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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靡黍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玉衡无蹊

    不知道哪里的声音,“大虞的镇国长公主殿下,亲手灭了大虞,哈哈哈哈哈……”一声比一声大,薛琬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那声音离越来越近,近到要刺破耳膜……

    一梦惊醒,薛琬额头上布了一层汗珠,她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漏刻,刚过卯时。

    披衣,起身,昏昏沉沉的头险些撞到床边的木栏,她摸到桌边给自己灌了一杯水下肚,稍缓了片刻,好像清醒了些。

    如往常一般,穿了青色的窄袖短衫,提了剑到清宜阁后院,舞练起来。

    青鼎门剑式共四十九招,都已烂熟于心。而今日,恍惚间,除开剑招之外的一式拨云见月,她外祖母亲自传与她的,无意间被她舞了出来。

    薛琬还未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练起这一式,腰间一阵刺痛,她赶快停了下来。拨云见月要极灵活的身形和极快的反应,她久不与人实战,武艺确实下滑了不少。

    这曾经她得意的一式,如今也不能够轻易驾驭了。

    过了这些年,经历这许多事,她以为自己不会怕了,但如今发现依旧是徒然。

    人都是惧怕灾祸的,而如果这场灾祸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那恐惧就会到了极点。

    薛琬不在乎名声好坏,但那场未知的祸事,一直让她胆战心惊。六年了,依旧如昨日一般,她如同躲藏一样地过了这些年,但昨日白青桓无心的几句话,往昔又被一下揭开,让她觉得顷刻间被打回原形,无处逃匿。

    幽兰自前庭走了过来,见她如此,知道定然又是心神不宁了。“殿下。”

    薛琬闻声转过身来。“殿下去歇息吧,我拿了安神汤药过来。”

    薛琬平日早起练武,之后去睡回笼觉到午间,除非需要进宫请安,要早些出门。现在也是她平日回去睡会的时候了,只是她这几日对梦境有些害怕,怕梦里的东西。

    “好。”薛琬还是点点头,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幽兰不发一言,只是帮她拿了衣服更换,帮她关门。她深知,薛琬心中有事时,一向不喜欢与旁人言说,她想保持她外人心中,那个淡漠,对所有事情不屑一顾的样子。

    毕竟外人看来,不惧世俗、富贵至极的镇国长公主,怎么会有害怕柔弱的时候,笑话。

    汤药还是有效的,这两个时辰薛琬睡得还算踏实。

    依稀听见有人小声叫她,“娘亲,娘亲。”薛琬转醒过来,看见元拓蹲在她床榻,摇着她的胳膊。

    “怎么啦”薛琬摸了摸他的头发,软软的十分舒服。“娘亲,有客人来了。”

    “嗯有客人来,谁啊”薛琬坐起身,问道。

    元拓揉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锦兰没有说,不知道是谁,就只让我来喊娘亲。”

    薛琬了然,这两个丫头都知道吵醒自己会被发脾气,就推了元拓出来叫自己。

    “好,娘亲这就出去,你先去玩吧。”薛琬拉着他看了一圈,没有弄脏衣服,也没有磕碰到受伤,满意地点点头。

    元拓应了声,小跑着出去。薛琬一边纳闷,平日都是叫他们直接拒客打发了,怎么今天还特意叫直接出去,这是来了什么人物,总不能是她皇兄吧。况且她皇兄才没有这个闲功夫来公主府……

    薛琬也没有唤人进来伺候,自己披了件衣服简单收拾便出去了。

    清宜阁正堂门前,白黎端正地站在门外,双手捧着一个不小的盒子,薛琬脚下有点匆忙,又觉得应该注意仪态,见到来人后停住,四目相对。

    白黎还是白衣在身,不管今日换了件金线绣纹袖边的外衫,更显了贵气。

    薛琬瞥见他腰间坠着一枚玉佩,黑白双鱼相互交合,一半墨玉一半白玉。

    “我还怕这礼物选得仓促了些,看来这人长得好,加什么配饰都好看。”薛琬道,这双鱼璧是忘了什么时候收着的了,但是这玉的确是浑然天成新奇的很。

    且当时薛琬觉得白黎二字,黎有黑色之意,这黑白双色的玉佩也合了他的名字。

    “的确是珍稀之物,多谢殿下相赠。”他把盒子往前举了举,“明日花神节,家母让我送了花绣和花糕过来,向殿下贺过。”

