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至于借口洗脸,随即再也没回来的赵絮……呵呵,未成年人的圈子同样是个势利的圈子,就算有脸回来,哪里还有脸面对左右邻座刚刚还对他各种恭维奉承的大小孩子?
撵跑了看不顺眼的熊孩子,越千秋接下来非常安分守己。他谦逊地把说话的机会让给了前头那些越家的“兄长”,自己却忙着向越秀一打听家里最近有什么事情,爷爷怎么样,顺带给小家伙低声嘀咕小胖子的糗事,长公主的趣事,严诩的乐事……直到发现四周鸦雀无声。
他诧异地看了四周围一眼,见人人全都竖起耳朵,他就呵呵笑道:“大家不用管我,我和长安叔侄好几天没见啦,怪想他的,这才找他说说话。回头我还想求大伯母,请长安也到长公主府住两天,一来他可以散心解闷,二来师父就要忙了,我一个人呆在那也无聊。”
见众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越秀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提脚就向越千秋踩去,结果竟是一脚踏空。发现越千秋笑着冲他一挑眉,气急败坏的他下意识地想说不去,结果却看见长房嫡亲的六叔正拼命对他点头眨眼睛。
把众人撩拨了一通之后,越千秋却一抬脚跳下了椅子,团团做了个揖说:“不好意思,之前坐车时间长,憋不住了,我先失陪一会儿。”
借了尿遁出门,越千秋见锦官不知道上了哪去,安人青正等在外头,一看到他就揉揉肚子,仿佛抱怨正饥肠辘辘,他不禁莞尔,耸了耸肩就顺着长廊往净房走去。可没走两步,他就闻到背后一股熟悉的香风,知道是安人青跟了上来。
“安姑姑你还真是尽忠职守,锦官都溜了,你也可以叫点酒菜填填肚子嘛!”
安人青知道这是调侃,却是笑吟吟地说:“都是些油腻腻的肥鸡大鸭子,我还不如回去吃夜宵。”
“啧,你倒是越来越会养生了!”
越千秋刚刚吃喝全都有意克制,这会儿其实根本没多少尿意,哪怕后头这位跟来是当保镖,他还是觉得浑身不大自在。因此,当他来到净房门口时,他突然打了个呵欠。
“算了,再憋一憋好了,我回去听听他们有没有说我坏话。”
安人青没想到越千秋突然准备打道回去偷听,不禁替那些费尽苦心请越千秋来的家伙默哀,突然,她只觉得尾椎骨上一股冰冷的寒意油然而生。
在江湖上厮混多年的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朝越千秋扑了过去,可她已经动作够快了,却仍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影兔起鹘落一般,一把抓起越千秋便腾跃上了对面的屋檐。
就当她又惊又怒奋力去追之际,突然只听到屋顶上传来了一声愤怒的闷哼。
公子千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千秋的黑手和黑脚
猜中了开头,发展有出入,没猜中结尾!
这是此时此刻越千秋唯一的念头。
他今天来参加越七少爷越廷镕的生辰宴,完全是家里没人,独自呆着有些闲得蛋疼,再加上安人青收了锦官那枚玉坠,又听说越秀一也给了面子,他就姑且有些好奇地过来看看,人家花大价钱请自己想干什么。
果不其然,一开局就是那个曾经在余府见过的赵絮坏心眼坏嘴巴,可那小子有多大能耐,在他的毒舌下,还不是立时败退?
接下来,三房那两位舅老爷却对他热络殷勤,似乎根本没打算找他来烘托越廷镕,反而是特意结交,和他们的妹妹,越府那位三太太的嘴脸完全不同。其他人也大概因为被他吓怕了,没一个挑衅的,所以他倍感无趣,索性就先溜出来。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居然有人埋伏在净房附近伺机掳人,而且还是个高手!
他可以清晰地从对方身形体态中辨识出,那并不是越小四,也不是和自己打过交道的付柏虎,那种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恶意绝不会是任何一个他熟悉的人,而是完完全全的陌生家伙!
