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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列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寒月纪元

    足以斩断钢铁的剑光眨眼突破距离的阻隔,然而尤利尔未卜先知般左移一步,风压在他身后割裂墙壁,碎石被远远抛飞。学徒爬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肩膀,吐出一口冰冷的雾气。

    “好运气。”莱蒙斯感叹。

    “不够好。”尤利尔挥剑下劈,魔力的刃光飞出剑刃,圣骑士回以颜色。两道魔力之光在半空彼此粉碎,冰屑洒了一地。

    而随之到来的风压推动他在冰面上滑行,重重砸在石墙上。尤利尔感到骨头几乎散了架。他头顶擦过一道女神官未命中佣兵的神术光芒,火焰在石头上留下焦痕。

    冰盾后的伯爵小姐脸色苍白,她身边的牙医无头苍蝇似的转圈。“你转晕头了没”最后丹尔菲恩忍不住出言讥讽。

    霍普奥卡姆惴惴不安“我们会被抓住的。”他走到石壁前,用手掌支撑身体。“圣骑士会杀了我,就像十五年前那样。”细碎的石片从手里落下来。

    这倒没杀错。伯爵得承认,议会圣骑士团的本职就是剿灭恶魔。“行了,牙医。只要你不主动找上门,谁会觉得你是无名者”她不耐烦地回答。

    “可我的确是。”霍普可怜地说,“我向教会寻求帮助,但那名神父只看了我一眼,就叫来了恶魔猎手。”

    “因为火种突然变化只有一种可能,你这白痴。还说你不是送上门去的”这时尤利尔又被巨力掀开,丹尔菲恩烦透了牙医的嘀咕。恶魔也有眼光。除了强化治疗能力,它没给你什么有用的力量等等。“你说你会用声波的魔法”

    “我的神秘职业与它有关。”

    那更确定了,丹尔菲恩眼睛一亮,职业和火种的关系更贴近。“我猜你没把恶魔的力量与职业结合起来使用过,不然那些恶魔猎手会损失惨重。”

    “我只是个生活职业者。”牙医吓坏了,“我只会治病。”

    相信我,除了拔牙和治疗,你还有别的用处。“有时候人们应该鼓起勇气尝试新的道路,尤其是在未来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你不想被圣骑士砍头或烧死,就给我出去帮忙。”伯爵命令。

    “他不是说他有办法吗”霍普祈求。

    除非他是空境之上的神秘者,才有可能冲出圣骑士的包围。丹尔菲恩捏着拳头,“别废话,给我”她愕然扭过头,表情就像看到了诸神降临了似的。

    麻痹感几乎把他按在地上,尤利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冒险家试图冲过来,但第二批下马的圣骑士们很快阻住了他。这位佣兵团长发出一声怒吼,最先上前的骑士被掉头扔飞出去,再被他们的同伴接住。武器出鞘的脆响不绝于耳,还伴随着冰层破裂的细碎爆鸣。

    “你不可能阻止整个圣骑士团。”莱蒙斯告诉他,“除了白之使,没人能做到你不是他,你的魔法也远远比不上他。”

    “我一个人做不到。”尤利尔承认,“但我不是一个人。”

    大地震颤起来,在圣骑士长陡然阴沉的目光中,街头转角涌出无数全副武装的骑兵。

    他们的铠甲并不整齐厚重,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他们的吼叫和马蹄一样嘹亮,他们身上没有烈日,只有杂牌军的颜色乱七八糟的斗篷,那是自由的象征。

    “为了诺克斯”有个家伙好像在酒吧里举杯庆贺一样高呼。

    “为了考尔德雷勒”佣兵们跟着乱喊,声若山崩。冒险家高声大笑,踢倒一个握剑直刺的骑士。“为了约克夏因”其中有个嗓门格外粗,而且中气十足。

    橙脸人回过头,这让他差点被一剑砍下脑袋。他一眼望见马背上冲锋而来的矮人帕因特,于是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但谁都看得见他的眉毛飞舞起来。最后约克干脆扯下头盔,丢在一个倒霉的家伙脸上。

