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不是突然,其实之前臣就一直在琢磨皇上和晋王对南朝使团那态度的用意。”
越小四完全不怕皇帝那张能吓死别人的冷脸,笑吟吟地说:“皇上带着越千秋招摇过市,父子相称。晋王也带着越千秋和甄容招摇过市,甚至还让两个人开口叫了舅舅。咱们大燕人才济济,皇上和晋王总不至于单纯是为了爱惜人才,所以臣觉得,此举也许是一种态度,不拘一格用人的态度。”
“虽说徐厚聪领着整个神弓门叛逃到我大燕,这让南朝上下气急败坏,让我朝欢欣鼓舞,可这和南朝使团中有人肯留下和我朝勇士共存亡,共同抗击叛逆,这还是意义不同的。臣真的挺欣赏甄容,他不像越千秋那个小子刁滑似鬼,为人沉稳,坚韧,勇武,这样的儿子臣既然生不出来,那么捞着一个当然就赚了。”
皇帝被越小四这种把生儿子当买东西似的口气给气乐了,见甄容还在满脸发懵,他就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就不怕哪一天被他从背后捅了刀子?就不怕哪一天睡梦中没了脑袋?”
“臣对自己的眼光一直很有自信。”越小四满脸的坦然从容,“甄容不是那样的人。”
“你倒是自信。”皇帝哂然一笑,这才扫了一眼甄容,淡淡地问道,“甄容,你眼下是待罪之身,兰陵郡王却不但愿意为你作保,还想要收你为义子,你自己说吧,你是否愿意。”
“我……”甄容张了张嘴,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最终竟是咬咬牙道,“我不愿意!”
他不敢去看萧长珙是什么表情,唯恐从对方眼神中看到痛心疾首和伤心失望。他知道自己很对不起每一个人的苦心,可他在那几昼夜的殊死拼杀中,一直压在心底的不甘不愿不舍全都彻底发泄了出来,眼下他只想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说话,去做事。
因此,他竭力目不斜视,哪怕皇帝眼神倏然转冷,他也没有半点惧色:“我是青城弟子,师父养我教我,诸多前辈对我寄予厚望,我不能因为一时被人抛弃,就认贼作父,更不能因为区区一块来历不明的纹身,就背弃自己的国家!”
越小四忍不住捂住了脸。认贼作父四个字确实不好听,可他的脸皮有多厚,这点话能伤得了他?不但如此,甄容这种不肯背弃的态度着实打动了他,他用手掌遮住了眼睛中禁不住流露出来的笑意,只觉得比之前更加满意了。
一个心灰意冷就要改旗易帜的甄容,在皇帝眼中的价值,也就不过如此。然而,一个明明不畏生死,被当作弃子却不肯放下往昔的少年,那份心志兴许反而会得到一定的嘉赏。
而且,这样的剧情比之前的设计更加合理!
“呵!”皇帝冷笑了一声,声音变得异常冷峻,“既然你说并不想死,那么朕不杀你。既然你说不愿意领受兰陵郡王的一番好意,那么朕也不会勉强你。念在兰陵郡王替你求情,他又爱惜人才,死罪可免,你就去他那儿当个骑奴吧!”
此话一出,左右侧近无不瞠目,多半替甄容觉得惋惜。好好的郡王义子不肯当,却一口回绝,如今竟是沦落到去当骑奴,这是何苦?
“多谢皇上成全!”
垂手答应的同时,甄容却只觉得如释重负。他是不得不留在北燕,可他不想走别人安排好的那条路,而是愿意趟一条最辛苦最艰险的路!
越小四这才放下刚刚捂着额头的手,看向皇帝的眼神中满是错愕。面对这个油滑有趣,时时出人意料,从前却没怎么在意的女婿,皇帝微微一笑,口气却缓和多了。
“你爱惜人才,朕留了他一条性命丢给你管教了,你还要怎样?”
越小四刚刚虽说有些猜测,却没想到皇帝会把人丢给自己当骑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头发:“皇上把人给我当书童当侍卫当什么都行,为什么非得是骑奴?上京城的习俗皇上又不是不知道,骑奴除却跟从骑马出行之外,还要司职洗刷马匹打扫马厩之类的杂役,平日主人出行也多是肉凳……”
“你萧长珙是遵从习俗的人?”见越小四顿时哑口无言,一副讨价还价却被自己识破的尴尬样子,皇帝这才淡淡地说道,“只不过,朕说了是骑奴,你若要免去他那些马厩中的杂役,那也随便你……”
越小四赶紧澄清道:“臣不敢!”
