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列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寒月纪元
尼克勒斯在阴影中重新现形,他半透明的身体更淡薄了。愤怒跟惊愕一同出现在他的脸上。“这不可能”他的声音若狂风嘶号。“没人能抵抗月亮的神秘”他边呼喊边虚弱地坐倒下去。
变故惊呆了所有人。倘若王宫的纯银祭坛是四叶城剧院的舞台,尤利尔以为再没有比这更突然的结局了。
奥萝拉飞扑过去,扶住自己的爱人。“碎月啊。”她声音沙哑,“你的火种,你的灵魂”
古老的精灵王难发一言。他甚至无力愤怒,所有的气势跟威严都从他身上褪去。他的心脏涌出漆黑的阴影。狼人梅米落在不远,月亮的魔力若黑浪般倒流回他的身体。小灰狼发出哀鸣。
幽灵的国王叹息一声。“神秘正在衰弱,属于无名者的力量也在消退。也许我会成为亡灵。”他凝视着使者毫无动静的躯体,最后拍了拍妖精奥萝拉的手,“仪式不成功,并不是你的错。”
当然是我的错。“我爱你,提密尔。”她湛蓝的瞳孔中流淌出泪水。而后妖精女士把手掌附在那重新变为赤色的心脏上。元素碰触到了元素,共鸣、交融在一瞬间结束,魔力的性质在眨眼间完成了生与死的过渡她纤细的五指一把攥住了尼克勒斯的火种
“奥萝拉”阿兰沃的国王用一种难言的眼神望着自己最忠实的伴侣和属下。片刻后,他的躯体彻底消失了,遗言是妖精的名字。
王宫里一片寂静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月之祭礼(下)
果然还有更离奇的后续,尤利尔做梦也想不到尼克勒斯的失败居然还不是最魔幻的,奥萝拉的举动简直是在崩坏角色的人设。剧院的舞台剧大多是为了取悦富翁和观看的上位者,他心想这样一出好戏恐怕台下欣赏的观众不是姓威金斯,就是塔尔博特。
卡玛瑞娅妖精站起来,手里握着一团火焰。她不再是精灵的面容了。她用水流卷起可怜兮兮的小狼,看着他簌簌抖动的毛皮低语“背叛者的后裔。”
尤利尔从震惊中醒过来,他立刻意识到妖精女士要做什么了。“住手”
“你是个难得的不算蠢的人,但别来阻止我。”她头也不回地说,“为了破碎之月,我的祖先等待的时光比千年更漫长都是这些背叛者的错。”
“但他们的后人是无辜的”
“没有人可以享受先人的遗泽而不付出代价。他们既为狼人,就该承担应有的责任。”奥萝拉回答。“神的威严不容亵渎。”
尤利尔不是狼人,面对妖精的责任一说,他竟然无言以对。我不应该怂恿梅米进入秘境的,他后悔地想,或者在黑月湖前就让乔伊杀了她。
“这是怎么回事”约克对眼前的状况毫无头绪,他拉了一把自己的同伴,希望得到提示。“那女人杀了自己的伴侣”
“不仅如此,她还要杀了我们全部。”尤利尔不相信奥萝拉会放过他们这些参与到事情中的人。不然还要让冒险者把消息传出去么那样卡玛瑞娅将永无宁日。
“但那个仪式已经失败了不是么”
“恐怕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复活仪式。”学徒摇摇头,“她欺骗了那位国王的灵魂,是为了破碎之月。”
“你不会要告诉我,这位妖精女士其实是月亮的狂信徒吧”橙脸人一下子神情复杂,“诸神逝去后,就连光辉议会都不这么狂热了。”
没想到约克居然会用露西亚的信徒作为例子,尤利尔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不管她是为了尼克勒斯还是破碎之月,我看我们的妖精女士都不会放过可怜的梅米。”他没好气地说,“现在你有办法把梅米夺回来了吗”
“要不你给她讲故事试试。”
“一个英勇的佣兵从敌人手中拯救了自己的同伴的故事。你猜她会不会认可。”
“够了,你们的故事到此为止。”奥萝拉回答。
