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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者:平妖二十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然而我在一次跟家里的电话中得知,我堂姐侯丽家里出了事她老公外出的时候出了车祸,给卡车撞死了,而肇事司机逃逸,没有抓到人。
家里面现在在筹办丧事,我母亲让我如果能请得到假的话,尽量回来一趟。
她还以为我现在还在祥辉那儿卖药水呢,知道我特别忙,所以才这么说的,也是想要跟我商量一下。
侯丽是我大伯的女儿,比我大七八岁,我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围在她旁边转悠,关系特别好。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挺惊讶的。
她嫁人特别早,我读书的时候她就已经嫁人了,那个时候我没有赶得及回去,后来的时候才听说对方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
为了这事儿,堂姐侯丽跟我大伯家闹得挺僵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一直到后来她儿子兜兜出生,情况才变得好一些,我听说她老公现在承包了一个养殖场,投资不少,眼看着就要奔着好日子过了,没曾想又出现了这么一个事情。
经过慎重的考虑,我跟马一岙说起了此事,然后准备回家。
下山的时候,马一岙递给了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两万块钱,这让我有些惊讶,也棘手。
我不想接,说你们也需要,我用不着。
马一岙说钱呢,是我师父给的,就是上次我们去港岛回来那些剩下的,他说你这段日子来,一直跟着我们这儿晃悠,也没有赚什么钱,这次家里有事,兜里面要是没有点钱,不管怎么样都不方便。我的意思呢,钱是男人胆,这玩意揣兜里面呢,做什么都有底气,对吧?
他是个洒脱之人,我再托词,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接过了钱,说谢谢。
马一岙故意冷起脸来,说咱们两个,还说这些?
我下了山,转了两回汽车,赶到火车站,然后南上湘北建宁。
因为相隔不远,故而费不了太多时间,我赶到家里的时候,发现父母都不在,我放下随身的行李,出门找邻居问了一下,才知道都去我堂姐那边帮忙去了。
我赶到村东头的堂姐家,发现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吹鼓手、唢呐手,还有敲锣的、敲鼓的,十分热闹。
我赶到的时候,家里好多的亲戚都在,瞧见我回来了,跟我招呼,又去后院喊我母亲。
母亲双手湿漉漉地赶过来,瞧见我,很高兴,问我怎么这么快?
我简单讲了两句,母亲说我父亲去跟着先生选坟地了,她现在带我去见我堂姐侯丽。
在屋子里,我见到了堂姐,发现她整个人形同枯槁一样,以泪洗面,难过得不行。
我过去,跟她打招呼,说了两句话,她就大声哭嚎起来,说:“大漠啊,我就不该喊他去买肉啊都怪我,兜兜馋了,想吃红烧肉,怎么说都不肯,就是闹,他没办法,就骑着摩托车去镇上买肉,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她哭得都快要昏厥过去,我母亲和旁边的几个女性亲戚都过来哄。
我站在房间里,有些尴尬,说了两句,就走了出来。
有人领我去隔壁屋见侯丽老公的遗体,因为还没有入殓,所以是躺在木板上的,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白布没有掀开,因为是车祸,撞得特别吓人,我也没有看,上了三炷香。
旁边跪着一个小孩儿,六七岁,穿着一身孝服。
这是侯丽的儿子兜兜。
我瞧见小孩儿有点撑不住了,跟旁边的人说了一下,角落里传来了一个老太的声音:“让他跪着,要不是他想吃红烧肉,他爸怎么会死?”
这是侯丽老公的母亲。
我并不认为车祸这事儿应该怪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但也不想在人家这么伤心的时候争执。
出来之后,我问有什么能干的。
农村操办红白喜事,都是有威望的长辈张罗,我过来之后,因为会开车,给安排帮忙采购,跟着一个本家三叔一起跑。
因为第二天要办酒,还有许多相关事宜得张罗,许多东西都要买。
三叔开着一个皮卡,带着我去城里买东西。
东西很多,我跑前跑后,按着主事人列出来的单子一项一项的买,当时也是忙得头晕脑胀。
随后又去菜市场,三叔跟卖猪肉的摊主侃价,我有些无聊地在旁边待着,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女人在身后喊道:“侯、侯漠?你怎么在这里?”





