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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九斛珠
她年才十五,不及傅煜身量出众,倾身靠近时,近乎贴在他肩上。
傅煜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散到鼻端,似兰麝而不太过馥郁,似茉莉又不过分清淡,悠悠袅袅,甚是怡人。她仰面说话,声音不高,他便稍稍侧耳去听,手心里握着的秀肩圆润却羸弱,一时间倒没想到撒手。
夫妻俩咬耳朵似的站在一处,从旁边瞧过去,攸桐小鸟依人的姿势甚是暧昧。
老夫人还是头回瞧见傅煜待女人稍露耐心,不自觉地皱眉。
傅煜却没察觉,听她说完,才道:“门口等我片刻。”
说完,松开了手。
攸桐猜得他也想去探望妹妹,因觉得屋里燥热憋闷,索性去廊下等他。
……
仆妇丫鬟暂被屏退,屋中只剩祖孙二人。
傅老夫人瞧着方才那情形,觉得碍眼,面色也不好,只沉声道:“魏氏先前在小厨房折腾吃食,我瞧着没事,便不过问。如今惹出这般事,却叫人生气!我懒得跟她废话,免得叫人说是长辈刁难。你提醒她,往后安分些,别带坏我的孙女!”
她重重哼了声,额头沟壑皱得更深,眉间分明轻蔑。
——这般人家,对姑娘的教养颇为看重,攸桐在京城声名狼藉,迎娶之前,老夫人就曾提点傅澜音远着她。如今闹出此事,老夫人得知傅澜音时常往南楼跑,似对攸桐颇有好感,着实气得不轻。
傅煜长身站着,听出她言下之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虽出身富贵之乡,这些年征战杀伐、亲临巡边,没少吃苦头。傅家固然不吃肚肠等物,到了北边,却有牧人拿心肝肠肚等物做羊杂碎,味道也不错。老夫人因食材而责备,未免有迁怒之嫌疑。
且听意思,是觉得攸桐私德有失,要当贼一般防备着了。
不知怎的,傅煜眼前蓦地浮现那晚在南楼时的情形。她站在灯下,说京城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在这里她会谨言慎行。语气轻描淡写,面上却分明难过,眼睫低垂遮住明眸,唇角微抿。
那模样似剪影般印在脑海,格外清晰。
彼时他也跟祖母一样心怀偏见,无意中刺伤了她。而今再听到这般武断的言语,傅煜竟觉得不大舒服,道:“魏氏的性情倒没那么不堪。”
“那可未必!魏思道亲口承认的,还能有假?防患未然,澜音性子爽直,不能被她拐偏。”
这般固执,是不肯听劝的。
傅煜记挂妹妹,见她没旁的要事,只道:“祖母歇着吧。我去瞧瞧澜音。”
说罢,行礼告辞。
老夫人知道他对内宅琐事没耐心,只连声叮嘱,“我说的话,你得放在心上!”
话音落时,傅煜早已拐过屏风,到外间去了。
被屏退的丫鬟仆妇挤在外间,瞧见他,赶紧让开。
傅煜扫了一眼,没见着攸桐,掀起厚重的帘子跨出门槛,便见她背身站在廊下,一袭象牙白的锦绣撒花大氅掩住身形,发髻高堆、云鬓轻扫,赤金造的蝴蝶簪薄而精致,蝶翼缀了细碎流苏,更增轻盈绰约。
听见动静,她回过头来,见是他,便微微一笑,“夫君。”
整个人笼在冬日清晨慵懒的阳光下,姿容窈窕,笑颜婉媚。
攸桐愕然,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搅得香汤微晃,“他已经来了?”
