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川澹如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夏明时
163、温顺的美人
宫疏自照顾她至今,是跟她处得最熟的一个了,她的日常起居都是他安排的。她还算是有点良心,很尊敬地称呼他“枢哥哥”,这让宫疏感到新奇不已,颇为受用。其实,宫疏并没有比宫初漓大多少。
于是,宫疏心情好了,给她在树林间牵了一个秋千架,宫初漓很高兴,几乎每天都要呆在那儿一个多小时,除了下雨天。
她最近精神有些欠佳,跟宫疏说过了,他检查了一遍,沉声说,“主子跟宫楠木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让楠木给你看一看。”宫疏这句话有些搪塞含糊的意思,也不告诉她自己睡了这么久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她抱着膝盖上的饼干盒子,想了想又抬头告诉他,“我头也疼得很,脑里很多的东西都似乎在逐渐消失,我又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关于谁的记忆。”
“宫疏,我是不是很奇怪自我醒过来,总有什么在压抑我去回想,可我谁也记不起来了,而今记住的只有你们。”她的声音很低弱,是发不出什么过大的声音的,宫池若解释说,那是生病后声带受损,再说他们主子也不喜欢的较高的声响,尤其宫楠木就是个例子。
宫楠木一米九三,体格健壮如同铁塔,宫池若最不满意的就是他那副大嗓门。
一开始他们都是喊宫池若为爷的,即使他这位亚方大佬还甚为年轻,道上人包括各组织家族的老辈人物们也都是称呼一声“三爷”的,宫楠木一开口,直接将这还较为雅观体面的称谓生生叫出了土匪的粗犷匪气,宫池若很不喜欢,后来便都改口就他主子了。
这道上的主子可多了去了,乍听下普通得很,可宫家这位主子却不是个能够忽略去的,跟他对上便只有死路一条。
宫疏夺过她手里的饼干盒子,冷声警告,“你这
164、沉香的木片
现下看来是服帖多了,乖巧安静的一小美人,就是不知道他们主子养来是给谁的。
初漓由他带着进了屋,背后那些视线才消失了,她摸了摸手臂,抬头望着那盘旋而上的数不尽的阶梯,忽然冒出一句,“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她的房间是那阶梯的尽头,房间很大,白天那样明亮,阳光透进,万千光晕,而到了晚上,四周便是通黑的,格外让她胆怯。有次她是跑出去了,出了房间,这顶层只有一个很高穹顶的大悬厅。这厅内布置空旷,墙壁上挂着灯,灯火闪亮的时候,说明这里有人。而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只有这个城堡的主人宫池若。
那晚初漓还记得很清楚,那个男子躺在一张沉紫的美人榻上。火炉里的火顺着岛上季节变化而息,炉内有未清的火炭,看着冷冷的。灯光下,初漓瞧见那如瀑的黑发,因为他的姿势,滑滑地垂在地毯上,地毯上花纹精致雍容,那男子就像是画里的美人。
想来这是初漓醒来第一次见到宫池若,她从不晓得有男子能美貌成这样,如此绝艳到雄雌莫辨的美貌几乎能够侵蚀人的心脏。
大多数时候,宫池若是没有笑意的,望着人时的眼睛像优雅的野兽之瞳,恰巧颜色也是灰的。
他那时问,“出来干什么”
初漓被他那种美貌冰冷的样子一惊,当时就身子一颤,眼里带了几分恐惧,这样的黑夜,这样的男人,都让她惧怕。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间的,而这晚以后,她房间的灯换成了更加明亮的,甚至晚上留一盏灯睡也无所谓。
那大概是宫池若的好意,可她还是怕。自她醒过来后,入睡时一直处在这样一个神经紧绷的状态,近期是好了一些,但也仅仅是浅眠而已。宫疏可没有看着她睡觉的义务。
她很温顺地按着严格制定的食谱用了晚餐,回房间
165、沉重之枷锁
初漓醒过来的时候,旁边是宫楠木,他皱着眉按着她的额头,表情冷漠,那半张脸上的刺青凑近之后极其可怖,她方才闭着眼睛的时候,感觉眼皮一阵扯痛,想来应该是他检查过一遍了。
初漓不敢看他的脸,稍稍偏过了头。