但她身上的魔力依然是环阶的水平,这让她的话显得没那么可怕。冒险者捡起自己的剑,扭了扭手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谎话连篇的元素妖精。”他的声音里仍饱含着不可思议。“从黑月湖畔到阿兰沃王宫祭台,自始至终你都没有一句实话。”
“当然有。虚构的事物会被轻易戳穿,半真半假则能迷惑大多数人。”
尤利尔看着她冷漠的语气、自然的动作以及毫无愧疚的神态,觉得这个神秘生物的身影渐渐与破木屋里的老妓女重合在一起。她们原本毫无相似之处秀丽的容颜和枯萎的脸皮,优雅的高贵气质和谄媚的低声下气,一整湖金银财宝跟满屋子散发着霉味的变质香料可若注视灵魂的话,你会发现二者的差距要比想象中小得多。
“谎言成了你人生的一部分。”他喃喃地说。“比妓女更可怕的是,奥萝拉女士,你是主动选择了这样的道路。”
妖精眯起眼睛。“我干嘛要给别人解释我的想法呢你们浅薄的阅历在我眼里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她手中的火种引动起飓风,高不可攀的神秘度仿佛乌云一样压在尤利尔和约克的头顶。后者顿时变了脸色。“有时候,比舌头更锋利的是拳头。很高兴你知道这个道理,年轻的西塔。所以立刻投降吧,短暂的死亡跟漫长的告别可是两回事。”
一千年的确有够漫长,尤利尔盯着她掌中的王者之魂,但既然不作为你挚友,我可没把握在死后不变成你手里的蜡烛。
“我真怀疑你在许诺前从不考虑自己能否做到。”要让箴言骑士投降于撒谎的妖精尤利尔觉得自己会先一步死于违背了对羊皮卷的誓言而遭到的惩罚。
“太阳不会向月亮妥协。”约克也宣称。他不像尤利尔那么镇静,但语气却更坚决。
奥萝拉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像尤利尔和约克有多顽冥不灵似的。“我亲爱的提密尔成为无名者后,获得的力量并非是用来增强破坏力的。”她面带冷酷的笑意,“他的魔法是魔力剥夺,才能在一瞬间消灭掉入侵的恶魔。因为那些深渊的战士大多数都是魔力生物。”
这也许是她没有直接对尼克勒斯的火种下手的原因。尤利尔意识到眼下的时机对她无可替代黑月潮汐、狼人、脆弱的火种。最后一点尤为重要,元素态的妖精同样容易在“魔力剥夺”中变成一堆无神秘的粉尘。而复活仪式是个绝妙的主意,可以有效地削减王者之魂的力量。
他不禁担忧地望了一眼约克。
“我赌你不敢用它。”冒险者回答。
“没错,但我只需要引动火种自身的魔力,高神秘度的压迫就足以解决问题。”她一边说,一边握紧半透明的赤红焰苗
一圈火红色的冰冷寒风扩散出去,冰地领的大气在魔力的驱动下拥有了鲜活的色彩和灵性。尤利尔的感知比约克更敏锐,即便心里早有准备,他也觉得四肢无力、头晕眼花。
握紧武器。他告诉自己,你是个神秘生物了。你拥有一个职业,能使用神术和赞美诗的神秘职业。尤利尔觉得自己应该比在霜叶堡时更成熟,也更坚强。
奥萝拉站在祭台的中心,以为现在除了她没人能站起来了。使者在黎明到来之前,似乎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佣兵咬牙苦撑,但除非他剑和他的头顶一样高,否则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有尤利尔让她意外。
事实上,学徒既没有反抗这种压迫,也没有流露出恐慌和绝望。这是十分奇怪的表现,起码奥萝拉以为他会顽抗到底,至死也不罢休的。
“新的仪式即将开始了。”
她并未多想。妖精能知晓一切,没什么阴谋诡计能瞒过她的眼睛。奥萝拉松开手,让狼人悬浮于半空。她似乎比尤利尔和约克还要急迫激动,粗暴地唤醒了梅米。
“住手”约克担忧对方下一秒就要死了。“你到底要狼人做什么复活你死去的族人”
“死人才会相信死而复生。”她的动作顿了顿。
“所以你是要把碎月的信徒献祭给月亮”尤利尔立刻接口,拖延时间现在对他们有好处了。只是妖精的目的不明,他不禁想到了狼人的传统。“祂会因此给你赐福”
