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嫁给奸雄的日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九斛珠
恐怕等风波过去,苏若兰洗心革面,在寿安堂认了错,还是能留在府里的。
对攸桐而言,这已算不错了。
千里远嫁,她在傅家势单力孤,所求的也只这一方清净天地而已。经这番周折,眼前得了清净,南楼也暂时没了乌七八糟的事,足够她栖身。但也算不上高枕无忧——以苏若兰的性子,吃了这顿亏,未必会善罢甘休,防不胜防。
看那日傅煜离开时的神情,对她想必仍存误会,若要相安无事,还是说清楚得好。
攸桐拿定主意,趁着傅煜还在府中,便做了四道美味,分开装入两个食盒。
一份送到住在西楼的傅澜音手里,算是为那日的事稍作弥补。
另一份则由她拎着,送往傅煜的书房两书阁。
……
初冬的齐州草木渐凋,满府的老柳银杏皆剩下枯枝,倒有几株老槐尚存几片霜冻后浓绿的叶,小旗帜般孤零零飘在风中。绕过曲折回廊,穿过一片凤尾森森的修篁,朱楼临风而立,描金窗扇,彩画梁栋,冬日里明朗敞亮。
攸桐进府至今,还是头一回来傅煜的书楼。
负责守在书房门庭外的是位十八岁的小将,名叫杜鹤,是傅煜的牙内亲将,随使府邸内外,即可帮傅煜操劳军务、递送文书卷宗,也能为府中之事传递消息,行军在外,还可护卫值守,为人机灵敏锐,身手也极了得。
他也是无根漂泊之人,被傅德清看中培养,因常在府中,对傅家内务颇为熟悉。
杜鹤没见过攸桐,却认得她身边的周姑,见两人走来,便迎过去抱拳道:“少夫人!”
这般亲将,必是傅煜格外信重之人,职级不低,本事也不小。
攸桐颔首回礼,问道:“将军在里面么?”
“在里面,容卑职通禀。”
傅煜这书房既藏闲书,也是他处理军务的所在,外围有节度使帐下的亲兵把守,周遭不许闲人轻易踏足,除了隔壁起居的小院留两位仆妇照顾外,内外都防守得颇为严密。
攸桐知道轻重,道:“烦告将军一声,我说几句话就走。”
杜鹤应了,入内片刻,才推门而出,“将军请少夫人进去。”
攸桐遂留了周姑在外,自拎着食盒进去。这书楼防火隔音,门扇也紧实沉重,抬脚进去,入目是一把锈了斑驳铜绿的残剑,锋刃缺了半幅,锈迹之间依稀夹杂暗沉的血迹,那剑柄上镶嵌了一枚玉,像是被火燎过,烟色颇深。
剑长五尺,宽厚沉重,那斑驳痕迹像是无数鲜血染就叫人触目惊心。
无端叫人想起沙场烽火,浴血厮杀。
攸桐只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也没敢再看底下横架着的剑鞘,往里一瞧,宽敞的外厅陈设简单,内间门扇紧闭,里外隔得分明。
她那位夫君傅煜正负手站在黑漆长案跟前,目光越过窗扇,侧影挺拔。
冬日阳光和暖,不似春光明媚柔和,也不似秋日灼目,惨淡淡的铺在他身上,刀削般的侧脸笼出点阴影,倒冲淡那股冷厉肃杀的气势,添些许平易之感。只那身衣裳仍是黑沉沉的,印着极浅的暗纹,布料稍觉粗糙,也不知是为深色耐脏,还是他本就酷喜这般色调。
不过这人常年习武,身板修长魁伟,不阴沉怒目的时候,还算仪表峻整,风姿出众。
攸桐与他数番往来,只觉此人脾气难测,倒还算讲道理,稍收忌惮之心。
而今男色悦目,难免多瞧两眼。
傅煜就跟耳边长着眼睛似的,目光远眺窗外,随口道:“看够了?”