而他话音刚落之际,却只听甄容开口说:“骑奴该做的事,我自然会一一做好!”
这一次,越小四终于朝人丢去了的愤怒的一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皇帝无所谓地淡然一笑,随即就轻描淡写说道:“刚刚燕子城那边送来奏疏,霍山郡主萧卿卿连同几个将领,弹劾武威校尉吴荣各项罪行十二条,其中就有涉及到秋狩司徇私枉法的!你这个临时管秋狩司的既来了,那就带着你的骑奴去一趟燕子城,好好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甄容一眼,淡淡地说:“萧卿卿行踪诡异,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少有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此番她竟是和小小一个武威校尉冲突,那校尉绝对是触碰到了她的逆鳞。朕知道你们两个刚刚才没日没夜地赶到了这里,这一趟你们也可以拒绝说不去。”
“皇上金口玉言,臣哪敢说不去!”越小四与其说是耍宝,还不如说是耍无赖,“但还请皇上允许臣坐马车去!再一路换马不换人,臣这筋骨实在是吃不消了,坐马车的话,一路换一下拉车的马和车夫,那勉强还能坚持到燕子城!”
甄容一听就知道人家是为了他着想,须知他此时根本连马背都上不去,更不要说赶路。可想到皇帝是把他给了萧长珙当骑奴,萧长珙却分明打算为他再争取些优待,他心中又感动,又愧疚,正要开口拒绝,谁知他前头的萧长珙立时就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小子给我闭嘴,记住你身为骑奴的本分,眼下你有说话的资格吗?”
几句话把想要说话的甄容给堵了回去,越小四这才赔笑看着皇帝,一副您体恤体恤我这个女婿的表情。而皇帝也确实吃他这一套,皱了皱眉后,终于无奈地摆摆手道:“随你怎么去,只要你回头不会嫌弃马车把你颠散了架子就行!”
“不会不会,那臣告退了。”
越小四打了个哈哈,等退到甄容身边时抬腿对着他的胫骨就是不轻不重的一脚,见甄容先是下意识地要躲,随即却默不作声地生扛了下来,他不禁气急败坏地一把揪起人就往外走。直到出了临时行宫,吩咐唯二带出来的侍卫去准备马车等等,他这才面色不善地哼了一声。
“觉得自己很有理想和坚持,很伟大?”没等甄容回答,越小四就重重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这要是皇上雷霆大怒要杀你,我就算再想得一个人才,也不会去争!你以为是个个骑奴都能像汉时卫大将军那么好运?那些杂役你会做,我骑马出行的时候,你跪在地上给我当肉凳你也能做?更何况入了奴籍,你以为脱离起来那么容易?”
见甄容顿时面色一白,越小四这才没好气地说;“马厩里头那些杂役我不会给你免的,这也算是给你的教训!以后我出行的时候,你跟紧点,哼,你该庆幸我还没有踩人脊背当自然的习惯!至于户籍……反正我的人我做主,我给你直接把户籍入在我名下,你别再给我惹麻烦就行!”
眼看两个侍卫已经驾着马车来了,越小四便撇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甄容,对两人吩咐道:“你们两个轮流驾车,一昼夜之内,我要看到燕子城!”
嘴里这么说,越小四瞥见甄容的表情终于完全平静了下来,不禁打心眼里舒了一口气。皇帝虽说今日这处分有些出格,但到底还在可以接受范围之内,而且甄容可以名正言顺跟着他日日进出,要想把这个名头摘掉还不简单?
倒是霍山郡主萧卿卿……他是听说过这个女人,可这种时候她冒出来干嘛?
心里这么想,叫了甄容上马车,又让另一个侍卫上来之后,越小四就淡淡地吩咐道:“之前都没好好休息过,一会儿不用驾车的时候,都给我轮流睡,睡不着用宁神香也得睡,我可不想马车直接驶到沟里去,明白么?支撑不住就直接停车直接说,驾车这手艺我也精熟,还能替换你们!”
“是,郡王尽管放心!”车内车外的两个侍卫同时应了一声,唯有甄容愣了一愣,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结果后脑勺就被越小四重重拍了一下。
“知道你们青城什么都教,唯独没教你驾车,你给我好好睡就行了!要想报答我,以后就好好听我的话,让你往东不要往西!”说到这里,越小四就深深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我才刚招揽到的那个二蛋竟是在武陵王之乱里死了,我也没那么急着招揽人才!”
