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九斛珠
木香却是爱清淡的,专拣着笋尖和豆芽吃。
春草见了便打趣,“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还专挑它吃,尝尝这鸡丝和醉排骨,好吃着呢。”
木香笑着回嘴,“你才长得像豆芽儿呢!就爱清淡爽脆,管得着么。”
春草便笑,“少夫人选的菜我都爱吃,唯有这豆芽,总觉得寡淡,没味道。”
“也未必只有寡淡。”攸桐瞧着那拌得诱人的鸡丝,想起道美食来,“先前在食谱上见着一道菜,叫毛血旺,底下就常拿豆芽儿垫着。那道菜口味麻辣鲜香,里头的豆芽儿不油不腻,却不失鲜辣味儿,最能下饭。”
她但凡倒腾时下不常见的菜,都是借食谱来遮掩。
春草伺候了魏攸桐许多年,起初还满心疑惑,不知自家只碰琴棋书画高雅之物的姑娘怎会摆弄食谱,到如今次数多了,已然习以为常,只好奇道:“那是个什么?跟上回涮肉似的,煮着血吃么?”
说话间,眼神儿直勾勾瞧向攸桐,甚是期待的模样。
——上回攸桐做火锅,她最初见着那一盘鲜红的凝血时吓得够呛,后来煮熟了尝过两回,反倒念念不忘起来,此刻听攸桐提及,当即来了兴致。
攸桐瞧那副馋嘴猫的样子便高兴,遂将做法讲给她们听。
毛血旺里能用的菜很多,不过眼下许多食材制作不便,未必能让她大快朵颐,便只能说几样力所能及的菜色如火腿、鸭血等。提到必不可少的毛肚,攸桐也先馋了起来,兴致勃勃,“那东西又叫百叶肚,爽口脆嫩,做成辣味儿最好——”
“这位夫人曾吃过百叶肚?”
忽然,屏风后有人贸然问道。
攸桐愣了下,同春草对视一眼,不甚确信,“是屏风那边说话?”
“在下秦九,贸然搅扰,请夫人见谅。”纱屏后面,有个男子站起身,隐隐绰绰的,隔着屏风问道:“听夫人方才所言,是曾尝过百叶肚吗?”
攸桐瞥了一眼,顿生好奇。
毛肚取的是牛的瓣胃,这时节耕牛还算贵重,虽没到管制的地步,小老百姓也不舍得随意宰杀。能吃牛肉的人,要么有点身份,要么是高门贵户的仆役,沾光吃一些。此人能占雅间用饭,自是身份不低,不会碰牛肚杂碎那等“污秽”之物。
莫不是跟她一样……
这念头腾起,攸桐悚然一惊。
却听那边解释道:“我家主人是位郎中,只因不便开口,便命小人请教。我家主人早年游历各处辨识草药,有幸尝过一回百叶肚的滋味,念念不忘,可惜齐州没人能做出那滋味。方才听夫人提及,似是极为熟稔,才忍不住相问,还望见谅。”
嫁给奸雄的日子 112.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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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 听说亲孙女在南楼的小厨房吃坏肚子, 哪能不生气?
她心里怀着芥蒂, 待众人来问安时, 脸色便颇难看。
十月初天气渐寒, 寿安堂里甚少熏香, 因老夫人畏冷, 那火盆便笼得极旺, 炭气熏得满室暖如仲夏, 也令屋中格外干燥。
攸桐冒着清寒的晨风走进来,又陷入这满屋燥热,鼻子里刀刮似的,甚是难受。
环视一圈,屋中桌椅箱笼俨然, 也摆了许多古拙名贵的物件,却不见半点水养的植物,连盆清水都没摆。也不知满屋的人是如何忍受这燥热,不上火流鼻血的。
她默默腹诽,见丫鬟端来的是补气养血的红枸杞茶,也没敢多喝。
问安的情形每日都相似,老夫人和沈氏说说家常, 关怀了下小重孙, 偶尔问及孙子的事, 长房的两位孙媳妇便站起身来说话,亲近而不失恭敬。坐了会儿,沈氏几番往屏风那边瞧,都没见侄女的身影,待话题冷落时,便笑道:“澜音必是睡过了,今早又偷懒。”
“可怜见的,且让她睡着吧。”
沈氏诧异,“怎么,她身子不适么?”
