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朕之前坐庄,看他们赌你来是不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会不舍得踏出府门。”
“只要皇上派去的人不拦着,臣这个闲不住的自然是恨不得天天在外头乱逛,又怎么会一个人在家里过大年夜?”越小四随随便便行了个礼,随即便愁眉苦脸地说,“毕竟,臣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晚上睡觉的时候冷冷清清。”
“哦,你是在向朕暗示,挑个名门淑女给你暖床?”
对于皇帝这样的揶揄,换成别人处在越小四这等高阶间谍的立场上,多半就是满脸恭顺接受下来,可越小四却自有自己的应付之道。
“皇上如果再给臣再把平安公主从黄泉里头拖回来还差不多,若不是,纵使是再好的芳草,臣也没多大兴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别看臣这么不正经,对喜欢的人还是一心一意的。”
说到这里,越小四看着正在舞剑的甄容,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柔之色:“说起来,如果臣的女儿千千还在,倒是和甄容挺配的。”
二戒和尚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直跳。你也敢说!你之前还说女儿和越千秋挺配的,也不怕南边那些最讲究规矩礼法的人喷你一脸!
而甄容这时候终于停了下来。他并没有那么心无旁骛,毕竟,舞剑的时候要是连那么几个大活人进来还不知道,那就枉为青城掌门弟子了。看见越小四笑吟吟冲自己点头,想到对方如谜一般的身份,想到对方之前那些日子对他的照应和指点,他突然有些心烦意乱。
北燕皇帝是拿出了很多看似确凿无疑的证据,甚至还有人明明白白地说出了他当年被遗弃的经过——包括那个和萧敬先春风一度,后来就被弃若敝屣,也就是自称他母亲的女人——然而,就连北燕皇帝自己也对他说,那女人所谓抱孩子上门相认不成却被萧敬先赶出去,这种故事非常假。
而他更不觉得那个看上去五官和他有几分相似,性子却令人作呕的女人真是自己的母亲。
只不过,北燕皇帝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既然人证物证俱全,那么他就不妨当一当这个晋王。如此一来,他会派人根据他肩头的纹样仔细追查,那时候,他如谜的身世说不定会有进展。至于北燕皇帝想给远在南边的萧敬先添点堵,那反而是次要的了。
当然,如果不是皇帝用兰陵郡王萧长珙的身家性命来威胁他,他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地答应那么离谱的事。毕竟,对于孤孤单单被留在北燕的他来说,萧长珙对他如师如父。最重要的是,萧长珙新招揽的那个侍卫长,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绝对是曾经教过他武艺的少林长老二戒和尚!
因此,此时他收剑入鞘,缓步走上前去,先是对皇帝行了个礼后,他还来不及说话,就只见眼前一闪,却是倏然一张笑吟吟的脸呈现在面前。
“皇上,臣有一大堆话想对这小子说,请恕臣失礼了!”
撂下这话,越小四就不由分说把甄容给拖走了。徐厚聪见皇帝面对这一幕非但不以为忤,反而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他不禁暗自咂舌,心想幸好自己一直都和对方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而越小四把甄容硬拽开老远,瞧见皇帝那边正在和徐厚聪说话,二戒亦是因避嫌留在原地没动,他发现甄容从脸上到周身全都异常僵硬,这才松开手沉着脸问道:“怎么,认了个爹就翅膀硬了,不高兴和我拉拉扯扯的?”
甄容才迸出来一个不是,后续的解释还没来得及出口,脑袋就猛地被越小四硬拉了近前,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低低的声音:“凡事以保重你自己为主,不要硬顶!萧敬先的儿子就萧敬先的儿子,反正那家伙人在南边,你不用担心有人骑在你头上做牛做马!”
做好准备会迎接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可此时听到的却只有关切的嘱咐,甄容只觉得心头一热,眼眶则是微微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快速度说了皇帝带到面前的那些人证物证之类,随即才涩声说道:“但他也说未必是真的,只是希望我装一装……”
“也就你这傻子才信他这话,你呀,被人卖了都还帮人数钱!”越小四心中如释重负,狠狠拍了甄容的后脑勺,这才一字一句地说,“学学千秋,身世之类的能查就查,不能查也别钻牛角尖。记住,有些时候,养你的人比生你的人更重要,更比生你的人更重视你!”