    “哦,烦劳封姨母费心想着了。”她伸手去接,“白公子进来坐坐吧,久等了。”

    白黎没有松手,两人手指相碰,薛琬没有什么,倒是白黎往后缩了缩,“无,无妨。我帮殿下拿进去。”

    薛琬对他刚才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也就松开了手让他拿进来。

    白黎将盒子放下,薛琬打开来看,几匹细心精绣的缎子摆在其中,最上面的绣着桃花图样。旁边还有一个食盒,薛琬也将其打开来看,是各种花状的点心,甚为精美。

    花神节在每年三月十五,是以祭祀百花之神,迎春之日。花神节之日女子尽身着花绣衣衫,带自己亲手所做点心上花神庙祭祀祈愿,是以封清曲送来绣了花样的缎子和点心来。

    除此之外,花神节前夕,也就是今日傍晚,主街及皇城河上都会放灯庆祝,许多人游船观灯,热闹的很。

    “封姨母好手艺啊,以前竟然无缘消受,真是亏大了。”薛琬满眼惊喜。

    白黎依旧含了笑意在一旁,薛琬一直觉得白黎露笑之时比他面无表情要好看的多。远在仙人惹了烟火气,一下子可以看得真切了。

    “公子既然来了,在这里留了用饭再走吧。”

    不待他想拒绝,薛琬又道,“今日元晞也要过来的。”

    早从白黎生辰宴回来便听见千越说要请元晞到公主府来,昨天还听见他嘱咐厨院的掌厨刘婶元晞口味偏淡,不要全做他喜欢的口味。

    薛琬还惊讶了半天,这大少爷吃东西一向紧着自己喜欢的来,因为薛琬照顾元拓这小孩子,做的饭常常不合千越的口,他还常常跑去锦玉楼,现在真真是




第七章 花笑(二)
    所谓胡话骰子,就是掷骰子猜点数。每人三枚骰子,每个骰子一共有六个点数,除却一点可代任何点数,其他的点数摇出来是几就是几,不可以代替其他点数。

    要看自己三个骰子的点数,猜测四人手中每种点数一共有几个。一人先开始喊点数,如喊五个五点,下家若喊开,则四人一齐开,四人手中的骰子点数若超过五个五点,或者正好是五个五点,则喊点数的人胜;若一共没有五个五点,则下家胜。下家若不开,就可跟着往上喊或者放过,由下一个下家选择开或是不开。

    公主府的胡话骰子都有彩筹,有时候是一个,这一个当然是薛琬出……有时候每个人出一个,不用多么金贵,图热闹而已。

    只是人们一聚起来都是玩够四十九轮,按每局最后喊到几,每赢一局积几筹,输得倒扣,最后得最多筹的人得彩筹。

    虽说是各凭运气,但是基本都是薛琬出钱,千越得筹。因着薛琬玩这个运气实在太差,一般都会拉着幽兰锦兰来垫底,而幽兰又有自己的丈夫——公主府兵统领扈云章垫着,所以薛琬每回,输得都还不算太丑……

    只是这回,白黎和元晞可都是第一次来……莫千越刚刚还跟他们吹嘘,说薛琬可是高手,千万不能客气……

    薛琬又不能巴巴地去求他们手下留情,只得悲伤地叹了口气,心痛地把银晃晃的狮头短刀摆上了彩筹桌。

    薛琬并白黎等四个人上了赌桌,元拓立刻跑过来看热闹。幽兰给几个人送茶点果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薛琬一眼,眼底都是忧愁。