“昨儿吃坏了东西——”老夫人声音一顿,目含责备地看向攸桐。
攸桐安静本分地当了半天听客,猛听见这话,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这一抬头,便撞上了老夫人的目光,严厉苛责,又满含威压。
老夫人出自齐州高门,幼时娇生惯养,嫁入傅家后亦身份尊贵。这些年傅家声望日隆,她身上背着朝廷给的一品诰命,两个儿子又手握军权重兵,满齐州内外的高门贵户,对她无不敬重。
数十年久居人上、众星捧月,她处事老辣,亦自负,平素极看重声望清誉,认定魏家女“心性轻浮不自重”,偏见极深。
这一眼瞧向攸桐,那轻慢、责备、不悦便毫不掩饰。
攸桐心里咯噔一声。
便听沈氏问道:“怎么?她的吃食不是有人精心照看么?”
老夫人哼了声,瞧着攸桐,冷声道:“昨儿她去南楼,跟着吃涮肉,说是里头有生血生肠。那般脏东西,厨房里的伙夫都不肯碰,澜音如何吃得?魏氏——”她怒意更甚,若非自持身份,怕是得指着鼻子教训了,“你若爱吃,我不拦着。但澜音年纪小,可别哄着她吃不干不净的东西!”
声这番话说得直白,更满含斥责。
沈氏和长房两位孙媳面色微变,下意识瞧向攸桐。
攸桐还不知傅澜音身体不适的事,乍闻之下甚是担心,又觉这话说得过了,站起身来。
“昨日的吃食,孙媳皆命人仔细清洗过几遍,绝对是干净的。澜音她症状如何?我待会去瞧瞧……”
“不必了!”老夫人微怒打断。
话音才落,外面门帘微动,仆妇丫鬟齐声问候“将军”,傅煜身上细甲未脱,裹着满身寒气健步走了进来。他这一身是去校场练兵时的打扮,细密铁索织成的软甲乌沉冰寒,仿佛带着严冬霜雪,腰间悬着长剑,脚下踏了双墨色的靴子,脚步沉稳有力。
万余骑兵的统领,自有慑人气势,他进了门,屋中氛围便似骤然一紧。
老夫人瞧见孙儿,稍觉欣喜,“修平,这么早就过来了?”
“刚从校场回来,顺路给祖母问安。”傅煜眉间残留几分沉肃,向老夫人行礼后,又问大伯母。起身时,目光却落到了攸桐身上——
与平常坐在末尾的安静迥异,这会儿她眉间焦灼,脊背秀挺,似有什么事。
傅煜进门前听了半耳朵,心念微动,遂问道:“澜音怎么了?”
老夫人将傅澜音的事说了,见攸桐仍站在那里,似要争辩的模样,只觉这孙媳果然性子刁钻不懂规矩。她在府中地位尊崇,最忌讳被人顶撞,更不乐意自降身份跟晚辈费唇舌,皱眉摆手道:“行了,都回吧。修平留下,有几句话嘱咐你。”
沈氏闻言,带着长房的两位媳妇告辞。
攸桐固然不满于老夫人的态度,却担心傅澜音的身体,也行礼告辞,打算离开。
傅煜瞧见,眉头微拧。
想出声叫她,却不知怎样称呼好,索性赶上两步,轻轻按住她肩膀。
攸桐诧然回首,“夫君还有事?”
“你刚想说什么?”
“额——”攸桐愣了下,才明白过来,因觉得老夫人心存偏见蛮不讲理,此刻也懒得跟她争辩,压低声音道:“昨日南楼不少人吃了涮肉,都没事。我怕是有旁的缘故,过去问问,免得耽误病情。祖母既留夫君,我就先走了。”
她年才十五,不及傅煜身量出众,倾身靠近时,近乎贴在他肩上。
傅煜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散到鼻端,似兰麝而不太过馥郁,似茉莉又不过分清淡,悠悠袅袅,甚是怡人。她仰面说话,声音不高,他便稍稍侧耳去听,手心里握着的秀肩圆润却羸弱,一时间倒没想到撒手。
夫妻俩咬耳朵似的站在一处,从旁边瞧过去,攸桐小鸟依人的姿势甚是暧昧。
老夫人还是头回瞧见傅煜待女人稍露耐心,不自觉地皱眉。
傅煜却没察觉,听她说完,才道:“门口等我片刻。”
说完,松开了手。
攸桐猜得他也想去探望妹妹,因觉得屋里燥热憋闷,索性去廊下等他。
……
仆妇丫鬟暂被屏退,屋中只剩祖孙二人。
傅老夫人瞧着方才那情形,觉得碍眼,面色也不好,只沉声道:“魏氏先前在小厨房折腾吃食,我瞧着没事,便不过问。如今惹出这般事,却叫人生气!我懒得跟她废话,免得叫人说是长辈刁难。你提醒她,往后安分些,别带坏我的孙女!”
