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那就是南朝的越九公子?没想到啊,这么多龙子凤孙争了半天,最后便宜了他。”
“那不还是传闻吗?皇上又没真的下旨承认那就是当年皇后生的小皇子!”
“什么传闻,他都叫过皇上阿爹了,难不成你以为皇上堂堂大燕天子,随便认儿子的?”
“另一边那个少年听说肩头有一个青狼纹身,据说也是咱们大燕皇族之后!”
“你们说说,这都叫什么事。明明是咱们大燕皇族,怎么会一个个都跑到南朝去了?”
身为练武之人,越千秋从前非常自豪自己的武艺身手,耳聪目明,可此时此刻,他却恨不得拿什么东西把耳朵堵住。他实在觉得很费解,就凭晋王萧敬先昔日那兰陵妖王的名声,如今又在上京城里再次杀了个血流成河,如此凶名在外,还有人敢在道旁看热闹外加议论?
至于说他和甄容的……也同样很烦人,这就如同蚊子在耳边嗡嗡嗡,拍还拍不到似的!
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北燕人,再加上我行我素惯了,干脆策马又上前了两步,直截了当地对萧敬先问道:“抄家杀人这种事,在北燕百姓眼里却是看热闹的好机会?”
“嗯?”萧敬先挑了挑眉,往左右看了一眼,凤目中便流露出了几分笑意,却是不紧不慢地说,“别人比如秋狩司抄家杀人我不知道,但我出来抄家杀人,从来是不禁寻常百姓窥视,而且也不会因为苍蝇蚊子在耳边嗡嗡叫就大开杀戒。杀人的刀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越千秋一时难以确定萧敬先的意思,是凡夫俗子不值得动刀?还是要爱惜寻常百姓?可萧敬先都没工夫和那些窃窃私语的路人计较,他再不耐烦也是白搭。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能努力去想昨天越小四说,已经把徐厚聪推荐给皇帝用来制衡萧敬先的事。
如果皇帝答应了,徐厚聪人呢?怎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话说如果徐厚聪都能在此番大事中掺一脚,秋狩司却靠边站了,汪靖南和秋狩司的其他头目心里又会是什么滋味?越小四虽说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地跑去秋狩司履行职责,可人今天说是奉旨安抚上京城中权贵,总会去秋狩司的。头,“我是来查抄天丰号的。”
尽管猜到过这个最坏的可能性,可那大掌柜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但此时听到这话,他终于再也站不住,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随即就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晋王殿下,小的只是这天丰号雇佣的掌柜,咸宁郡王做了些什么,小的一概不知啊!”
“谁说我今天来查抄天丰行,是为了咸宁郡王来的?”萧敬先的眼睛再次微微眯起,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刀子一般,“秋狩司查到,天丰行乃是南吴在我大燕上京的一处据点,不但传递情报,而且盈利的钱财又会流入南边,这等资敌的行为,形同叛国!”
此话一出,甄容首先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去看越千秋,却见今天又换了那匹白雪公主作为坐骑的越九公子满脸的若无其事,没骨头似的靠在小母马的脊背上,一脸看热闹的戏谑。
面对镇定的越千秋,他立时觉得刚刚乍然生出的担忧烟消云散,就连四周围的目光都不那么刺人了。
和甄容与越千秋相比,那个大掌柜就没办法镇定了。如果说咸宁郡王谋逆,他这个给人做事的还能够用完全不知情来搪塞,那么,天丰行一旦被证明是南吴的据点,他这个大掌柜还怎么脱罪?他扶着此时此刻颤抖不已的膝盖,恨不得立时晕过去,却又不敢晕过去。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为了图谋天丰号大掌柜的位子,听人撺掇走通了咸宁郡王府的路子,把这家这些年蒸蒸日上的商号给吞了下来,现在看来,他也许是上了那位洒脱交权的前任大掌柜的大当了!
彷徨无计的大掌柜徒劳地勉力抬起头来,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反驳萧敬先的救星,奈何人人都闭口不言。就在这时候,他终于看到了萧敬先身侧的越千秋和甄容,登时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把心一横就开了口。
“晋王殿下如果说我天丰号和吴朝有涉,那为何不问问您身边那两位公子?他们难道不是南朝使团的人吗?”
眼见又被人赖上了,越千秋不禁很想叹气。可听到这句话,他此时已经完全确定了,下头这个遇事就想要攀咬他人,谋求自己减罪甚至于脱罪的家伙,绝对不曾经手和吴朝那边的联系。既然没有这样的顾虑,他就直起腰来,居高临下地端详着这家伙。
萧敬先仿佛没有发现四周围无数目光都集中在越千秋和甄容身上,侧头问道:“千秋,阿容,人家让我问你们,你们怎么说?”