    “为了我们的兄弟”他声嘶力竭地高喊,把接近他的骑士吓了一跳,把昏睡的梅米叫醒了。阿拉贝拉咬紧牙关甩出一道明亮的火柱,橙脸人抽刃横挡,不逊于神术的光辉在剑脊上跃动。“我是露西亚的终暗先锋”他告诉她。

    逐影的光辉逼迫女神官后退。

    这回应的呼声如同冲锋的号角,诺克斯佣兵团的冒险者队伍像支利箭般刺入了战场

    厮杀与混乱的范围顷刻间扩大了几倍。佣兵们的铠甲并不笨重,因此几乎用不着下马,也用不着一对一的单挑。他们分成小队激斗,直接将战场切割成无数碎片,摧毁了圣骑士团惯有的共同阵型。

    尤利尔回过头,“现在是我们的人更多,骑士长大人。”他开始觉得自己掌握了使用预知魔法的诀窍了。

    “拖延时间而已。”莱蒙斯评论。“也许投影的替代下一秒就会完成,这么拖下去,你还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吗”

    毫无疑问,学徒心想,没有。这是他从未来中看到的最后一幕,但他所做到的是佳结局。

    “所以这根本毫无意义。”圣骑士长侧过剑,刃口寒光闪动,“佣兵团挡得住我的骑士,却挡不住我。空境是环阶之上的生命层次,真理的秩序不容挑战。”

    学徒深吸一口气。“这些东西我都清楚,不过希欧多尔先生,你应该知道我的职业源于盖亚的赐予。”

    “看得出来。”莱蒙斯指的是誓约之卷上的神术。“那又如何”

    “您是一位品格高尚的骑士。”

    “我是露西亚的骑士。我的一切皆是烈日所赐,我的力量与荣耀。别指望我会像在古堡里那样手下留情。”

    如果是在四叶城之战前,说不定我会抱着这样天真的念头。他迎上骑士锐利如圣剑的目光,“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以及所有信任着我的人,女神让我得以与他们站在一起他们无法阻拦你,那请允许我做你的对手。我向你保证,希欧多尔先生。他们在战斗,我就没有理由向你投降。”

    “我不需要你的投降,我会给你失败。”圣骑士长凝神静气,杜兰达尔指向学徒。空气似乎微微一滞。

    像古堡那时一样,尤利尔率先冲向骑士。

    用不着试探,莱蒙斯早就清楚自己的对手在实战上究竟是几斤几两。两个人的剑碰了一下,圣骑士长直接反手一削,杜兰达尔擦着斩剑的剑身火花四射的一路向下;尤利尔根本来不及作出应对,倾斜的尖锋灵巧地扭动,就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伤痕。学徒忍不住嘶声。

    你差太远了,小子索伦用字句嘲笑。

    尤利尔视而不见。他没后退也没瑟缩,凭着感觉举剑劈下。这回莱蒙斯没有防御,朝后一仰就躲过了剑锋。随即这位圣骑士长左手拽住学徒的手腕,用力将他拉倒在地,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一把巨型斩剑而是什么小匕首似的。

    别急着冲上去砍,你这个菜鸟,也不要老盯着他的剑。没了剑的骑士也是骑士。而你要是没有武器,恐怕会被人家一拳撂倒

    我怎么不知道一枚戒指突然会精通剑术了“说的像真的一样。”学徒满头冷汗地爬起来,“还是说你摸过剑”

    睿智的格森先生可不需要那种东西来保护自己,我是个辅助用的符文生命

    我干嘛要在这时候听你的鬼话尤利尔尝试着用冰剑招架圣骑士长的拳头,可惜对方轻描淡写,一巴掌拍在斩剑的剑身上。随即他一手压着冰剑,另一只手的圣剑横斩。尤利尔只来得及勉强提起剑萼阻挡,就紧接着被对方抬脚踢飞出去。