她重重哼了声,额头沟壑皱得更深,眉间分明轻蔑。
——这般人家,对姑娘的教养颇为看重,攸桐在京城声名狼藉,迎娶之前,老夫人就曾提点傅澜音远着她。如今闹出此事,老夫人得知傅澜音时常往南楼跑,似对攸桐颇有好感,着实气得不轻。
傅煜长身站着,听出她言下之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虽出身富贵之乡,这些年征战杀伐、亲临巡边,没少吃苦头。傅家固然不吃肚肠等物,到了北边,却有牧人拿心肝肠肚等物做羊杂碎,味道也不错。老夫人因食材而责备,未免有迁怒之嫌疑。
且听意思,是觉得攸桐私德有失,要当贼一般防备着了。
不知怎的,傅煜眼前蓦地浮现那晚在南楼时的情形。她站在灯下,说京城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在这里她会谨言慎行。语气轻描淡写,面上却分明难过,眼睫低垂遮住明眸,唇角微抿。
那模样似剪影般印在脑海,格外清晰。
彼时他也跟祖母一样心怀偏见,无意中刺伤了她。而今再听到这般武断的言语,傅煜竟觉得不大舒服,道:“魏氏的性情倒没那么不堪。”
“那可未必!魏思道亲口承认的,还能有假?防患未然,澜音性子爽直,不能被她拐偏。”
这般固执,是不肯听劝的。
傅煜记挂妹妹,见她没旁的要事,只道:“祖母歇着吧。我去瞧瞧澜音。”
说罢,行礼告辞。
老夫人知道他对内宅琐事没耐心,只连声叮嘱,“我说的话,你得放在心上!”
话音落时,傅煜早已拐过屏风,到外间去了。
被屏退的丫鬟仆妇挤在外间,瞧见他,赶紧让开。
傅煜扫了一眼,没见着攸桐,掀起厚重的帘子跨出门槛,便见她背身站在廊下,一袭象牙白的锦绣撒花大氅掩住身形,发髻高堆、云鬓轻扫,赤金造的蝴蝶簪薄而精致,蝶翼缀了细碎流苏,更增轻盈绰约。
听见动静,她回过头来,见是他,便微微一笑,“夫君。”
整个人笼在冬日清晨慵懒的阳光下,姿容窈窕,笑颜婉媚。
寻常屋中闲聊,问及无关痛痒的事时,她也肯透露些许。
攸桐问得多了,才知道傅煜此人比她预想的还要厉害——
刚会走路时便被交给府里教习武功的师父,学跑跳比旁人快,练武读书也刻苦,十岁入了军营,十二岁跟着上沙场,凭着少年人的机敏灵活,立了不小的功劳。之后跟着父兄各处带兵巡查,从粮草供给、山川地势,到用兵布阵、侦察刺探,但凡跟行军打仗有关的,事无巨细,他都不辞苦累,亲历了一遍。
长到十五岁时,已能独挡一面。
如今年才弱冠,却已文韬武略,出类拔萃。
十年历练,亦将他打磨成得刚硬冷厉,杀伐决断,手里的精锐骑兵名震边地,永宁帐下十数万兵马、百名悍将,也多对他心悦诚服,在军中威信仅次于傅德清。放眼天下,算上许朝宗那等皇家龙凤、各处节度使的家将儿孙,论英勇谋略、才能手段,恐怕没几人能与他争锋。
寻常起居时,这男人也格外自律,虽说齐州美人如云,倾慕者无数,却从未近过女色。
这样的人,要么满脑子事业抱负无暇他顾,要么格外挑剔吹毛求疵,看谁都不入眼。
也难怪初见攸桐时,他会流露那般轻慢的态度——这种人,给他个文武双全的天仙都未必能入眼,更别说她这等外人眼里声名狼藉的“骄矜草包”了,若非婚事牵着,傅煜恐怕都吝于看她。
嫁给奸雄的日子 113.软凶
如果看到这句话, 代表购买率不足50%,再买一章重新刷就可以啦 “姑爷!”
傅煜?深更半夜的, 她都打算歇息了,他来做什么?
攸桐愕然,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搅得香汤微晃, “他已经来了?”
“已经在院里了!”春草又急又觉得好笑, “突然回来的, 也不知要做什么, 进门就问少夫人在哪,我赶紧进来禀报。”她说话间,已将栉巾和备好的寝衣拿过来,帮着攸桐胡乱擦干头发,待攸桐出了浴桶擦身穿亵衣时, 便递来那身水红柔软的交领寝衣。
因暑热未消, 这寝衣做得单薄柔软,穿上去身段毕露。
攸桐跟傅煜还生疏得很, 哪能穿这个出去见他?
