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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多亏你之前大声嚷嚷有刺客想行刺崇明,否则,只凭秋狩司副使楼英长竟然带人隐伏在嘉王府别院,打算对四郎不利,朕就恐怕不得不将嘉王一系连根拔起,以儆效尤,否则日后人人勾结北燕,那还了得?到了那时候,别人也许就会把朕和北燕那个暴君相提并论了。”
那一瞬间,小胖子只觉得一颗心狠狠悸动了一下。往日常常抱怨皇帝对他不如对越千秋好,抱怨自己明明是唯一的皇子却迟迟没能被册封为太子,抱怨生母不明,抱怨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亲人……可这些所有日积月累的怨气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他那位素来宽和,对大臣很少喊打喊杀,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用软刀子磨人的父皇,竟然因为他的遇险而动过那样的念头!
低下头的小胖子使劲想要掩藏住发红发涩,甚至有些水光乍现的眼睛,而越千秋却趁机快速瞥了一眼皇帝,因此在看清楚那眼神深处的漠然冷意时,他还看见了皇帝那审视小胖子的眼神。那一刻,他深深觉得,小胖子人不算心机太深,有时候是件好事。
至少,这一刻小胖子的真情流露,无疑会取悦这位面上宽和,实则很难伺候的天子。
而周霁月此时注意到的却是床上躺着的李崇明。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当皇帝说出连根拔起四个字时,李崇明的眼角赫然抽动了一下。明显,人已经是醒了。
于是,素来外表刚强,内心柔软的她,拿出了刚刚由她保管的那块写着血字的帕子,双手呈给了皇帝:“皇上,这是之前嘉王世子在楼英长还没进来之前偷偷塞给我的血书,想来在此之前,他这个真正的主人已经被楼英长挟制了。”





公子千秋 第六百六十七章 福至心灵,惊讯又来
皇帝伸出两根手指,接过了那一方薄薄的旧绢帕。展开一看,见上头斑斑血迹,仿佛字字泣血似的自诉心志,他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却没有看床上那个僵卧的少年。
如果说隐忍,没有人比他隐忍的时间更长,毕竟,他即位至今已经快五十年了,其中整整四十年都在忍。所以,他当然知道,为了熬过那漫长的黑夜,看到仿佛永远都看不见的曙光,人会有多少耐心,多少毅力,在外人面前努力做出多少假象。
相比他当年,李崇明算是早熟许多,可相比他忍了四十年,李崇明这一年多的隐忍,那却也算不得什么。这样自残似的血书是能让普通人悚然动容,可打动他却还远远不够。
因此,皇帝将那绢帕不动声色地拢入袖中,这才沉声说道:“千秋和四郎既然在嘉王府别院已经先后一口咬定是有人行刺崇明,阿诩和陈五两又先后赶到,如今想必已经收拾善后了,此事就不用再横生枝节,如此定性便好,总算是你们几个都平安无事。”
说到这里,皇帝顿了一顿,突然看着越千秋笑道:“千秋,你去了一趟北燕,给朕带回来一个萧敬先,而且在北燕上都闹得天翻地覆,名声都远扬域外了,朕却一直都没真正赏过你。这次你挺身而出,和霁月一同解了一场天大的危局,你和霁月说说,想要什么样的封赏?”
周霁月正想推辞,脚就被人不轻不重踢了一下。情知是越千秋捣鬼,她又好气又好笑,也顾不得皇帝就在面前,冲人狠狠瞪了一眼,她没想到的是,越千秋非但不怕穿帮,反而还对她扬了扬眉,随即竟是看向了小胖子。
“北燕的功劳暂且不提,今天我和霁月这辛劳苦劳功劳加在一块确实不小,可要说赏,不应该皇上出面,应该英王殿下出面才是。敢问英王殿下打算拿什么东西酬劳我们?”
小胖子正觉得皇帝刚刚那番话深得他心。不管和越千秋针锋相对过多少次,多少人真的当他们是冤家对头,可如今他总算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所以,如果皇帝能重赏越千秋和周霁月,在他看来,那也算是替他还了救命之恩。
可他万万没想到,越千秋竟然会直接找他要酬劳!