夜行者:平妖二十年 第二章 白事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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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有人叫我,我有些诧异,回过头来,发现了一个瓜子脸、明眸皓齿的黄裙子女人。
她年纪不大,穿着精致剪裁的修身长裙,圆领露出漂亮的锁骨,皱褶裙摆下面,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一双红色布鞋简约大方。左手手腕上是一连串的细小红圈圈手镯,头发蓬松盘起,雪白的耳垂挂着两个银白环状耳环,非常时髦,而且还化了淡妆,嘴唇上涂了淡粉唇彩,卷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明亮的眼眸里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我打量着这个人,脑子有点儿乱,疑惑地问道:“你是?”
对方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对我说道:“侯漠,你不记得了我,我啊,夏梦,水泥厂的那个……”
夏梦?
对方一说名字,我立刻就想了起来。
事实上,这个女孩,我前文里是有提过的,就是那个被保卫科长欺负的车间小姑娘。
当时我瞧不过眼,挺身而出,将人救了下来,结果到了后来,我却反而被倒打一耙,遭到排挤,更可气的是这个小姑娘在厂里面调查的时候,没有站出来作证。
我当时一气之下就辞了职,去了南方漂泊。
她现在的打扮,跟之前在水泥厂穿着工衣的朴素模样截然不同,我没有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之前的时候,我是挺生气的,不过后来在外面见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反而想清楚了。
说起来,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有一个正式工作,而且还是国企,如果当时真的站出来说出了真相,会面临什么后果呢?
她难道能够学我一样,辞职南下,四处漂泊么?
所以我对她早就没有了恨意,此刻瞧见,也只是当做普通熟人一般,微笑点头,然后说道:“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长时间没见了,还好吧?”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缓解尴尬的气氛,没想到夏梦却说道:“我没在水泥厂了。”
啊?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问道:“姓熊的那畜生后来又找你麻烦了?”
提及当年那尴尬的往事,夏梦有些脸红,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我爸有一个老战友,他把我调到了市里面的招商局,一开始做合同工,后期可能会变成事业编制……
我听到,说那挺好的啊,难怪认不出你来了,现在的变化挺大的。
夏梦看着我,说是么?
我点头,说对呀,变漂亮了,我刚才都不敢认。
两人聊了几句,夏梦瞧见我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说道:“侯漠,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是我的不错,我……”
她没有说完,我拦住了她,说别,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挺好的,谈那些干嘛。
夏梦激动地表达道:“不,你知道么,我心里面一直都很愧疚,觉得亏欠了你,一直想找你道歉来着,没想到你那天走得那么突然。”
我摆了摆手,说别说了,这件事情,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没有那件事情,我也未必能够走到今天。都过去了,别多想。
夏梦瞧见我是真不介意,没有再继续道歉,而是莞尔一笑,说对,你说得对,都过去了对了,你现在干嘛呢?
我没有跟她说起自己的情况,指着不远处跟肉贩子讨价还价的三叔说道:“家里面有位亲戚过世了,在忙白事呢,我过来帮忙搞点采购,跑跑腿。”
夏梦问:“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我说我在特区鹏城,在那儿一家台资企业里面工作,负责化学药水的供应,到处跑,哈哈……
我含糊地说过,夏梦打量了一下我,说嗯,你比以前都精神了,这是好事。
我说你也变得挺漂亮了。
夏梦说我这是因为工作需要,哎,对了,你回家几天,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呗,也算是为当年的事情,给你正式道个歉。
我说用不着,别这么客气。
夏梦正色说道:“不,不,这是应该的,另外我们好久没见了,聊一聊也挺好的啊……”
两人说着话,不远处的三叔冲着我喊,说大漠,走了。
我听到,赶忙对夏梦说道:“那行,看情况吧,我这边有事,先去忙。”
夏梦抓住我,说你家电话多少呢?到时候我找你。
我给夏梦柔软的手指抓着胳膊,没办法,只有将家里的电话报给她,夏梦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来记下,然后笑着对我说道:“别失约,一定要来哦……”
我有些狼狈地离开,跟着三叔将装肉的筐子搬上皮卡车上去。
弄完这些,三叔笑嘻嘻地对我说道:“大漠,刚才那姑娘,怪漂亮的,是你女朋友?”