越千秋伸手示意甄容先不要说话,自己策马缓缓上前,最终竟是越过了萧敬先,直接到了那大掌柜面前。见他虽说仍旧跪在地上,身子却竭力挺得笔直,仿佛要显出胆量和骨气,他就再次身子往前倾了倾,笑吟吟地问道:“你说你不知道天丰行是什么背景?”
大掌柜自知自己已经骑虎难下,咬咬牙说道:“没错!”
“那真巧,我也不知道。”
越千秋见对方完全懵了,他就头也不回地说:“晋王殿下,一来是不知者不罪,二来是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小喽啰身上。既然要查抄天丰号,找到它和大吴有涉的证据,那就赶紧派人进去封存账本吧。我也很好奇,秋狩司一口咬定是吴朝据点的天丰号到底有什么秘密。”
“那就如你所愿。”萧敬先大手一挥,立时就有两列禁军飞快地冲进了店铺之中。这时候,他才轻描淡写地说,“除却这总号之外,上京城内的两处分号,还有大燕其他各州府的分支,我已经传下令去一并查抄了。当然,天丰号中要紧掌柜和管事的家里,也都派了人去。”
话音刚落,一个突兀的声音就接了上来:“晋王殿下如此周密,实在是让人佩服!”
随着这话语,就只见禁军分开一条道来,不多时有人带着两个随从纵马小跑过来的,竟然是徐厚聪。当快行到萧敬先跟前时,他一跃下马,快步到萧敬先马前躬身行礼,这才沉声说道:“皇上说,晋王殿下近来辛苦,随行禁军也始终没曾歇过,让我带人前来襄助一二。”
“哦?徐将军这个帮手倒是不错。只不过,你出来了,那宫里呢?就只剩汪枫一个人坐镇?”
见萧敬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徐厚聪却不敢有丝毫小觑,却是谨慎地答道:“赫五爷正在奉旨整饬禁军。”
“那倒差不多!”萧敬先哂然一笑,随即看也不看地上那再次瘫坐了下来的大掌柜,直接一指天丰行的招牌,一字一句地说,“徐将军既来了,那就交给你了。把这处地方从内到外好好搜一遍,不管这天丰行到底是不是和南朝有涉,好歹给提供消息的秋狩司一个交待。”
说到这里,他就对不声不响策马回到身边的越千秋说:“既然有徐将军这么一个精细人来了,我正好偷个懒。千秋,阿容,找个幽静的地方,咱们爷仨喝茶去!”
徐厚聪还以为自己这疑似夺权分权的人一到,萧敬先指不定怎么暴怒发疯,却没想到人轻轻巧巧就把事儿往他怀里一推,他不禁陷入了尴尬的两难境地。他为了避免刺激到萧敬先,所以总共才挑了两名禁军当随从,甚至没有从神弓门中挑私人。
可现在,萧敬先这一撂挑子,他怎么节制对方麾下那些兵马?就萧敬先刚刚那话一出口,四周围那些将卒看他的眼神就已经流露出赤裸裸的敌意了!
据说之前萧敬先纵容这些家伙一个个中饱私囊,如今他这一来,到底是继续纵容还是制止这种行为?
而就在徐厚聪犹疑不决的时候,他听到了越千秋的声音:“舅舅,这上京城我不熟,你带路,你说去哪,我和甄师兄就跟你去哪!”
继那一天听到越千秋叫皇帝阿爹之后,此时听到这一声舅舅,原本只信那传言六分的徐厚聪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别说君无戏言,晋王萧敬先这种人,怎么会随便认外甥?
公子千秋 第三百六十六章 舅舅,交锋
“舅舅,想不到这家烧鸡做得确实还挺地道。”
“唔,那个拌菜好吃,爽口,伙计,再来一份!”
“再来一壶春茶!什么,喝酒不宜喝茶?我不管,我觉得春茶和烈酒挺配的,只要别过量就行!”
