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黍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玉衡无蹊
“我只是被派来看着你,奉陵的事情不甚清楚。”
“前些日子的事情,你可有参与”白黎道。
“何事”黑衣人装傻。
“别装。”杨念冷冷的声音威胁道。
白黎说的,自然是借舍麻将大虞朝廷许多官员拉下马的事情。
“干了!”黑衣人极其不耐烦。
“那那些趋星派的人,去了哪里”
这一问连杨念都未曾想到。的确他们在奉陵只是关注于西戎人,关注如何避开白青桓的视线。但是这件事,趋星派也参与过迷惑奉陵城内的百姓,只是涉事官员下狱,百姓被迫戒瘾,西戎的货商也被他们查了很多。
只是那样一个还不算小的趋星派,至少有上百人,竟然在事情发生之后完全没有被查到,这太过不寻常了。
其实薛晟和朝堂主理此事的官员并不是完全没有想到,只是查来查去没有结果,后来也就没有人继续追查下去了。
可是这终归是个隐患。
“我不知。”黑衣人的态度依然是强硬的很。
杨念作势又要扎针,只是这时的黑衣人眼睛里出了怒意和些许的恐惧倒看不出别的什么来。
白黎止住了杨念,“算了,他不像是说的谎话。”
“叫人把他带下去吧。”白黎吩咐道。
“可是,以后怎么办”杨念问道。他担心的不无道理,白黎人还在陵安城内的时候还可以放假消息出去。但他一旦离开这里回京,这些人也要跟着回去,到时候势必会败露。
但是他还是先叫来两个人,把这黑衣人先带出去。
这黑衣人在被押出去之前,意味深长地对着白黎笑了笑,这一笑白黎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杨念却觉得很有问题。
看着这些人出去了,杨念才又看着白黎,听他接下去的吩咐。
“派人去查这几个人的底细,若是可以为我所控的,就可以先留着。若是没有,便找个适当的下落给他。”
“适当的下落”自然就是如何处理掉这些人,还能尽量不引起怀疑,或者说引起怀疑也没有真凭实据。
白黎其实很少下这样的命令,但杨念知道他在正经事情面前一向果决,绝不拖泥带水。
“好。”杨念应声,“只是我觉得那人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完……”
杨念一句话还没说完,白黎突然口吐鲜血,身子一晃,半跪在地上。
“白黎!”杨念惊呼出来,赶快去扶他。
“没事……”白黎闭着双眼,尽力地想让自己的气息稳定下来。
杨念二话不说赶紧搭上他的脉,片刻之后眼中尽是焦虑。
“是红邪疫。”
白黎喘着气,无声点了点头。
杨念又想起黑衣人出去之前的笑容,“这人定是在跟着你的时候就随身带着毒粉,刚刚定然也是这样,这帮人真的是。”
“哎!你别吓我,白黎!”