我摇头,说您说笑呢,不是。
三叔擦了擦手,然后说道:“不是女朋友,就是女同学。总之小姑娘看着,对你好像挺有意思的,你得主动一些啊,发展发展,不就成女朋友了?看那姑娘,人才挺好的,在哪儿工作呢?”
他八卦心泛滥,我只有苦笑着说道:“三叔,人家是市招商局的,正经工作的人,哪里能看得上我呢?”
三叔吹了一下胡子,说那又咋地?我听你娘说,你在特区,一个月能拿四千呢?
听到他这话儿,我更是苦笑不已。
我这母亲啥都好,就是有点儿小虚荣,爱在别人面前吹吹牛一个月四千,是我业绩很不错的时候,那时也是跟她顺嘴一提,没想到她还满世界跟人说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三叔说是这么说,但也觉得我跟人家在市招商局里的女孩儿有些差距,也没有再多说。
两人买完了肉,又去丧葬品店买各种东西,来来回回倒腾了好几趟。
三叔年纪大了,累得腰直疼,好在我成为了夜行者之后,这体力向来强悍,搬上搬下的事情我都主动来做。
瞧见我这劲儿,三叔感慨,说还好翊哥叫你跟着我来搞这些,要是换了个其他的年轻人,油嘴滑舌,好吃懒做的,我可就惨了。
我笑了,说您也不能一棍子打倒一大片。
三叔说嗬,你是不知道,现在这帮年轻人,天天没事儿就打牌抽烟,四处闲晃,跟在家里别娘老子的钱,自己啥事也不做,要是个个都像你一样在外面赚大钱,我们这些当老人的,也不用这么操劳咯说到底,还是你爸你妈好福气……
听着他羡慕的话语,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或许之前的我,能够成为他口中的情况,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而现如今的我……
唉。
世间事,有得必有失,岂能事事如意?
我跟着三叔一直忙到了半夜才回家,母亲回来了,而父亲还在灵堂那边守灵。
所谓守灵,就是摆几桌麻将,在那儿打,又借了一台录像机,搬台彩电在灵堂旁边,给小孩子、年轻人看。
那个时候这玩意挺稀奇的,旁边好多人都来围观,我路过的时候,瞧见放的是周星驰的电影,叫做百变星君,其中有一个场景,是坐直升机的时候,冰淇淋掉进泳装女孩子的“欧派”里面去,惹得大人们纷纷将小孩子的眼睛给遮住。
周星驰的电影,我在鹏城的时候都看过,又不爱打麻将,跟我父亲聊了两句,就回来了。
在家里,母亲拉着我问东问西,说了一大堆的事情,我勉强应付着,撒了一堆善意的谎言,后来扛不住了,就问随多少的份子。
母亲说别人都随五十八十,我们随一百就行。
我想了一下,回房间,从包里的信封里抽出了五千块钱来,出来之后,递给母亲,说钱你拿着,抽出一千来,帮我随礼,其余的钱你留着。
母亲接过钱,有些不舍,说干嘛送这么多啊?你挣钱也不容易。
我说丽姐也不容易,孤儿寡母的,感觉那个婆婆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日子艰难我小的时候,她对我不错,就当是尽份人情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母亲没有再反对,不过还是有些不舍,念念叨叨,说我现在花钱,大手大脚了。
我听了,心中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夜无话,后面几天,我都在跟着三叔一起忙前忙后。
因为在外厮混多年,我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做事情的能力都还算不错,三叔很是满意,经常在村子里的几个主事人面前夸我,大家也都说侯老三家的大小子出息了,以后说不定是个人才呢。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人想要给我介绍对象,姑娘都领到我家来了。
我不敢耽误人家,赶忙推辞。
上山那天,请了一整个戏班子,搭台办事,吹喇叭、吹唢呐,好不热闹。
主持白事的那个先生是我们这儿的一个名人,我跟过马一岙,与这人聊了几句,感觉人挺有水平的,忍不住跟他多说几句,两人都觉得对方不错,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母亲跑过来,对我说道:“大漠,不好了,快出去,外面吵起来了。”
我一愣,说谁吵起来了?
