险柜的钥匙丢给黎岸，“差点全都带走了。东西在这儿的事除了交代他谁都不要说，就我们仨知道，保密！”

    黎岸郑重点头，要是心情不好，可能连章嘉许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嗯，叔叔再见。”转身走进衣帽间，又研究了一下那把金锁，转念握紧了手里的大钥匙。

    章建凯说到做到，很快外卖就来了，还是大方私厨的菜，外卖员亲切地递上名片说：“您以后要吃什么就提前三小时预定，什么要求都没问题。”

    菜实在是诱人，油爆虾极脆，葱油鸡肉特别嫩，鱼头豆腐汤很鲜，白灼菜心上的秘制酱料非常下饭，黎岸想趁热吃，但是家人还没回来，煎熬……章嘉许回来前，只偷吃了一只虾，美味都是看着想象的。

    门吱嘎一声打开，黎岸趴在餐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都没抬头看章嘉许。

    出门前摆放整齐的拖鞋现在一个横着一个歪着，“有人来过，穿了我的鞋”

    “啊。我饿——你回来晚了。”

    桌上的菜参差不齐，但是好吃的多些，“不像周嫂的手艺啊，哪家的外卖”

    “大方，你给我盛饭，我饿的走不动了。”

    章嘉许始终没得到谁来过家里的答案，“大方私厨，那么这两个菜是外卖员炒的”品相极差，让人不敢下筷。

    “你爸爸。”

    这个答案促使章嘉许鼓起勇气夹了一根牛肉丝，这辈子还能吃到章建凯做的饭，实在过于感人，竟然不难吃，除了已经冷却之外，菜是入味的，味道也不算重。

    奇迹啊！

    “吃了这两道菜，我感觉我是有希望的。”

    “得了吧，也只有家人才不嫌弃。你之前没吃过你爸做的饭”

    “完全没有。”

    “那是韵姨替你吃了，你能平安出生，真好。”

    章嘉许被黎岸的讽刺逗笑，言归正传，章建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就算是对亲儿子也不会突然父爱大爆发的，“我爸不是为了来给我做顿饭吧，他什么事啊，也不等我回来”

    “他要去应酬。”

    章嘉许翻了个白眼，但是他的回答一点问题也没有，是自己问的不对，“我是想知道我爸爸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黎岸充耳不闻，边吃边吧唧嘴，故意的。吃完后懒洋洋地往沙发一倒，他一个人就占据了整个沙发，章嘉许只能坐地上，屁股被一个硬物硌到，挺疼，摸出两把钥匙。黎岸叹气，怎么就从兜里掉出来了呢！这下是不能瞒了。

    “那个叔叔让人给你送了个保险柜，在衣帽间。”

    章嘉许恍然大悟，“这事啊，他跟我说过。”



第二六一章 阴险的黎岸
    没有接着黎岸期待的动作行动，而是盘着腿把作业本摊满了茶几，开始忙碌学习。

    “章嘉许，你那传家宝不给我看看吗”

    “打不开。”

    “我知道钥匙在哪，你说她会愿意替我打开吗”说着抢回了保险柜的钥匙，“不看也行，这钥匙给我保管。”

    他似乎也没有意见，抬头微微一笑。闭上眼睛的黎岸品味着耳边笔尖游走于纸上的声音，书翻页的声音，还有他喝水和清嗓子的声音，时间在流逝，两个人仿佛在宇宙的任意位置，重力可以消失，空间可以变换，只要是两个人，其实什么都没有消失，什么都没有变。

    整个天地可以只剩下两个气息。

    黎岸悄悄睁开眼睛乜斜着看他，他不过是一个在乎分数、排名和作业本上空格的孩子，虽有些许经历，却不足以称为成熟，他性子太急，在不知道未来如何美好的时候就轻易下了一个决定，他的未来还很长很长，充满不定数，他的出现就会成为很多人不曾见过的美好，他应该要在见识过足够多美好之后，再郑重地做出选择。

    他的未来一定要很好很好，即使没有黎岸，即使没有田一晨。

    黎岸决定要帮他拿回那个选择权。

    清晨，章嘉许穿戴整齐叼着吐司面包看着睡眼惺忪的黎岸走进卫生间，“还是别勉强了吧。”黎岸被催促之后突然多了几分清醒，“如果你真的想去那最好快点，我们校长很凶的，我可不敢迟到。”

