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还没感受奇迹他就喷了出来……雪碧喝多了。

    秦年已经笑的没办法站起来，章嘉许一拍大腿把打开的跳跳糖洒了一地，黎岸实在太好笑了，认识这么久，十分在意外表的他从未如此失态，雪碧把他呛着了，咽喉里还有跳跳糖在作祟，表情实在是囧，然而出手相救的只有田一晨，轻拍着他的背，他缓了缓神，说：“轮到你了，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第二五五章 黎岸是小狗
    田一晨心虚，想跑，恨自己为什么喜欢穿背带类的衣服，劣势太明显，很容易就被擒住了，这少爷要求的，想不吃的话需要一点勇气……还需要一点厚脸皮。

    “我想起来我不能吃冰的东西……”

    “嗯你刚喝的橘子水难不成是热的吗”

    “我刚……可能是忘了……现在想起来了……”田一晨觉得自己是被他拎在手里的小鸡仔，跑不掉还不能反抗，抗也抗不过，这超过一米八的身高远远走进都自带阴影和恐怖的背景音乐。

    吸血鬼王子！

    “这种事会忘的吗，你怎么也会骗人了只含嘴里不用吞下去，来吧，别让本少爷等急了。”

    田一晨心想他的毛病是好了吧，这一脸坏笑的刻薄样，邪恶王子复活了……章嘉许则是递上了自己手里的那包跳跳糖，眉头一挑发出美好的暗示，刚洒了不少，余量微小。

    简直是零星几颗，混着雪碧，刺激舌头只是汽水，特别平静地享受了一点点“快乐的味道”，还真有点快乐，黎岸都保持笑容很久了，快乐地想唱歌，唱一首梁静茹的《宁夏》，黎岸也睡了安静地睡了……“我要吃梅花糕，臭豆腐，章鱼小丸子，我要喝奶茶！”

    架起扫荡平茶古镇的气势，田一晨走在小部队的最前面。

    章嘉许已经可以很愉快地吃掉一份臭豆腐了，而秦年把黎岸架在长廊上，要喂他吃，黎岸紧闭双唇，屏息，不断摇头躲避，何时受过这等戏谑，简直奇耻大辱。

    这施暴者还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还用怪里怪气的方式说着话，“你就吃了吧，我觉得味道还不错，真的，我会骗你吗”

    黎岸终于憋不住：“章嘉许，你不是说这是那什么腌的吗，我不吃！你的嘴以后也离我远一点！”

    田一晨半张着嘴，定住了一个惊愕的表情，眼睁睁看着章嘉许亲自动手喂黎岸吃臭豆腐，“胡说八道，这都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的结晶，我怎么会说污蔑它的话！”

    黎岸小脸苍白，扮演了一次弱势群体中最孱弱的那一个，长沙黑色臭豆腐的汤汁还挂在脸上，幽怨极深的双眼死盯着章嘉许，“我要回去告诉你全家，你给我等着。”

    “去，现在就去，你又不是没干过，不去就是小狗。”

    小狗擦干净脸说：“算了算了，再给我吃一块……不臭……”

    脸皮再厚也是厚不够黎岸的。

    回到梧桐远山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夏日的阳光依旧很烈，周嫂早就等在公寓外面，站在一棵身材瘦弱的香樟树下，手上拎着很多东西，很重却不忍心放在发烫的地上。并不是没有钥匙，只是首次登门，不好贸然进去。

    章嘉许看见周嫂赶紧跑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周嫂您怎么来了。”

    其实周嫂这个称呼适用于上一辈，只是儿时的黎岸深受《水浒传》的影响，叔叔配嫂嫂好像没什么毛病，于是所有人都就顺着上一辈人的叫法来了。



第二五六章 别对我演戏
    “今天是夏至，我给你们带了馄饨，另外呢你爸爸说让我给你们买点水果，我看这菠萝和荔枝蛮好的。等明天我再去趟超市，把家里的冰箱填填满。”

    “谢谢周嫂。”

    进门后的周嫂就直奔厨房，公寓不大，厨房是开放式的。章嘉许指挥黎岸去剥荔枝，自己则留在厨房帮忙。周嫂见不得他动那些锋利的刀具，“我来吧，你一块儿吃水果去，这点事儿一会儿就做好了。”

    “这菠萝都是削好的，我就简单切成块儿，没问题的。”

    周嫂准备了淡盐水泡菠萝，看他只是把菠萝切成了四大块，跟街上卖的一个样，笑着说：“你们小孩就喜欢这么吃。”

    章嘉许表示赞同。

    黎岸很认真地剥着荔枝，却一颗也不吃。

    馄饨下进滚开的水里，咕嘟咕嘟翻滚，馄饨长得像元宝，逢年过节吃馄饨图个吉利，至少清溪这边风俗如此。

    “周嫂您以后教教我做饭，您调的蘸酱也很好吃，传我秘方我一定发扬光大。”

    周嫂被逗乐，“行啊，不过你哪需要学这个啊，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学习才是正经事。”

    章嘉许看着还在剥荔枝的黎岸，说：“学会生活也是正经事，艺多不压身。”