母亲说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帮要饭的,跟你堂姐吵起来了。




夜行者:平妖二十年 第三章 兜兜失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城这边就活跃着一帮要饭的。
这些人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打着碗、拄着棒,红白喜事的时候会来闹一闹,说点讨喜话,又或者帮着痛哭一场。
主人家抹不开面子的,就会发点儿赏钱,另外还会管饭。
当然,管饭的意思,是打发点有油水、有荤腥的大菜和米饭,出去吃,马路边,田坎上,总之不能上桌子来。
毕竟这些乞丐穿得脏脏破破,身上臭烘烘的,真不方便挤进来一起吃饭。
我听到了,并不在意,说这些人,给点钱打发走得了呗?
母亲说谁说不是,不过吵起来了,总要有人管的吧?而且那帮叫花子、要饭的讨厌得很,还调戏你堂姐,说什么“女要俏,一身孝”,唱了半首破曲子,不但要钱,而且还要你堂姐亲自送饭,差不离就要大摇大摆坐上桌子来了。
我听到,没有再犹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可不就行了,真当我们九龙湾没有人了?”
我撸着袖子往外走,却没有想到都不用我动手,外面那帮乞丐就已经怂了。
我走到灵堂跟前的时候,一个瞎了左眼的老叫花子恶狠狠地唱道:“瓦蓝蓝的天,黑黝黝的地,叫花子走南又闯北,讨饭没得吃,饿得了肚,消不下气,吝啬鬼的主人家不敞亮,饿死鬼的魂魄不投胎,土地庙偷鸡,臭水沟钓鱼,夹壳佬的主人家哦,你们莫后悔,莫后悔哟……”
这语调古怪,听着不像是我们这边的话语,还带着小曲儿的。
明明是骂人的话语,却偏偏唱得那叫一个欢畅。
我们这边办的是白事,马上就要上山了,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总共三个叫花子在这儿拦路,说着风凉话,听得人恼。
其实这帮人倘若是稍微客气一点,也就没有这种屁事儿了。
对方这么一来,总有几个脾气不太好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堂姐侯丽的小老弟。
他因为脸长,又姓侯,在乡间野地里的混混,别人叫他“大马猴”,十七八岁的年纪,火气重,当下就不乐意了,冲上前去,怒声吼道:“给我滚,知道不?不行打死你。”
旁边几个年轻人也都怒目上前,那三个乞丐不敢惹了众怒,冷冷地笑着,又唱起了讨饭歌:
说凤阳
道凤阳
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朱皇帝
十年到有九年荒
咚咚隆咚锵
咚咚隆咚锵
咚咚隆咚锵咚锵咚锵锵锵
大户人家卖骡马
小户人家卖儿郎
俺们没得儿郎卖
身背花鼓走四方
咚咚隆咚锵
……
他们走得倒是快,大马猴怕跟这帮人打起来,一来是脏了自己,二来又误了时辰,于是就没有继续追,只是在那儿笑,说穷叫花子,就知道图个嘴爽快,也不敢真的来告诉你们,再敢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他解决了这边的争吵,旁边好几个年轻人对着大马猴一阵夸赞,倒是旁边有沉稳的老年人摇头叹气,说这娃子,太暴躁,以后会吃大亏的。
我望着那一帮子的人,心里面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不洗脸、不洗澡、不刷牙的家伙,原本我一直觉得他是我们的同伴,然而到了后来,方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人,据马一岙说是丐门的人。
而丐门,算是江湖里的一个分支。
这帮人做的是乞讨之事,而马一岙告诉过我,别看这帮人可怜,但其实很多在外面残废讨钱的人,其实都是被人操控,恶意弄成残废的。
这里面的事情,特别残酷,令人发指。
如果那几个叫花子是丐门的人,事情恐怕未必会得到善了呢……
我这般想着,随即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大概是我太敏感了吧,什么江湖啊、行当啊,这些东西,离我们平日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远了。