    黎岸穿上章嘉许的校服，“你的裤子，短。”

    身高相差不大，问题在于他腿长，“你送我去学校有必要穿我的校服”

    黎岸用肢体动作表达着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期待着坐在车后座把书本甩起来的画面，但是高中生的书包……一个优秀高中生的书包，是甩不起来的，都是知识的分量，还有这辆廉价的自行车，黎岸很担心自己会压垮它，最糟糕的是车后座，硌屁股，生疼。

    “以后我骑车，你坐后面，好不好”

    “为什么”

    “你白天要上课，骑车太辛苦了，我这是照顾你。”

    要不是黎岸边说边揉屁股，章嘉许就信了。

    路过的女孩偷偷打量着黎岸，一张可以媲美明星海报的脸，深邃的双眼，高挑的鼻梁，凝聚在眼里的光照的对面的那个人也很亮眼，突然出现的秦年也没有破坏画面，三个人三种气质。

    秦年搭着章嘉许的肩走进校门，黎岸等到了一个他回头挥手的动作，满意的很。转身时看到了马路对面奔来的田一晨，还有五分钟就要关校门了，从校门到教室还有几分钟的路。黎岸未免过于刺眼，人群中勾勾手就好像身上被牵了一根线，不自觉就过去了。

    他只说了一句：“宝宝，晚上见。”

    至于为什么他勾勾手就要走过去，随意抛一个笑脸就通通答应了大概是自己还没练就直接拒绝人的神功，这个神功还是要早日修炼，以确保自身的人身安全……



第二六二章 钥匙行动计划
    昨夜里，黎岸关于锦盒只问了一句“你们家很在意这个东西吗”

    “嗯，不过也没有绝对会如何的人生，我们偶然活着却必然会死，因为偶然所以在意。”

    黎岸想问他是否在意，却终究没问，在看不见对方神态的黑暗中问这个问题那就只能单凭语气去判断真伪了。没有拉紧的窗帘外是一片有星星的夜空，月光明朗，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如果选择用力活着，那么要好好享受每一个明天，管他天气好不好，再也不要心存侥幸地想着哪天会爽快地死去，“我白天看新闻了，新闻拍了清溪山里的萤火虫，你见过萤火虫吗”

    “小时候见过，吓坏了。”

    “能带我去看看吗。”

    “行啊，放暑假就带你去。”说着背过身，侧睡更容易入眠。

    “你能不能别着急下承诺，如果做不到有人会伤心的。”

    章嘉许定义为他也许在别处经历了一些失望和落空，才会格外在意别人的承诺，解释说：“也许说承诺的时候想兑现的心也是真诚的，至于后面发生什么意外，未可知。”

    为了避免因为意外导致失信，不如早点收回成命。

    “晚安，明天我想出门，要不送你上学”

    “好。”

    黎岸并不觉得拿回那个钥匙是一件难事，但也认真做了分析。首先按照田一晨的性格要是知道钥匙的真正含义压根就不敢收下吧，他也只会跟她说这是一件普通的礼物，精致却不昂贵，和过去送的很多礼物一样，只是年岁累计的证明。

    不重要为什么要去拿回来这必须要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作为一个将来可能要成为珠宝设计师的少年，在这个小钥匙上找到了灵感，需要进一步研究可是这样来说只能借，不能保留。借了，然后丢了这个小丫头一向把章嘉许送的东西时如珍宝，要是急了告诉了章嘉许，那就不好处理了，翻遍清溪区也得找回来啊。

    复制一个新旧的成色也不一样，况且找遍清溪也未必有这样的巧匠可以做到，再者而言自己也不是为了打开那把锁而是为了彻底拿回这个钥匙。

    交换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次出门也不是空手，好歹带了几件称心的东西，搞不好还值这套小公寓的钱，毕竟也是个未过门的富二代啊，这个方法不错。

    黎岸试着站在田一晨的角度应对这个情况，画面里的田一晨看着一个镶着钻的挂件说：“黎岸你这样就吃亏了，章嘉许说这个小钥匙不值钱的。”

    “值不值钱不重要，因为我喜欢这个小钥匙。”

    “哈哈，我也喜欢这个小钥匙。”