他有些纠结地想了又想,一时觉得有点头疼。钱财,越千秋不缺;官职,他根本就没有那权限;至于什么屋宅马匹之类的,越千秋好像又用不上,人不会离开越府,更有白雪公主那样一匹绝世好马……突然,他想到了之前自己让周霁月拿的那把太子剑,登时眼睛一亮。
“这些年我收藏了不少神兵利器,你和周姐姐可以各挑一把……不不不,你们要就都拿走!”小胖子突然改了口,随即竟是极其慷慨大方地说,“那些东西落在我手上实在是明珠暗投了,反倒是我看着武英馆的大家伙不是每个人兵器都称心如意的,不妨物尽其用。”
仿佛是福至心灵,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非常好,竟是干脆转过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几步,随即突然转过身来。
“但除了你和周姐姐,其他人那可不能说得就得,因为平白无故得了好东西,反而就不会珍惜了!把这些神兵利器当成学业有成,又或者完成各种任务的奖励!如此不但可以激励大家奋发向上,还可以增强大家的那个什么……唔,千秋你上次说过的……对了,荣誉感!”
说到这里,兴奋的小胖子才突然发现,皇帝也好,越千秋和周霁月也好,全都面色微妙地看着自己,却没有人说话。没有赞成,没有反对,以至于本来信心十足的他一下子泄了气,当下一声不响地回到皇帝身边坐了,耷拉了脑袋,无精打采。
他又想当然了吗?
可下一刻,他就听到了轻轻的拍掌声。顺着声音抬头一看,他就只见越千秋一面鼓掌,一面笑看着他,随即竟然竖起了大拇指。
“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要我说,就这么一会没和你说话,简直就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其他官学私学都是用钱粮当成奖学金,我们武英馆和他们不一样,本来就是考核过了就包吃包住,经费我之前也都骗到了位。没想到你能想到用神兵利器奖励人,确实好主意!”
周霁月也笑道:“我本来还想推辞英王殿下这番好意的,可你这主意实在是让我难以回绝。只要公布出去,武英馆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定都会兴高采烈,卯足了劲去读书练武出任务。不过,想当初在劫法场事件后你说的那些话,大家背后议论时,就已经对你赞口不绝了。”
小胖子虽说也听过某些师长的称赞,可他已经过了听什么就当真的年纪,此时他看看越千秋,再看看周霁月,意识到他们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不禁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看向身旁的皇帝,希望看出那位他又爱又怕的君父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对视,他就发现,一贯对他虽说宠爱,但在评价上却相当严格的父皇竟是微微颔首,面上那表情分明是欣慰。那一刻,他只觉得心里激动极了。
皇帝并没有吝啬夸赞:“千秋不过是随口问你,你却能随口想出一个好主意,确实是长进颇多。不过也好,千秋和霁月本来就是救了你,你自己拿出自己的收藏作为酬劳,比朕大张旗鼓赏赐他们更合适。至于拿东西激励那些武英馆的少年们,只要你能安排好,朕当然赞成。把东西锁在宝库中让明珠蒙尘,确实不能称得上是爱护。”
“多谢父皇!”小胖子一下子蹦了起来,随即又在皇帝面前直挺挺跪了下去,竟是一把抱住了皇帝的膝盖,一如儿时撒娇……或者说耍赖时常做的那样。然而这一次,他不是要东西,而是斩钉截铁地说,“儿臣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床上的李崇明闭目躺在那儿,明明已经醒了却要装成不省人事,听着这些对话,他只觉得整个人异常煎熬。尤其是皇帝之前那杀气腾腾的言语,此时对李易铭寄予厚望的言语,更是让他觉得未来一片渺茫。
他根本没想过发出呻吟之类的动静,试图吸引皇帝的注意力,只希望自己不要吸引任何注意。人家父慈子孝,朋友至交,他这个外人还是安安分分呆着的好!
然而,李崇明终究发现,自己还是逃不过必须醒过来面对的事实。因为就在几个人谈笑风生,而皇帝也仿佛完全忘了探病这件事的时候,越千秋突然咳嗽了一声。
“嘉王世子似乎醒了?”说出这句话后,越千秋就笑嘻嘻地站起身道,“英王殿下欠我和霁月的神兵利器,回头有空我们再挑吧。我们已经耽搁了挺长时间,也该告退了。”
有些话你们祖孙三代自己说就好,我可不想听!
