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丙
蒋逊坐下歇了会儿,阿崇拿手机挡着脸,偷偷瞟着蒋逊,冷不丁听见一句:“没见过我啊?”
阿崇笑嘻嘻地挪开手机:“几小时不见,多看几眼补起来!”
蒋逊大大方方地说:“好好看啊,看出什么了告诉我。”
阿崇坐了起来:“我还真没见过你这种女人。”
“让你惊艳了?”
阿崇瞪了下眼:“让我惊吓了!”
蒋逊好心情地笑了声。
贺川冲澡快,没多久就换了身衣服下楼。
天色半黑,雪已经停了,景区的扫雪车还在工作。
蒋逊开车经过扫雪车,想起王潇,问道:“对了,王潇有没有什么事?”
阿崇说:“没大问题,需要吊两瓶水,脚暂时不能走路,要在床上养两天。”他想起今天来接他们的人,说,“诶,今天去灵泉接我们那人,是你饭店的石老板啊!”
蒋逊还没给石林打过电话,她问:“石老板是不是跟去医院了?”
“是啊,王潇他们又没车,石老板送他们去了。哦对了,王潇家人让我先替他们感谢感谢你们俩!”
蒋逊说:“你才是救人的人。”
阿崇笑道:“你别谦虚了啊。”
蒋逊想起今天贺川没有回答的问题,她问:“对了,你真是医生?哪个科的啊?”
阿崇说:“你这是多瞧不起我啊!”他看向贺川,“你来证明证明,我是不是医生!”
贺川笑着:“谁说你不是了?”
阿崇说:“要知道你念书那会儿在学校搞卫生,鼻子撞了玻璃,磕出了一条疤,也是我后来给你治好的。”
贺川说:“用不着你提醒我。”
贺川坐在副驾,蒋逊闻言,侧头瞟了一眼,没见他鼻子上有疤痕。
阿崇说:“怎么样,我水平不是盖的吧?”
蒋逊问:“你是骨科医生?”
贺川笑着替人回答:“差不多,他偶尔也要替人削削骨。”
蒋逊不解:“嗯?”
“我是整形外科大夫啊,整形外科!”阿崇强调,“我前几年还去韩国进修过!”
蒋逊:“……”
贺川乐道:“还是公费,下次别忘记提!”
“听你语气,你这摆明了是瞧不起我,过河拆桥!”阿崇贴着前面的椅子,对蒋逊说,“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蒋逊说:“不知道。”
“他是暴发户啊!”阿崇大嘴巴地说,“他们家当年有一大片地,后来全卖了人,家里得了一栋楼房,楼滚楼,发大财,典型的暴发户!跟你们家还挺像!”
车里静了会儿,阿崇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嘴快,有些讪讪。
蒋逊说:“你还挺八卦。”
“我那是不小心听来的。”阿崇说瞎话。
蒋逊笑了笑:“我们家跟别人家可不像,别人是楼滚楼发大财,我们家是家破人亡。”
贺川看了眼蒋逊,没吭声。
阿崇安慰:“你那爹太渣了,你是好的。”
蒋逊冷笑,轻轻地说了声:“是么。”
贺川想起那天他问:
你心很脏么?
蒋逊想了会儿,低着声说:
不太干净。
当时的语气就跟现在一样,凉薄的,自嘲的。
车里太静,贺川问:“那你是干什么的?”
蒋逊说:“给你们开车的啊。”
贺川哼了声。
阿崇又活络起来:“你不够意思啊,我们都跟你交代了,你还不透露点儿!你那开车水平,连傻子都看出来了!”
蒋逊笑道:“嗯,连你都看出来了。”
吃完饭,大家都累了,车直接开回别墅。
阿崇泡了会儿浴缸,又玩了会儿手机,无所事事,他下楼拿了两罐啤酒。
到了贺川房门口,他停了停,犹豫了一会儿,推了门进去。
贺川又冲了一个澡,刚围着浴巾走出洗手间,斜眼看了眼阿崇,说:“做贼呢?”