白黎还想回应他什么,只是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下去。
第八十七章 懵懂(一)
白黎的红邪疫,自然是他八岁那年在阙城染上的。那时他碰上了薛琬,碰上了带着弟子去救自己同门的慕南观,还被他们用随身带的药物医治。
但慕南观一早就告诉过他,无法根治,他也早就知道这个事实。
只是不幸的是,他不能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暴露自己离宗宗主的身份,也是为了自己的母亲,没有与自己的父亲明着为敌。
可是他身患红邪疫的事情被他父亲和风影知道了。
他的父亲,或者说是西戎的人,虽没有查到关于他的什么其他东西,但是会时不时再用毒粉刺激他反复的病情,以此想操控他。
自然,若不是一早就遇到了杨念,现在的白黎确实不知已经身在何处了。
上次在奉陵城内,遇到在百戏班子中的风影,白黎便猜测到他们会对自己动手,而事实也果然如此。
看来这次,他父亲对于白黎在舍麻案中所作所为,颇为怀疑。虽说他是打着救元晞的名义去做的许多事情,但始终是站在薛琬这边的。
在陵安的这次,发作的尤其厉害。
杨念把白黎送回来他和封清曲同住的住处,好生宽慰了封清曲一遭,并留在那里费心医治了好一通,只是白黎依然处于意识混沌的状态。
封清曲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这样,着实吓得不轻。
元晞赶来看她时不见白黎,封清曲只好将白黎生病之事告知了元晞。
此事也便传到薛琬的耳中。
那时她正在一边给宋元拓扇着扇子,一边读着那些有趣的说书人的话本,却见幽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见她有事,薛琬看了看已经午睡下的宋元拓,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怎么了”
“殿下,元公子说,白公子病倒昏迷了。”
幽兰颇为担忧地看着薛琬,经过这些事,她也知道白黎在自家殿下心中的分量。所以在一听元晞说起时,便赶来告诉薛琬。
“怎,怎么回事”
幽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元公子还说您不必过分担忧,没有性命之忧。”
无故昏倒可不是什么小事,何况白黎武艺如此高,定然是受了什么伤。
“备马,我去看看。”薛琬一边说着就往外走。
幽兰应声,立马去为她准备。
薛琬急匆匆赶到白黎时,丝毫也没想到自己现在是仪态有失的。
封清曲紧着出来迎接,“殿下,殿下怎么过来了”
“封姨母,白黎如何,可是受伤了”
封清曲看了看一旁的元晞,元晞点点头,封清曲了然。
“只是时常是不清醒地睡着,现在有大夫在看着,说是暂无大碍。”
“他怎么会是没有大碍……”薛琬小声道。
“殿下说什么”
薛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转开话头,“他在哪里,我可否去看看。”
封清曲朝后面指了指,“在他自己房中,只是现在没有醒,怕是也见不了殿下。”
“没事我去看看。”薛琬脚步就已经朝着封清曲说的方向赶过去了。
这般急切,倒让封清曲有些疑惑,“殿下这是……”
随着来的千越看着她的背影,倒是笑了笑,“您别在意,她就是菩萨心肠,看不得人受苦受难的。”
元晞轻咳了一声,千越朝他眨眨眼睛,就是两个人都心中有数的意思。
“走吧,我和元晞陪您聊聊天。”千越跑到封清曲另一边和元晞一起扶着,“走走走。”
薛琬循着封清曲指着的方向一直走过去,走到一处住处前,闻到扑鼻的药香,想来就是这里了。
只是站定在外面,薛琬的理智才刚刚回来一些。
她细想自己自从知道白黎有事的消息之后,到现在站在这里。中间想的只是见到他,看看他到底如何了。
连带刚刚在封清曲面前的失态……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台阶之上,白黎的住处,外间的门开着。她挪着自己的脚步,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发烫……
这一步一步走的竟有些艰难,直到自里面走出来杨念,让正思绪万千的薛琬被吓了一跳。
杨念看着她,“你是……”他只是一直听白黎说起,最多是远远望见个侧脸,薛琬本人,确实没有正式见过。
薛琬缓了缓神色,“薛琬。”
“哦!”这一声“哦”的语调转了好几个弯,杨念脸上又恢复生人勿近的神色,施了一礼,“长公主殿下。”
“嗯。”薛琬点点头,“你是,来看白黎的大夫”
“不错。”
“他现在,如何”
“还好,今日醒了两次,只是现在睡下了,殿下可要去看看”
薛琬往后默默退了两步,“我怕打扰他。”
“他已经睡下,殿下又不会蓄意把他喊醒,谈何打扰”杨念道,“既然来了,殿下便去看看吧。”
薛琬其实是有些不解的,一般的大夫,在自己的病患睡下之后都是不让人进去探视的,怎么他倒还不介意的。
但是她的确是想去看看的,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好。”薛琬略一颔首。