然而,相对于那一次在刑场遭遇突发事件,如今越千秋虽说不可能立时摇身一变成为武林高手,可他确确实实是全副武装,而且更经过严诩和苏十柒这对准小两口的调教,学会了不少救命的小手法。不但如此,他之前在马车上,还向安人青要了几样非常有趣的小玩意。
因此,从一开始被人挟起,越千秋就完全没有任何挣扎,仿佛吓傻了。可当对方挟他在屋檐上稍作停留时,他立时当机立断,左手按着右手手肘,两手共同用力,猛地往后来了一记狠狠的肘击。
七岁小孩子确实没多大力气,哪怕他又是药浴,又是养身,那也一样。可架不住他的前臂上绑了个苏十柒特制小机关,只是这么一撞,那个小机关就将一枚尖锐的铁钉深深刺入了那黑衣人的左肋。
趁着对方吃痛一松手,顺势从屋卸了关节,随即迅速用随身带的软绳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此时听到越千秋的求救,她不由得擦了一把额头冷汗,随即就撇了撇嘴。
什么救命……她才是需要救的那个好不好?她在下头险些吓得魂都飞了,就只见这妖孽孩子在那房!”
公子千秋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谁背锅?
永宁楼中此时此刻却是翻了天。
越千秋刚刚被徐浩从屋檐上背下来,就看到了越廷镕的两个舅舅一前一后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他声嘶力竭地嚷嚷刺客,原本就不指望别人来救援,而是盼着徐浩和长公主府的那几个家丁能听到,所以真没想到这两位舅老爷居然能不惧危险跑过来查看情况。
因此,当两人慌慌张张到了面前,他就故作惊诧地说:“两位舅老爷怎么来了?虽说这儿刚刚抓到一个刺客,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同伙,这儿还是挺危险的!”
已经抓到了一个刺客?
秦大舅和秦二舅没有见到之前惊险的一幕,可瞥见越千秋趴在徐浩背上,他们便理所当然地将徐浩当成了那个抓刺客的正主儿。想到越千秋不但没有因为在他们给外甥办生日宴的地方遭袭而怨恨他们,竟然还暗示他们这儿危险,两人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之前他们全都听三太太多次抱怨过,道是越千秋伶牙俐齿,仗着越老太爷的偏爱,每每刁滑难处,可今天越千秋除却一开始三两下就气走了赵絮,之后他们细细观察,只觉得这小孩儿的脾气很好懂,不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吗
三太太秦氏实在小心眼。就算四房多这么一个儿子,多分一份家产,甚至抢了越老太爷一个恩荫儿孙的名额,可那又怎么样?
秦家这些年背靠越家这棵大树,做生意一帆风顺,官场上再没人敢乱伸手,只要稍稍付出一点代价摆平一些人就行了,哪像从前那样谁都敢打秋风?至于三房的儿孙,好好顺着老太爷,表现出应有的资质,能少了一份荫庇吗?
更不要说,越千秋能在金枝记闹得沸沸扬扬之后,全须全尾地从皇宫出来!
因此,秦大舅立时满脸正气地说:“九公子可千万别这么说,今日你在这遇袭,是我们兄弟作为东主的疏忽,照顾得更是不周到,我们都已经快惭愧死了。这会怎能还因为怕事躲在后头?”
秦二舅则是瞥了一眼安人青脚下那个人事不省,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的黑衣人,心有余悸的同时,更是客客气气对徐浩和安人青作揖:“多亏二位救了九公子,我兄弟二人实在是感激不尽。我已经吩咐人去应天府衙和上元县衙报信,如果九公子需要,还可以去通报殿前司。”
越千秋素来的宗旨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此时见秦家兄弟态度良好,他就非常体谅地说:“两位舅老爷好意,千秋心领了。但这件事通知了府衙和殿前司估计还不够,我刚刚听到这家伙骂了两句我听不懂的话,不是我乱猜,说不定人是北燕的呢?”
听到北燕这两个字,秦大舅和秦二舅终于遽然色变,而徐浩和安人青更是瞬间提起了全副精神,生怕暗地里再窜出个北燕高手来。果然,下一刻,他们就看到四面屋檐上窜出了好几条黑影,随即犹如神兵天降一般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说北燕,难道北燕高手就来了?
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这是秦大舅和秦二舅兄弟几乎同时生出的念头。可就在他们又悔又恨,心想越千秋果然如三太太所说,是个会行走的麻烦,他们就听到了越千秋的嚷嚷声。
“韩叔叔,居然这么巧?”