阿崇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坐,抛了罐啤酒给他:“一起喝一杯。”
贺川接住啤酒,把它扔到了床上,又走到了衣柜前。
阿崇喝了一口啤酒,说:“诶,怎么才半天功夫,我觉得你和那女的又有点儿不一样了?
贺川随口问:“哪里不一样?”
阿崇想了想,说:“我先想个形容词。”
贺川问:“那什么叫‘又’?”
阿崇说:“昨天晚上,我发现你们说话熟了不少。”
贺川说:“是么。”
昨天下午他占了蒋逊的位置,带着她飙车,她指挥他操作,冷静又果断,她对他说“你不如我”,他让她狠狠地畅快了一次,他问她怎么样,她的回答是“嗯”,调调像个餍足的小女人。
阿崇说:“今天早上你陪着她。”
贺川说:“我陪着她?嗬!”
“她过来的时候你刚准备下去拿罐啤酒,我让你顺便给她开个门,结果你一去不回。”
贺川想起今天早上,她走在雪地里,蹲在雪地上,他看见她捧起第一棵笋,他说他热,她没恼羞,他故意说打炮,她撩了他。
贺川哼了声。
阿崇终于想到了形容词:“今天你们更亲热。”
是亲热了,他拉了她的手,她给他拉了两次。
贺川翻出一件睡袍,披到了身上。
阿崇说:“你前两天怎么说来着,逗她玩儿是不是?现在呢?”
贺川说:“你闲得慌?”
“是有点儿。”
贺川说:“管我头上来了?”
“我哪敢管你啊!”阿崇晃了晃啤酒,说,“还是那句话,你给个准话呗。”
贺川笑了声:“怎么,要追她?”
“啊,是啊。”
贺川拿起床上的啤酒,掰了下拉环,啤酒“嗞嗞”冒气,他喝了两口,心里凉快下来,说:“追吧。”
阿崇狐疑:“我可不跟你开玩笑啊。”
“我也没开玩笑,追吧!”贺川握着啤酒罐,指了他一下,“看看你泡妞水平行不行,两天时间追上她!”
“两天?”
贺川说:“两天后走。”
蒋逊回到丽人饭店,石林还没回来,灵泉的事情大家似乎都知道了,一个个拉着她想探听八卦。
蒋逊闭口不谈。
摆脱他们回到房间,她冲了个澡,穿上厚厚睡衣,裹着棉被躺到了床。
晚上8点,万籁俱寂,整座山都静悄悄的,响不起半点虫鸣,惊不起半点涟漪。
蒋逊想起今天下午,她站在石头顶上,离贺川一拳之隔,山风轻轻吹来,一片雪花落在那人的肩头。
他说:“我两天后离开。”
蒋逊把手抽出来。
他还拉着她,从手心,经过指骨,再到指尖,她抽离了出来。
他碰到了她的指甲。
蒋逊说:“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贺川笑笑。
屠路 第18章
第二天,细雨绵绵,雾海盘山。
蒋逊披着被子下床,倒了一杯水捂在手里。
隔夜水,温温的,她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杯,嗓子眼终于好受了些。
花园里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园丁在料理花叶。
蒋逊洗漱完,捧着早餐来到花园,坐到石林边上,石林看了眼她的盘子,说:“怎么我没有甜甜圈?”
蒋逊咬了一口:“因为你不是美女。”
石林笑了声:“你跟厨房那几个师傅倒谈得来。”
蒋逊吃完半个甜甜圈,问:“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十点多吧,没留意。”
“一直呆在医院?”
“一直呆着。”石林说,“昨天早上你不在,王潇家人把饭店都翻遍了,说王潇一晚上没回来,后来王潇那表姐看瞒不住,才说王潇跟徐泾松在一起。”
蒋逊喝了口牛奶:“然后呢?”
“具体经过不清楚,后来你打了电话来,他们一家才消停了。我陪着去了医院,没多久就看见孙怀敏了。你找的她?”
蒋逊说:“她不是徐泾松的亲属吗。”
石林笑了笑,接着说:“本来王潇家人想报警,后来孙怀敏找到他们,一直吵到天黑。”
“结果没报警?”
“没报。”石林说,“估计孙怀敏说了什么。”
蒋逊问:“那王潇情况怎么样?”