    漂亮的一脚指环喝彩。

    “够了”尤利尔再也忍受不了他的垃圾话了,“要是你还记得自己的主人是谁,就别打扰我”

    我是辅助道具,有时候用来记录一些东西。比如白用我来整理他的教学笔记。其实就是一些用剑的技巧需要我帮忙换成文字描述

    教学笔记乔伊竟然还会准备这种东西想起自己最开始坚决的态度,学徒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睿智的格森先生。”如果你能早点说出来,没准我会更感激。

    我怎么感觉你这句话是在骂我

    “这就是你以往总喜欢讽刺别人的代价了,看谁都觉得不怀好意。”尤利尔回答。他双手握剑,“给我点指导,我的半个导师。”




第一百五十二章 Silver City
    你没有翻盘的可能索伦毫不留情地指出,就算我指导你会了点皮毛,在真正的空境骑士眼里也不够看的

    “总比不会强。”尤利尔握紧冰剑的长柄,“别忘了,我也是骑士。”

    你算哪门子的骑士

    “箴言骑士。”

    索伦不说话了。

    一个个古怪的符文从指环上飞出来,贴附到冰剑上。尤利尔忽然发现自己的魔力不受控制地流入长剑中,而这把巨型斩剑宛如有了生命一般自发挥动起来,扯着他的手臂朝前一记横砍。

    而这时,莱蒙斯就要穿过战场走到约克身后了。有两个佣兵冲上前,还没靠近到剑刃交击的距离,就被圣骑士长一剑扫飞。小灰狼亮出爪子,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在催促着他掉头逃跑。梅米长嚎一声,完全变成了狼身,在腾腾黑雾中作势欲扑。

    空境不会在意他的爪子有多锋利,在两相接触前圣剑就会划开狼人柔软的肚皮。幻境中的噩梦是如此清晰,尤利尔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

    他向前冲锋。

    莱蒙斯连转过身都不用,杜兰达尔自前身开始在半空划出半弧,后发先至敲上冰剑的刃口。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道迫使尤利尔的双臂弹起,好像他砍中的不是纤细的骑士剑而是一块巨石似得。

    “不长记性。”圣骑士长冷淡地说,剑面一翻,就要让这个三番几次拦路的小鬼彻底趴下。

    谁料冰剑在空中一折,拐了个弯坠下头顶,恰好挡在学徒面前。圣剑的纯银锋刃距离尤利尔的鼻尖仅有三英寸,他感到自己的手指都在抽筋。

    但总归是挡住了,霜迹与火花在相交处爆开。尤利尔不信自己双手发力的斩剑还比不过一把精致的指挥用手半剑。事实上,两者的差距不在于神秘度,而是悬殊的体型。

    莱蒙斯被力量拉扯着侧过身,发出一声惊咦。学徒的武器确实够重,可还不至于迫退他。这只可能是发力的方法出现了变化。

    尤利尔乘胜追击。他的剑刃终于变得灵巧起来,招式也不再直来直去。他一剑劈在杜兰达尔上,被架住后反身又是一剑。这记连斩衔接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冰之剑每一次挥舞,都引动风雪的呼啸。融化的冰晶四处飞散崩落,一些溅在脸上。学徒感到它跟汗水一样滚烫,近乎沸腾。

    梅米看得仿佛身临其境,激动得毛发上黑雾缭绕。

    “够了”莱蒙斯终于摆脱与他交战的兴趣,“你的进步很大,可到此为止了。”

    杜兰达尔的配重水晶亮起来。尤利尔感受到空气中的魔力猛然活跃,在光焰的牵引下凝聚成金红色的斩击线。他想也不想,就地打了个滚。

    白夜审判切开他的斗篷,风压将他整个人吹到石壁上。学徒几乎听见骨骼断裂的声音,这回他试了好几次,但依然没爬起来。

    临时习得的剑术,不可能战胜议会的圣骑士长索伦的符文黯淡下去。

    “他们都在为你战斗、为你负伤、为你痛苦。”莱蒙斯跨步越过学徒,走向还在发愣的梅米。“觉得愧疚吗,孩子”他的剑刃闪着光。

    小狼的耳朵扭了扭,眼神很难说不是动摇。

    “正因为这样,我才能不辜负他们的付出。”梅米希望他听不出来自己回应中的彷徨。忽然他想起奥萝拉,那位妖精女士攫取阿兰沃之王的火种时也背负着整个种族的命运。不,我用不着对狼人负责。我做梦都想摆脱圆月疯狂的噩梦。