韩叔叔……是越千秋认识的人?秦大舅和秦二舅只觉得人在坠落深渊快到底时,却又被救命的垫子给稳稳当当接住了,如释重负的同时,几乎双腿一软出洋相。
而徐浩以及安人青和韩昱却是老相识,眼见这位武德司知事在听到越千秋那一声这么巧时,面色分明有些微妙,他们顿时醒悟到,此人能这么快赶到,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早就隐伏在附近,说不定还拿着越千秋当成诱饵,不禁双双面色一沉。
虽说他们都不是心甘情愿跟着越千秋一个七岁孩子,可越千秋古灵精怪喜欢耍人不假,待人却不错,从来不摆公子的架子,久而久之,他们也算是从无可奈何到勉强认同。更何况,真要是越千秋出了什么问题,越老太爷和严诩乃至于东阳长公主的火气,谁来扛?
韩昱吗?
安人青和徐浩直接拿冷脸对韩昱,越千秋虽说觉得韩昱未必敢拿着自己当诱饵,事情恐怕不简单,可他刚刚和人斗智斗力,劫后余生,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否则也不会这时候还赖在徐浩背上不肯下来,所以干脆拿出了小孩子的耍赖特权。
“韩叔叔,你既然是武德司的,这刺客我就交给你了,回头你审出来什么也不用告诉我,给爷爷和长公主一个交待就行。”
“九公子,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
韩昱顿时急了,伸手就想把越千秋从徐浩背上拉下来,可一伸手就只见徐浩猛地往后躲开,还满脸警惕地瞪着他,他不禁焦躁得满头大汗。瞅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秦家兄弟,他不得不赔笑压低了声音。
“九公子,咱们退一步说话行吗?就算看在当初我和那些兄弟得了那么一大片水田的份上,也断然不会拿九公子您的安危开玩笑……”
见徐浩终于在韩昱三请四请之下,背了越千秋过去说话,安人青则还在那看着刺客,并没有移交给武德司的人,秦大舅轻轻拉了拉秦二舅,本待找僻静处去细细商量,可才退了两步,武德司剩下的几个人眼神立时变得锐利了起来,他们不禁腿肚子发软。
虽说平民百姓只知道总捕司凶名昭著,不知道武德司的厉害,可他们哪怕是商场中人不是官场中人,也断然不敢小看了这曾经的天子秘卫。见不远处的韩昱对越千秋的态度简直是好得犹如下属面对上司,秦大舅忍不住低声对弟弟叹了一口气。
“回去就让咱们俩的媳妇去见三娘,她再不改,以后有的是亏吃!”
秦二舅连忙点了点头,当看到那边厢韩昱似乎终于安抚了越千秋,随即更是伸手过去,把越千秋从徐浩背上接下来,背在自己身上,他更是为之咂舌。
而抱着双手站在那儿的安人青,眼睛斜睨秦家兄弟的同时,却是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捅着地上的倒霉刺客。
你们两个要是知道那孩子一个人干翻了这个刺客,我只不过是接了迷晕过去的刺客然后捆好,徐浩不过是从屋顶上把那孩子接应下来,还不得掉了下巴?
因为当着徐浩的面,韩昱没敢透露太多,只说自己在这儿附近是和人商量好,守株待兔顺藤摸瓜,根本没想到撞见越千秋。虽说这只是空口说白话,可越千秋肯让他背,他就知道,自己在那伸着四根手指头拼命悄悄打手势,越千秋是发觉了。
越千秋确实是发觉了韩昱那简单好懂的手势。当明白自己是因为越小四的缘故差点被掳走,他简直把那便宜老爹给骂了个半死,可转念一想,人刚刚成年就离家出走逃婚,而后一路打拼到北燕,最不怕的就是冒险,他也只能恨得牙痒痒的。
因此,当再次回到秦大舅和秦二舅面前时,他就有气无力地说:“二位舅老爷,出了这事,我就不回去和七哥还有长安他们打招呼了,你们替我赔罪一声,搅和了他今日的好事。”
“九公子,您实在是太大度了,都是我们不周……”
越千秋却突然伸手打住了秦大舅的客套话,刚刚仿佛疲惫而略眯起来的眼睛,此时此刻却又睁大了:“只不过,我想问两位舅老爷一件事。给我送请柬的锦官为了让安姑姑劝我来赴宴,送了她一个挺值钱的玉坠,这是你们又或者七哥事先预备好的东西?”
安人青立时醒悟了过来。她立时再也不理会两个只等着接收刺客的武德司校尉,快步来到秦家兄弟面前,摸出玉坠放在掌心中。见两人甚至不敢伸手来拿,只是盯着她的掌心左看右看,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可最终他们说出的答案,却让她心中一凛。
“这玉坠我没见过,老二你呢?”