如果说刚刚萧敬先带着越千秋和甄容踏进酒肆,竟是被人认出来之后,整个酒肆赫然一片寂静,那么在此刻越千秋那旁若无人的声音里,四周围就渐渐回复了一点点活络的气息。
对于甄容来说,上次越千秋叫皇帝阿爹那仅仅是传闻,可此次亲耳听到越千秋对萧敬先的称呼,亲眼看到人如何与萧敬先相处,他觉得自己和越千秋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越千秋怎么就这么能放得开?阿爹舅舅随口就来,他就算才被越千秋好好开导过,可还是做不到……
然而,心里这么想,当又一壶春茶送上来,萧敬先竟是执壶给他倒了一杯,还笑吟吟地给他介绍,这是出自南朝杭州某个他从来没听说过小山头的茶叶,通过茶马贸易,贩到北燕后非常受欢迎,又把一碟佐茶小菜推到他面前,甄容忙不迭道谢的同时,竟是鬼使神差一般说道:“谢谢舅舅。”
这一声舅舅出口,甄容自己都是呆若木鸡。尤其是当听到咣当一声,扭头看见送凉菜过来的伙计失手砸了盘子,随即就脸色煞白地跪下磕头,他几乎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越千秋一下子拂落了筷子,借口钻到桌子底下去捡,可人却蹲在桌子底下,发出了阵阵分明是极力克制的笑声。当发现甄容两条腿狠狠地朝自己蹬了过来时,他敏捷地往后一个兔子跳避开了去,这才若无其事地起身坐了回去。
“丁点大的事,磕什么头,赶紧收拾了,重新上!”说这话时的萧敬先,哪里有半分杀人如麻的妖王风范,平易近人得仿佛常常做好事的大善人。
那小伙计当然分不清楚萧敬先这话是真情还是假意,可看到越千秋笑吟吟地对他点了点头,他赶紧低下头去,手忙脚乱收拾着满地狼藉。等转身匆匆离开时,他那脚步还有些跌跌撞撞,仿佛随时都会摔一跤。
甄容脸色如同火烧,见越千秋戏谑地冲他挑了挑眉,旋即复又一本正经,他不由得狠狠瞪过去一眼。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口口声声叫舅舅,否则我怎么会被绕进去!
越千秋挤了挤眼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逼你开口!叫就叫了,又不会少块肉!
见越千秋和甄容“眉来眼去”进行着无声的交流,萧敬先倒是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乌鸡眼似的互瞪,很有趣吗?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样彼此瞪来瞪去,互相猜对方究竟想说啥,当然有趣。”越千秋笑着随手捞了几粒酱黄豆扔进嘴里,随即懒洋洋地说,“舅舅,你说徐将军带人能在天丰号里查抄出什么违禁的东西吗?”
“怎么,你还不信天丰号是南朝在上京的据点?”
越千秋没好气地冷哼道,“真要是这么轻轻巧巧就被秋狩司给抓到小辫子,引来堵门查抄,大吴谍探在上京主事的还不如抹脖子上吊得了!秋狩司要这么能干,干嘛不早点把人一网打尽,还拖到现在?莫非是想在我们和人联络的时候抓个现行?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反正我是没听大伯父和师父说过,那是吴朝的据点。如果查到最后是笑话,那可有趣了!”
此时此刻,在酒肆门口下马的汪靖南恰恰好好听到这番话,哪怕越千秋背对着自己,他仍旧认为对方是故意出言讥讽。就算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额头上还是出现了深深的三根竖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这才大步走进店去。
因为萧敬先的到来,以及越千秋那连声舅舅,再加上甄容的一声舅舅,小小的酒肆里这会儿虽说还有十来个客人,此时却是鸦雀无声,所以,汪靖南那沉重的脚步声异常刺耳。
可越千秋却像根本没有察觉似的,等到仰头喝下一杯茶后,他才嘟囔道:“累死了,我睡会儿!”
眼见越千秋说完这话就直接仆倒在桌子上,一时鼾声大起,甄容忍不住想到昨晚上越千秋也用过类似的装醉招数,不禁叹为观止。然而,正对着门口的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汪靖南正朝这边走来,所以像越千秋这样肆无忌惮地装醉就毫无意义,因此他干脆站起身来。
“舅舅,对不住,内急,我去一下后头。”
一次舅舅叫出口,如今再叫那就是毫无滞涩,甄容自己也觉得这适应能力果然是练出来的。抢在汪靖南来到之前,他快步往店内走去,丝毫没理会四周围那些偷窥自己的目光。
越千秋装睡,甄容借故闪人,汪靖南大步上前时,便索性往左右看了一眼,眼神阴鹜。尽管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是谁,可从他这做派就能体悟到那是非同小可的权贵。然而,刚刚萧敬先进酒肆,尚且开口让酒客自便,没有赶人,此时起身结账走路的终究只有少数几个。
汪靖南没想到自己一个能让秋狩司下属人人敬畏的眼神,用在这些寻常人身上竟然毫无效用,不由得沉下了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秋狩司办事,闲杂人等悉数退避!”