“腿没骨折,但脚拐了,冻伤加擦伤,右手扭伤,她体质不错,挂几天水,养两个礼拜应该就能恢复,就是吓坏了。”
蒋逊说:“也该受个教训。”
“对了,你那两个客人……叫什么来着?”
蒋逊问:“怎么?”
石林说:“他们昨天救了半天人,今晚饭店年夜饭,请他们一起来吧。”
“我问问他们。”
石林又说:“我明天回去。”
“什么时候回来?”蒋逊问。
“不一定,饭店有你们帮我看着,我也许在家多呆一阵。”
蒋逊点点头。
石林看着她:“除夕你跟大家一起过。”
蒋逊笑道:“怕我头一回一个人过年,不习惯?”
“那你习不习惯?”
蒋逊晃了下牛奶杯,说:“放心吧。”
阿崇知道他们过了明天就要离开,后悔这几天逛的景点太少,早上起床时他问贺川:“要是明天那个老大爷也不知道,我们也要后天走?”
贺川说:“你也可以留这儿。”
阿崇喊:“我那车怎么办,还在修车行呢!”
贺川睨他:“不是说要换车?”
阿崇一想:“行行行,换就换,等这次回来马上换!”
蒋逊过来接人,车门刚拉开,耳后就递来一张纸条,阿崇说:“今天要逛这些个地方。”
蒋逊扫了一眼,问:“逛得完吗?”
“逛完一个是一个!”
蒋逊先带他们去点荷潭。
细雨天,最适合看山中云雾,潭池晕漾。
点荷潭边的山崖上有幅巨大的刻字,书法龙飞凤舞,正是一个“荷”字。崖旁是一座临潭的凉亭,亭子到岸边搭着一座木板桥。
水晕一圈圈的漾开,蒋逊说:“里面种的是荷,夏天的时候,这里满池都是荷花。”
有几个游客坐在木板桥和凉亭里垂钓,或撑着把伞,或穿蓑衣戴斗笠,阿崇看得稀奇,问蒋逊:“他们哪里买的蓑衣?”
蒋逊抬了抬下巴:“刚才停车的地方,你没看见有人摆摊卖这个?”
阿崇立刻奔了过去。
贺川等阿崇跑远了,问:“水潭里有鱼?”
蒋逊说:“有啊。”
“他们能钓?”
“能钓。”
贺川笑着:“你们这里倒有趣,我还头一次见景区里让钓鱼的。”
蒋逊说:“为什么不能,他们的钓鱼工具就是在门口租的,鱼带不出去。”
贺川没话回。
蒋逊笑了笑,说:“对了,丽人饭店晚上年夜饭,石老板请你和阿虫一起去凑个热闹。”
“请我们?”
蒋逊解释了一下:“你和阿虫救了人。”
贺川笑道:“你们这里的人也挺有趣。”
“那你去不去?”
贺川还没回答,阿崇已经跑回来了。
阿崇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手上还捧了一堆,不仔细盯着他的脸,蒋逊根本认不出他。
阿崇兴致勃勃:“来来,一人一套!”
他把一个斗笠一件蓑衣塞给蒋逊,再把一件蓑衣一个斗笠塞给贺川。
蒋逊:“……”
贺川:“……”
阿崇说:“赶紧换上,别扫兴!”
蒋逊不肯换,她抱着东西站在一边。
贺川翻了翻斗笠,又看了眼蒋逊。
阿崇正在怂恿她,她一脸隐忍。
贺川笑了声,戴上斗笠,穿上蓑衣,脸埋在了阴影里。
他走到蒋逊跟前,抽走她的斗笠,阿崇喊:“你干嘛……”
斗笠盖到了蒋逊头上,贺川说:“挺像个样。”
蒋逊要拿走:“像什么样!”
贺川抓住她的手腕,没让她动,说:“村姑。”
蒋逊说:“你挺像渔夫。”
“你这是拉我凑对?”
“谁拉谁!”
贺川似笑非笑:“我拉你了?”