“已经在院里了!”春草又急又觉得好笑,“突然回来的,也不知要做什么,进门就问少夫人在哪,我赶紧进来禀报。”她说话间,已将栉巾和备好的寝衣拿过来,帮着攸桐胡乱擦干头发,待攸桐出了浴桶擦身穿亵衣时,便递来那身水红柔软的交领寝衣。
因暑热未消,这寝衣做得单薄柔软,穿上去身段毕露。





嫁给奸雄的日子 110.表白
如果看到这句话, 代表购买率不足50%, 再买一章重新刷就可以啦 可惜这等场合, 半点都不能错规矩。
——尤其是她这种顶着狼藉声名嫁过来的。
遂强忍着打起精神, 脚步轻挪,端方稳重,规规矩矩地拜了堂,在众人簇拥下赶往洞房。
傅家筹备婚事时不露破绽,里里外外都颇隆重,洞房里红烛高烧,沉香幽淡, 眼角余光瞥过,桌椅器物、床帐珠帘无不精致。
傅老夫人带着几位女宾客谈笑而来,待撒帐之礼毕,才不慌不忙地离开。
傅煜仿佛不愿在此多待,闷声不吭地站了片刻,听外面动静远去, 便也走了。
攸桐拼尽力气撑到这会儿, 又累又饿, 只觉头昏眼花, 好容易听着屋门关上, 暗自松了口气。遂同喜娘说了声,叫旁人自去外间候着, 她只留春草在侧, 待珠帘垂落后, 偷摸摘了凤冠,取桌的上糕点清茶来垫肚子。
再往后的热闹喧嚣,就跟她这新娘无关了。
……
傅家雄霸一方,傅煜是名震敌军的骁将,不管攸桐在外的名声如何,这婚事是傅家办的,自须张罗得风光。从黄昏到夜半亥时,外头上百桌筵席排开,将领亲友们轮番敬酒,隔着数重院落,还能有笑声偶尔随风送来。
攸桐坐在榻上,听着外头的动静,心底终究觉得忐忑。
好容易熬到夜深,红烛渐渐化成蜡泪堆叠,外面夜风里总算传来点脚步声。
傅煜仿佛是特意放重了脚步,外间丫鬟仆妇听见,忙站直身子,恭恭敬敬。攸桐也不敢露馅,赶紧将蒙着盖头的凤冠抬起来压在头上,端正坐稳。
片刻后,门扇轻响,仆从齐声行礼,“将军。”
傅煜径直走入屋中,没有任何停顿,直奔攸桐而来。
春草站在床畔,偷眼一瞧,将那冷淡神情看得清楚,匆忙行了礼,按着喜娘的嘱咐去取揭盖头的金盘玉如意。谁知脚还没迈出去,就见傅煜右手微扬,那袭遮在凤冠上的喜红锦缎便轻飘飘落到了床榻上。
——竟是随手掀掉了盖头!
春草心里咚咚跳起来,下意识看向自家姑娘。
攸桐倒是没露惊讶,嫩葱般纤细的十指扣在膝头,凤冠下的如画眉目抬起来,神情淡然。
而后,便对上了傅煜那双淡漠的眼睛。
眼瞳漆黑,像是墨玉打磨一般,深邃而冷沉。他身上有残留的酒气,那双眼睛里却不见醉意,清醒得很,也疏离得很。
二十岁的男人,身姿如墨竹般挺拔昂扬,眉目疏朗,风仪峻整,因手握精锐骑兵时常征战,颇为威仪刚健。他站在半步之外,带着薄茧的指腹搓了搓,神情冷峻沉静,看向攸桐时,仿佛打量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攸桐只看了一眼,心中便已笃定,跟前这个男人绝非真心娶她!
甚至……不太待见她。
在京城时她便猜测,那“救命之恩”是傅家胡诌的,而今看来,果不其然。
想来也不算意外,抛开魏攸桐的满身骂名不谈,即便没那些编造出来的谣言,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娶的妻子心里装着别的男人?更别说魏攸桐还一片痴心,闹到了为许朝宗寻死的地步。这种事搁到寻常男人头上都没法忍受,更别说是傅煜了。
这男人出身高门,手握重兵,虽性情冷厉,却是龙凤般的人物,娶个公主都不算过分。
顶着风言风语娶她,绝非心甘情愿。
当初傅家提亲时瞎编出那理由,应是为压住外头议论,好教旁人少些揣测。这门婚事,必是两家为了各取所需才结的。只是,魏家在朝里权位平庸,没多大能耐,傅煜既如此不待见她,为何要不远千里到京城去提亲?