秋狩司在北燕就如同当年南吴的刑部总捕司一样,几乎可以止住小儿夜啼。
顷刻之间,刚刚还在观望的酒客们全都变了脸色,有的慌忙掏钱,有的急忙起身,仓促之下,甚至还有人踢翻了凳子,碰翻了碗碟,可谁曾想就在动作最快的人快要一只脚跨出门槛时,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这是酒肆,不是官衙,更不是朝堂,大家都是客人,讲的是客随主便。我刚刚带千秋和阿容过来都没撵人,汪大人你这个秋狩司正使一过来却这么大官威,这算不算喧宾夺主?”
萧敬先一面说一面抬起头来,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诸位继续坐,今日这顿酒我请!”
朝堂上无数官员谈之色变的晋王居然请一群微不足道的酒客喝酒,这简直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稀罕事。一时间,刚刚被秋狩司名头吓倒的酒客们立时纷纷回座。
然而,谁也不会打算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狠狠宰上萧敬先一顿,反而更怕的是此时不听话,回头被萧敬先给宰了。
至于惹秋狩司那位大头头生气,这样的顾虑反而要往后靠。
汪靖南没想到萧敬先竟然会这样和自己针锋相对,一时心头大怒。然而,他深知如今秋狩司的地位相当尴尬,皇帝竟是宁可用萧敬先这把锋利的刀,用徐厚聪这个刚刚投附的外人,却把秋狩司扔在了一边,这无疑是一种危险的预兆。
当年那三位曾经权倾一时,序位都在他之上的头头是怎么死的?被皇帝亲手杀的!
他只能姑且无视了那些不知好歹的酒客,直接在萧敬先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沉声说道:“天丰号是南朝在上京城中最重要的一个据点,晋王殿下明明领着皇命,却不亲自去查,而是突然交给徐厚聪,这是不是有些太轻忽了?”
“徐厚聪不是你们秋狩司千辛万苦,这才从南边挖过来的吗?为此楼英长还得了皇上好一番赞赏,怎么现在汪大人却好像不相信他?”
萧敬先随口接了一句,继而眉梢一挑,不等汪靖南辩解,他就意味深长地说:“再说了,徐厚聪也是奉皇命来的,既然他能干,我减轻一点担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意识到自己刚刚被萧敬先的挑衅激得有些心绪失常,汪靖南不得不使劲压了压那炽烈的心火,一字一句地说:“徐厚聪就算再可信,这毕竟是涉及到南朝谍报的大事……”
“正因为事涉南朝,初来乍到正有心建功立业的他,才会全力以赴,才会是一条比谁都更称职的猎犬!这点浅显的道理,汪大人身为秋狩司之首,不会不知道吧?”
接二连三被萧敬先挤兑,汪靖南终于再也压不住心头那不断勃发的怒火。一贯城府深沉的他竟是按捺不住情绪,斜睨了一眼越千秋道:“晋王莫非是真的相信了外间流传的那鬼话?”
此话一出,刚刚就已然一片寂静的小酒肆中,此时更是静悄悄到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面对汪靖南那冷冽的视线,萧敬先把玩着手中那小酒杯,突然开口说道:“千秋,别装了。刚刚你怎么叫我的,眼下再叫一声让汪大人好好听听!”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越千秋慢吞吞地爬起身来。
然而,刚刚他能把舅舅叫得毫无滞涩,此时却完全没有在汪靖南面前做戏的性子,侧过头来端详了汪靖南一会,他就嘿然冷笑道:“我知道你们秋狩司千辛万苦把徐将军把南边弄过来,千金买马骨,更多过招揽人才,所以现在看着徐将军飞黄腾达,不乐意了是不是?”
没等勃然大怒的汪靖南反驳,他就重重冷笑了一声。
“汪大人,上次有人冒充什么前前任废太子的人来接触甄容,打着萧王孙的名义招摇撞骗,说什么会在上京城中闹事,恐吓甄容如果不从就会寸步难行,你以为那个家伙最后进了秋狩司,我们不知道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很可惜,我在竞陵的时候,就把这事对皇上说了。所以,你别觉得秋狩司这次被踢到了一边很委屈,那都是你自找的!”
“有道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公子千秋 第三百六十七章 细思恐极,暖男妖王
好小子,这简直是相当于正对着汪靖南鼻子的一记重击!