“……”
攸桐赶紧收回目光,只当没听见,将食盒搁在案上,开门见山。
“今日来搅扰夫君,是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嗯。”傅煜瞥了眼食盒,却没多问。
攸桐遂道:“还是为先前南楼的事。那日搅扰夫君亲自走了一趟,看你含怒而去,我心中常觉不安,怕夫君心存误会,以为我是爱寻衅滋事、小题大做,揪着点小事就得理不饶人,闹得天翻地覆的。”
傅煜觑她,竟自勾了勾唇角,却没说话。
——那日南楼盛怒,听苏若兰避重就轻地蒙蔽时,他还真这么想过。
毕竟魏攸桐在京城的行事他打探过,不信她能换了个人似的,忽然变得乖觉。
攸桐瞧得出来,自笑了笑,解释道:“从前在京城时,年少不懂事,兴许有过这样的事,不过往事已矣,既进了傅家,女儿家娇气的毛病就得收起来。毕竟,离家千里,寄人篱下,哪怕想娇气也没那本钱。”
这话颇带自嘲,却无自苦之意。
傅煜眉目微动,语气带了几分揶揄,“有那么惨?”
攸桐嫩唇勾起,眉眼弯了弯,浮起笑意,“认清境况总是好的。不过那日管教苏姑娘,却非全为私心。苏姑娘的作为,周姑已经禀明,我容忍按捺许久,当着众人的面管教,原因有二。其一是为私,毕竟人非草木,哪会真的任由诽谤,我管教她,是忍无可忍,也是杀鸡儆猴,免得不懂事的丫鬟也跟着胡言乱语。”
“嗯。”傅煜颔首,“那其二呢?”
“其二,是为夫君。”
“哦?”这倒在傅煜意料之外,声音微抬,“为我?”
“夫君说过,我住在南楼一日,便一日是少夫人。苏姑娘轻慢于我,便是轻慢于少夫人,若一味纵容,传到外头,旁人怕会说将军的夫人软弱无能、没法弹压仆从,到头来,损及夫君的威名。在其位则谋其政,我既占了这位子,总不能太过连累夫君。那日闹出动静,是事出有因,还请夫君别介意。”
说罢,双手笼在身前,又行了个相敬如宾的礼。
傅煜琢磨她这言语心思,那张素来淡漠疏冷的脸上,竟自浮笑意。
“你今日特地过来,就为说这个?”
“于夫君,这些话无足轻重,于我,却很紧要。攸桐才德浅薄,既到此处,只盼能安稳度日,不生是非。夫君事务繁忙,胸怀抱负,无暇理会琐事。只是人言可畏,容易颠倒黑白,往后再有这般麻烦事,还望夫君能兼听而明,不因旁人的言语妄下论断。”
这便是怪他最初处置轻率了。
傅煜固然心高气傲,却是凭真本事养出的傲气,绝非蛮不讲理。
那日他先入为主,懒得深究,确实险些冤枉她,被攸桐指出来,也不以为忤。
不过,成婚后几番接触,眼前的这位魏攸桐,言行举止可跟他先前探到的情形全然不同。傅家手握军权,麾下颇多刺探消息的眼线,这些人做事严谨审慎,绝不是轻易被谣言蒙骗之人,当初递回那般消息,必是查实了的。
而今再看,魏攸桐的出阁前后的行事,却像是换了个人。
傅煜索性半掩窗扇,侧身靠在长案上,颇带玩味地盯向攸桐。
成婚至今,这还是傅煜头一回认真地打量她——
黛眉杏眼,雪腮嫩唇,肌肤养得极好,不施脂粉站在阳光下,也没半点瑕疵,唇色红嫩,眼波如水,天然妖娆姿态。那双眼睛极美,像是清澈的泉映照春光,神采奕奕,亦如美人图的点睛之笔,活泼灵动,光彩照人。
比起查探到的骄纵任性,此刻她敛袖而立,神情从容,不骄不躁,气韵婉转坦荡。
傅煜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眼神微凝。
攸桐试探着道:“是去祈福么?”