成婚之前,魏思道时常避着她,半点没透露议婚的内情。
此刻碰见这情形,攸桐更不好问,一瞥之后,便仍垂眸端坐。
傅煜也没吭声,目光在她娇丽眉目间停驻片刻,记住这位新婚妻子的容貌免得认错,而后退了两步,有点疲倦似的靠在后面的紫檀海棠桌上,抬手揉眉心。
外面仆妇端来合卺酒,他摆手示意无需麻烦,只将洞房打量一圈,吩咐道:“周姑,伺候她歇息,我还有事。”说罢,转身绕过帘帐,出门去了。
他一离开,方才那种隐隐的冷沉氛围随之消融。
攸桐暗自在心里撇嘴,微绷的手指松开,这才发觉,刚才不知为何,对上傅煜那双淡漠冷沉的眼睛时,她竟有点紧张。好在那人走了,她也无需费神应付,倒能安心沐浴歇息,睡个好觉!
遂摘了凤冠,交由春草收起来。
那捧着合卺酒,被唤为“周姑”的仆妇不以为怪,朝攸桐笑了笑,道:“将军向来事务繁忙,别瞧今日大喜,军营里的事却还耽搁不得。他才赶回来,怕是要亲自去巡查一趟才放心。少夫人不必等了,叫她们备水,伺候沐浴吧?”
她生了张圆胖的脸,说话虽和气,举动却规矩端正。
攸桐也没怠慢,命烟波接了杯盘,颔首道:“多谢费心。”
周姑又招了招手,将外间几个丫鬟叫进来,让她们挨个拜见少夫人。
攸桐原以为这阖府上下皆是傅煜那样的态度,见周姑如此,倒稍觉欣慰,命春草赏了点东西,将几张脸记在心里——这院子想必是空置得久了,甚少居住,家居器物多是新的。屋里丫鬟不多,打扮得都颇齐整,当中就数叫苏若兰的那位年纪最长,颇有几分姿色。
兴许是听了风言风语的缘故,比起周姑,苏若兰的态度要冷淡许多。
攸桐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一时间也懒得多管,只暂且记着。
待内室里热水备齐,由春草伺候着脱了嫁衣,进去沐浴。
她远嫁而来,甄氏不放心,除了原本就跟着攸桐的许婆婆和春草、烟波外,又将身边得力的木竹、木香陪嫁过来,叮嘱她们务必尽心。如今伺候沐浴,留着烟波春草足够,许婆婆遂带旁人出去,铺床暖被。
香汤温软,花瓣浮动,温热的水漫过身体,四肢百骸俱觉舒适。
攸桐惬意地叹息一声,闭了眼靠在浴桶上,任由烟波帮她摆弄头发。
屋里没旁人,烟波年纪不大,兴许是被傅煜方才那粗暴揭盖头的手段惊着了,憋了半天,瞅着周遭没人了,才压低了声音,心疼抱怨道:“这婚事是傅家提的,姑娘奔波得这样累,姑爷那态度……也太冷淡了。”
“知足吧。”攸桐闭着眼,声音倦懒,“他能过来揭盖头,已算是客气的了。”
“就为那些风言风语么?”烟波仍觉得委屈,“旁人蒙在鼓里就算了,傅家这样的能耐,难道查不出背后的猫腻么。分明是徐家添油加醋,败坏姑娘的名声。他……就真的不分青红皂白吗。”
分什么青红皂白呢?
单凭着魏攸桐心系许朝宗,甘愿为情而死这一点,傅煜就不可能真心迎娶。
至于旁的虚名,别说傅家未必会多少花力气查,即便查清了,又能有何用?