    各人接了骰盅骰子来,这就开始了。一开始薛琬都是小心翼翼,只有一个两个三个点数这种,轮到她了她敢跟着往上叫。只要超过四个,二话不说就是“过”。

    只是这方法当然不长久,虽然筹数是零排第二位,但怎么也是赖皮玩法。

    “四姐,可不能这么没意思吧。”千越输了几轮,但筹数和薛琬咬的很紧,他见薛琬一直不开别人的,也不往上喊,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我这不是,热热手。”薛琬道,“七个五点?开!”她上家是元晞,下家是白黎,听得元晞喊七个五点果断叫开。宋元拓拍手叫好,仿佛他娘已经赢了。

    四人骰子打开,千越一个五点,元晞两个五点,一个一点,薛琬没有五点一点,就待开了白黎的。

    薛琬一看有戏,就算一点可以代任何点数,那也还差三个,总不能白黎那三个骰子都是五点或者一点吧。

    白黎慢悠悠打开骰盅,薛琬装作漫不经心一瞥,然后继续云淡风轻。

    只有千越看了一眼,“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骰盅打开,白黎面前整整齐齐躺着三个一点……

    薛琬刚刚厚脸皮攒的零筹瞬间被扣成了负七……元拓对于自己娘亲运气差都司空见惯了,所以说后来玩骰子他一般都看千越的,所以开了骰子看见千越笑也跟着笑。

    薛琬脸上依然保持着她作为堂堂长公主殿下的端庄与得体,“没事,继续啊。”

    下一局开始,待薛琬喊到四个三点,白黎却喊了过。四个不算多,完全可以接着喊搏一搏,薛琬自然知道白黎也是因为上一局让薛琬输七筹所以故意让一下。

    该千越喊,一时诧异于白黎喊过,随口一说:“开。”

    意识到自己说错的千越一巴掌拍到额头,薛琬却觉得自己翻身之日终于来了。

    骰盅一个个打开,薛琬千越元晞各有一个三点没有一点,薛琬心想着不会有这么倒霉吧,白黎的面前,躺了两个六点一个四点……全桌只有三个三点!她竟然又输了!

    千越差点笑的背过气去,饶是元晞极富涵养,也憋不住了。

    薛琬筹数瞬间跌到最底,虽然是她早就猜得到的……

    “殿下。”白黎道,“殿下可愿和我换个位置。”

    “嗯”薛琬有些不解,难道他是觉得不好意思,可运气不好是她自己的事,换不换位置有什么用。只是白黎一直看着她,眼神坚定,薛琬便答应了,“好啊。”

    坐到白黎下家,薛琬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待白黎道:“六个四点。”

    他的手依然按在骰盅上,薛琬仔细想想,“七个四点。”输就输吧,薛琬也看开了。

    千越喊了开,整桌算上一点一共八个四点,也就是说,她赢了。

    又是一局,白黎手从骰盅上拿下来,“六个二点。”薛琬道:“开”

    骰盅打开,一共四个二,她又赢了。

    而后薛琬慢慢发现,白黎手在骰盅上她跟着往上喊能赢,手不在骰盅上喊开就能赢。察觉到的薛琬心里一惊,她向白黎投向询问的目光,却见白黎神色如常,对她回以微笑。

    薛琬突然觉得老脸一红,虽然以前幽兰锦兰也明目张胆地给她垫底,但这种像是作弊一样的赢,还是一直赢,她倒不是羞耻,毕竟那东西几辈子不曾有过了……她只是觉得,说不出的,一种怪异,像被细小芒刺入了心,还放了一把火。

    四十九局过后,薛琬头筹保住了自己的狮头短刀,千越倒是罕见地沦落末位。

    他也算个中高手,自然也看得出一点白黎的猫腻,只不过白黎这一手无可挑剔,既算得准桌面上的点数,又知道该让薛琬说多少点数合适。

     



第八章 褛金(一)
    所谓的富贵至极,要么是上辈子一生行善、积了不少的功德,此世得以投身好人家,不用劳碌便可以一世安逸;要么便是身世坎坷,拼上了全部身家积攒而得,或者直接便是用命拼得的。而薛琬,就算是另类了,两个都占全了。