“也算祈福,不过——”傅澜音迟疑了下,想着攸桐既已嫁入傅家当了儿媳,这事儿总要参与的,遂低声道:“十月初一,是我娘亲的忌辰。她生前礼佛向善,在金昭寺供了菩萨,从前大哥在时,她每年还会去还愿。如今娘亲不在,父亲便记着这事,一日不错。”
她说完,垂目瞧着手里的帕子,像是怀念感伤。
攸桐想安慰,傅澜音却在一瞬感伤后抬起头,眼底已然敛尽悲意,只剩清明,“已经过去六年,没事了。二嫂,那蟹肉圆子听着别致,是怎么做的?回头我也叫人试着做做。”
这显然是有意扯开话题。
攸桐不好再提她的伤心事,遂将这几道菜的详细做法说了。
傅澜音也不是沉溺旧事的人,听她说得繁琐,还跑去厨房看了两遭。
待夏嫂麻利地做完,圆子熟了出锅,便见一粒粒圆子整齐摆在盘中,上面盖着沾着汤汁的笋片蘑菇,蟹肉浓香中夹杂点鸡汤的香味,色泽诱人。趁热舀一粒送到口中,只觉松嫩细软,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咬烂了吞下去似的。
姑嫂俩都极爱美食,对坐在桌边,争相下筷。
吃罢美食,再喝碗清淡的笋汤去腻,便心满意足。
傅澜音生于高门,尝遍满城珍馐,也常在老夫人的寿安堂那边蹭到些美味,但跑到素来清冷自持的二哥院里享用美味,还是头一回。她难免觉得新鲜,瞧着院里新添的烟火滋味,也觉欣慰,对攸桐更增几分亲近。





嫁给奸雄的日子 106.求救
如果看到这句话, 代表购买率不足50%, 再买一章重新刷就可以啦 满室氤氲热气蒸得人倦懒,攸桐浑身浸在香汤,四肢百骸化了似的, 连脑袋都比平常转得慢。春草的话落入耳中, 她不假思索地“哦”了声,仍阖眼享受。片刻后,才察觉不对劲——
“谁?”她睁开眼,有点嫌烦似的,“谁来了?”
“姑爷!”
傅煜?深更半夜的, 她都打算歇息了, 他来做什么?
攸桐愕然,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搅得香汤微晃, “他已经来了?”
“已经在院里了!”春草又急又觉得好笑,“突然回来的,也不知要做什么,进门就问少夫人在哪, 我赶紧进来禀报。”她说话间,已将栉巾和备好的寝衣拿过来,帮着攸桐胡乱擦干头发, 待攸桐出了浴桶擦身穿亵衣时, 便递来那身水红柔软的交领寝衣。
因暑热未消, 这寝衣做得单薄柔软, 穿上去身段毕露。
攸桐跟傅煜还生疏得很,哪能穿这个出去见他?
遂一把推开屏风后那衣裳,低声道:“不穿这个。再拿件外裳。”
春草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忙将备着明日穿的白罗半臂和隐花孔雀纹锦裁剪的长裙娶过来。攸桐匆忙穿上,将那条绣了芙蓉的玉色束带系在腰间,怕傅煜等急了不悦,匆匆出门。
到得内室门口,探头瞧见外面人影一晃,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
而后理了理衣裳,抬步过去。
……
屋里已掌了灯,周姑奉命带着苏若兰等丫鬟出去,傅煜站在侧间,正随手翻桌上的书。
攸桐眉心微跳,有点尴尬。
她曾立志尝遍天下美食,到了这边也不改初衷,因在京城时被拘着不好出门,便想法子从外面弄了本食谱来,或是照着做,或是翻新花样,因翻的次数太多,边角都磨旧了。这回远嫁齐州,也没舍得丢,今日翻出来后便先搁在桌上,打算找地方放着,谁知被傅煜逮个正着。
魏家书香门第,她放着满架诗书不取,却夹带这本书过来,着实不大相称。
觑向傅煜神色时,他那眼神确实有点古怪,仿佛嫌她不学无术似的。
好在他没深究,见她出来,随手丢开。
攸桐只好硬着头皮,仿若无事地将书搁在架上,瞧桌上已有热茶,便没客气,只道:“还以为夫君今晚有事要忙,会晚点回来,便趁着……”
“我待会就走。”傅煜打断她。
攸桐“哦”了声,从善如流,“是有事么?”