宫楠木收了手,冷笑一声,这可真是相看两不愿,奈何宫池若的命令,他只有硬着头皮做的份儿。
“醒了就下去吧,没有人愿意等着你。”他的身高极有压迫感,眼睛冷酷地看一眼她。
初漓只得起身,也不敢问他些关于自己身体方面的状况,等他一走便坐了起来。
宫楠木已经回来了,那不用说,宫池若现下便在这座古堡里了。
初漓下去时,果不其然就看见那男子坐在沉厚的柚木椅子里,面前放着一座张牙舞爪的根雕,他的手指正搭在上面,看着似乎是在仔细打量。
他去了一趟欧洲,带了些东西回来。他喜爱中国古艺,在道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在与一些军火大佬会面时候,这位爷通常是穿一件中式的长衫,道上人也有是香港那边的巨头,可他们穿着唐装总是没有这宫三爷穿得好看的。久而久之他们也投其所好,挑些个精致的玩意儿做个礼。
其实这番做派是很古怪的。宫家一族的老巢在场的都知道是在欧洲那片的,宫池若本人也是出生在欧洲的。曾有位欧派的军方大佬一副手嘲笑讽刺了他一番,当场就被宫疏一枪子崩了脑袋。
那还是一些陈年旧事了,只不过那时一些头领看着宫池若年轻,又生了一副男女莫辨的美貌样子,便存了些轻慢心思,又看到他中风旧式做派,这才找了死。
宫三爷声名鹊起在不久之后,凡是对宫家惨案有一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男子光鲜外表下的罗刹心肠。一个黑道大家族,说没就没了。知道利害的都对宫池若起了忌惮,轻易不会为敌。
宫池若很闲散无趣地在欧洲呆了些日子,忽然就怀念起自己养得那个小东西,心念一起,便带了礼物回来看她了。
初漓走到他面前,规规矩矩喊他一声主子。
宫池若一听,转目看向一旁负手站立的宫疏,他勾勾唇角,“看来这段日子你教得不错,礼物找宫楠木拿去吧。”
宫疏面色如常,“谢主子。”
宫池若美丽逼人,看人时总带着压迫,这却不是由于他极盛的容貌,而是身上那一分亦正亦邪的冷峻。
初漓在这里最怕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了。在他面前,她是不大敢多说一句话的。这位主子罚起人来都是面不改色的,她亲眼见过。
“你看上去是听话了不少。”他打量一眼,自
166、被禁锢之人
初漓收回手臂,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尽管她不是很喜欢手上这对冰凉沉重的镯子,她甚至有些害怕这种冰冷的触感,但她不能够说出来。宫池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他惯于用那样的面貌和与他面貌同样漂亮的话来掩盖他的情绪。就算是生气,他甚至还会笑一笑然后再给你一鞭子的惩罚,他是个活得很讲究很懂得隐藏的人。
宫池若听了还是很高兴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去吧,晚上再过来陪我用餐。”
初漓点头,跟宫疏下去了。
宫疏没有带她回房间,照例看着她在森林边玩一玩。这时候阳光高盛,分外明媚。蓝清川荡了一会儿秋千,便有些累了,她对这阳光觉得刺眼。
以前身体还没有恢复时,她躺在床上,哪里都是不能去的,那时多渴望的阳光竟然是这样刺眼的。
那些大大小小的光圈透过了森林茂叶,亮亮地投在她的身上。她觉得很热,伸手挡住了那光,手臂刚触到额头,便染了一层薄汗。
她觉得有些昏眩的时候,宫疏给她拿来了茶水。精致的瓷盏,碧绿的茶叶,她伸手接了茶杯,喝了一小口,腕上的玉镯滑到了小臂。
“枢哥哥,我是谁呢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关于自己的事情,一点点也想不起来。我想自己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甚至连阳光都惧怕。”
宫疏手指一顿,将茶杯重重放下,“哪有人说自己是有病的!你只不过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还没有恢复而已,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还是这样的回答,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的敷衍。