遂一把推开屏风后那衣裳,低声道:“不穿这个。再拿件外裳。”
春草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 忙将备着明日穿的白罗半臂和隐花孔雀纹锦裁剪的长裙娶过来。攸桐匆忙穿上, 将那条绣了芙蓉的玉色束带系在腰间, 怕傅煜等急了不悦, 匆匆出门。
到得内室门口, 探头瞧见外面人影一晃, 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
而后理了理衣裳,抬步过去。
……
屋里已掌了灯,周姑奉命带着苏若兰等丫鬟出去,傅煜站在侧间,正随手翻桌上的书。
攸桐眉心微跳,有点尴尬。
她曾立志尝遍天下美食,到了这边也不改初衷,因在京城时被拘着不好出门,便想法子从外面弄了本食谱来,或是照着做,或是翻新花样,因翻的次数太多,边角都磨旧了。这回远嫁齐州,也没舍得丢,今日翻出来后便先搁在桌上,打算找地方放着,谁知被傅煜逮个正着。
魏家书香门第,她放着满架诗书不取,却夹带这本书过来,着实不大相称。
觑向傅煜神色时,他那眼神确实有点古怪,仿佛嫌她不学无术似的。
好在他没深究,见她出来,随手丢开。
攸桐只好硬着头皮,仿若无事地将书搁在架上,瞧桌上已有热茶,便没客气,只道:“还以为夫君今晚有事要忙,会晚点回来,便趁着……”
“我待会就走。”傅煜打断她。
攸桐“哦”了声,从善如流,“是有事么?”
“有几句话。”傅煜站在桌边,烛光下神情淡漠,“你我为何成婚,想必令尊已说过了。军中事务繁忙,我无暇理会琐事,往后未必能抽空过来。既进了这南楼,一日住在此处,便一日是傅家的少夫人,傅家不会太亏待你。你也须安分守己,京城里那些私事——”
他顿了下,目露孤高,背转过身,语气也愈发冷淡。
“你的私事我不过问。但往后行事,须留意分寸。记住了?”
深邃疏离的目光望过来,有几分警戒的意思。
“好。”攸桐点了点头,声音也淡了下去。
出嫁前在京城时,魏思道时常避着她,是以她试探了两回,都没能问出魏家为何答应婚事。不过傅煜的意思她听得明白,这人必是认定她心里仍藏着许朝宗,跟从前一样骄矜天真,才会出言提醒,不许她给傅家抹黑。
这样也好,像傅煜这种心高气傲的男人,断乎不会碰心有所属的女人。
夫妻间互不侵犯、相安无事,她求之不得。
遂瞧着傅煜,笃定道:“那都是过去的了。既来到这里,自会谨慎行事,放心。”语气轻描淡写,心里到底是有点难受的——这世上,有谁愿意被无端轻视、被人带着偏见看待?哪怕已做过最坏的准备,对上傅煜这般轻慢的冷淡态度,攸桐到底没法安之若素。
屋中片刻安静,只剩彼此呼吸的声音。
片刻后,傅煜回头瞥了攸桐一眼。
满室烛光明亮,她虽将衣裳穿得齐整,仓促之间却没法擦干头发,满头青丝湿漉漉的披散在肩,有一缕搭在秀颈锁骨上,肌肤雪嫩、发丝漆黑,像是泼墨的绢画。她浑然不觉,侧身站在桌边,眉目低垂,抿唇不语,眼睫的暗影遮住情绪。
但看得出来,她是有些难过的。
仿佛是察觉他的目光,她抬起头来,面上的难过掩藏殆尽,身姿挺直,带几分不卑不亢的倔强。
“京城的事无需多提,但我并非水性杨花的轻薄之人。夫君说得对,一日住在这南楼,便一日是少夫人,我纵不能为傅家增光,也不会做糊涂事,令尊府蒙羞。从前的事,还请夫君多担待。”说罢,竟是双手微敛,行了个相敬如宾的礼。
这态度反倒叫傅煜生出歉疚。
他确实没拿她当妻子看,却也无意刺伤她。
说到底,这婚事虽是联姻,却你情我愿。魏攸桐即便声名再差,也没欠他一星半点,轮不到他指责。方才那番话说得直白,或许真的是刺到她痛处了。
傅煜心高气傲、性子冷厉,却不是会无端欺负女子的人。
但话说了出去,已不可能收回来。想了想,便抬步往里走,衣衫带得火苗微晃,他的神情仍淡漠,却随口道:“只是防患未然的提醒,别多想。备水吧。”
“啊?”攸桐瞧着桌上倒满的茶杯,没明白。
傅煜仿佛被噎了一下,见她确实一脸懵然,不大情愿地指了指内室,“沐浴。”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得攸桐措手不及。
若是她没记错,就在片刻之前,这男人还说待会就走的!不过这事儿显然不能提,她才许诺要安分守己、谨慎行事,哪能怠慢夫君?