魏攸桐痴心爱着许朝宗,这是铁板钉钉,无可更改的事。
傅煜那种人,顶着这婚事应付宾客、劳碌半日,能过来揭盖头,恐怕是花极大的耐心了。且婚事是为各取所需,非关情意,难道还要他温柔相待,举案齐眉么?
而她千里而来,也没打算真跟素昧平生的傅煜厮守终身,这般情境无关痛痒。
攸桐想得开,遂睁开眼,按住烟波的手,低声叮嘱道:“传言摆在那里,哪是能轻易洗清的,咱们还能管得住旁人信不信?姑爷如何是他的事,咱们本分行事便好。这样的话往后不许再提了,免得叫谁听见,徒生是非。”
“我知道,”烟波老实答应,“只是怕姑娘太委屈。”
攸桐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傅煜今晚离开,她其实求之不得。否则还得拖着疲惫的身子应付,多累呀!
遂阖眼靠着浴桶,眉间俱是疲色。
当晚孤身在洞房入眠,因途中实在劳累,她连梳理头绪的精神都没能撑起来,沾着瓷枕倒头就睡。
一夜深眠,仿佛连梦都没做,便又被许婆婆推醒。
“少夫人,六更过半,该起身了。”
攸桐睡了一宿,身上疲累消了大半,只是觉得困倦,眼皮也抬不起来,抱着锦被不肯撒手,含糊应付,“再睡会,一小会儿就好。”她在府中便爱赖床,这几日累得散架,想早起着实艰难。
许婆婆没办法,趴在她耳边,声音低促地道:“姑爷进来了!”
这招倒是管用,攸桐乍闻之下,脑海里陡然浮起傅煜那双冷沉淡漠的眼睛,仿佛打了个激灵似的,脑子里稍微清醒了些。她强撑着半爬起来,努力掀开半边眼皮,但见帐外只春草烟波含笑站着,背后那对龙凤喜烛尚未燃尽,外面空空荡荡,哪有傅煜的身影?
攸桐懵了一瞬,方知中计,抱着锦被想倒回去。
烟波春草哪会放过这时机,当即将她拽出被窝。
而后盥洗穿衣,攸桐半闭着眼睛任由摆弄,等春草帮她梳妆罢,脑袋才清醒过来。遂跟周姑出了门往傅老夫人的住处走,绕过廊庑拐角,晨风树影间,侧面有人健步而来,却是新婚夜宿于书房的傅煜。




嫁给奸雄的日子 111.大婚
如果看到这句话, 代表购买率不足50%, 再买一章重新刷就可以啦 可如今, 听说亲孙女在南楼的小厨房吃坏肚子, 哪能不生气?
她心里怀着芥蒂,待众人来问安时,脸色便颇难看。
十月初天气渐寒,寿安堂里甚少熏香,因老夫人畏冷,那火盆便笼得极旺,炭气熏得满室暖如仲夏, 也令屋中格外干燥。
攸桐冒着清寒的晨风走进来,又陷入这满屋燥热,鼻子里刀刮似的,甚是难受。
环视一圈,屋中桌椅箱笼俨然,也摆了许多古拙名贵的物件, 却不见半点水养的植物, 连盆清水都没摆。也不知满屋的人是如何忍受这燥热, 不上火流鼻血的。
她默默腹诽, 见丫鬟端来的是补气养血的红枸杞茶, 也没敢多喝。
问安的情形每日都相似,老夫人和沈氏说说家常, 关怀了下小重孙, 偶尔问及孙子的事, 长房的两位孙媳妇便站起身来说话,亲近而不失恭敬。坐了会儿,沈氏几番往屏风那边瞧,都没见侄女的身影,待话题冷落时,便笑道:“澜音必是睡过了,今早又偷懒。”
“可怜见的,且让她睡着吧。”
沈氏诧异,“怎么,她身子不适么?”