“祂不会给任何人恩赐。”奥萝拉看穿了他的伎俩,掌中的火种光辉大炽。才清醒过来的梅米发出惊恐的尖叫,月亮的魔力忽然从妖精女士的身体里涌出来,以王者之魂为桥梁,灌注进小灰狼的火种。“我的族人,我的同伴你们懂什么当你们在我眼前上演团结一致这样可笑的戏码时,我的族人却永世不得解脱”
魔力波动的飞涨看得尤利尔心惊肉跳。“你在干什么”他已经弄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了。
“我不是破碎之月的信徒。”奥萝拉在雾气缭绕中回答。“我们只是诞生在黑月河里的神秘种族,是元素的化身。神秘不是元素就像西塔诞生于闪烁之池,可它们并非故乡的一部分。碎月不会眷顾我们,除非祂需要新的种族来填补原有投影的缺失。狼人逃离卡玛瑞娅后,我的祖先就被选中了。”
“于是我的祖先失去了自由,困守在破碎之月的秘境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满怀痛苦。“我们被迫与精灵同居于此,忍受并服从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们的灵魂死后不再投入希瑟的怀抱,反而成为碎月的祭品”
夜穹之下,黑洞般的圆月宁静地聆听着她怨恨的倾诉。
“我我们也是被迫离开的”梅米挣扎着说。“是我的祖先无法对抗阿兰沃精灵。难道我们就没有追求生存和自由的权力吗”
“噢,当然。因为你们连活着的神秘生物都算不上,你们只是一堆碎月制造出来的真实之影。我已经告诉你了,蠢狼,你本来就是月亮的一部分。手指妄图脱离身体存活,想必已经尝到了放纵的苦果。现在是为你们的软弱无能和肆意妄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月之魔力冲刷掉了碎月的印记后,奥萝拉立刻伸手,毫不犹豫地就要扭断梅米的脖子。“记住,背叛者的血脉是你遭受这一切的原”
猛然间,一只手先一步贯穿了妖精女士的胸口,打断了这复仇的暴行。
“原因。”乔伊说。
她的表情凝固了,喉咙里只挤出一声呻吟。
天台更冷了,水流结成冰霜。奥萝拉此刻的神情不比她的爱人镇定多少。她垂下头,看着那只透背而过的苍白手掌,身体在雾气中颤抖。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一千年的期盼,一千年的欺骗,都成了被轻易粉碎的泡沫。
不该是这样的。“请救救我,救救我的子民”泪水冰结在她逐渐溃散的脸颊上。
“贝尔蒂可是幸运女神。”使者低沉地回答,“想要瞒过祂的眼睛,那你的运气一定会很糟糕。”
妖精抬起头,绝望地凝视着天空的黑月。她看不清那里还有什么,游荡的灵魂或火焰枯萎后的余烬。我并不能看到一切,她想到自己一遍遍阅读祖先的过去时,那种徐缓滋生的惆怅。我沉湎于过去的自由。“我也是背叛者。”这是她最后的叹息。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赢家
“怎么样”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学徒顿时觉得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伴随着困倦的还有麻木,他注意到自己的伤口正在结痂。不是结霜,而是在愈合。索伦告诉他,尼克勒斯的火种熄灭后秩序恢复了不少。
事到如今,你就算解释我也不会觉得高兴。“乔伊。”尤利尔跌坐在祭台下,压低声音。“下次有计划的话,请务必跟我们商量一下。”我宁可考验自己的演技,也不想考验我的心脏。
“事发突然,没来得及。”使者面无表情。“而且妖精能通晓过去,我没法跟你们直说。”他的胸前还挂着那枚象牙吊坠,可碎月图腾早已黯淡无光。
细绳早已断开,断口处被白霜连接。梅米的爪子看上去足够锋利,只是使者的反应更快,才没让妖精女士发现问题。