公子千秋 第五百九十五章 瞬间反转
傍晚时分,密林深处一座小屋中,戴展宁盘膝而坐,竭尽全力地调息,可无论他怎么想忘记之前的那连场拼杀,可当睁开眼睛,看到角落中那个气息奄奄的亲兵,还有那两个浑身浴血,正在彼此为对方包扎的亲兵时,他还是忍不住狠狠握紧了拳头。
前一次从北燕千里迢迢返回金陵,路上说是异常艰险,但因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的那个帮助者找的是越千秋那位逃家的便宜老爹打点安排,人家又在边境上有些能力,所以他和刘方圆看上去蓬头垢面,其实却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和损伤。
可这次却不同,那个带头劫杀他们的人心狠手辣,纵使对他多有留情,也只是为了保命,仿佛他哪怕半残只留一口气也不在乎。
如果不是他干脆豁出去,直接用命去拼,只怕根本连眼下这一口喘息的机会都不可得!
刘国锋,那家伙是真的哪怕成为武林公敌……不,天下公敌都无所谓了!
“公子……”一个亲兵一瘸一拐地上了前来,想要行礼时,却只见戴展宁一下子跳将起来搀扶了他。他没有继续动作,咧嘴笑了笑,随即又因为刚刚的动作牵扯了伤口,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才开口说道,“我们商量了一下,大家一致决定,公子不如换一下衣裳……”
“不用说了!”戴展宁想都不想就打断了他的话,见除却地上那个没法起身的重伤员之外,另一个人也艰难起身往他这边走来,他就摇了摇头说,“你们小看刘国锋了。之前阿圆之所以能逃出生天,就是因为乔二哥乔装打扮成阿圆,暴露之后他就险些被恼羞成怒的刘国锋杀了。上了一次当之后,刘国锋怎么还会上第二次当?”
见两个人还想再争,戴展宁突然隐隐察觉到什么,眼中寒芒一闪,继而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送死也不能是毫无意义的牺牲,否则你们想让我今后活着却时时刻刻受煎熬吗?我之前已经对刘国锋说了。他若是一意孤行,我在最后关头自尽却还是办得到的,到时候,他在大吴是丧家之犬,北燕那位霍山郡主也绝不会放过他这个自作主张的下属!”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外间传来了一声哂然冷笑。眼见两个亲兵几乎是一个利落的旋身便双双张开手挡在自己面前,他有心想要拨开他们这徒劳的防护,外头却又传来了一个冷冽狠戾的声音:“戴公子应该知道我的,自从想当初不得不离开天巧阁开始,我就立志今后再也不做他人手中的牵线木偶。我确实想要生擒你,但如果真的做不到,那杀了你也无妨!”
说话间,小屋大门突然片片碎裂,如同天女飞花一般朝戴展宁三人袭来,甚至没有放过躺在那儿重伤的那个亲兵。见此情景,戴展宁怒喝一声,脚尖重重一挑,原本平放在地上的那把精钢长刀倏然一弹落入他手中。下一刻,他力贯双臂,劈出了重重一斩。
越千秋是小小年纪便被严诩练出了一身怪力,而且内功进境让人瞠目结舌,而戴展宁却秉性稍弱,陌刀上的本事还及不上刘方圆,因此便索性舍弃了这项玄刀堂的拳头本领,只用一把比寻常钢刀稍长的长刀。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仅剩的血气和精神仿佛融入了这一刀之中,连人带刀往地上那亲兵身后的板壁撞了过去。几乎是在他人到刀到的同时,那板壁突然也寸寸脆裂,紧跟着,一道犹如毒蛇一般的寒光便朝着那重伤亲兵扑去。
然而,还不等那一招得手,那寒光便被迎面而来的刀光劈中。随着一声惨呼,下手之人本能地舍弃兵器迅速后退,却不想戴展宁紧跟着便是一记上撩刀。
胸腹中刀的偷袭者踉跄后退了几步,紧跟着仰面而倒,却是在这一招之下彻底丧失了行动力。可戴展宁却顾不得为了这不错的战果而高兴,因为一刀之后,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小小的木屋已经是摇摇欲坠。
“快到我这边来!”
听到他这喝声,两个亲兵立时毫不迟疑地彼此扶助疾奔过来。但几乎与此同时,就只听刘国锋一声令下,余下三面板壁几乎同时遭遇重击。顷刻之间,这座山林猎人搭建的小屋便轰然崩塌。
戴展宁虽是一手持刀,另一手一把架起地上那重伤的亲兵便奔出屋子,另外两个腿脚有伤的亲兵也尽力一扑脱离了那木屋崩塌的范围,但紧跟着,他的心便沉入了无底深渊。
就只见四面二三十个手持利刃的剽悍汉子将他们四人团团围住。如果他们还战力完整,冲开包围圈还有些可能,但眼下一个重伤两个轻伤,而他也在刚刚劈出那几乎是臻至巅峰的一刀而有些力竭,这怎么可能冲出去?
