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大人说的道理，言语中总有些自言自语，却又很想被小辈认可，吐字时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但不代表很有感染力，大人的道理也许都带有自己宝贵的经历，每个道理背后也都有故事，可不代表懂了这些道理人生的路就会好走一点，谁不是边走边验证着道理……关键是章建凯说的是什么狗屁道理，太难听了！

    最好这辈子能明白的道理越少越好。

    章嘉许犯困的很，花了五分钟冲了个澡，章建凯已经在沙发睡着了，谁不是那个曾经不谙世事的少年呢，眉间的“川”字皱纹是常年发愁留下的吧，有些松弛的眼周是因为没有好好休息留下的吧，懂那么道理都挽不回那个满心的欢喜里只写着你名字的女孩了，她年纪大了，受了很多的伤，最后嫁给了一个大家都觉得可靠的人。

    还有一个，历经八十一难终于跟你在一起，而你现在做的一件件一桩在都在提防着她。

    至亲至疏，夫妻。

    你不能说出口的道理，我看得懂，不过也很难看。

    过期的少年，你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拥有一次真爱了。

    章嘉许答应田一晨今天必须好好跳，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就爬起来准备了，章建凯也很早，在阳台热身之后打算去跑步。这年头像这样自律的人不多了，像这样没有大腹便便的老板也不多了。

    “儿子，我能去看你演出吗”

    “可以啊，本来就有家长的名额。”

    “回来给你带早饭，等我啊。”

    “你特么把我aj脱下来！”

    大清早的大动肝火真是糟心。

    “章嘉许什么作风你，把你养这么大就跟我你的我的分那么清楚”

    “……随你便吧。”




第二八二章 Jessica
    一道前去演出场地的途中接了田一晨，章建凯说还有一个客户，还特地做了细致的介绍，“这个客户是国外回来的服装设计师，接下去是深度合作的对象，年轻有为的女孩。”

    重点是女孩和他说着话的时候嘴角淡淡的微笑。

    “您要她陪您看演出”在家归在家，在外的场合作为儿子理应给父亲足够的礼貌。

    章建凯点点头，“我是她工作室的合伙人，认识你也很有必要。”

    章嘉许觉得没必要，可是见到之后才觉得确实有必要。不得不说是个特别的人，在一处老式小区租了一套带天井的老房子，布置的很复古，工作室和住所都解决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裙，黑发飘逸，章建凯今天的衬衫也是藏青色的，这种二十几岁扮成熟的时候还不违和的人靠的就是气质。

    “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跟你说起过的，和这小姑娘是青梅竹马。”

    章嘉许有些局促，章建凯看着女人的眼神都自带柔光了，那种生怕说话语气重了的温和与缓慢，女人脖子里的宝格丽珠宝明明和章建凯的戒指是套装。

    “青梅竹马，真好，章先生你儿子跟你一样帅哦。”

    “您虽然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是不乱辈分，叫您阿姨您不介意吧”

    田一晨站在章嘉许背后，见识了一场不那么愉快的初次会面，章嘉许的紧张说明了一切，见佟于芳都没有现在这么严肃。

    女人有着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不靠近都感觉听不见说话声，“当然不介意，我叫焉乐竹，章先生叫我jessica，我也喜欢大家叫我jessica。”

    “外面热，快上车。”章建凯绅士地替她开车门，上车后系好安全带，甚至连垂在耳边的细发都要替她拨好。

    田一晨什么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握住了章嘉许的手腕，一样是关心和照顾，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就那么不一样，章嘉许保持沉默，不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么。

    章叔叔不是钟情的男人，但是不能说他不是好人。田一晨被自己此刻的认知吓到，怎么会在脑海里跑出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他就是不对的，他是有妻子的！

    比赛场地选在了市艺术中心的1号厅，章嘉许向老师领取了两张二楼的票子，还挺靠后的，眼不见为净，然后带着田一晨去后台化妆准备。

    章嘉许和田一晨的演出被排在上午，开场的街舞show是老冯编的舞，章嘉许领舞，出人意料的是这个舞一点也不炸，讲的是少年奇幻的梦境，服装就是黎岸同款真丝睡衣。

    故事里的男孩是个画家，却失明了，纱布蒙着眼睛，梦境里的他却在杂乱的房间里来去自如，甚至清楚地感知到光从何处照进昏暗的房间，画家拿着画笔追着光跳跃，穿过一个一个活在他画笔下的精灵，舞者都渴望被聚光灯照耀，这个舞蹈里舞者永远徘徊在光芒边缘，永远也追不上，直到那光再也不见，突然光猛烈照到舞者身上，舞者摘下纱布之后舞台又立刻一片黑暗……那束远处而来的光芒若隐若现，但是能够清楚地看到舞者无力地趴在地上，直到掌声响起……