“有几句话。”傅煜站在桌边,烛光下神情淡漠,“你我为何成婚,想必令尊已说过了。军中事务繁忙,我无暇理会琐事,往后未必能抽空过来。既进了这南楼,一日住在此处,便一日是傅家的少夫人,傅家不会太亏待你。你也须安分守己,京城里那些私事——”
他顿了下,目露孤高,背转过身,语气也愈发冷淡。
“你的私事我不过问。但往后行事,须留意分寸。记住了?”
深邃疏离的目光望过来,有几分警戒的意思。
“好。”攸桐点了点头,声音也淡了下去。
出嫁前在京城时,魏思道时常避着她,是以她试探了两回,都没能问出魏家为何答应婚事。不过傅煜的意思她听得明白,这人必是认定她心里仍藏着许朝宗,跟从前一样骄矜天真,才会出言提醒,不许她给傅家抹黑。
这样也好,像傅煜这种心高气傲的男人,断乎不会碰心有所属的女人。
夫妻间互不侵犯、相安无事,她求之不得。
遂瞧着傅煜,笃定道:“那都是过去的了。既来到这里,自会谨慎行事,放心。”语气轻描淡写,心里到底是有点难受的——这世上,有谁愿意被无端轻视、被人带着偏见看待?哪怕已做过最坏的准备,对上傅煜这般轻慢的冷淡态度,攸桐到底没法安之若素。
屋中片刻安静,只剩彼此呼吸的声音。
片刻后,傅煜回头瞥了攸桐一眼。
满室烛光明亮,她虽将衣裳穿得齐整,仓促之间却没法擦干头发,满头青丝湿漉漉的披散在肩,有一缕搭在秀颈锁骨上,肌肤雪嫩、发丝漆黑,像是泼墨的绢画。她浑然不觉,侧身站在桌边,眉目低垂,抿唇不语,眼睫的暗影遮住情绪。
但看得出来,她是有些难过的。
仿佛是察觉他的目光,她抬起头来,面上的难过掩藏殆尽,身姿挺直,带几分不卑不亢的倔强。
“京城的事无需多提,但我并非水性杨花的轻薄之人。夫君说得对,一日住在这南楼,便一日是少夫人,我纵不能为傅家增光,也不会做糊涂事,令尊府蒙羞。从前的事,还请夫君多担待。”说罢,竟是双手微敛,行了个相敬如宾的礼。
这态度反倒叫傅煜生出歉疚。
他确实没拿她当妻子看,却也无意刺伤她。
说到底,这婚事虽是联姻,却你情我愿。魏攸桐即便声名再差,也没欠他一星半点,轮不到他指责。方才那番话说得直白,或许真的是刺到她痛处了。
傅煜心高气傲、性子冷厉,却不是会无端欺负女子的人。
但话说了出去,已不可能收回来。想了想,便抬步往里走,衣衫带得火苗微晃,他的神情仍淡漠,却随口道:“只是防患未然的提醒,别多想。备水吧。”
“啊?”攸桐瞧着桌上倒满的茶杯,没明白。
傅煜仿佛被噎了一下,见她确实一脸懵然,不大情愿地指了指内室,“沐浴。”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得攸桐措手不及。
若是她没记错,就在片刻之前,这男人还说待会就走的!不过这事儿显然不能提,她才许诺要安分守己、谨慎行事,哪能怠慢夫君?