事实上,倘若没有碰到秦梨落、马一岙这些人,我这辈子都未必能够跟这所谓的“江湖”挨边儿,老家这儿的几个叫花子,也未必会跟丐门扯上关系。
就是几个不事生产的流氓无赖而已。
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堂姐哭过一场之后,越发难过心伤,旁边好多亲戚在劝。
我在村里面是小辈,说不上话,就在旁边站着。
接下来就是上山,需要有人抬棺,有人哭棺,有人拦棺,另外放铁炮、放鞭炮,一整套流程,足足累死人。
好在这些事情,都有请的人来做,用不着我去抬棺修坟,只用一路陪着上山就好。
上山之后,一整套仪式下来,我这里就不详细讲述了,总之就是各种麻烦,早上上山,一直忙碌到了中午的时候。
下棺之后,有专门的修坟匠带着学徒修坟,大马猴在这儿盯着,我这边的关系不远不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蹲守,于是就跟随着抬棺上坟的大部队下了山,去吃白席。
九八年的那个时候,我们那儿说穷不穷,说富不富,但大体上人们肚子里面的油水都还是不多的。
油水不多,就馋肉,不像现在,很多人听到红白喜事,都有些腻味了。
白事呢,上山之后的回来的那一顿饭,在我们家叫做正酒,基本上随了份子的人都来了,再加上前来帮忙的人员,以及请的戏班子,和各种各样的人,都会在中午这一顿开饭。
白席上的酒菜不算丰富,但大鱼大肉都得有,席面一开,场院里就热闹起来。
有人拖家带口过来,那孩子吃了肉、喝了汽水,到处晃悠,闹得很。
我本来想要帮忙给端盘子上菜的,给三叔拦住了。
他说这些都是那帮后生仔的事情,你这几天陪着我跑上跑下,辛苦得很,没必要再累了,坐下来,陪我们几个老家伙喝点酒。
我推辞不过,只有坐下,陪着长辈们吃酒。
我胃口不是很好,又忙碌了好几天,头天晚上还守了夜,所以简单吃过之后,推辞不太舒服,就离了席,找到我父母,说了一声,然后跑回家里去睡觉。
我这还没有睡多一会儿呢,就听到电话铃声一直在响。
我一开始脑子有点儿迷糊,到了后来,突然想起来,我父母这儿的还好,跟我没啥关系,但我家的电话是跟马一岙说过的。
马一岙那里如果有点儿什么事情,我还真得赶紧处理。
所以我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搓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一些,然后走到了堂屋来,接了电话。
我以为是马一岙,或者找我父母的呢,没想到接了电话一听,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喂,侯漠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说啊,夏梦?
电话那头的夏梦娇嗔一声,说你还记得我呢?我等了你好几天,结果你也不打我电话,打给你呢,一直没有人接……
我说不好意思,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而我这边都在帮忙办白事,都不在家呢。
夏梦说那你现在怎么在家了?
我说今天出殡上山,都弄完了,我这不是刚刚吃了饭,然后困得不行,就回来眯一会儿么?
夏梦说那你眯吧,晚上的时候应该没事,出来吃个饭吧?
我有些不太想去,就推脱,说我好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了,不知道这一觉睡过去的话,到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要不然咱们改天?
夏梦立刻说道:“不行。”
说完这话儿,她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太过于僵硬,于是赶忙解释道:“我明天可能就要陪领导去羊城那儿参加一个招商会,而你过两天又要回特区了,咱们两个又要错过了。我答应过的事情,不做到,心里面空落落的,很难受的。你来吧,好不好?”
我听到她这般软语相求,心就有点儿软了,说那……行吧,我定个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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