阿崇站远几步,摸出手机,给渔夫和村姑合了一张照。
暮色四合。
蒋逊领着那两人来到丽人饭店的时候,饭店花园里已经升起了篝火,篝火边是一张大长桌,花园中央摆了一张圆形的舞台,舞台上已经布好了音响,打好了灯光,大半的员工已经聚在这里。
只是大家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三两个人偶尔低语,音响没音乐,厨房的胖师傅平日见到蒋逊就笑,现在他却唉声叹气。
石林一早就见到了他们,他和阿崇在昨天已经认识,就剩下贺川。
石林笑着伸出手:“昨天多谢你们帮忙,王潇的家人很感激你们,他们说过几天再上山和你们亲自道谢。”
贺川和他握了一下:“客气了,举手之劳。”
“我也得谢谢你们,他们是丽人饭店的客人,有什么事饭店也有责任。”
石林请两人坐下,蒋逊趁空问他:“出什么事了?”
石林静了一会儿,说:“白先生下午走了。”
贺川看了一眼蒋逊。
蒋逊愣了一下,声音清清冷冷:“哦,白夫人怎么样?”
“白夫人还在医院,她想把白先生葬在山上,不过没什么希望。”石林笑了一下,“行了,先坐下吃吧。”
他又拍拍手,对员工说:“都过来坐!谁第一个唱歌?上去准备!”
长桌位子刚好。蒋逊坐在石林边上,对面是贺川和阿崇。
音乐很快响起,唱的是凤凰传奇,耳熟能详,边唱边跳,一会儿“月亮”一会儿“荷塘”,气氛渐渐活络。
大家知道贺川和阿崇昨天救了人,好奇得问东问西,一个员工说:“徐先生就是坐了白先生的救护车走的。”
气氛又低落了。
“白先生今年来这里就是养病的。”
“可我看他们别墅里这些天来来往往都是客人,怎么养病?”
“他们夫妻都喜欢热闹,白先生其实就想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我听说,白先生早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了,上个月他和白夫人重游了度蜜月的地方,这个月就回了这里,他们当年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我要是哪天死了,死之前也要去一次我和我老婆度蜜月的地方。”
“你省省吧,你和你老婆不就在隔壁村度的蜜月!”
大家哄笑。
“我要是哪天知道自己快死了,我一定先把存款都花了!”
“我要环游世界!”
“我要吸|毒!”
“你什么人啊!”
“那我要去睡山下的小花!”
“不要脸啊!”
有人问:“老板,你想做什么?”
石林没准备,想了想,说:“先给我爸讨个儿媳妇?”
大家乐呵起来,又问阿崇。
阿崇笑嘻嘻地说:“我要跟冰冰看场电影!”
“冰冰是谁?”
“范冰冰啊!”
大家轰了一声,又问贺川。
贺川拿着酒杯,手肘撑着桌,转了转杯子,似乎想了一下,才说:“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这个答案太笼统,大家不满意。
蒋逊只顾着吃菜,贺川瞟了她一眼,把矛头转到她身上:“你呢?”
蒋逊一顿,大家都朝她看来。
蒋逊笑道:“治病。”
大家不解。
蒋逊说:“有时间环游世界、度蜜月、睡小花,为什么要等死?我要好好的活!”
贺川看她半晌,笑了一声。
音乐继续,大家越聊越起劲。
蒋逊吃饱了,回饭店里喊换班的员工过去吃饭,回来的时候看见贺川站在临近篝火的一棵树下,那里半明半暗。
贺川看见她了,招了下手。
蒋逊走过去。
贺川问:“这是什么草?”
树底下,围了一圈“草”,深绿色,杆子上结着叶,没被昨天的雪压到,活得挺好。
蒋逊说:“这不是草。”
“那是什么?”
“是老鸦蒜。”
“什么?”
蒋逊形容了一下:“老鸦蒜,开的花是一爪一爪的红。”
贺川问:“什么叫一爪一爪的红?”
蒋逊伸出爪子,凌空抓了抓:“红色的,就是一爪一爪的红。”
贺川盯着她的爪子,忍不住笑了,又问:“什么时候开花?”