周霁月没想到越千秋竟然会戳破李崇明的伪装,虽说心里不解,但她自然没有因为一个外人而怀疑一向信赖的同伴的道理,当即也站起身告退。见皇帝含笑点头,小胖子更是殷勤地亲自把他们送到宝褔殿门口,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把某些话说出口。
而等到远离了宝褔殿,最终顺顺当当出了宫,越千秋牵着爱马的缰绳和周霁月并肩走出老长一段路,站在那百姓不得涉足的空旷广场上,这才看着周霁月说:“你是不是很疑惑我干嘛要戳穿李崇明?很简单,因为皇上已经发现了。没道理他能发现的事,我俩却不知道。”
“天家素来少有亲情,如今皇上已经认准了英小胖,我们也和李崇明显然不亲近,那么就没必要为了他破坏了和皇上的关系。反正早就已经选边站了,那么再得罪人也没法子。毕竟,我之前吼了那么一句有刺客行刺嘉王世子,已经是很给他留面子了。”
周霁月自然明白越千秋的意思。堂堂嘉王府别院竟然成了北燕秋狩司在金陵的巢穴,传出去嘉王府要被连根拔起不说,就是朝廷也灰头土脸。也幸亏越千秋当时急智,换成是她,就算叫嚷有刺客,恐怕也会说有刺客行刺英王,那就真的麻烦大了。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轻声问道:“你觉得,皇上会如何处置嘉王世子?”
“处置什么的,倒还不至于,你也听到了,皇上可不想当北燕皇帝那样的暴君。所以,把嘉王召回金陵,把他们父子荣养起来,牢牢看死,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当然,在此之前,一定会把嘉王的某些罪证一一查实公诸于天下,那么日后人想要翻身都难。”
越千秋说着就耸了耸肩,带着几分情绪说:“就算皇上对英小胖已经比很多皇帝对皇子要好得多,但他毕竟是君父,不是寻常的父亲。再加上英小胖的身世说不清道不明,先天不足,所以皇上一直以来没册立太子,就是因为处于两难状态。”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嘉王世子是没机会入京的。按照皇上从前对嘉王这个便宜儿子的态度,那绝对是让他以及所有血缘相关者有多远死多远!”
对周霁月说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越千秋就仿佛吃饭喝水那般毫不在意。
而周霁月也习惯了这个童年结识至今的知己时不时会出口惊人,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单刀直入地说:“那天晚上在玄刀堂,你对我说过的那封信,之后嘉王府长史林芝宁在玄刀堂也正是由此发难。虽说因为我们未雨绸缪,对方没有得逞,可皇上和英王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们的真正想法,千秋你可有把握?”
当初劝越千秋痛下决心的人就是周霁月,此时她想到之前皇帝对越千秋,对自己的态度,即便很希望那是真正的信赖,却不得不想得更深远一些。因为不只是她,她的白莲宗,还有众多派出优秀弟子进入武英馆的门派,如今都算是和越千秋绑在一起。
她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轻轻一推,最终却断送了越千秋,以及身后的众多人。
如果对别人,越千秋也许会顾左右而言他,也许会满口说大话,可面对认识八年,就算中间分别了六年,可书信一直就没有断过的知己小伙伴,他最终还是没有信口开河。
“说实在的,我没把握,毕竟,这世上最多变的就是皇帝,英小胖日后如果真的当了太子甚至皇帝,肯定不如现在这么简单好懂。可至少是现在,我应该还是安全的。”
越千秋没有说出那天晚上回去被越影带去挖坟,隐去了“子非皇后子”那一节,见周霁月的脸色终于显得明朗了起来,他就做了个鬼脸说:“反正,小胖子叫萧敬先舅舅,也许是没叫错,可真相谁知道呢?至于我嘛……反正我是抵死不认和北燕皇后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个身世不明的孤儿而已,搞得那么复杂干嘛?就算给我披一层高贵的外皮,我还是我。”
对于这种鲜明的越千秋风格,周霁月顿时笑开了。男装打扮的她自然不可能花枝乱颤,但那一瞬间流露出的动人风致,却让越千秋忍不住一眨不眨地看了好一会儿。以至于当周霁月觉察到时,不得不没好气地立刻调转话题。
“伯母的事,就真的任由外头那样疯传?”
“不然怎么办?”越千秋烦恼地揉了揉眉心,这次是货真价实觉得焦躁了,“皇上的想法是没错,意思也是好的,如此娘不至于因为我那个老爹受人白眼,可我实在是不放心萧敬先……”
话音刚落,不经意往前方看了一眼的他顿时为之语塞。因为那个风驰电掣而来,全然不顾金陵城不许驰马,宫门前更是不许疾驰这两道禁令的人,正是他刚刚提到的萧敬先。
不只是他看到,周霁月同样注意到了那个策马飞奔的人。眼见得两边距离只剩下十余步,而身后广场上和宫门前的禁卫已经都有了小小骚动,她连忙快步朝对方迎了上去。
看到了两人,马背上的萧敬先突然腾空而起,一跃稳稳当当落在了他们的面前,而那匹坐骑却前冲之势不止,四蹄撒欢似的往宫门那边驰去。
落地之后的萧敬先直接打了个呼哨,见自己那坐骑终于主动停下,免了被万箭穿心之厄,他这才对越千秋和周霁月微微一点头,旋即泰然自若地说:“刚刚得到北燕那边的紧急消息。”
尽管如今萧敬先是大吴的晋王,不再是北燕的晋王,此时更是妥帖地称呼北燕,但越千秋看人那表情,就不觉得萧敬先是真的有了归属感而这么改口。至于这位晋王的渠道为什么比大吴的官方渠道,以及越小四和严诩重新勾搭起来的渠道更快,那也不是他能追究的。
因此,他索性很配合地问道:“什么消息?”