甄容刚觉得一颗心不争气地一跳,就只见越小四微微眯起眼睛,明显有所暗示,他登时强行压抑住了疑问。
“走吧,等到了燕子城再说!”
公子千秋 第四百一十四章 你走我来
燕子城西门,当一辆插着兰陵二字的马车风驰电掣驶了过来时,把守城门的将卒不禁好一阵鸡飞狗跳。原因很简单,兰陵两个字最近实在是人人谈之色变。在过去的那三天里,那位据说是已故兰陵郡王之女的霍山郡主,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官民百姓目瞪口呆。
迎上前的队正提心吊胆地看着那辆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就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想到前几日就是自己放了那位霍山郡主进城,此时他回头瞅了一眼城门高挂的几个脑袋,最终小心翼翼地上了前,躬身行礼后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车里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怎么停了?这是燕子城终于到了?”
“是,郡王,已经到了。”
郡王两个字入耳,队正差点没打哆嗦。可转瞬间意识到那位郡主的父亲是已故兰陵郡王,而车里这个说话的人听声音极其年轻,显然不是一个人,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等到车帘打起,里头探出来一个胡子拉碴两眼密布血丝,看不出年纪的憔悴男子,他又有些摸不准了。
“都是燕子城这个见鬼的武威校尉干的好事,害得我一刻不能停歇!霍山郡主萧卿卿和那个吴荣现在在哪,赶紧带路!”
见这疑似郡王的男子如此口气天大,队正有些犹豫,驾车的车夫就开口说道:“我家郡王代领秋狩司,奉皇命日夜兼程从新乐赶过来,除了吴荣和霍山郡主的纷争,也是顺带来查秋狩司之前考察可有舞弊徇私收受贿赂的!”
那队正这才明白,来的这位是兰陵郡王不假,但和那位霍山郡主半点关系都没有,人家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天子宠臣兼天子女婿萧长珙——尽管那位公主已经死了,可萧长珙却更加飞黄腾达了!可还不等他诚惶诚恐表示敬意,就只见这胡子拉碴的兰陵郡王打了个呵欠。
“我现在只想找张床睡上三天三夜,所以,你最好赶紧带路,我要见萧卿卿和吴荣。”
越小四话音刚落,就只见队正的表情明显不太对。发现人竟是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城门高处,他立刻也抬头望了一眼,发现那赫然是黑乎乎几个脑袋,他不禁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就立时问道:“吴荣死了?”
那队正没想到自己一个动作就让人看出了端倪,这下子索性低下头来,老老实实地说:“回禀郡王,联名奏疏送走之后,霍山郡主直接将吴荣一剑斩首,还说一切责任由她承担,可后来……”他一下子顿住,仿佛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后来她就跑了?”越小四眉头一皱,按照自己的思路反问了一句。
“呃,也不能完全这么说……”那队正虽说知道风险很大,可还是情不自禁地给为那位霍山郡主说话道,“郡主只是嫌麻烦,所以把随行侍卫留了六个下来,帮着其余几位将军弹压骚乱,清点吴荣的家产,顺便应付朝廷钦差……”
应付朝廷钦差竟然只是顺便……这话还没说完,越小四顿时眉头倒竖:“她还竟敢没有旨意就查抄吴荣的家产?”
“不不不,那几个侍卫不过是押阵,当时有本城缙绅耆老不少人一同作见证。郡主走之前传话,把吴荣强占来的不少土地和财物都发还了原主,又把剩下一部分无主的散给了本城军民,还说是皇上旨意……”
这种扯起虎皮做大旗的手段,越小四只觉得似曾相识。老爹年轻的时候干过,他在打遍南边武林年轻一代的时候干过,在北燕落草为寇的时候干过,当上天子女婿之后还是干过……这种越家人一脉相承的朴素智慧,让他几乎是直觉地想到了某个小子身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那队正说道:“你给我上车来,详细禀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那队正绝不会把这当成是贵人对自己的青睐,心中暗自叫苦,可他哪敢抗拒这样的命令,只能苦着脸跟着越小四上车。小小的车厢里又多挤了一个人,顿时显得更加逼仄,之前在路上当过车夫,此时还在补眠的那个侍卫睡眼惺忪地想要下车,却挨了越小四一脚。
“别给我逞强,你这会儿下去是能走还是能骑马?好好睡着,我就带了你们两个,回头你们俩要是出了问题,谁来保护我?”见那侍卫几乎本能地侧头去看甄容,而同样几天没收拾仪容的甄容则是有些不自然地刚想应声,越小四就哼了一声。
“他和你们比也就是半斤对八两,一个疲兵能抵什么用?我又不是听什么不能给别人听的隐秘,你们全都给我好好呆着!”训斥了属下,越小四就看着那明显畏畏缩缩的队正说,“好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给我原原本本好好说说!”