尤利尔在幻境中见过这枚吊坠,它还是约克的战利品,上面附加着月亮的神秘。神秘物品的效果要比神秘者的魔法强力得多。他能感应到上面的魔力波动,在纯银祭台上尤为明显。要是早知道它有这种能力,我就会注意一下那具非凡的铠甲究竟跑哪儿去了。
“这是什么”在不知道的时候开口问。假如你有一个没经验的导师,就会明白这是个好习惯。
“碎月祝福过的礼器。它和金杯一样,本身不算神秘物品,但却能附加魔法。”使者停顿片刻,“以破碎之月作为施术者的魔法,效果基本等同于卡玛瑞娅投影。”他没有再多余解释一句。
圣白之城存在的时间远不止千年,足见祂拥有的位格远超他们这些神秘领域的凡人。这座城市里的每一块石砖都是不朽的。乔伊虽然是空境尤利尔已知的最高境界的神秘,就连约克也是同样但他同样不是神。
“梅米呢”他问道。
“破碎之月不会杀掉自己的信徒。”
“是不会杀掉,不是不会惩罚”
“事情还没结束,尤利尔。”乔伊显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种委婉的质疑对使者而言,学徒运用得还远不够熟练。“我也不只是为了金杯而来。约克对你说过高塔的人员结构,巡察使者不止是特权,还是责任。”
使者的责任在伊士曼王国剩下几分尤利尔不清楚。不过,这与梅米有什么关系他也不知道乔伊是怎么知道约克会给他说克洛伊塔的成员分布的魔法让他能一眼看透许多东西,但却看不清使者。说到底,狼人梅米在乔伊眼里远没有卡玛瑞娅来得有价值。
然而他也没有理由责问乔伊。
将梅米拖进秘境的正是他自己,尤利尔一直没忘隧道里小灰狼那副惊恐万状的模样。他或许隐约察觉到了卡玛瑞娅中的妖精对他的恶意,才会在一年的时间里没有踏足卡玛瑞娅一步。就警惕性而言,这家伙简直比威尼华兹的探子夜莺都要滑不留手。
我没有保护他的能力,却把他带入险境。尤利尔忍不住扪心自问,是魔法给了我自信在来到王宫天台前,他就把魔法的次数耗光了。“对不起,白,对不起。”他羞愧地说。
一些东西他早该在黑月湖畔就说出口。“我不该这么莽撞,我险些让约克和梅米送了命,我”他垂头丧气,“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追着奎伦进入了隧道,在卡玛瑞娅遇到了妖精我竟然以为自己能解决问题。”
结果差点被别人解决索伦幸灾乐祸。
“这里面也有我的份。”约克补充,他扭过头,正对上尤利尔感激的目光。他摊了摊手。“我只是实话实说。在威尼华兹还是你阻止我的,但很遗憾,你没那么坚定。我猜使者大人离开后,你有点缺乏自信了。”
“我去找莱蒙斯。”乔伊说,“埃兹的事需要一个交待。”他似乎忘记自己曾告诉学徒,他的目的是铁爪城了。“高塔与冰地领有过约定,而新领主又是四叶公爵的女儿,找四叶城的麻烦相当于自找麻烦。更何况,我不喜欢光辉议会。”
我也是。尤利尔差点脱口而出。不过现在他十分庆幸金杯是到了乔伊手里,不然那名传言中正直无私的骑士长很可能被妖精的花言巧语迷惑。
他早就意识到乔伊并非是与智慧形同陌路的莽夫,老实说,他现在还没弄明白四叶城亡灵与占星塔的预言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作为使者,乔伊能将王国贵族耍得团团转,作为守护者,他也不会在奥萝拉和尼克勒斯面前落於下风。
被蒙在鼓里的同样还有我们,学徒心想。他虽然提前发现了乔伊的异常,但并不知道使者的打算。不过假如用等待破绽的理由来强行解释,那就是把学徒和佣兵当傻子看。
“克洛伊塔预测到卡玛瑞娅的出现了吗”
“妖精不会忘记占星师。她和尼克勒斯将秘境藏在莫里斯山脉下,若非安格玛隧道的修建,恐怕奥萝拉成功后,狼人消失了都不会有人发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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