而在这时候,刘国锋的声音再次响起:“戴公子你果然是少见的少年英雄。之前义薄云天让刘方圆先跑,现如今又为了一个下人,毫无保留地把你好容易蓄势的一刀给用了。你就没想过,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吗?”
戴展宁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如同女子一般秀美的脸上流露出了深深的鄙夷。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对人全凭机心,处处都用诡谲伎俩。在你眼里只有自己最重要,别人都是下人。可在我眼里,他们是袍泽,是兄弟,是战场上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拿朋友不当朋友,而是当成可以任意指使的下人,所以你当初一旦露出真面目,便是每个人都忙不迭和你划清界限,但凡你出现便是人人喊打!”
刘国锋没想到一贯据说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戴展宁竟是如此牙尖嘴利,心里不禁杀机涌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阴恻恻地说道:“戴公子果然好利口。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哪怕是人死了之后,仍然可以剥去面皮?只要巧匠好好操持,找个和你身高体型差不多的人,自然而然就能够冒充你。到时候,你在这深山野岭喂狼,外头那些人以为你活着,照样投鼠忌器,不敢拿我如何!”
此话一出,戴展宁不过是瞳孔一收缩,他身旁的两个亲兵却遽然色变。刘国锋实在是太恶毒了,死不要紧,但如果尸首落入敌人之手,任其玷污,那才是死后才不能安宁的梦靥!
戴展宁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打起精神想说人死了不过一具臭皮囊,随你如何,但下一刻,他就听到了一声嗤笑。这一声嗤笑是如此令人熟悉,以至于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生怕这只是因为自己压力太大而出现了幻听。
然而,比他反应更快的是那个一瘸一拐的亲兵。只听人竟又惊又喜地嚷嚷道:“九公子!”
听到九公子这三个字,刘国锋只觉得后背寒意顿生,汗毛根甚至都因为那冰冷的刺激而倒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开口大喝道:“动手……”
那个手字才刚出口,他就只见眼前一花,紧跟着便只见两条人影从天而降,一前一后将戴展宁四人严严实实护住,随即就只听一个女子娇叱道:“红月宫所属都给我听着!刘国锋假传宫主之命,胡作非为,我以少宫主的名义,命你们丢下兵器!”
如果那个被人指认是越千秋的声音,已经让原本志得意满的刘国锋瞬间陷入慌乱,那么,这个娇喝便形同当头一棒狠狠砸了下来。认出戴展宁身前身后的人赫然是手持陌刀的严诩和的长剑在手的周霁月,他使劲一咬舌尖,竭尽全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快动手拿下戴展宁!少宫主早就被人害了,你们难道没听说少宫主刺喉自尽的传闻吗?那是假的,绝对是假的!”
前有少宫主喝令他们住手,后有刘国锋一口咬定少宫主死了,二三十个汉子之中,那些原属于红月宫的人登时有些迟疑。而就是他们那一迟疑,便只听四周围破空之声不断,就只见一条条人影不断窜了出来。
随着最后那个熟悉的身影昂首挺胸站出来,竟是有人禁不住叫出声来:“少宫主!”
看到萧京京那张满是痛恨和轻蔑的脸,刘国锋只觉得脑袋轰然巨响,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来。他竭尽全力保持镇定,色厉内荏地叫道:“别被骗了,那一定是有人扮成少宫主的容貌……”
“假你个头!天底下居然还有你这样口口声声叫嚣剥人面皮的畜生!”
萧京京连日以来饱受刺激,刚刚躲在暗处偷听到刘国锋威胁戴展宁的话,只觉得又羞愧又失望,一千次一万次后悔自己怎会错信了这样一个人,还叫他刘大哥,此时再听到刘国锋指斥自己为假货,她对越千秋之前所言,以及自己在武英馆中打听到的那些事再无怀疑。
她挺起胸膛上前一步,坦然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一字一句地厉声说道:“我萧京京就站在这儿,见过我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看,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管刘国锋告诉你们什么,娘不在,红月宫主事的人就是我,谁若是越过我自作主张,谁就是忘恩负义的叛逆!”