遂唤了周姑春草进来,吩咐她们备热水软巾,伺候将军沐浴。
傅煜站在原地,瞧她忙着张罗,神情有点僵硬。
片刻之前,他确实打算说完就走,没事就不来这边。不过既无意间刺伤了她,攸桐又颇识大体,今晚便留宿此处摆一摆态度,叫丫鬟仆妇多敬着她一点,也算偿得过了。
……
攸桐出阁前,甄氏曾教过她服侍夫君沐浴的事。只是她没照顾过人,,生疏得很,好在傅煜不是矜贵的王孙公子,待热水齐备后便孤身进去沐浴,叫她自去安歇。
攸桐乐得清闲,趁内间没旁人,换了身寝衣,坐在桌边慢慢擦头发。
好半晌,傅煜才从里面出来,寝衣严整。
烟波已然铺好了床,退到外间候命,昏昏罗帐长垂,只剩夫妻独对。
还没到人定安歇的亥时,攸桐原打算早睡,但瞧傅煜那龙精虎猛的模样,显然不会这个点就躺到榻上。这漫长的一个时辰,两人总不能瞪着彼此,相对无言。
攸桐没应付过这种情况,傅煜显然也很生疏,彼此对视一眼,有点心照不宣的尴尬。
还是傅煜干脆,在攸桐搜肠刮肚想出合适的话题前,一句话便解决了问题,“我去找本书,你先睡。”
说罢,袍袖微动,径直往侧间去了。
南楼虽非书房,但这般府邸,凡是住人的地方总要摆几本书,哪怕当陈设也是好的。
攸桐瞧他走出去,仍漫不经心地梳通头发。等了片刻,没听见傅煜回来的脚步声,猜得他定会耗到夜深才回来睡觉,心中不由暗笑——这男人,瞧着高冷淡漠,心里其实却也别扭得很。
遂踱步到侧间,见那位果然端坐在椅中看书。
攸桐走进去两步,道:“前两日赶路有点累,想早点歇息。夫君若有吩咐,我留春草在外伺候,好么?”
傅煜闻言抬头,就见她盈盈立于灯畔,满头青丝笼在肩头,唇边噙了笑意。
修长黛眉下,那双眼睛含笑睇来,清澈如朝露般,哪怕孤身处在冷落境地,也不见半点郁郁之态,倒颇有随遇而安、不焦不躁的意思。若不是魏思道亲口承认,他实在没法相信,她能做出为情寻短见的事。
他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声音淡漠如常,“不用伺候。你先睡。”
攸桐应了,没再搅扰他,自回榻上歇息。
连日劳累,今晨又没睡够,沾着枕头后,困意很快袭来。
罗帐昏暗,烛影轻晃,意识渐而朦胧。攸桐不知傅煜是何时回来的,一梦睡醒,周遭静得连半点风声也无,只是身旁多了个人,呼吸绵长。锦衾之下,两人并肩而睡,中间只隔了尺许的距离,攸桐觉得哪里不对劲,脑袋迷糊了片刻,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握住了他的手臂。
——像是当日溺在湖中时抓救命稻草般,将他温暖结实的小臂握得很牢。
好在傅煜没察觉,仰面而睡,眉目英挺,睡梦里神情都是坚毅的。
她有点心虚,赶紧偷偷缩回那只揩油的手,目光却没能挪开,仍落在他脸上。
夏尽秋至,轩窗外已有凉意,锦被中有傅煜暖床,颇为和暖。
攸桐借着昏暗天光打量他眉眼,思来想去,也猜不到魏家究竟有什么好处,值得这男人用婚事来换取。
渐而倦意袭来,自笑了笑,翻个身重回好梦。
次日清晨醒来,旁边的男人已不见踪影。
她照常往太夫人那里问安,回来后□□草做了几样香软糕点备着,免得傅煜再突袭时没东西招待,太寒碜。到了晚间,见外面没动静,又怕傅煜跟昨晚似的突然冒出来,问了问周姑,才知道他前晌已带人出城去巡边,这一趟绕得远,又有许多事务要处置,两月不会回来。
攸桐暗自松了口气,转过头,美滋滋享受糕点去了。
此女固然曾有过不是,站在南楼少夫人的位子上,却也不坠身份。
傅煜心思微动,收回目光,道:“好。往后我会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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