“就在册立太子的当天,北燕皇帝遇刺了。”




公子千秋 第六百六十八章 双生你个头!
越千秋的第一反应是,萧敬先在说笑话。
北燕那个喜怒无常,自恃武力,眼高于:“萧长珙最开始还以为是楼英长指使的大公主,可他没想到的是,大公主确实是自己妒火中烧,外加被人挑拨,所以才傻乎乎地跳出来,反而遭了她那父皇一番羞辱。可真正的杀手锏却在其他地方,射中北燕皇帝的箭头很可能淬了毒。因为据说他至今昏迷不醒。”
如果没有越小四,没有甄容,越千秋绝对会把这件事当成一桩奇闻随便听听,可既然知道当时二人就在现场,他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难看极了。知道萧敬先必定会觉察到端倪,他不禁恶狠狠地问道:“你说话别只说一半!到底最后情况如何?”
而周霁月亦是吃惊非小,知道越千秋担心的不只是甄容,而萧敬先这时候却一脸高深莫测卖起了关子,她生怕这两个人一个不好又针锋相对起来,少不得追问道:“晋王殿下,兹事体大,还请您别藏着掖着。后来到底如何了?”
这一次,萧敬先却笑眯眯地反问道:“你们两个猜猜?”
越千秋此时哪有兴致陪萧敬先玩猜猜看的游戏,当即冷笑道:“这有什么好猜的!反正不是帝党占了优势,就是反贼得逞,到底,越千秋最初受越老太爷之命前往北燕的计划并不是这个,而是杀了徐厚聪。后来他又修改了计划,打算让人卷入北燕政治斗争然后死无葬身之地,给南边那些可能有叛逃之意的人做个警示。
至于后来阴差阳错,把徐厚聪给扶了上去,让越小四给顺手利用了起来,甚至由此把秋狩司正使汪靖南父子给坑了个满脸血,那不是计划,而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的结果。在他看来,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神机妙算到天衣无缝的天才,有的只有临机应变的人才。
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帝和越老太爷的目的竟然从来都不是区区一个徐厚聪,而是萧敬先,这是他快到最后关头才知道的……
然而,越千秋着实没想到,这一次的北燕宫变同样让人眼花缭乱。徐厚聪倒戈可以理解,可徐厚聪的儿子女儿竟然带着一帮弟子,和身为门主的父亲决裂?这是什么鬼?
尽管觉得这事儿有点不正常,甚至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在演戏,可他对甄容的手段不那么有把握,对越小四那个贼兮兮的便宜老爹却还有点信心。只不过,他当然不会质疑这个,而是对徐厚聪再次背叛事件开起了嘲讽。
“徐厚聪这家伙先叛了大吴,然后又叛了北燕皇帝,这是想当三姓家奴?大公主恐怕还收服不了这种野心勃勃的人,北燕那些皇子就更别说了,至少我在上都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个跋扈嚣张的二世祖,没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那不声不响的左右相想来也没那城府。晋王殿下既然说你得到的报告事无巨细,那么你倒说说,现如今徐厚聪又变成了谁家的狗?”
这一次,萧敬先没有再玩什么你猜的游戏,他收敛了那点刚刚开玩笑的戏谑表情,淡淡地说:“是我姐姐。”
这是什么鬼?越千秋瞬间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敬先,见人一点没有收回前言的意思,他不禁有些牙疼:“你确认是徐厚聪背后是那位文武皇后?不是萧卿卿?”