“昨儿吃坏了东西——”老夫人声音一顿,目含责备地看向攸桐。
攸桐安静本分地当了半天听客,猛听见这话,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这一抬头,便撞上了老夫人的目光,严厉苛责,又满含威压。
老夫人出自齐州高门,幼时娇生惯养,嫁入傅家后亦身份尊贵。这些年傅家声望日隆,她身上背着朝廷给的一品诰命,两个儿子又手握军权重兵,满齐州内外的高门贵户,对她无不敬重。
数十年久居人上、众星捧月,她处事老辣,亦自负,平素极看重声望清誉,认定魏家女“心性轻浮不自重”,偏见极深。
这一眼瞧向攸桐,那轻慢、责备、不悦便毫不掩饰。
攸桐心里咯噔一声。
便听沈氏问道:“怎么?她的吃食不是有人精心照看么?”
老夫人哼了声,瞧着攸桐,冷声道:“昨儿她去南楼,跟着吃涮肉,说是里头有生血生肠。那般脏东西,厨房里的伙夫都不肯碰,澜音如何吃得?魏氏——”她怒意更甚,若非自持身份,怕是得指着鼻子教训了,“你若爱吃,我不拦着。但澜音年纪小,可别哄着她吃不干不净的东西!”
声这番话说得直白,更满含斥责。
沈氏和长房两位孙媳面色微变,下意识瞧向攸桐。
攸桐还不知傅澜音身体不适的事,乍闻之下甚是担心,又觉这话说得过了,站起身来。
“昨日的吃食,孙媳皆命人仔细清洗过几遍,绝对是干净的。澜音她症状如何?我待会去瞧瞧……”
“不必了!”老夫人微怒打断。
话音才落,外面门帘微动,仆妇丫鬟齐声问候“将军”,傅煜身上细甲未脱,裹着满身寒气健步走了进来。他这一身是去校场练兵时的打扮,细密铁索织成的软甲乌沉冰寒,仿佛带着严冬霜雪,腰间悬着长剑,脚下踏了双墨色的靴子,脚步沉稳有力。
万余骑兵的统领,自有慑人气势,他进了门,屋中氛围便似骤然一紧。
老夫人瞧见孙儿,稍觉欣喜,“修平,这么早就过来了?”
“刚从校场回来,顺路给祖母问安。”傅煜眉间残留几分沉肃,向老夫人行礼后,又问大伯母。起身时,目光却落到了攸桐身上——
与平常坐在末尾的安静迥异,这会儿她眉间焦灼,脊背秀挺,似有什么事。
傅煜进门前听了半耳朵,心念微动,遂问道:“澜音怎么了?”
老夫人将傅澜音的事说了,见攸桐仍站在那里,似要争辩的模样,只觉这孙媳果然性子刁钻不懂规矩。她在府中地位尊崇,最忌讳被人顶撞,更不乐意自降身份跟晚辈费唇舌,皱眉摆手道:“行了,都回吧。修平留下,有几句话嘱咐你。”
沈氏闻言,带着长房的两位媳妇告辞。
攸桐固然不满于老夫人的态度,却担心傅澜音的身体,也行礼告辞,打算离开。
傅煜瞧见,眉头微拧。
想出声叫她,却不知怎样称呼好,索性赶上两步,轻轻按住她肩膀。
攸桐诧然回首,“夫君还有事?”
“你刚想说什么?”
