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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列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寒月纪元

    我有办法这话我自己都不记得说过。尤利尔还没来得及澄清这个事实,一大蓬土块就砸在了他身上。

    然后是一连串的惊呼

    尤利尔一把接住栽倒的丹尔菲恩,手指上的冻疮使他疼得抽了口气。“看着脚下,我的伯爵大人。”他回过头就看到矮人,顿时感到十分惊喜。“帕因特先生我早该想到是你,你回来威尼华兹了”

    “是啊,我以为你们两个长着狗熊胆子的混球差不多死在莫里斯山脉,就直接回来了。”矮人没好气地说,“冒险不是送命,下次你临走前给自己上个保险,务必让我当你的受益人。”

    学徒尴尬地移开目光。“卡玛瑞娅的替换完成了。”他找着狼人梅米的身影。“离天亮还有多久”想想办法,在碎月吞噬月都前。

    “大概半小时后,太阳会出现。”

    “那威尼华兹”

    “冰雪很快消退了。”丹尔菲恩告诉他,“看来就算是使者大人,也是会疲惫的。更何况那个枢机主教还在古堡天台上。”

    尤利尔把一切情绪和感慨压抑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耳边的奏鸣还在响,一下把他拽回四个人穿越沉眠之谷的时刻。千年前洞民辉煌壮丽的历史正在诗歌中复苏。学徒叹了口气,“奥卡姆先生,你可以停下了。”他已经找到了石桥上的狼人,于是站起来向他们走过去。

    牙医一句话教他停步。“我没在吹它,大人,我根本不会吹风笛。”满脸错愕的霍普奥卡姆高高举起银色的指骨,“它一直在自己响。”

    “”尤利尔像是中了乔伊的魔法一样定在了原地。

    温柔而苍凉的乐章还在流淌

    石桥上,约克拉住梅米的手轻轻地松开来。他目瞪口呆地凝视着不远处圆月般的湖畔,晶莹的水流破开尚未融化的浮冰,神秘的光辉照亮了夜空之下。

    “火种的诞生。”橙脸人低语,他连连眨眼,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视力出了问题。“妖精的繁衍应该在魔力充足的季节,这怎么难道是奥萝拉”

    “那是什么”梅米更是始料未及。

    冰地伯爵回答了他。“新的妖精的降生。水妖精是元素生命,只生活在纯净的活水环境。每一处水源的妖精族人数目是固定的,只有一个水妖精死去,新的族人才会诞生。”这位贵族小姐虽然不是神秘者,但对于一些知识类的神秘了解还算可以。“濒死的妖精会成为种子,新的后辈就从她们的身体上诞生。妖精依靠这种方式不断传承,但新生儿不会受到前辈的任何影响,她们是全新的个体。”

    “说得没错。”约克脸上的神情很难用词汇形容,“不仅仅是水妖精。据我所知,绝大多数元素生命都是这样。妖精整个族群都是女性,但西塔们不同,我就诞生于我父亲最后的光辉。”

    “这、这太惊人了。”梅米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们杀了她,于是现在出现新的水妖精来补足数目”

    “你说得不准确。妖精是可以选择不留下孕育后代的种子的,不管怎么说,她拥有完整离开世界的权力。”约克靠在栏杆上,“奥萝拉女士算得上一位合格的族长。”

    “我可不认为她有什么值得悼念的。”小灰狼当然不认同对方为他们套上枷锁的行为,老实说,惹出这一系列后续的正是她举行的月之祭礼。就连尤利尔和冒险者们受的伤都能算在妖精女士的头上。

    “重点不在这里。”丹尔菲恩忍不住插嘴,“没人觉得妖精的诞生与风笛声有什么关系吗”她停顿片刻,还想说点符合身份的话来加固自己的威严,就听到一片汹涌的浪涛拍打声。伯爵下意识后退半步,抓住了学徒的手臂。

    嘹亮高昂的奏鸣终于达到了整个曲子的顶峰,悠长的回音在夜空下盘旋直上,响彻这所圣白之城

    “脚下”梅米尖叫。

    在石桥之下,一道晶莹澄澈的水柱漫出黑月湖的圆形轮廓,势如泄洪般冲入干涸已久的河床,卷起雪白冰凉的层层泡沫。眨眼间,形如裂谷的水道满溢成碧波莹莹的河面,远去的波峰浪头已经化为视野中一道模糊的白线。