宫疏看她神色恍恍,又警告了一句,“至于你是谁嘛,主子亲自告诉给你的名字,你记不住吗”他说得压低了一个度,听着压迫冷酷。
“可为什么是初漓呢”这二字与我根本没有丝毫感觉。在这个家族里,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可是再怎么普通的代号,也是随一个人长时间具有一定意义的。可这个名字,对她全无意义,她甚至连记忆都没有,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怖。
宫疏睨了她一眼。初漓这个名字是宫池若取的,她醒过来之后,总不能连自己姓名都没有。他去问了,主子那时在悬厅靠窗的榻上看报告,那时天还未完全亮透,遥望而去,青白的天空还带着白絮一样的亮光。他听完看一眼窗外,过了一瞬才淡漠道,“马上就是黎明了,就叫初黎吧,用我宫家的姓氏。”
宫疏琢磨了一下这三个字,觉得还算应景,只是有些随便了。但他们这一种排名靠前的手下名字也是随便的,在这个组织里,名字只是代号,重要的是名字是否能带上宫家的姓氏。宫初黎的话,完全
167、开败的樱花
半年前的大陆。
五月份的时候,寒洛宸出院了。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可经历过这一场事故之后,他的脾气越发古怪了,骆杰跟一众发小也劝过他,都没有改变什么。
寒三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他当初还是一个鲜活恣肆的少年,张眼便是漂亮夺目的神采,像一颗恒久明亮的星体,接触不得,可就是那样吸引人。
现在他都要变成什么样子了。萎靡,颓唐,痛苦。
这不该是那个无比骄傲的寒三的样子。
寒洛宸真的是瘦了很多了,周绿知随他表哥过来看了好几次,但他至今没有说过什么话。那搭在被子上的手腕青白可见骨,面容看上去都有种苍白嶙峋的味道。
很快他执意办了出院手续,住到了西林那边的别墅里。这座房产是寒家老爷子的,寒洛宸买了下来几乎用光了积蓄。
骆杰不明白,西林别墅区另一座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再住进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睹物思人,更加让他伤心而已。
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寒洛宸一个人孤零零住在里面。而此时西林红林漫天,樱花开遍,一片姹紫嫣红。如此景象里,他似乎更加悲伤颓唐了。
骆杰不放心,收拾了行李住到了他家。这里的布置多个月来一直未曾变过,空荡荡的蒙了一层的灰尘,也没人来打扫。骆杰叹口气,找了家政弄了一个下午才差不多弄完。
寒洛宸期间一直呆在二楼的房间,也没有出来过,外面什么动静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了。骆杰忍无可忍,从房间里将他揪起来扔到了外面,让楼下几个阿姨上来给他房间整整干净。
他这里什么也没有,冰箱里也是空的。寒三才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他又喊了自己家里的老厨子给他安排一日三餐,药膳食补,但愿他能养回那些瘦掉的肉来。
他晚上睡他隔壁,他认床,睡得不是很沉,寒洛宸房里忽然就传来一声击响。他一惊,赶紧起身冲去拉开他房门。
寒洛宸双手撑着额头,一只脚掌踩在地板上,另一只腿上打着石膏,里面固定了钢钉。他的面色灰败,就这样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床头柜上的水壶摔在地上,水已经流了一地。
他抽了纸巾盖了盖,没什么效果,赶忙下楼到厨房找了只泡沫拖把,折腾好了,寒洛宸抬了抬头,低低的声音从他手臂里传来,“骆杰,对不起。”
他受此一灾,声带由于海水冲压沙哑得厉害,加上没有恢复,完全听不出原有的声色。
他顿时就火了,“你他妈在这儿跟我说什么呢,老子我愿意伺候你啊,你他妈也不去瞅瞅镜子看看自
168、骆杰的劝告