    君子不夺人所好啊，更何况她还是个女的。

    黎岸思考到发狂，脑充血，甚至差点打电话给章建凯告状，你家的宝贝儿子早就把聘礼给人了！于是黎岸又当了一回章建凯，画面里的章建凯包含慈父的柔情和按捺不住的喜悦，说：“我儿子果然出息，那就早点把事情定下来，法律又没说不到二十二周岁不能订婚。”

    头皮都挠破了，头发乱成鸡窝……黎岸幡然醒悟，怎么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凭借过去十几年树立的不要脸和蛮横的伟大形象，做这件事根本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在乎对方是什么心态，管人家情愿不情愿，只要自己开心。

    关于过去，成了光荣的灾难现场。



第二六三章 上错车
    放学时间，黎岸准时准点出现在校门口，依旧穿着早晨借来穿的校服，假模假式地背了个斜挎书包，叼着煎饼却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连门口保安都想问问你哪班的学生，如此目无法纪……但又肯定自家学校从前没有这号学生，否则其他学校的女生会不会爬墙进来

    校门口人挤人，车来车往，田一晨走在前面，章嘉许推完自行车紧随其后，黎岸突然在当中横插，章嘉许将车把推给黎岸。

    “我才不要你的破自行车，你不是去练舞嘛，跟她去的地方不是一个地方吧”

    “不是……”，章嘉许的舞蹈处于保密状态，能不能抛开劣势绝地反击就靠这手了。

    “你去你的，我送她去她要去的地方。”黎岸的过于殷勤让人不安，田一晨撒腿就跑，直奔公交站，“哎哎，你跑什么”

    田一晨步伐轻快敏捷，黎岸虽有一双大长腿但使唤起来一点优势也没有，磕磕绊绊撞到行人，差点一个踉跄倒在大街上。真是费了老大劲儿才挤上同一辆公交车，生生拦着路把司机逼停车的，“小伙子胆子大啊，等下一辆不行”

    “不行，赶不上吃断头饭！”

    司机咋舌。

    “借过借过，谢谢啊。”

    几乎大半的人都是同校生，田一晨拒绝跟这个浑身散着光的人靠近，搞不好明天就会是学校的新闻。坐了两站才发现车坐错了，原本右转的方向这车是左转的，简直蠢到不配活在这个世界……随着田一晨开始往后门挤出去的动作，黎岸也慢慢往跟随，一个急刹车，田一晨没站住脚，幸好被拉住，神人也，一只手抓着拉手另一只手扯住田一晨的书包，一米八的个子不是白长的，没这个长度还拉不到。

    “到了吗就往门口挤”

    “不是这辆车……我上错了……”

    黎岸把她扶正，苦笑着继续往后门挤。田一晨从他脸上读出了嫌弃、嘲笑和鄙视。至少章嘉许从来没有这样的表情！

    傍晚依旧燥热，黎岸埋怨着说：“打车吧，你付钱。”田一晨自顾自往回走，被黎岸拉住，“你看你小气的样子，你爸妈可不小气，怎么会生出你这样吝啬的小丫头”

    他有病田一晨觉得他正常的很，数落人的语气跟裘千尺吐枣核钉似的。

    “不用打车，天气这么热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我在家憋坏了，你就当陪陪我不行吗”

    这番楚楚可怜的转变又让田一晨相信了他内心确实存在脆弱的一处，也许他只是努力掩饰苦痛，让大家确定他没有问题，“可是一会儿我要练舞……”

    “我等你。”

    “时间很长，你会饿的。”

    “你也会饿啊，我给你买吃的，你想吃什么”

    秒变贴心小天使，漂亮的让人心疼的小天使，丢了之后上帝找他找疯了吧的那种，小天使怎么可以站在大马路上被太阳虐晒田一晨觉得自己是在是太不友善，吝啬二字形容的真是准确的很，赶紧招手打了个车，让他免受日光暴晒和公交车颠簸拥挤的辛苦。

    田一晨打车经验不足，还不知道清溪的司机叔叔这么聒噪，秦年都要甘拜下风。

    “去哪啊两位。”

    “长安街148号。”

    “去培训班啊，我家就在长安街不远，那片改造之后绝对是咱们这以后最漂亮的地方，叫这路名，哪能不气派啊是不是小伙子看面相不是本地人吧，特意来清溪读书的”

    黎岸闷声一哼，用清溪方言说：“我舅舅是这里的区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