从前萧京京就不是一个安安分分呆在闺阁里的千金,红月宫里哪儿都能看到她的踪影,众多被萧卿卿招揽过来的武人都和她说过话,不少人还教过她武艺。
因此,随着她斩钉截铁的话,再观其形貌体态,起头将信将疑她身份的人已经是再无疑心,而那些和她接触较少,最初对她自戕之事深信不疑的人则变得将信将疑。在这些挣扎之中,第一把刀就被丢下了。
听到那叮当一声,刘国锋心里咯噔一声大叫不好,果然,有人起头,紧跟着就只见一把把刀剑相继被丢了下来。除了他自己招揽来的那几个亡命客,其余大多数人几乎全都缴了械。
而此时此刻,他已经认出四周围犹如神兵天降的那些年轻人大多都是自己认得的各派少年才俊,甚至还有曾经群英会中人,他更是觉得嘴里心里满满当当的苦涩。
费尽心机经营了这么久,到头来却便宜了一石二鸟的越千秋!不但让他被逐出天巧阁,而且还把群英会变成了自己的!
而此时此刻混在人群中的越千秋看到刘国锋那晦暗不明的脸色,他便笑吟吟地说:“我们能够找到这里,也是多亏了少宫主。毕竟,沿途留下的红月宫那些暗记,总没有人比她这个少宫主更熟悉的了。至于你在四周围布设的那些陷阱,多亏天巧阁两位师兄师弟,我们平安通过!”
越千秋这解释便犹如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刘国锋心头的愤怒和不甘。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纵身往戴展宁那边冲去。然而,他只是象征性地冲出去两步,脚尖便重重在地上一跺,随即以比前冲时更快的速度后退,一下子撞入了四周围的自己人当中。
就只见他二话不说砍翻了两个下属,手中长剑倏然架在了一个中年文士的脖子上。见众人面对他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有人惊怒,有人愕然,更有人破口大骂,可他却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尤其是冲着萧京京龇了龇牙。
“少宫主,我真是没想到,宫主都把你丢在了金陵,一贯被宠坏的你居然会用刺喉自尽这种事来投石问路,是我小看了你!”
“就因为听说你死的消息,我追杀戴展宁的时候,用你的死煽动带出来的那些红月宫门徒,说你是被朝廷害死的,蛊惑他们为你报仇,结果居然每一个人都相信了。要怪你就去怪宫主,若非她听到你的死讯却居然还能沉得住气不出现,我也不会生出掌控红月宫的心思!”
此话一出,被他挟持的那个中年文士只是遽然色变,被刘国锋刚刚砍伤的两人却一时破口大骂了起来。而刘国锋却丝毫不受影响,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萧京京。待发现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而不自然,一旁的越千秋则是眉头紧皱,他只觉得自己大略把握住了一点东西。
萧京京这种没经历过世间艰难的小丫头,一旦没了娘,绝对早就乱了方寸,怎会想到以死探路?这肯定是有人撺掇了她,绝对是越千秋!
当下,他嘿然一笑,一字一句地说:“少宫主应该知道,我挟持的这位,便是宫主从前也素来颇为器重的海先生。他对宫主忠心耿耿,如若不是宫主没通知他,他也不会被我花言巧语骗进彀中。红月宫没有纸面上的账簿和名单,这些东西全都记在他脑子里,不知少宫主觉得,用他来换我这条命如何?嘿,要不是宫主安排他和我一起,我还找不到这么好的垫背!”
公子千秋 第五百九十六章 贤内助和铁锤
天底下竟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
萧京京气得肺都要炸了。哪怕是知道娘抛弃了自己,哪怕是从翠胧和华乐口中听说自己不是娘亲生,她只是灰心失望乃至于绝望,心中的怒火反而没有多少。毕竟,就如同华乐说得那样,萧卿卿养了她那么多年,哪怕真的不是她亲生母亲,也并不欠她什么。
可眼下她曾经真心信赖也敬重过的刘国锋,却刷新了她对于恶人的认识。她也曾经偷溜出去,见过县衙府衙审理那些杀人如麻的凶徒盗匪,那些人大多是把人命当成草芥,天生的漠然无情,而和刘国锋相比,她甚至觉得那些家伙都要好上一千倍。
她亲眼看到过刘国锋在到了红月宫之后,如何与众人打成一片,如何向海先生殷勤讨教,如何靠着一手机巧绝学得到了众人敬重,就连海先生,在母亲偶尔问起的时候,她也听到过他对刘国锋观感还不错。而如今一旦发现自身难保,他竟然会反手把海先生挟持了当成脱身的筹码!
