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黍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玉衡无蹊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也是控制不住地扬了几度。
白黎在察觉她的灼热的盯在自己手臂上的目光时,就知道后悔已晚。
“殿下,这没什么……”白黎说着,就将自己的手臂往回收。
薛琬还想抬手去止住他确认,但是手在空中还是顿住了,只是问道:“那,可是红邪疫留下的病症”
“只是普通的红斑,我也是习武之人,殿下不要多想。”白黎试图蒙混过关。
“我倒是没见过普通的红斑,会让人昏迷不醒的。”薛琬戳穿他,“而且若不是,你何必如此大的反应。”
白黎也是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一向是冷静,却还是让薛琬钻了孔子。
“是。”他不再否认什么了。与其死不承认让薛琬带着极大的怀疑,的确不如自己说了。
“这就是你说的,幼时染上的病症”薛琬问道。
白黎点点头,“是。”
“具体何时”其实薛琬也知道,红邪疫只在那一年出现过。
“圣德十四年。”白黎记得清楚,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
薛琬心道果然,但还是觉得有些唏嘘。自己曾经以另一个身份亲眼见到了那场祸乱,如今却是旧事重提,连白黎竟都是那时的受害者。
“你是在什么地方染上的”薛琬其实别无他意,只是想知道罢了。
但是在白黎眼里,这是激起千层浪的问题。阙城,他可以说出口么
若说是在阙城,那薛琬必定会继续追问他那时的情况;但若说不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不想隐瞒些什么事情。
“是在……大虞西戎的边境。”
这话说的含糊,薛琬点了点头,“自然,我知道此事。”
“嗯,我也知道殿下知道此事。”白黎沉声道。
薛琬看了看他,那眸子的深处有她看不尽的深沉,“你知道”
“当时青鼎门弟子救了边地一城的百姓,这个我是知道的。”
“那倒也是。”薛琬苦笑一声,“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如今跟我提起,当时我还在阙城救过人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或者,记得的人,除了当时的同门也就只剩下你了。”她说着眼底有了一丝嘲讽。
“但你,也只是听说而已。”
她像是对白黎言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不是。”
“嗯”
“殿下,我说,我不是听说。”
薛琬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的含义。
白黎又补充道:“我当时,也是阙城之中,受青鼎门弟子救助的其中一个。”
“哦”薛琬有些惊疑,“你当时就在阙城”
“嗯,我在阙城。所以我知道殿下,不会做出他们所说的那些事情。”
第八十九章 懵懂(三)
“那些事情”当然是现在江湖上传扬的,她对青鼎门背叛、害死郭一闲的事情。
薛琬垂首,“多谢。”
这两个字很是沉重。毕竟这些年,她虽说一刻不曾得闲,但心中一直记挂着当年的事情。
她赌气一般地不想回青鼎门,甚至不想回到文家,但何尝不是逃避。
当时的慕衡少年意气,容不得任何的诋毁和误解,所以哪怕她有辩解的余地,但她不愿意低下头来去好好解决那件事情。
现在想想,自己就是被宠坏了,所以受不得半点委屈。又一直倚仗自己的师长,所以她后来一面是觉得青鼎门已经彻底放弃她,一面也是对于流言蜚语的逃避。
她在陵安,一开始有宋子澈,后来便是如此大的变故,更加让她无暇顾及另一个地方的陈年往事。
但事情终究是摆在那里的。
而她,这次也没打算再揭过去了。
而听到薛琬的“多谢”之时,白黎脸色一凝,“殿下为何谢我”
“这世上多一个愿意信我之人,自然应该道谢。”薛琬从容地解释道。“那时同在阙城的里的人,我认识的,愿意信我的已经不多了。”
“这还不算什么了。”她摇摇头,“其实讽刺的是,就连我本来愿意相信,也一直相信的人,如今才发现他从未值得托付。”