遂唤了周姑春草进来,吩咐她们备热水软巾,伺候将军沐浴。
傅煜站在原地,瞧她忙着张罗,神情有点僵硬。
片刻之前,他确实打算说完就走,没事就不来这边。不过既无意间刺伤了她,攸桐又颇识大体,今晚便留宿此处摆一摆态度,叫丫鬟仆妇多敬着她一点,也算偿得过了。
……
攸桐出阁前,甄氏曾教过她服侍夫君沐浴的事。只是她没照顾过人,,生疏得很,好在傅煜不是矜贵的王孙公子,待热水齐备后便孤身进去沐浴,叫她自去安歇。
攸桐乐得清闲,趁内间没旁人,换了身寝衣,坐在桌边慢慢擦头发。
好半晌,傅煜才从里面出来,寝衣严整。
烟波已然铺好了床,退到外间候命,昏昏罗帐长垂,只剩夫妻独对。
还没到人定安歇的亥时,攸桐原打算早睡,但瞧傅煜那龙精虎猛的模样,显然不会这个点就躺到榻上。这漫长的一个时辰,两人总不能瞪着彼此,相对无言。
攸桐没应付过这种情况,傅煜显然也很生疏,彼此对视一眼,有点心照不宣的尴尬。
还是傅煜干脆,在攸桐搜肠刮肚想出合适的话题前,一句话便解决了问题,“我去找本书,你先睡。”
说罢,袍袖微动,径直往侧间去了。
南楼虽非书房,但这般府邸,凡是住人的地方总要摆几本书,哪怕当陈设也是好的。
攸桐瞧他走出去,仍漫不经心地梳通头发。等了片刻,没听见傅煜回来的脚步声,猜得他定会耗到夜深才回来睡觉,心中不由暗笑——这男人,瞧着高冷淡漠,心里其实却也别扭得很。
遂踱步到侧间,见那位果然端坐在椅中看书。
攸桐走进去两步,道:“前两日赶路有点累,想早点歇息。夫君若有吩咐,我留春草在外伺候,好么?”
傅煜闻言抬头,就见她盈盈立于灯畔,满头青丝笼在肩头,唇边噙了笑意。
修长黛眉下,那双眼睛含笑睇来,清澈如朝露般,哪怕孤身处在冷落境地,也不见半点郁郁之态,倒颇有随遇而安、不焦不躁的意思。若不是魏思道亲口承认,他实在没法相信,她能做出为情寻短见的事。
他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声音淡漠如常,“不用伺候。你先睡。”
攸桐应了,没再搅扰他,自回榻上歇息。
连日劳累,今晨又没睡够,沾着枕头后,困意很快袭来。
罗帐昏暗,烛影轻晃,意识渐而朦胧。攸桐不知傅煜是何时回来的,一梦睡醒,周遭静得连半点风声也无,只是身旁多了个人,呼吸绵长。锦衾之下,两人并肩而睡,中间只隔了尺许的距离,攸桐觉得哪里不对劲,脑袋迷糊了片刻,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握住了他的手臂。




嫁给奸雄的日子 107.疯了
如果看到这句话, 代表购买率不足50%, 再买一章重新刷就可以啦
她心里怀着芥蒂,待众人来问安时,脸色便颇难看。
十月初天气渐寒, 寿安堂里甚少熏香, 因老夫人畏冷,那火盆便笼得极旺,炭气熏得满室暖如仲夏,也令屋中格外干燥。
攸桐冒着清寒的晨风走进来,又陷入这满屋燥热, 鼻子里刀刮似的, 甚是难受。
环视一圈,屋中桌椅箱笼俨然,也摆了许多古拙名贵的物件, 却不见半点水养的植物,连盆清水都没摆。也不知满屋的人是如何忍受这燥热,不上火流鼻血的。
她默默腹诽,见丫鬟端来的是补气养血的红枸杞茶, 也没敢多喝。
问安的情形每日都相似,老夫人和沈氏说说家常,关怀了下小重孙, 偶尔问及孙子的事, 长房的两位孙媳妇便站起身来说话, 亲近而不失恭敬。坐了会儿, 沈氏几番往屏风那边瞧,都没见侄女的身影,待话题冷落时,便笑道:“澜音必是睡过了,今早又偷懒。”
“可怜见的,且让她睡着吧。”
沈氏诧异,“怎么,她身子不适么?”