    周嫂点点头，他从小就懂道理，那聪明劲儿不是一般孩子有的，说什么都对。料理完厨房的事，周嫂就着急离开，毕竟那一家子也要等着吃饭，老板娘可挑剔着呢，一回头，章嘉许已经把馄饨端上桌，而另一个孩子的表情令人忧心，呆滞，仿佛心不在焉。

    在他剥荔枝的过程中，章嘉许看他脸上的表情很像服装厂流水线上的工人，可以很久很久没有变化，手上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直到完成这一批，手上计件的签子多了一个，那一刻他们会收获短暂的愉悦，然后去接手下一批，然而黎岸没有，荔枝已经剥完，对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荔枝，他却毫无成就感。

    “馄饨好了，趁热吃吧。”

    “嗯，看着是很好吃，可是我不饿。”

    有些烫，一时不好下嘴，“没事儿，那等你饿了我再煮，你去吃荔枝，给我剩一点就行。”

    黎岸将原本已经拿在手里的荔枝又放了回去，“你以前不会这样的，你只会对我说现在不吃一会儿饿了别叫唤，可凶了。”

    章嘉许吹着气，吃下一只馄饨，“是吗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你一会儿真饿了我也不一定会给你煮。”

    黎岸冒出一个近乎哂笑的表情，“别演了，我都笑场了。”

    咬了一半的馄饨滴着汤汁，本来很想说的话被活生生打压，慢条斯理吃完后，章嘉许问：“什么意思”

    “我说你这么多天，把我当成正常人对待的那部分都是演的。”

    不置可否，撒谎是不对的，但是保持沉默也可能是不对的，还没有太多的经验去应付那么多突如其来的的事。章嘉许很失望，该钻牛角尖的时候，他一定勇往直前。

    “你真这么觉得”



第二五七章 如果是我,我改
    看着馄饨汤里猪油和葱花漂浮着，黎岸双眼酸涩，在英国治病的那段时间，作为母亲的黎婷婷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寸步不离的陪伴，念着无聊的笑话，数着药品的颗粒，当药物副作用一次一次侵袭身体的时候，她就用力地抱着，隐忍着泪水，竭尽所能扮演一个坚强的母亲，满嘴念着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做的最多的就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你生病了，你现在是个病人，你要好好吃药好好配合治疗，你要相信妈妈会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这个世界总是在糟糕的时候变得更加糟糕。黎岸只想得到一颗真心，干干净净的心。

    “我知道你以前对我有过敷衍有过厌烦，这都是人之常情，说实话我也挺讨厌当时的自己，事多还矫情，你现在对我的好不会只是因为对我心存愧疚吧，就像……就像你对佟嘉鸾一样，明明受到伤害却还假惺惺地迎合，你真虚伪。”

    章嘉许看着黎岸，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面对阳光生活过，有名无姓。

    以往幽暗，偏偏又死死困住自己。

    实践而言，也不是一次自我面对就可以解放。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只有把所有的力气握在手心里，表情才不至于那么沉重。这已经是他这么多天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爆发，以前的他会愤怒，会暴躁，会用尽力气把不开心的气撒出来，而现在的他做什么都很吃力的样子，连最难过的话都说的轻飘飘的，咬紧牙齿不知道多久，牙龈都酸了，章嘉许用克制而缓慢的语气问他：“那你说，我是因为什么”

    黎岸哽咽。

    慈悲

    同情

    恻隐

    怜悯

    太多的东西比这碗滚烫的馄饨更难以下咽。

    他实在太过理性，面不改色地从冰箱拿出两罐可乐，“太烫了，等会儿再吃，你喝吗”

    黎岸站起来踹开凳子，只想离开这个恶魔。

    “你说你不喜欢浪费时间陪你妈妈看夕阳，说实在是无聊，可是你从来不缺席，还乐呵呵的，是为什么你说你恨你父亲，说他是个伪君子根本不配为人父，但是他生死未卜的那几天你几乎彻夜未眠守着他，是为什么你觉得我这么差劲却还是对我好，又是为什么”

    黎岸不敢看他的眼睛，怯怯地重新坐好，端起桌上的馄饨，汤汁里飘着葱花，热气从汤里散开，迷湿了眼睛，这几句话几乎让人奔溃，黎岸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稳住，“我不知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还能拿你怎么样我大概只能杀了这只馄饨。”竹筷上戳着一只馄饨，举着，“黎岸，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你不爽，你就离开它，如果是我，我改。”

    那天夜里，黎岸睡梦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自己的灵魂化作了一只在荒野上奔跑的路，荒野上电闪雷鸣，鹿只能一直跑一直跑，仿佛正在历经刀山火海，若不跑则是九死一生，突然闪电变成利剑从天而降，扎在鹿身上，不疼却鲜血直流，红色偏黑的可怕液体，鹿奄奄一息。突然远处走来一位白衣少年，白纱蒙面，看不到容颜，手握着剑柄，奋力拔出……