萧敬先心中着实惊喜。相较于让越千秋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来一声舅舅,这番话实在是太具冲击力了!他不管不顾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也不管汪靖南那张脸有多黑,眼神中又蕴藏着多大的风暴。当笑声停下之后,他才使劲一拍桌子。
“不愧是我外甥,能把秋狩司汪大人说得这样哑口无言!”
“晋王殿下!”汪靖南已经被越千秋那番话说得心头巨震,一时又后悔,又惶恐,可见萧敬先如此明目张胆地偏袒越千秋,他还是怒不可遏,“皇上不过是用这小子做钓饵,所谓当年小皇子之说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身为国之重臣,怎能跟着人云亦云,把国事当儿戏!”
“你有本事去对皇上说这话!”
萧敬先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再说,本王爱认谁当外甥,就认谁当外甥,你是什么人,敢来管我?有这功夫在这儿吼人,你还不如好好去清理清理你的秋狩司,要知道,兰陵郡王人固然懒散,可皇上已经有旨意,你看他会不会一直拖着不去秋狩司!”
汪靖南终于遽然色变。想到兰陵郡王萧长珙监秋狩司这离谱的人事任命,本来就是萧敬先向皇帝建议的,如今指望这位雪中送炭而不是落井下石,那根本就不现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心头的惊惧全都表现成了忿然。
“晋王殿下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我也无话可说,告辞!”
当汪靖南跨出那小酒肆的刹那,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了萧敬先对越千秋说话的声音:“千秋,好样的,舅舅没白疼你。”
那一瞬间,汪靖南心里不由得同时怨恨起了皇帝和萧敬先。
当年皇后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这天下已经没人知道了,可是,秋狩司那三位已经付出了死的代价,还要如何?可皇帝居然发疯到随随便便就抓着个越千秋认儿子,萧敬先则是一直揪着秋狩司死缠烂打当仇人不说,如今也跟着皇帝发疯,乱认外甥。
他们郎舅如此把国事当成儿戏,把大燕当成什么了?
当汪靖南沉着脸跃上马背,正要挥下马鞭打马离去时,他身旁一个刚刚留在酒肆门外的随从却忍不住低声说道:“大人,皇上放任那样的传言,晋王殿下竟然也公开把人当外甥,如果那越千秋真的是昔日……”
“住口!”汪靖南恶狠狠地咆哮了一声,见那随从立时噤若寒蝉,可四周围的其他几个人虽则低下了头,但脸上分明也有这样的顾虑,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这绝无可能,全都是鬼话!”
然而,嘴里大声咆哮,他的心底却油然而生一股寒气。
如果越千秋真的是先皇后之子,如果皇帝并不仅仅是虚晃一枪,如果萧敬先也是认真的,甚至还掌握了某种程度上的证据……那么他一直以来对越千秋那般态度,岂不是自己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一手葬送了?
不行,他一定要去天丰号,如果在那儿打不开任何突破口,证明这一切都是南吴搞的鬼,那这次秋狩司就真的糟糕了!
汪靖南一走,小酒肆中的气氛却并未活跃起来。作为大多数时候服务于底层百姓的地方,这里的酒客对于朝中那些明争暗斗素来就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一旦这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意识到自己就要卷入那危险的漩涡中,白吃白喝这种小便宜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如果不是萧敬先刚刚甚至硬气走呢?”越千秋狡黠地一笑,直接跪坐在了凳子上,两手撑着面前的桌子,坐没坐相地轻轻翘着身下的凳子,“脚长在汪靖南自己身上,他爱去哪我怎么管得着?”
萧敬先哂然一笑,这才看着甄容道:“阿容你觉得呢?”
甄容本能地感觉,萧敬先并不是想听自己的意见,考校的成分反而居多。因此沉吟了一会儿,他就渐渐理顺了思路。
“徐厚聪是野心勃勃的人,既然晋王殿下把主导权让了给他,他就算硬着头皮也会做到底。可如果汪靖南硬是要去插一脚,他拼着和人闹翻,也一定不会让汪靖南如愿的。他好容易才等到飞黄腾达的一天,别说挡路的是汪靖南,就是楼英长也没用。”
“说得好!”越千秋抚掌大笑道,“汪靖南如果要去和徐厚聪翻脸,让楼英长一番苦心付诸流水,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这叫坐山观虎斗!”
“刁滑小子!”萧敬先笑骂了一句,随即就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们两个可想去天丰号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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