    “只要你还活着,他们就会不断地付出。你认为这种注定失败的努力该继续下去,是这样吗”

    不,不,不。梅米站在原地,重新显出人形。“可我能怎么办”他浑身颤抖。“我能做什么”

    “女神会公正的裁判你,孩子。”

    “我是碎月的信徒。”狼人绝望地承认了,“我是破碎之月本身。”

    “光明给你指引了道路。将自己奉献给公理和正义不是件容易事,我不需要你能有圣骑士一样的觉悟。凡人不可能做到。你该做的是信任光明,信任代行者转述自正义象征的旨意。”圣骑士长朝小灰狼伸出手,“无需犹疑。”

    梅米茫然地向他走去。

    “别信他的话。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这不是谁给予、谁容许的,也用不着付出什么。”

    尤利尔支撑着冰剑,终于能够站起来。“盖亚告诉每个信徒要热爱生命和生活,生命非为理义而降临,灵魂的意义就是它本身。”

    莱蒙斯静立不动,“很积极正面的教义,但太过自私了。如果人的灵魂根植于邪恶,那它无疑是空虚而卑微的。美德女神的指引不该这么理解。”

    “我想每一个盖亚信徒对祂的教义都有不同的理解。”尤利尔说,“有的直白,浅显易懂;有的非常朦胧,可也很真实。”

    “一看你就很少去教堂。”圣骑士长看穿了他。

    我连祂的赞美诗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我不会混淆生命与正义的价值地位。”尤利尔回击。

    他转向狼人,“成就你人生的因素有许多,梅米。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这个道理的,否则你也许某天会在一家酒馆的吧台后看到我我只想告诉你,人是自由的个体,这种自由注定了我们要在一生中不断做出选择。是选择决定了我们,正义跟邪恶,平庸和非凡无论未来是好是坏,请别忘记你的命运不只属于你。人的未来是交织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它对我们彼此的意义。”

    真诚的言辞剖开皮毛血肉,贯穿骨骼内腑。有泪光在狼人的眼睛里闪动。

    莱蒙斯怔怔低语,“人对彼此的意义。”他的声音如同梦呓。“亚莉”

    他几乎回到当年的战场上,跟随长官浴血奋战。很快死亡依次到来,最终只剩他一个人。在特定的日子他回去赞格威尔的公墓凝望石碑上的名字,他们的一生刻进一句话里,为正义献身。

    烈焰灼心,正义永存。

    “我想我也并非完全为了露西亚而战。”圣骑士长轻声道,“我的胸膛里燃烧着烈火,坚定的,狂热的,仇恨的火焰。我向女神祈求过毫不崇高的愿望,我在选择时背离了我的道路。”

    他看着尤利尔再一次向他举剑,于是也郑重地面对学徒,杜兰达尔光芒四射。“你的理念说服了我,但无论是为了我的信仰还是其他的意义,我都必须确保碎月的复原。”

    这仍是种成功。尤利尔尽量往好处想。他没习得起手的礼仪,握剑姿势看起来也十分糟糕。

    “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莱蒙斯不禁问。

    “只要我还能站起来,就不算尽了全力。”尤利尔回答。“而且誓言不是有了尽力这种借口就可以撕毁的东西。”

    “你可没对我作出承诺啊”梅米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

    “你又不是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我凭什么要向你坦白心意。”尤利尔感到寒意森森的剑柄几乎粘在手上。他深吸口气。

    每当你下决心,就是一种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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