白黎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蓦然地揪紧,片刻之后道:“殿下说的,可是宋将军”
薛琬顿在那里,身子僵了许久。
“是。”
其实薛琬也没想到,自己为何就会突然想到宋子澈。明明这些年,她早已不如当初那样执念深沉。如今知道他心里并未有过自己,除了一些心痛,倒是不剩下什么了。
只是这一份执拗,还未完全化解开吧。
“重稷当时在阙城,可曾见到过我”薛琬换了话题,“当时我叫慕衡,应该是头上裹的严严实实的。”
“嗯,远远见过一面,当时是青鼎门另一个义士给了我药。”
那句“自然,是你亲手救的我。”在和薛琬提及宋子澈之后便彻底被咽了下去。
“其实这说来倒是也有缘的很,那年本是差一点就遇到的人,如今却在这里遇上了。”她笑着说道。
“看来该遇上的,还是要遇上。”
白黎没有接话,薛琬继续问他的病情,“我师父当时在荆家带下山的药,对于严重的红邪疫的确不能根除,那你这些年可还好”
白黎道,“我没事,其实这病症只不过一时来势汹汹,不会多严重。”
“哦。”薛琬半信半疑,她其实并不知道这病过几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其实她也知道,白黎一定是把情况往轻了说,想来这些日子他挨得也不容易。
“早说那日去了腾秀山,或者那小荆华还在,一定给你诊治诊治。”她一想起来觉得很是惋惜,“你也总是自己扛着不早说,不过日后还有机会,如今我们离南佑腾秀山比奉陵近多了,可以带你再去一次腾秀山。还有荆晨在这里,他们不会不给面子的。”
看着她打算的如此细致,一阵暖流涌入白黎心中,他也没有从前那样刻板地拒绝了,“好。”
薛琬笑了笑,“这样才对啊,不过外面的大夫应该也是个高手吧。”
知她说的是杨念,白黎顿了顿,“他是我认识的一个江湖朋友,医术确实高明,但不愿与人交际。刚刚,他可是对殿下没有以礼相待”
“倒没有。”薛琬往外面望了望,“他知道你在这里休息,看见我来了,非但没有赶我出去,倒让我来看看你。”
白黎轻笑了两下,“不用理他,他没有对殿下无礼就好。”
“恐怕这些年帮重稷调养,定然是杏林圣手,而且还如此年轻。”
“他也不过一介白衣,凭本事走江湖罢了。”白黎心道他只是将杨念的事情如实告知薛琬,自然不是以为听见薛琬夸了他两句才故意这样说的。
“既然是你朋友,那也便好了。”薛琬起身,看了看外面,“我竟然已经来这么久了。”
她来时刚刚过午时不久,日头还高悬着,此刻这日头已经明显染上一层红晕,就准备着西沉了。
白黎眉尖一蹙,看来她已经来了许久了。
“我先回去了,拓儿醒来若是看不到我,怕是又要哭闹了,答应了今日陪他学字的。你休息吧,不要再起身了。”
白黎颔首,“殿下慢走。”
薛琬的身影刚刚离开白黎的院子,杨念那边端着一碗药抬脚就进了白黎的房中。
白黎见他进来,装作没看见一样就要躺下装睡。
“行了,你刚刚精神的很。”杨念径直走过来,把药在放在床榻旁的桌案上。“她要是再不走,这药都要被热到没有用了。”
白黎无奈起身,端过那一碗药,一饮而尽。
杨念看了看,一点碗底都没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半含了笑意,“怎么不见你展颜啊”
“可有什么喜事”
“那长公主殿下,午后可就过来了。”
白黎心道果然如此,那她在这里等自己醒来,想来也是守了很久。不知不觉,一阵微红爬上白黎脸颊。
“你们都说了什么,脸倒红成这个样子。”
白黎轻咳,“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
杨念一脸失望,“倒是真的佩服你们二位,谁都不愿意开这个口。”
“她还没有那个意思。”白黎道,“况且……”
“可是因为宋子澈”
白黎不语,片刻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过快地把事情跟她挑明。而且你也总要考虑她的感受,对她而言,总归是曾经准备过一生一世的人,哪里就那么容易完完全全放下。”
“我知道。”