已经浑身发抖的萧京京正想张口喝骂,可肩膀上突然压了一只手。侧头看到是宋蒹葭,发现这位素来和自己挺好的回春观弟子摇了摇头,又朝着越千秋努了努嘴,她忍不住狠狠咬住了嘴唇,但还是禁不住往越千秋看了过去。
越千秋确实没想到刘国锋竟然会在关键时刻找到了这么一个突破口。他看了一眼严诩,见师父冲着自己耸了耸肩,一副要抓要放随你便的架势,周霁月笑而不语,就连一路上出生入死的戴展宁,竟然也回了他一个不要紧你尽管看着办的表情,他不由头痛了起来。
瞅了一眼被刘国锋突然挟持的海先生,见其最初慌乱片刻之后就很快冷静了下来,仿佛自己并不是随时会有性命之忧的人质,他暗叹萧卿卿挑的人里头,大多数不是忠心耿耿,就是非常能干,可怎么就偏偏混进了刘国锋这么个祸害?
就算刘国锋非常会装,以萧卿卿常年混迹于北燕最高权力圈子,洞察人心的能力,会一丁点都没察觉?就算刘国锋当初那群英会就是应萧卿卿的要求一步步经营起来的,可他拿捏挑唆甄容出头,自始至终都藏在后面,这种趋利避害拿人当枪使的性子萧卿卿会没点提防?
想到这里,越千秋隐约感觉到,自己仿佛抓住了一丝灵感。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想我们放你一马,也不是不可能。我只想问你,劫杀我师父和阿圆阿宁的事,是你带人干的,为什么?是接了上命,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刘国锋恨不得越千秋此时多问几句,如此自己就可以瞅准机会挑拨离间。只要萧京京和越千秋不像现在这样俨然一线,那么他就大有机会。当下,他就立时哂然一笑。
“九公子这么聪明的人,又何必问我?最初自然是宫主暗地里传出的命令,可严掌门那边我本来就只是做个样子,要拿下他,需得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所以两相对比,我自然是舍难取易,在严掌门那边派了几个人做个样子,亲自带人阻截戴展宁和刘方圆。我倒是很意外,严掌门竟然没看出来我那点小伎俩。”
见严诩被自己这话挤兑得面色发黑,他看了一眼满脸沉着的戴展宁,心想这个聪明小子如果能因此和严诩产生嫌隙那就好了。
可是,他到底知道玄刀堂素来是武林之中最团结的门派,哪怕上任云掌门收了严诩这么个典型的贵介为关门弟子,最终还把玄刀堂传给了他,如今玄刀堂上下却都认这一事实。戴展宁和刘方圆明明比越千秋还要稍大几个月,入门更早,却都当越千秋是大师兄。
这就不能用越千秋为人强势这个理由来解释了。
因此,他不敢过分挑拨,以免弄巧成拙,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但宫主突然就断了消息,紧跟着,就有少宫主刺喉自尽的消息传来,上下一片哗然。少宫主是在金陵‘自尽’的,宫主又下落全无,那时候她们母女俩可都在朝廷手心里,试问大家怎么忍得住?我如果在追击戴展宁的时候下手不狠一点,怎么服众?”
“就算宫主之前吩咐的是,严掌门也好,刘方圆和戴展宁也罢,至少要生擒一个人,在这种大环境下,我自然只能顺着下头人的意思,只要活的,毫发无伤就做不到了。我已经是天巧阁弃徒,如果红月宫再出问题,天下之大,我哪来的容身之处?所以,九公子你若要怪我,还不如怪宫主,谁让她悄无声息消失,连少宫主和大家的死活都不管了!”
听到这里,萧京京再次被刘国锋的恬不知耻气得直哆嗦。她从来就不是谋定而后动的性子,哪怕宋蒹葭还伸手按着她的肩膀,忍无可忍的她还是使劲挣脱之后,猛地一跺脚朝刘国锋扑了上去。
而见她如此莽撞冲动,刘国锋不惊反喜,本来就腾出去的左手在海先生后背重重一推,直接挟持着人朝萧京京迎了上去。然而,就在他寄希望于借助这位少宫主的鲁莽,为自己再添一个人质时,他就只听一声厉喝,紧跟着,萧京京就已经被一个人死死拽住。
“冷静点,你已经知道他人面兽心,居然还受不得他这三言两语的刺激?”周霁月见萧京京竟是被自己钳制住了还在拼命蹬腿抗争,她不得不在其耳边再次低喝道,“你好好想想,是打得过他,还是能三两招从他手中救出人质?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尽管顺手挟持萧京京的计划落空,挑拨离间她和越千秋的计划也显见无法成功,但眼看着周霁月死活把萧京京给拖了走,刘国锋反而笑了起来。他冷不丁收紧了右手的剑,皮笑肉不笑,连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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