“昨儿吃坏了东西——”老夫人声音一顿,目含责备地看向攸桐。
攸桐安静本分地当了半天听客,猛听见这话,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这一抬头,便撞上了老夫人的目光,严厉苛责,又满含威压。
老夫人出自齐州高门,幼时娇生惯养,嫁入傅家后亦身份尊贵。这些年傅家声望日隆,她身上背着朝廷给的一品诰命,两个儿子又手握军权重兵,满齐州内外的高门贵户,对她无不敬重。
数十年久居人上、众星捧月,她处事老辣,亦自负,平素极看重声望清誉,认定魏家女“心性轻浮不自重”,偏见极深。
这一眼瞧向攸桐,那轻慢、责备、不悦便毫不掩饰。
攸桐心里咯噔一声。
便听沈氏问道:“怎么?她的吃食不是有人精心照看么?”
老夫人哼了声,瞧着攸桐,冷声道:“昨儿她去南楼,跟着吃涮肉,说是里头有生血生肠。那般脏东西,厨房里的伙夫都不肯碰,澜音如何吃得?魏氏——”她怒意更甚,若非自持身份,怕是得指着鼻子教训了,“你若爱吃,我不拦着。但澜音年纪小,可别哄着她吃不干不净的东西!”
声这番话说得直白,更满含斥责。
沈氏和长房两位孙媳面色微变,下意识瞧向攸桐。
攸桐还不知傅澜音身体不适的事,乍闻之下甚是担心,又觉这话说得过了,站起身来。
“昨日的吃食,孙媳皆命人仔细清洗过几遍,绝对是干净的。澜音她症状如何?我待会去瞧瞧……”
“不必了!”老夫人微怒打断。
话音才落,外面门帘微动,仆妇丫鬟齐声问候“将军”,傅煜身上细甲未脱,裹着满身寒气健步走了进来。他这一身是去校场练兵时的打扮,细密铁索织成的软甲乌沉冰寒,仿佛带着严冬霜雪,腰间悬着长剑,脚下踏了双墨色的靴子,脚步沉稳有力。
万余骑兵的统领,自有慑人气势,他进了门,屋中氛围便似骤然一紧。
老夫人瞧见孙儿,稍觉欣喜,“修平,这么早就过来了?”
“刚从校场回来,顺路给祖母问安。”傅煜眉间残留几分沉肃,向老夫人行礼后,又问大伯母。起身时,目光却落到了攸桐身上——
与平常坐在末尾的安静迥异,这会儿她眉间焦灼,脊背秀挺,似有什么事。
傅煜进门前听了半耳朵,心念微动,遂问道:“澜音怎么了?”
老夫人将傅澜音的事说了,见攸桐仍站在那里,似要争辩的模样,只觉这孙媳果然性子刁钻不懂规矩。她在府中地位尊崇,最忌讳被人顶撞,更不乐意自降身份跟晚辈费唇舌,皱眉摆手道:“行了,都回吧。修平留下,有几句话嘱咐你。”
沈氏闻言,带着长房的两位媳妇告辞。
攸桐固然不满于老夫人的态度,却担心傅澜音的身体,也行礼告辞,打算离开。
1...4748495051...64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