那队正这才知道车上另两个大约是侍卫,可也来不及多想,少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全都详详细细说了出来。当听他提到那个霍山郡主萧卿卿以及身边那个大约十一二岁,凶巴巴的小侍女,越小四那张脸就变得非同一般的古怪。
原本这还仅仅是怀疑,可当他听到那位郡主身边还带着个瘦小的小宦官,常常被那小侍女支使得团团转,他那点怀疑顿时变成了确信,有一种爆笑冲动的同时,却也明白了萧敬先的用意。
只要皇帝不是亲自过来,一般人是绝对不会产生那种离谱联想的。可他却不同,他和越千秋是实际上的父子——哪怕父子两人相处沟通的机会少之又少;而他和萧敬先也曾经是名义上的盟友,对彼此的了解远比一般人以为的要多。
更何况,大胆猜想,小心求证,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当朝新贵,如今权领秋狩司的兰陵郡王驾到,已经鸡飞狗跳过一回的燕子城自然是再一次陷入了不小的骚动之中。
萧长珙造访了百年客栈,看过被砸的大堂,探视了受宠若惊以至于笑脸比苦脸还难看的那位受伤掌柜;巡视过当时被霍山郡主萧卿卿三两下就夺权了的军营;重走了霍山郡主的那位小侍女拖着吴荣从最深处出来的那条路线……
而他最终站在吴荣被一剑斩首,至今血渍还未淡去的地方,沉默了许久。
甄容自始至终陪侍在侧,虽说一路颠簸,但他实在是太累,在宁神香的作用下,倒也在马车里迷迷糊糊睡了许久,所以这会儿还能陪着越小四。
而两个真正的王府侍卫,反倒是被越小四打发了去好好补眠休息。
此时此刻,他正在心惊北燕权贵的草菅人命,却突然只听越小四头也不回地撂了一句话。
“来,这东西你看看。”
甄容有些迟疑地接过那一本厚厚的东西,这才发现,这是之前燕子城向皇帝奏事的奏本。他展开来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弄明白这就是弹劾之前燕子城那位武威校尉吴荣,立时收起了一开始的随便,仔仔细细又通读了一遍。这一次,他终于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也实在是……”
“胆大包天,罪大恶极,怙恶不悛……这些指摘吴荣的词你都不用说,我知道他肯定死有余辜,否则这会儿不会城里四处还能听到放爆竹的声音。”越小四扭头看着甄容,似笑非笑地问道,“我只问你,看出点别的名堂没有?”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燕子城的县令也好,其他文武官员也好,谁都不敢贸贸然往近来大名鼎鼎的兰陵郡王萧长珙面前凑,所以,越小四不担心有任何人听去他们之间的谈话。此时,他看到甄容先是疑惑,随即再一次埋头去看那份奏疏,包括笔迹,署名,他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果越千秋能留下来帮他,那其实是最理想的。那个老爷子亲自教导出来的小子,从思路到行事手法全都和他合拍,奈何北燕皇帝非得来那一招,生生断绝了越千秋留下的可能。
都已经被人猜测是北燕小皇子了,还怎么给他当儿子?
而且,辛辛苦苦教导出来的孙子却便宜了北燕,还在金陵的老爷子恐怕要被无数唾沫星子淹死,往日再厉害的手段,再强大的声望,也压不住众口铄金,就连皇帝也没法偏袒。
相反,甄容这个选择实在是很理想。更何况,甄容之前的所作所为,包括在北燕皇帝面前不卑不亢的态度,那执拗却不失赤诚的性格,都比刁滑的越千秋更容易令北燕人接受。
当看到甄容终于重新抬起头来,他便似笑非笑地问道:“看出什么了?”
甄容犹豫了一下,最终轻声说:“这位霍山郡主,感觉是故意找茬,又或者说,她早就知道燕子城这边的情况,知道这位武威校尉吴荣劣迹斑斑,她根本就是冲着此人来的。”
越小四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随即长叹了一口气:“这还要你说?你啊你啊……太没有心计了!”
不过也是,有心计当初还能被人哄骗进那个群英会?有心计还能被越千秋耍得团团转?