蒋逊说:“叶子掉光的时候。”
她看了眼那一株株的“草”,她曾经见过上面盛开最炽烈的红。
蒋逊往饭店里跑,贺川叫她:“去哪儿?”
蒋逊回道:“一会儿下来。”
没多久,她抱下来两只大西瓜,胖师傅把西瓜切了,大伙儿分了吃。
贺川没吃,他看着蒋逊捧着西瓜,大口大口的咬,蒋逊侧头看他一眼,眼神瞟了瞟他的西瓜,在问:你不吃?
贺川摇摇头,笑着摸出一根烟点上。
舞台上又换了人唱歌,这回上去的是个四十好几的广东人,拉着洗碗大婶的手,洗碗大婶先唱:
“我信爱,同样信会失去爱
问此刻世上痴心汉子有几个
相识相爱相怀疑
离离合合我已觉讨厌
……”
男的接着唱:
“我怕爱,同样怕得不到爱
问此刻世上痴心女子有几个
相知相处相拖欠
缘缘份份我已觉无聊
……”
贺川吸了一口烟,烟头和篝火一样亮。
他不知道老鸦蒜,但他知道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花叶永不相见。
蒋逊没说,老鸦蒜别名彼岸花。
屠路 第19章
一夜过后,石林起程回老家。
还剩四天就是除夕,饭店里的部分员工也在这天返乡,留下的人基本都是当地的。
胖师傅的家就在山腰的一个村子里,今早他拎来一纸箱的土鸡蛋和土鸭蛋给蒋逊:“你拿去跟阿崇他们分一分。”
蒋逊问:“为什么要分给他们啊?”
胖师傅说:“昨晚阿崇留了他的电话给我,说我哪天想抽脂可以找他,他给我打半折。原来他是医生啊!”
蒋逊呵呵了一下,拎着篮子走了。
贺川9点起床,又接到了村长的电话,说王福昨天后半夜已经回来,现在正在家里。
蒋逊的车已经等在外面,贺川拉开车门,见到地上多了一个挡路的纸箱,里面的东西用报纸包着。
他问:“什么东西?”
蒋逊说:“土鸡蛋。厨房师傅让我们三个分了,说感谢阿崇给他抽脂打半折。”
阿崇乐道:“我行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收到鸡蛋红包啊!”
贺川上了副驾,说:“我那份归你了。”
阿崇说:“我要鸡蛋干什么啊——”
贺川说:“没跟你说话!”
那就是对她说的。
蒋逊发动车子,说:“那谢谢了啊!”不要白不要,土鸡蛋挺值钱。
上了路,蒋逊问:“昨天还剩下几个地方没逛,现在继续?”
贺川说:“去金星村,认识吗?”
蒋逊没多问,点头说:“就在山腰。”
盘山公路已经来来回回几趟,贺川和阿崇对路也已熟悉,去村里倒还是头一回。
进村是一条宽敞的水泥路,抬眼就能看见一条条像绸带似的云缠在四周群山上。路两边都是农家乐,车速刚刚缓下来,站在农家乐门口的那些阿姨统统盯了过来,招着手吆喝他们进店。
蒋逊绕过他们,朝贺川给的地址驶去,没多久,车就停在了一栋两层楼的农民房外。
贺川下车敲门,开门的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婶,大婶很热情:“你就是贺先生吧?快进来快进来,村长早就跟我们说了,我公公前些日子走亲戚去了,昨天半夜火车刚到的家。”
贺川笑道:“打扰了。”
王福今年快90了,庄稼汉子,身体格外硬朗,能走能吃,口齿清晰,记性也不差。他知道贺川的来意,早早就翻出自己的日记本。
那年他才12岁,在村里的学堂读书,放假的时候就去山上别墅做工,住在上面的都是大官和老板,他得到的赏钱比下地赚得还多,那段童年时光他印象深刻。
但他头一次碰到有人来打听这么久以前的事,不免多了个心,对贺川说:“你为什么想知道王老板和他五姨太的家在哪里?你是他们的什么亲戚?”
贺川说:“我想找的人叫王云山,他是王老板和五姨太的儿子,王老先生今年也77了,早年我和他认识,他在单位离休以后,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王福问:“那你找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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