“我也没见过。”秦二舅摇了摇头,随即若有所思地说,“七郎素来腼腆,九公子你哪怕婉拒,他也不至于多想。三娘那儿,我早说了这事情我兄弟操办,她更不会吩咐小厮去贿赂九公子你身边的人……”
韩昱顿时面色铁青。不等越千秋吩咐,他立时对着几个校尉喝道:“给我传话下去,给我立时分派人手,务必把那个锦官给我揪出来!”
越千秋不由得啧了一声。
就算查到北燕头上,除却眼下拿到的这个刺客,朝廷明面上除了严正抗议,顶多把使团驱逐出境。至于暗地里,看韩昱这架势,恐怕还有的好折腾。
只不过,想到那个看似聪明实则愚蠢的锦官,毕竟是越家的人,他不得不打了个呵欠提醒道:“韩叔叔,可别把黑锅都扣在锦官头上,爷爷可不好糊弄。”
自以为很聪明的小孩子完全没想到,他险些遭人掳劫,不过是这一夜血色的开始。
公子千秋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色之夜
金陵城北,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终没入了一处门洞中。他前脚刚进去不多久,后头不远处的墙角阴影中,越小四就露出了身形。他却没有贸贸然上前,而是抬头望了望高处,多年历练出来的犀利目光让他注意到了暗哨。
“倒是挺警惕的,难怪敢放出这样的蠢货,做这样的蠢事!”
越小四在心里嘀咕了两句,随即鼓起双唇,倏忽间就发出了尖锐的猫叫声。眼见得屋之前的那出金枝记,还有冯家的人私自招揽人手这两件事,在几乎同一个时间一块发作,这自然是挺高明的。对方唯一的失算大概就是没料到他曾经因为平安公主喜欢听戏,对升平和尚颇为关注,所以被他抓到了一条尾巴。
可这次对方派人掳劫越千秋,却显得简单粗暴。
换言之,只想到了成功则如何如何,没有想到失败的后果怎样,一点都不像是暗地里那一路人中,那个居中出谋划策人应有的水平。
难道此番谋划的另有其人?
突然听到夜空中传来了几声犬吠,越小四立刻把这胡思乱想赶出了脑海,知道是武德司已经准备行动了。
虽说他其实不用亲自露面动手,可之前看到越千秋在屋?那小孩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能交待?”
“哼……要不是为了那小孩儿,我会这么大开杀戒?”话虽如此,越小四到底有些心虚,口气不知不觉软了下来,“人怎么样了?”
“我刚让人护送了回去。之前还挺精神,后来就昏睡了过去。”说到越千秋,韩昱也不禁啧啧称奇,“真没想到,他竟然能用那些小手段逃生成功,不愧是越老大人的孙子!”
“那是我儿子!”
越小四低低嘀咕了一声,随即看也不看韩昱的反应,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刚刚粗粗问过,这边确实是北燕在金陵的一个据点,之前是有一条大鱼来过,那是北燕秋狩司的二把手,从来没在人前露过面的楼英长。但人三天前就走了,所以这些家伙才会犯蠢。”
听说竟是错失那样一条大鱼,韩昱不禁悔之不迭。可还不等他再多问,越小四就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真是老了,就这么杀了一场就累了困了。剩下的是你的事,让你的人护送我回去,我得好好补个觉,说不定再过两天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一连出几次大事,使团不被驱逐才怪!
公子千秋 第一百五十六章 越老太爷vs越小四
深夜时分,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推开国信所一道侧门,悄悄闪了进去。他看也不看那个下门闩锁门的人,快步朝里走,等到步入院子,两个自己人急忙迎了上来,他举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径直进了正房。
在昏暗的灯光下,屋子里等候的人这才看清楚,越小四除了一张脸还算干净,一身黑衣上赫然血迹斑斑,全都吓了一跳。等到人不声不响径直脱掉了外袍和中衣,露出了精赤的上身,就只见鲜血竟是从外衣浸透到内里,身上几乎就看不到一块白皙的地方。
越小四接过旁边一人从温水里拧出来的软巾,往身上擦拭了一下,几个人看出,那并不是越小四身上的血,而分明是从别人身上溅来的血,不由齐齐长舒了一口气。
“头儿,你要吓死人啊!刚刚看你那血人似的样子,我还以为你重伤垂死呢!”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见他们有心情打趣自己,越小四不禁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我杀得连刀刃都快卷了,命也赔了半条进去,你们还有心思笑?”