然而,事到如今,哪怕有所风险,越小四也不得不继续下去。他微微踌躇片刻,上前从甄容手中拿回那份奏疏,随手在上头弹了弹,淡淡地说道:“你就不觉得,萧卿卿和她那个小侍女的风格,很像是某两个人吗?”
甄容先是皱眉沉思,随即面色一僵,再紧跟着,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最后,那张脸方才一点一点苍白了起来。
而面对甄容这急剧的面色变化,越小四却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更不打算去找证据。我和萧敬先是有约定的,我帮他拖延时间,他趁机把越千秋送走,交换条件是他会帮我铲除楼英长。可我没想到他自己也跑了。但这也不错,有他在,我毕竟很多事都不能做,不便做。所以现在,我会替他把首尾收拾干净,你明白么?”
公子千秋 第四百一十五章 真面目?
越小四正在那教导将来接班人的时候,越千秋和萧敬先两人带着小猴子以及剩下的侍卫,已经离开了燕子城整整有四百里。而这一次,越千秋终于如释重负地摆脱了小侍女的命运,虽说脸上还是被萧敬先捯饬了不少玩意,可此时此刻总算是个眉清目秀的童儿。
哪怕用小猴子私底下的取笑说,那怎么看都是个女扮男装的雏儿……为了这个,作为玄刀堂掌门弟子,除却陌刀使得好,一手学自越影的小擒拿手同样绝妙的越千秋,就和当年周霁月教训刘方圆似的,让小猴子摔了十几个跟斗,充分令其领悟到一个道理。
自己长得糙,就别嫉妒人家长得好!
而萧敬先也恢复了最初离开上京城时的那副打扮,瞧着像是女扮男装的假公子。因为他们在燕子城多呆了两天,在萧敬先的故意纵容下,燕子城中那场动乱的种种细节已经飞速散开。以至于他们这一行人拿着霍山郡主的路引,又进入一个城池时,立刻享受到了最高礼遇。
面对诚惶诚恐的地方官,萧敬先只说了一句话,就让热忱的欢迎场面中,那些僵硬的迎接官员们一下子全都松弛了下来。
“吴荣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至于其他人,我也没那兴趣找麻烦。我明日就走,没事别来烦我。”
说到这里,萧敬先就侧头看了一眼越千秋,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把该采买的东西都备办好,接下来我们尽量不进城了,省得到处都是这样夹道欢迎的场面!”
哪怕是越千秋,眼见一大群官员明明喜出望外还要装得若无其事,彼此拼命在那互相打眼色,直到这时候方才真正完全明白萧敬先之前那般兴师动众的深意。
萧敬先的目的不但在于造成灯下黑,让谁都不会怀疑霍山郡主萧卿卿和萧敬先有什么关系,更是要让他们接下来南下的路上,尽量不入城不住店这一点完全合理化!
可知道归知道,当最终离开又一座小城之后,中途在一条山溪边歇脚时,见侍卫都散了开来,越千秋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在燕子城那样违禁杀人,北燕皇帝派人逮你回去?那时候不是全都露馅了?”
“我只不过是在赌,七成的几率是皇上在得到最初的奏疏之后立刻派人过来,但会提醒一下萧卿卿是什么人,让下来的钦差向着她一点。毕竟,真正的萧卿卿是什么性格的人,除却我姐姐,皇上最熟悉,而他却认为我不熟悉。至于三成则是皇上已经不在乎当年的忌讳了,此时只觉得权威受到侵犯,会抛开叛军,抛开上京大乱亲自来,那时候自然万事皆休。”
小猴子在旁边听着这拗口犹如绕口令似的话,不由得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真正的萧卿卿是什么样的人,皇上也要忌讳她?”
越千秋也同样有这样的疑问,此时不禁冷眼瞅着萧敬先。之前那会儿,萧敬先显然没对他们说实话!
“她呀……”萧敬先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手不亚于神弓门高手的箭术,可实际上却很喜欢捉弄人。我那时候还不过是斗鸡遛狗的纨绔,所以她和我交往很少。她可以算得上姐姐的谋士,只可惜寿夭不永。”
在北燕呆了这么久,小猴子已经算是勉强明白,北燕先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听到真正的霍山郡主萧卿卿竟然曾经给那个母老虎似的女人当过谋士,他不禁吐了吐舌头。然而,越千秋却忍不住问道:“那北燕皇帝因为皇后之死愤怒疯狂的时候,就没追查过萧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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