看他眼神很是怅然,杨念叹了口气,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她也不是全无心肠之人,只是还需要些时间,还有机会。”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白黎一开始还会附和,后来便是直接轻笑了起来,倒让自己猛咳了两声。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受教了,杨夫子。”
杨念斜了他一眼,拿了那空的药碗,“真乃不识好歹之人,无药可救矣。”
第九十章 藏锋(一)
被薛琬放回去的那几个青鼎门的小弟子,将所见所闻告知了带他们来陵安的范吾。
但是眼下的情况让青鼎门的人也有些为难。
“师叔,现在离宗的人躲避不出,我们在陵安根本找不到他们啊。”何逸道。
“是啊,现在出去找还要被大虞的人拦。”另一个弟子急切的帮了腔。
范吾也很是头疼,他想到了来大虞的国境内行事可能不便,但是没有想到这里的人几乎是明着和他们作对了。
“你们说下令的是大虞的陵安长公主”范吾又一次确认一遍,
“不错,就是她。”
“哼,太师父是她外祖母,她明明知道我们青鼎门有要事在身,竟还这样阻拦。可当真是个不讲情面的人。”范吾神色冷漠。
“不过,离宗到底是她大虞的人,她可能向着这些人也是有情可原的吧。”何逸想了想谨慎地说道。
范吾瞪了他一眼,何逸便立即收了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可是要回方寸山”与范吾平辈的弟子问道。
虽然来了一次无功而返让范吾不禁觉得心中恼火,但是恐怕一时间找不出来。
“在陵安留最后一道口信给离宗的那帮人,最后三日期限,若杀我同门之人不在陵安露面,日后江湖上再见,我们青鼎门对离宗人,必以仇人待之。”
这话其实是明着为敌了,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敢轻易听令。
“范师兄,这些年江湖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纷争了,各派之间也是以和为贵。贸然与离宗人结仇,这恐怕太轻率了些。”
小辈们不敢接话,也是范吾的一个师弟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啊,范师兄,不如先回山禀报掌门还有师父,请他们定夺。”一旁又有人提议道。
“不用了。”范吾止住他们,“掌门已吩咐过,杀我同门之仇不共戴天。死在他们手上的可是与你们相处十几载的同门师兄,是你们师叔!”
这话对着身后的人说,范吾显得很是气愤。
“事情没有查清,不如告诉师父……”还是有弟子提议应该禀告慕南观。
“但师父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和大师兄说话了……”另一个人小声说道。
范吾嘴角抽动了几下,“你们说什么”
众人鸦雀无声。
范吾又重复了一遍,“照我说的做,先去传信,三日后回方寸山。”
这次没有在城中四处张贴告示,而是通过茶楼酒肆这些地方,由这些来往的客人的口中传出。
消息传到这些藏身于陵安城中的离宗人耳中,众人都紧皱了眉头。白黎与杨念赶去了众人聚集之地,与他们商议。
“我们若是真的有人失手伤了他们青鼎门的人,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的。”一个满脸胡子的离宗人有点急躁,一拳打在桌子上。
“孟胡子。”杨念语调平缓,但都是告诫的意思,声音清冷。
孟胡子“哼”了一声,收了自己的拳头。
“这些天我们都相互之间仔细盘问过了,宗主,我们真的没有动手啊。”另一个瘦小的白面男子对白黎道。
“是啊这不是我们!”“我没杀人!”“这是嫁祸!”
“我知道。”听完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半天,白黎沉稳地说道,屋内也安静下来。
“只是你们现在无法自证。”
“自证我们又没有做过,为什么要自证啊,怎么不去找别人自证”孟胡子的脾气又上来了,嗓门又大了起来。
“那当时在场的可有别人么”白黎注视着孟胡子,后者的气焰也瞬间被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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