看着薛琬进去,杨念对着这身影,不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的心思,看来是没有白费。”
薛琬由外间走进里面,声音放的不能再轻,生怕将人吵醒。
越到床榻边,她的脸竟然烧的越厉害,直到自己都快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暗自骂自己没有出息,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床榻上的白黎,的确还在睡着。散了的头发枕在脑后,些许凌乱的发丝铺在枕上。大半个身子被被子盖住,露出肩膀以上。领口出露出他的锁骨,薛琬可以看到他安静呼吸的频率。
闭着眼睛的白黎,眉尖还在微拧着,想来是睡的并不安稳。
她见得最多的,是彬彬有礼的白黎,是温和待人的白黎,是陪她走了许多路的白黎。她唯独没有见过,此时如此脆弱的白黎。
薛琬虽说是见到了,但看四下无人,一时不会有别人进来,便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一会儿也好。
她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静静看着榻上的人,眼神又时不时移向别处。
第八十八章 懵懂(二)
床榻上的人动了动,薛琬视线一下移过去。
白黎从梦中转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他梦中一会儿是站在血泊之中冷笑的薛琬;一会儿又是在大漠之中孤身一人的薛琬。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个含笑宴宴的提着剑的人了……梦中的一切却突然化为泡影,就算是那孤身一人的,却也找不见了……
他这些年已经被盯住太久了,哪怕梦中有多么可怕的事情,醒来时也要平静如常。便是在夜中,也要留着半分清醒。
闯进他视线的是头顶上白色的幔帐,白黎定下心来,还是在自己这里。
他轻轻舒了口气,视线偏转几分,与在那里用探询的目光悄悄看他的薛琬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声音有些沙哑,“殿下”
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很礼貌,白黎坐起身来。
眼见他又要下来,薛琬连忙拦着道:“别,别动。是我吵醒你了。”
“不敢,还要多谢殿下好意,赶过来一趟。”白黎脸色还带着病态的苍白。
“我就是听元晞说你病了,过来看看,若是能帮的上忙的话也好……”薛琬一时想不出来其他的话。
“你这是怎么了”她问道,顺势坐到离床榻更近的矮凳上。
白黎摇摇头,“没什么,旧疾而已。”
看他的神色,确实就像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病小痛,只是薛琬隐约看的出来,这一定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好起来的病症。
薛琬看着他,眼睛里都是狐疑。白黎也知道她怕是一定要问个清楚,也就再开口,“少时得了一场大病,因此留下的症状。”
看来他还是不愿跟自己说具体的实情,薛琬垂下首去。若是以前,她只会觉得是别人的事情她不会随意打听。
可是眼下这个人是白黎,这是事关他身体,甚至严重些事关他性命的事情,但是他不想让自己知道实情。
自己想来有些不是滋味,但是薛琬又自嘲地笑笑,可是自己算是什么人呢
“殿下,此事我母亲亦是不知,我只是,怕多一个人跟着担心罢了。”
白黎其实有些没来由的一句,但是却正是薛琬心中所想。她蓦然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这话大概也是说给自己听得。
“连封姨母都瞒着,那还能是小病”薛琬低声地说道,“你这才更是让人担心吧。”
白黎不语,薛琬又看了看他的气色,确实除了比平日虚弱一些没有其他的异常。
“殿下这是在诊病”瞧着她在自己的脸上不断打量,觉得有些好笑,“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薛琬赶紧身子往后缩了缩,“是啊,我看看。”
“殿下真是博学。”
薛琬听他这样说一开始还觉得有点耳熟,后来才想起来。在白府生辰宴初遇之时,自己知道他会胡话骰子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不知是巧合,还是他刻意的,薛琬一瞬间竟有些晃神。
“若是你实在不想说关于病症的事,也就算了。”薛琬叹了口气,“我不会朝那个大夫打听,自然也不会向封姨母提及。”
他这般退让,倒让白黎松了口气。
他向薛琬一拱手,“谢殿下。”
只是薛琬本已经打算离开,却见他寝衣之下露出的一截手臂上,一片显露出来的,醒目的红斑。
她太熟悉了,这是……红邪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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