    鹿身上的伤口，竟然慢慢愈合了，少年离去，而天渐渐泛白。



第二五八章 神秘锦盒
    这么多天以来，黎岸终于有勇气接英国来的电话。

    “妈妈你别说话你听我说，我都好了，真的，你什么都别告诉我，我只要知道你是安全的，怎么样都行。”声音还是很激动。

    “妈妈也只要知道你好好的，就什么都好。”

    黎岸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等待着一天中最好的那个时间，章嘉许即使坚持去排舞，太阳落山的时候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妈妈，我们现在搬出来住了，像以前一样，我可以跟他一起吃饭，看他写作业，他比以前更会哄我开心了……”像个刚刚哭完的孩子，收紧的眼泪冷不丁会再次决堤，忍着忍着，对着电话笑了起来。

    黎婷婷忍住了一切该说的话，“嘉许是很好，所以你也要懂事，不许影响他学习。”

    黎岸轻快地说：“他早就考不了第一名了，这跟我没关系的。对他来说考不了第一名那么第几名都无所谓。”

    “你开心就好，对了，我之前在你外婆的户头上留了一笔钱，这几天就会送到你手上，拿到多少就是多少，没我你能过，没钱肯定不行，是不是”

    “妈妈你……你快点回来，老头子的钱我一分都不要，让他去死吧。”

    隔壁的房间里，赫兰德正在和律师修改之前立过的遗嘱，窗外一片灰蒙蒙，雨水氤氲。

    “等我们去了新加坡，就可以好好生活了。”

    “新加坡为什么”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声，回拨过去只是被匆忙挂断。

    黎岸躺倒在地，眼望着天花板和吊灯，只想问为什么不能在清溪好好生活，清溪多好啊，至少这一刻清溪有章嘉许。

    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黎岸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满面笑容地等着门外的人进来，只是进门的方式就看出来不是他，他习惯侧着身子进门，先伸手把钥匙放在玄关的壁橱上，然后在换鞋，这个人是一只白色球鞋的右脚踏了进来，然后很自然地蹬掉，换上了门口的拖鞋。

    章建凯。四十岁的中年男性，时尚的穿着，头发还挑染了几缕黄色。

    黎岸觉得他有些不伦不类的返老还童……战战兢兢问好：“叔叔好。”

    章建凯打量了一下两个少年的屋子，还算整洁，“在家呢，我以为没人在。你吃饭了吗”

    “没有，等他回来。”

    章建凯把门外的人放了进来，他们抬着一个保险柜，进门前倒是认真地套上了鞋套。黎岸看着这个庞然大物，让出了一条路。

    “还没吃啊，那你会煮什么啊”

    “水……”

    章建凯愣住没说话，这个答案比“不会”精彩。

    指挥工人安装保险柜前，章建凯先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个木制锦盒，端正地放在桌上。锦盒不过一个抽屉大小，挂着一把金锁，雕刻精细，价格不菲。

    “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说不定我能给你们做点儿。”青椒，鸡蛋，西红柿，牛肉……皆是新鲜食材，调料也很齐全。“淘米煮饭会吗唉，你午饭吃的什么啊，一点儿没剩吗”



第二五九章 聘礼
    黎岸看着锦盒发呆，完全听不到章建凯在说什么。

    章建凯三下五除二就已经煮上了米饭，摆上案板拿起菜刀，不能决定是西红柿炒鸡蛋比较好还是西红柿鸡蛋汤比较好，“你想喝汤吗黎岸，黎岸！”

    “啊什么，叔叔”

    “看什么呢，帮忙想想做点什么吃的。”

    黎岸伸手摸了摸那把锁，略显迟疑地回应：“叔叔还会做饭啊，我什么都吃。”

    “我也是碰到过章嘉许他妈那样的人的，我不会做他就要饿死在他妈肚子里了。”

    黎岸敷衍地笑了笑，指着锦盒问：“叔叔，这是什么”

    “一会儿再说，我先做饭，没意见我就自由发挥了。”

    很快，装保险柜的工作人员汇报完工作就离开了，黎岸进了那间还没有用过的小型衣帽间看了眼保险柜，大开着，门上挂着钥匙。厨房传来菜下锅的刺啦声，那个男人举着玻璃锅盖挡着溅出来的热油，看上去像在是逞能。

    速度之快算是奇迹，二十分钟就把菜端上了桌，只是锦盒有点碍事。黎岸的视线转向了菜品，称得上特色创意菜，豆瓣酱炒的青椒牛肉，豆瓣酱还结着块；西红柿鸡蛋有点黑，不是焦了而是加了酱油，想说叔叔您不会就不要糟蹋食材……又想说那个家伙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吃的真精致啊……

    “是不是菜少了点啊，我一会儿给你们再叫个外卖，这俩菜不能代表叔叔的真实水平！”

    “哦——嗯——”黎岸眨眨眼，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能有什么水平，吹牛的水平

    章建凯把锦盒抱进保险柜，关上后又打开了，觉得起码应该等他回来亲自递交才对。保险柜依旧敞开，少年早就不关心锦盒的事，只顾对着桌上的菜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作为一个男孩子，他不言语时的娇气的神态比从前更加，章建凯明白他这是病着，病人面前不能提起病痛本身，应该要谈谈未来，明日可待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