    她出身当然是极好中的极好了,天潢贵胄、贵得不能再贵的天子嫡女命格。只是如今的显赫,也是她搏命搏来的。

    只是任她如今多么风光无限,也是有谈之色变的那一段日子的。

    彼时公主殿下才不过二十芳华,两年前嫁了皇帝肱股之将——镇西大将军宋啸之子宋子澈,夫妻和睦又结了爱果,自然十分得意。只是好景不长,皇后病故,薛琬刚刚在宫中服完自己母后的丧礼不久,大着肚子苦苦支撑,驸马宋子澈战死沙场的讣闻便跟着快马加鞭随着大虞被西戎战败的消息一并传来。

    宋元拓便是在那时生下的,孩子并未足月,母亲又大悲大痛,给薛琬接生的婆子们听见这小公子出来后沉寂了一会儿才哭起来,都跪在地上磕头,感谢这小娃娃没带着她们一并被老天收了去。

    饶是薛琬是自少时就练武的体魄,也受不住这番折腾。而薛琬后来武艺再不复从前,也是因为这个。

    薛琬在自己府中养着不理外事,而奉陵早已血海一片,她陆陆续续听得那些本不想去在意的消息,也渐渐因为势态的严重变得刺耳起来。

    皇帝薛澄突然得了中风,二皇子薛佑谋反,四皇子、六皇子为同谋,被三皇子薛伦以叛乱罪诛杀。其余在京成年皇子都逃往封地,路途中皆被西戎刺客刺杀,于是顺理成章地,薛伦监国主政,主持大局。

    朝廷中自然有人有疑,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猛烈,让人招架不住。只是敢于质疑的朝臣,皆被薛伦以扰乱民心,祸乱朝纲为罪名处斩了……

    皇帝薛澄的前三位皇子薛俶薛佑薛伦都是文皇后所出,薛俶十三岁被立太子,十八岁早亡,从此储君位置空悬。嫡长子夭亡,次子自然是继位的不二人选,如此来说薛佑为了帝位逼宫也不是说不通。只是薛琬知道,她二哥确虽有争位之心,实是个只知冒进的莽人。而且只要待父皇殡天,朝臣自会拥立他继位,何须造反。

    就算薛琬猜得到这是她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三哥一手谋划好的,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扭转乾坤。

    待到薛伦把奉陵内的皇族或诛灭或收服之后,也就想起来他这个嫡亲的妹妹。薛琬十六岁方才归于奉陵,与他这个哥哥并无多少兄妹之情。只不过薛伦现在急着继位,台面上的东西要过,要奉陵内极有身份的皇族支持,方是名正言顺。仅剩的这个嫡公主,既有身份又是女子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威胁,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薛琬知道此举无异于助纣为虐,只是她久不在都城,对国政之事更是一概不知,况且新生的孩子需要她照顾,于是薛琬每日闭府不理,暂时不想应对。

    只是一个从虞戎边境尸山中爬回来的人,彻底让她躲不下了。

    这人是宋子澈的副将,唤作史辉。他回来告知薛琬,本是必胜的烧粮破敌之策,不知为何被对方提前获知,这才使得亲率先锋去烧敌方粮草的宋子澈尸骨无还。宋子澈让他和几个兄弟去传信,叛将乃是副帅晁峰,只是无论他们怎样劝说,无人听信。只是奇怪的是,副帅被疑通敌,薛伦竟不闻不问,还“请旨”封了晁峰定国侯。

    好一个定国之侯!

    皇子亲自指使副帅通敌,输了战事,西戎岁贡被免,而大虞有继位可能的皇族皆命丧西戎刺客之手……好一出交易,无辜将士被埋葬于凄寒边地,哪里知晓他们的尸体,不过是篡权夺位被垫在脚下的台阶罢了。

    薛琬进宫探视父皇为由,在君臣议政的昭和殿见了一身玄色龙袍的薛伦。

    “三皇兄,这一出戏唱的真好,终于算是得偿所愿了。”薛琬眸色狠厉,言语却带着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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