    天知道他这个馆里彩排了多少次，他之前都说是秘密，田一晨忘了要鼓掌，只是默默落泪了，他是很好的舞者，可是他说以后不跳了。



第二八三章 幕后黑脚
    没有谢幕，灯光再次照亮全舞台的时候台上什么都没有了，坐在前排的罗祎祎感觉自己的心都随着那束光飞走了，她甚至都没看清楚那张脸。

    “感谢和光舞社的街舞dancer们，街舞充满活力，形式多样……也期待他们中的参赛者能在接下去的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田一晨今天的独舞是苏老师排的，原本打算听天命但是受伤之后选择竭尽全力，鹅黄色的舞裙惊艳全场，就算流血也要坚持到最后一个动作。

    “别硬撑知道吗”

    “今天的我特别硬！”

    章嘉许无语。

    参赛者们有专门的区域观战，每个人都要介绍一下自己并阐述舞蹈的内容和意义，章嘉许看见坐在残疾人专座，要不是为了找人她今天也不必来。章建凯和那个jessica倒是耳鬓厮磨地很亲密，“我去换服装。”这语气里憋满了气，田一晨还发现他把刚才的纱布全缠在了手上，像是拳手准备要出击。

    赛程过半，章嘉许和田一晨还未上场。

    罗祎祎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厕所的设计非常人性化，完全可以靠自己解决问题，还没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就去了厕所。

    刚进卫生间就被人踹倒了，连人带轮椅翻在地上，轮椅压在身上，轮椅上的东西飞散出去，整个人都摔懵了，有几秒大脑都空白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厕所边有个消费通道，人肯定是往那边逃走了，根本无法靠自己的能力爬起来，手机早就摔成了三份，电板飞的最远，罗祎祎忍着疼往前爬去，绝不能就躺在这而等待搭救，幸好保洁员来的及时，坐回轮椅的罗祎祎忍不住开始痛哭，但意识到需要立刻回到现场才对，肇事者肯定蓄谋已久，“阿姨谢谢您，您可以推我回现场吗”

    “手都摔伤了，你怎么摔的”地面干燥，就算是湿的也不至于导致轮椅打滑。

    罗祎祎摇摇头。奈何尿急，光是折腾上厕所就花了不少时间，来不及顾及身上的疼痛就逞强着回到了现场，手肘破皮的地方一直在流血，掉了好大一块皮，火辣辣的疼，还不能完全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就算能从这群人中找到伤田一晨的人，却找不到伤自己的人……监控，一定有监控！一定要忍住坚持到最后！

    章嘉许和田一晨已经不在观战区，现场一片平和。所有的疼痛等到他上场才缓解，白色的西装，带着艳丽的面具，全场唯一的街舞选手——章嘉许。这支舞他竟然都没有移位，直直地垂下的右手每一个手指都系了线，像是毫无用处的一只手，并不能随音乐舞动，这是一只坏掉的提线木偶，当木偶有了生命，开始渴望自由……可是谁会在意这个好看的面具下面是一张怎么样的脸，他移下面具露出半张脸，最终也只有半张脸。

    他说街舞也可以传递感情，传递思考，希望有更多的人会喜欢街舞。

    他说他追寻的是自己内心的自由，我们遵守规则，尊重自然规律，这不是不自由，自律自觉，坚持内心的温热感，坚持做自己，就是自由。

    听他说话，心都静下来了。



第二八四章 抱一下的代价
    田一晨在跳舞的时候，罗祎祎觉得自己是陪着她一起疼的，每一个踮起脚尖的动作都很疼吧，就跟自己身上心上受的伤一样，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做错也会受到伤害，这只舞蹈里那个向阳生长的向日葵般的女孩正是用每一个笑容回击伤害她的人，包括罗祎祎，当初是如何狠下心要去伤害那个什么都没有做错的人的

    她说她的舞蹈很简单，我的房间挂了一幅向日葵的油画，于是向日葵成了我最喜欢的花，每天看到这幅画就会觉得开心，我希望我也可以像向日葵一样向阳而生，然后还可以踮起脚尖更靠近比我高的……比我高的光芒。

    她真的很像向日葵。

    评委打趣她问：“阴天下雨怎么办呢你这朵向日葵”

    “光在我心里，我会记得每一天光来的方向，迎来送往。”

    她才不傻，她才是那个真正懂得如何与他靠近的人，罗祎祎最想成为的是萤火虫，黑暗里为自己闪亮。

    罗祎祎找到了一个女孩，确信无疑，问章嘉许该如何处理，他却问：“你怎么受的伤”

    “可能是我昨天太得意了吧。”出人意料的是监控里出现的是个男子，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帽子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要是女孩也未必有力气踹上那一脚，章嘉许试图从这个人的穿着上分析，鞋子，裤子……只是根本不能断言这个人是参赛者中的一员，今天来的人实在太多，事情只会越扩越大，这不是罗祎祎可以承受的，“章嘉许，我不想找了。”

    不甘心也只想赶快算了。

    凭他的坚持这个人是肯定可以找出来的，可是太害怕他会因此站在风口浪尖。

    保安说：“这人已经走了，你看看这个画面，只能自认倒霉，这种人防都防不住的！里头快散了，你们也别愤愤不平了，算了吧。”