“额——”攸桐愣了下,才明白过来,因觉得老夫人心存偏见蛮不讲理,此刻也懒得跟她争辩,压低声音道:“昨日南楼不少人吃了涮肉,都没事。我怕是有旁的缘故,过去问问,免得耽误病情。祖母既留夫君,我就先走了。”
她年才十五,不及傅煜身量出众,倾身靠近时,近乎贴在他肩上。
傅煜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散到鼻端,似兰麝而不太过馥郁,似茉莉又不过分清淡,悠悠袅袅,甚是怡人。她仰面说话,声音不高,他便稍稍侧耳去听,手心里握着的秀肩圆润却羸弱,一时间倒没想到撒手。
夫妻俩咬耳朵似的站在一处,从旁边瞧过去,攸桐小鸟依人的姿势甚是暧昧。
老夫人还是头回瞧见傅煜待女人稍露耐心,不自觉地皱眉。
傅煜却没察觉,听她说完,才道:“门口等我片刻。”
说完,松开了手。
攸桐猜得他也想去探望妹妹,因觉得屋里燥热憋闷,索性去廊下等他。
……
仆妇丫鬟暂被屏退,屋中只剩祖孙二人。
傅老夫人瞧着方才那情形,觉得碍眼,面色也不好,只沉声道:“魏氏先前在小厨房折腾吃食,我瞧着没事,便不过问。如今惹出这般事,却叫人生气!我懒得跟她废话,免得叫人说是长辈刁难。你提醒她,往后安分些,别带坏我的孙女!”
她重重哼了声,额头沟壑皱得更深,眉间分明轻蔑。
——这般人家,对姑娘的教养颇为看重,攸桐在京城声名狼藉,迎娶之前,老夫人就曾提点傅澜音远着她。如今闹出此事,老夫人得知傅澜音时常往南楼跑,似对攸桐颇有好感,着实气得不轻。
傅煜长身站着,听出她言下之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虽出身富贵之乡,这些年征战杀伐、亲临巡边,没少吃苦头。傅家固然不吃肚肠等物,到了北边,却有牧人拿心肝肠肚等物做羊杂碎,味道也不错。老夫人因食材而责备,未免有迁怒之嫌疑。
且听意思,是觉得攸桐私德有失,要当贼一般防备着了。
不知怎的,傅煜眼前蓦地浮现那晚在南楼时的情形。她站在灯下,说京城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在这里她会谨言慎行。语气轻描淡写,面上却分明难过,眼睫低垂遮住明眸,唇角微抿。
那模样似剪影般印在脑海,格外清晰。
彼时他也跟祖母一样心怀偏见,无意中刺伤了她。而今再听到这般武断的言语,傅煜竟觉得不大舒服,道:“魏氏的性情倒没那么不堪。”
“那可未必!魏思道亲口承认的,还能有假?防患未然,澜音性子爽直,不能被她拐偏。”
这般固执,是不肯听劝的。
傅煜记挂妹妹,见她没旁的要事,只道:“祖母歇着吧。我去瞧瞧澜音。”
说罢,行礼告辞。
老夫人知道他对内宅琐事没耐心,只连声叮嘱,“我说的话,你得放在心上!”
话音落时,傅煜早已拐过屏风,到外间去了。
被屏退的丫鬟仆妇挤在外间,瞧见他,赶紧让开。
傅煜扫了一眼,没见着攸桐,掀起厚重的帘子跨出门槛,便见她背身站在廊下,一袭象牙白的锦绣撒花大氅掩住身形,发髻高堆、云鬓轻扫,赤金造的蝴蝶簪薄而精致,蝶翼缀了细碎流苏,更增轻盈绰约。
听见动静,她回过头来,见是他,便微微一笑,“夫君。”
整个人笼在冬日清晨慵懒的阳光下,姿容窈窕,笑颜婉媚。
伙计捧来古朴的木盘,里头整整齐齐两溜小竹板,上头楷书端庄,刻着菜名。
攸桐一眼就瞧见那道手撕白鸡,挑出来,又瞧了一圈,选了十香醉排骨、清炒笋尖、醋溜豆芽、椒香芋头和鸡汤煮干丝。外加三碗鱼饼汤和糖蒸酥酪,梅花香饼两样小食。
伙计应命去了,没过多久,菜便陆续上桌。
酒楼里的手撕白鸡味道果然不错,鸡肉煮得火候刚好,外皮晶莹剔透,肉丝鲜嫩细腻,上头淋着去了油的鸡汤,再拿调好的酱汁儿拌匀,撒上葱末椒丝,色相上佳,酸辣可口,开胃得很。那道椒香芋头算是家常菜了,芋头做得软糯,极合春草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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