“喝吧。你养好身体,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说。寒三,算是我求你了。”他将水杯放到他手里,他握着许久,手指都捏得青白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水杯,抬起了头,直直看着骆杰,眼睛黑褐黑褐的,却是他浑身上下最有光亮的地方,看得骆杰心惊。
寒洛宸这个状态,绝对是不行的。
他缓声道,“骆杰,你去帮我查一查江南小周家的周轲。我成了如今这样,他脱不了关系。”骆杰也不蠢,这类事情也见得不少,再说周轲这个人有些黑道干系,由于上次他堂妹周雪婴的旧仇,就算下手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寒三,”骆杰皱起了眉,“你确定是他”
“十成把握。我的直觉一直很准。”寒洛宸最不愿记起的就是度假村里发生的袭击,“我跟蓝清川在森林公园那边遇害,是他派过来的人手。”
他说起蓝清川的名字时,声线颤抖,想起了他的女孩被死死压在地上,那群恶徒撕扯她衣物的场面,胸腔蓦然涌上一口腥甜。
骆杰呆呆地看着他吐在床边,室内光亮,那地板上的分明是黑红色的血!他愣了好几秒,反应之后立即扑过去,“寒三,你他妈别吓我,我这就去喊医生过来。”
“骆杰,你答应我,这也算是我求你。”他拉住他,神色痛苦扭曲,却怎么也不放手,眼睛里像燃着生命最后的亮度。
“我答应你了,我明天就去办!你别激动!”他吓得面色惨白,定了定神,他才放开了自己,眼睛一闭,摊在床上喘息。
医生被深夜叫过来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仔细检查了一遍后,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好好休养,情绪稳定即可。
骆杰冷汗涔涔地指着地面尚干的血迹叫到,“这都吐血了还跟我说没事儿!”
医生看了眼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寒家老三,这少年张扬肆意,无人奈何得住,这次竟然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几乎快送命了。他叹口气,这是体内淤血,吐出来也好。他背上有伤,可不能这样躺着睡了。另外也不能劳神多思,对伤口没有好处的。
骆杰听完后赶紧上前给他翻了个身,医生又嘱咐了几句,他都记下了,送他出去后,骆杰进了他房间给他塞了下被子,这才累瘫在地板上。
骆
169、陷于黑夜
“哎,方逾钟那只狐狸都下了大力气,也没法将他怎么样。就算有些苗头,他关进去顶多一两年的事。小周家那边还会动关系保释,毕竟江南周家的子息太少,以后还得靠他掌家呢,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周轲进去蹲大狱。”骆杰皱眉,“你别着急,证据不是那么好找的。”
“听你前阵子说,你们遇害是在森林公园里,你怎么跨越了几个省,到南部边境那里泡海水去了”骆杰觉得不对劲,周轲完全没必要害了人再费功夫扔进南部海里去吧,这一来一去的,路程可不远,很容易在途中被发现的。
寒洛宸在警方那里笔录时,警方也奇怪过。他是在森林公园深处被殴打至昏迷的,醒过来时人已经到了江上,他清楚记得带着泥沙腥味的江水味道。那时自己还以为周轲没弄死他还留了后手,现在想想疑点颇多。
江上日子他处于半昏迷状态里,心内又忧惧蓝清川情况,过江所花费的时日他不清楚,后来船停下时便被丢进了水里。他当时灌了一口鼻的水,苦而咸,明显是海水。
在那样急促沉重的海水浪涛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了。他心里只想着不能死,他还没再见到蓝清川一面。
其实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相信蓝清川就这样走了,他不知道身边这些人为什么就认定她与自己遭遇相同,认定她逃不过那片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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