“我当然没法确认,只是他们在给我的奏报中这样声称。”
周霁月微微皱眉,刚巧看到那边厢几个禁卫赶过来,仿佛对他们杵在这儿说话有些纳闷,所以过来查问一二,她想想眼下这乱七八糟的情节听了也是给自己添头疼,索性给越千秋打了个这儿交给你的眼色,过去应付那些禁卫了。
而萧敬先若有所思地看着周霁月,随即跨前一步,再次缩短了和越千秋之间的距离。
“我毕竟人在金陵,就算还在北燕留了一些人手,还剩几分忠心不得而知,而且你知道的,我把王府中那些侍卫都丢下了,总会有人对我这样的手段心寒,会不会被人收买甚至反过来指使,也不得而知。”
你知道人会心寒,就应该在临走之前安排得更好一点,我就不相信凭你那妖孽的本事做不到这一点!不是别有用心才有鬼!
越千秋腹诽连连,嘴里却不咸不淡地说:“晋王殿下未免妄自菲薄了点儿。就凭你的手段,人不在却让人对你死心塌地还不容易?”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我已经不在北燕,不论我姐姐,又或者萧卿卿的手段,都不是我那些部属能够抗衡得了的。哪怕这只是萧卿卿打着我姐姐的旗号,他们也分辨不出来。”
“听你这意思,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那位文武皇后的号召力倒还是挺大的?可别人也就算了,徐厚聪又不是北燕人,他可不会因为一个早就埋在坟墓里的人现身就轻易投靠。他都已经是北燕实权人物了,三皇子当上太子之后也未必会舍弃他,跟你姐姐混有什么好处?”
萧敬先没在意越千秋的讥讽,回答得倒是很耐心:“徐厚聪现在确实当着看上去很光鲜的高官,但他神弓门弟子倒是有几个在秋狩司萧长珙的手下,他自己那边却提拔不了一个。也就是说,他是个光杆将军。至于我姐姐,或者说自称是我姐姐的人怎么许诺他的,虽说信上没说,但我也能猜到一二。”
“比方说,我不但会重用你神弓门,而且还会重用你的儿女和弟子。当然,徐厚聪在答应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自己的儿女弟子竟然在他倒戈的时候,却倒戈向了甄容那边就是了。”
越千秋越听越是狐疑,倒不是萧敬先解释的不对头,而是他打心眼里认为,萧敬先从来是不愿意对人解释的性子。可既然对方如此耐心,他也就乐得继续和萧敬先唱对台戏:“且不说徐厚聪怎么相信那是文武皇后,就算真的是,她凭什么来保障实现诺言?”
萧敬先这才直言不讳地说:“很简单,只要她说,她会打破陈规,登基为皇。”
见越千秋已经是目瞪口呆,他就不禁微微一笑:“男人的需求不一样,有人喜欢柔情似水的,有人喜欢灵巧善媚的,有人喜欢善解人意的,有人喜欢轻灵似仙的……当然,也有人喜欢一个强力能干,可以和自己并肩,而不是只能隐藏在身后的。我那姐夫,北燕皇帝就是最后一种人。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姐姐死在他后头,会不会先临朝称制,然后君临天下。”
越千秋非常不以为然。隋朝没有变成短命王朝,而是一统天下,国祚长达两百年,于是把人家一代女皇武则天也给蝴蝶掉了。然而,就算北燕那位皇后没死得那么早,可就凭她一直生不出亲生儿女,又对那些地位低的妃嫔媵嫱太过轻视,也变不出第二个武则天来。
从古到今,能够执政的皇后乃至于皇太后,几乎无一例外都有着自己的儿子又或者养子——就算是北魏那种变态的杀母存子的王朝,没有保太后,那也有嫡母作为皇太后……
没有儿子或者名义上的儿子,却还想长久执政?那几乎是做梦。毕竟,这是一个父系的社会!而且,人的目光太高,那不叫志存高远,那叫好高骛远!
所以,他再也没心思和萧敬先就这样一件滑稽事继续展开讨论了,转头朝皇宫的方向努努嘴:“我和霁月之前才和英小胖一块送了嘉王世子入宫,这会儿包括皇上在内,人全都在宝褔殿,你既然带了这么个空前绝后的大消息来,就赶紧进宫通报吧。反正北燕就算翻过天来,也和我没关系。”
见越千秋说完这话,扬扬手朝周霁月一招就走,萧敬先蠕动了一下嘴唇,紧跟着,一个清晰的声音就此在大步离开的越千秋耳畔响起:“你就真的没想过,你和英王乃是双生之子,父亲各有其人?”
双生你个头!你想说一胎是北燕皇帝的,一胎是南吴皇帝的?你以为这是圣传吗?
想起那时候越影带自己去挖坟,从丁安骨骸中起出来的那只玉镯,想到那玉镯中绢帕上的简短字句,越千秋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背对萧敬先的脸上满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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