越小四显然在这时候没什么威信,因为立时就有人起哄道:“头儿你又不是没杀过人,刀刃砍卷了也不是第一次!”
“可我在金陵大开杀戒还是第一次!”
越小四神色不善地冷哼了一声。尤其是等到一盆水直接变成了血水,接着换了第二盆第三盆,他身上的血迹是大致被擦干了,三处浅浅的新伤也已经收口,可右腕的血渍却犹如渗入皮肤内部一样,怎么擦都擦不掉,他心情就更不好了。
要不是为了那小破孩子,他今天晚上怎么会像入魔似的和人玩命?他既然已经给武德司指示了地方,接下来让他们去杀就行了。他在北燕还有一个病怏怏的媳妇,还有无数事情等着做,用得着在这时候展示武力?
他一定是疯了!
等到他干脆去外头脱得完全赤条条的,让人提了几桶井水来,从头到脚狠狠冲洗了几次,越小四方才觉得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淡去了一些。等到回房略微收拾了一下,擦了擦湿淋淋的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又用绢布缠了手腕,他方才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我今天故意放话去武德司要升平和尚,诓骗了人出面找我说话,这才顺藤摸瓜,查到了北燕一处据点。但我带了武德司的人找上门去,那里虽说有一批人,但真正的大鱼却已经不在了,否则人家也不会那么沉不住气地来找我,还在我眼皮子底下演了一出猴子戏。”
见众人面面相觑之后,纷纷七嘴八舌地安慰自己,越小四便打手势让他们打住。
“这次我跟着出使,是和朝廷这边搭线建立渠道,不是为他们来锄奸抓谍探的,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尽了自个的人事,剩下来的听天命,和我无关。哼,要不是我看在如今这朝堂里好歹还有几个人能入得了眼,我倒乐得北燕谍探把这儿搅个天翻地覆!”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几个属下都是越小四当年在北燕亲手救出来又或者培养的南人,深知这位手硬嘴毒心软,嘻嘻哈哈全都没往心里去。就在众人商量着接下来动作的时候,就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震天喧哗。一时间,刚刚还挺热闹的屋子里鸦雀无声。
越小四侧耳聆听了一会儿,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觉得屁股一紧。
他几乎想都不想地说:“给我出去看看动静,要是有人闯进来就说我睡了,千万别放人进来!”
说完这话,他就立时逃也似地钻进了里屋。
这下子,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的同时,却都隐隐有一个感觉。
头儿刚刚这样子,很像是遇到了天敌吖?
耳听得外间动静越来越大,甚至传来了仁鲁那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越小四原本只是七分的猜测顿时变成了十分。这种深更半夜的时候,能够大闹国信所这种地方的,除却他家里那位老爷子,还能有谁?早知道他今晚上就不回来,或者刚刚及时翻墙逃出去也挺好的……
不对,如果外头守着越影呢?
越小四胡思乱想得越来越厉害,紧跟着就听到那动静竟是冲着自己这院子来了。神色大变的他再也没法装睡,一骨碌爬起来之后,在屋子里东张西望寻找藏身之处,待到最后听见外头竟是动静全无,他下意识地翻下床就想钻床底,结果就只听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紧跟着便是一声大喝:“你还敢躲?信不信我把床给掀了!”
越小四动作一僵,随即才硬梆梆地说道:“我就不信你一大把年纪还有这力气!”
“就算我是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可教训你还绰绰有余!”
眼见得须发苍苍的越老太爷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越小四苦笑一声,直接光棍地抱住了头。
发觉老头子那拳头捶在身上,不再如当年那样痛入骨髓,力气仿佛小了许多,越小四不想认为那是老爹年纪大了,只是固执地认定那是雷声大雨点小,嘴里却还冷笑道:“都这么多年了,老头子你还是这样一言不合就捶人,怎么朝堂上你那些政敌还没学乖点!”
“呸,你以为你老子是谁都捶的?我还没那闲工夫,今天先捶死你这混账小子再说!”
“我可警告你,我在北燕杀过人,在金陵也杀过人!”
“你吓唬我?老子当初在城里杀得血流成河,把一个个脑袋挂在城门口示众的时候,你小子还抄着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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