    章建凯领着jessica从馆里出来，四处张望着。

    “你人呢，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们走你们的，我下午有事。”

    章建凯本意也是如此，“jessica，我们先走吧，他陪女朋友。”

    “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夸这两位小艺术家呢，你怎么不考虑让你儿子当个明星啊，我觉得很有潜力！”

    “得了吧，我说了又不算，他才不会听我的话。”

    jessica抿嘴一笑，莹然如玉。

    章建凯发现最可怕的是会感觉这样的自己配不上她，不年轻了，最难过的就是不年轻了。什么都做得到，只是终不似，少年游。

    在安静的车库，两人靠的更近了。“知道您太太的女儿不是你亲生的，太委屈你做了别人继父，原来你还有这么大一个亲生儿子啊，藏得真好。”

    “跟他妈那天……喝多了。”一张老脸竟然会红。

    jessica喜欢直视他的双眼，这样也代表自己的认真，“在我面前不许喝多，我要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发自内心，章先生，你可以吗”

    “那你……你得等我……”心慌地像醉酒。

    jessica点点头，“一切的美好值得等待，我去了十几个国家，最后会定居在有你的地方。”

    “小丫头，不是我跟着你跑”

    “怕你累着，章先生，这里没人，给你抱一下吧。”

    “抱一下是要付出代价的……”jessica转身想躲，被章建凯从背后抱住，“我心甘情愿。”



第二八五章 夕阳真漂亮
    离开艺术中心，章嘉许先带罗祎祎和田一晨去包扎了伤口，罗祎祎留在了她妈妈所在的市二院，田一晨非坚持说平地走路没有问题，可是这酷暑天能去哪呢回家又会止不住的心闷，“宝宝，我爸的事儿你别放心上。”

    这种事情明眼人真是一眼就看明白了，多么相衬的两人啊，可是又多么让人痛心。“我们去海洋水族馆吧，好久好久没去了。”

    水族馆里各色各样的海洋生物，可是章嘉许说搞得他很想吃海鲜，来水族馆感觉跟点菜似的，这个家伙清蒸，那个家伙蒜蓉爆炒，还有的可以生吃。

    这是明显的午饭没吃饱综合征。

    可是他还是不开心，走在海底世界的时候，他终于对自己发问：“我是有病吧，他出不出轨跟我有一毛钱关系”转念一想他现在是在做财产转移吗，已经在预谋离婚了他们在一起多久，女的什么来历……“焉乐竹，jessica……”章嘉许已经没办法安心观赏五彩缤纷的鱼类，人类比鱼类有趣多了。为了不扫田一晨的兴，还是走完了水族馆的所有地方，还在纪念品商店挑了一些公仔，“我很快要去趟北京，让它们陪你吧。”

    “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很久的，严维野的演唱会好像是25号，那我26号就回来了，没说退赛的事，咱俩要是都晋级了，八月还得比两次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哪有我们比赛重要。”章嘉许看了眼日历，也不过十几天。

    有个问题田一晨老想不起来要问，今天终于逮到一个好机会，“严维野的真名是叫严庆华吗”

    “真的吗，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啊，不过我们舞团的姐姐说他就算叫铁柱铜锤啥的她也喜欢。”

    章嘉许无奈地摇摇头说：“告诉那姐姐，就算他叫严铁柱严铜锤也是不会喜欢她的。”

    田一晨鄙视章嘉许的直率，“谁要他喜欢，别自作多情了。”

    出水族馆的时候临近六点闭关，外面是车水马龙的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太阳浴里晒蔫儿了，站在门口还能感受到里面的冷气，前后脚的温差有十几度，旁边这个人竟然还抱了一只毛茸茸的海豚。“跟你爸妈说一下我们在外面吃好回去。”

    他果然是要吃自助海鲜，可是全清溪最好的自助海鲜打车也得半个多小时到，这个点的车最难打、公交地铁最难挤、吃饭等位也最焦虑，半小时那都算快的。幸好有的是时间，今天的夕阳够特别的，大太阳就像一颗璀璨的金珠挂在天边，照的清溪山好似滚了金边的绿色绸缎。

    “夕阳真漂亮。”

    “嗯，我爸妈离婚那天就是这样的夕阳。”很多很多年，只要是这样类似的落日，那颗像金珠一般的太阳，缓缓西沉的景致里，章嘉许都记得起这梦魇般的痛楚。“她说你爸永远是章先生，但我再也不是章太太了。”

    那个叫jessica的女人用娇滴滴的语气叫“章先生”的时候，田一晨都觉得那种软糯的甜，像是奶糖。



第二八六章 小助理黎岸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了眼泪，呆呆地望着昏沉的天边，一轮滚圆的落日，人是会这样的，一段无法忘却的记忆里，边边角角都记得很清楚，一旦这些边边角角出现，情感就会穿越时空而来，听老师说过一个故事，一位中年丧子的父亲这一生都不让人碰他的右肩，因为葬礼那天，太多的人拍着他的右肩说节哀顺变，太悲痛，永远无法和过去和解，不说起不代表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