    而在夏尽冬至的清爽雾霭中,一条轻盈娇小的金色小舟鼓满白帆,朝着石桥轻盈地滑行而来。

    “那是什么”尤利尔瞪大了眼睛。

    “看体积是货船。”约克比他看得更远,更清楚。“那种小型的远行船只。船头有座女神像啊”光元素突然叫起来,“是奥萝拉女士的雕像这是阿兰沃的精灵船”

    尤利尔忽然想起在篝火镇的绿茵河上听到的歌谣,以及康里爵士口中的传说。绿蔷薇城毁于黑月河潮汐,那是阿兰沃与萨拉人结盟的地点。于是作为礼品的一整船财宝也一同沉入水底,成了妖精的东西。

    黑月河上的行舟,潮汐中前行的宝船。那这只迎面驶来的精灵船会不会是当年阿兰沃送给萨拉人的那只

    石桥下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你可以坐着它离开。”

    狼人低下头,看到荡漾的水波中冒出一个长着狼耳朵的透明生物,她正对自己柔声细语。梅米忍不住朝后跳了一步。“妖精”

    “是那个新生的水妖精,梅米。”约克说,“她变成了你的样子。这说明她没有恶意。”

    “她的确和奥萝拉不同。”尤利尔也同意。他听见水妖精刚刚说的话,“也许你能沿着黑月河离开卡玛瑞娅。”

    “我会帮你们的。”小妖精说,“我叫伊娃。”她怯生生地打量着他们。“我妈妈伤害了你们,对不起,她只是想要族群得到自由。请你们原谅她好吗我会帮你们把船推到外面去的。”

    “你召唤出了阿兰沃的精灵船”梅米问。

    伊娃摇摇头,“我做不到,是你们得到了萨拉人的认可。你们身上有他们的祝福。”

    这太奇怪了。“可我们根本没见过什么萨拉人。”尤利尔忍不住说,“那是一千年前的人,就连阿兰沃都消失了,我们怎么可能得到萨拉人的祝福呢”

    伊娃眨着眼睛不说话,似乎被他吓到了。

    萨拉人就是洞民,蠢货索伦告诉他真相。

    “啊”别说学徒了,就连约克和帕因特,还有丹尔菲恩都下意识张大了嘴巴。尤利尔感到自己如在梦中,“这怎么可能”莫非精灵与人类对他们的称呼不同

    怎么不可能指环说,萨拉是他们的名字,洞民是他们的种族。这可是两国外交问题,阿兰沃与萨拉人。你倒好,觉得干脆给自己起名叫人类就行了

    尤利尔无言以对。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洞民骨笛会引起这样的异象了。尤利尔当然拥有洞民的祝福,因为他们开解了沉眠之谷中钢岩卫士与洞民的执念,从而得到了对方的感激。

    “盖亚保佑。”他喃喃自语,“善行会带来好运。我原以为那只是安慰。”

    “小概率事件,但我们本就不是为了他们的感谢才这么做的。”约克心满意足地说。“还等什么”他开始驱赶小灰狼。梅米跳上甲板,扭头趴在船舷上,浑身的漆黑魔力立刻不再飘散。

    尤利尔微微侧过身,牙医将呜呜作响的风笛递给他。这位奥卡姆先生的表情好像见到了什么明星似的,一张狼狈的脸上露出点滑稽的崇拜。学徒赶紧转身将风笛交给梅米。

    “你们不走吗”小灰狼问。“你受伤了,没法再战斗。”

    “我们得等人。”乔伊还在阻止月之祭礼,佣兵们也在阻拦圣骑士。“下船以后朝北走。你是神秘生物,通过四叶森林没问题。”他嘱咐到。

    “四叶领现在有的是工作岗位。”伯爵大人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态,在后面补了一句。

    “我什么都没做。”梅米低下头,“我什么忙都没帮上,我们才认识几天”

    “我想这不是我们不帮你的理由,而且你并非什么都没做。你带我们走出隧道,还警示我们城市中有危险。”尤利尔指出,“说真的,梅米,是你最开始选择了帮助我们,我们才会尽力帮你脱离危险。”

    约克摘下头盔。“这是公平。”

    梅米再抬头时,眼泪把他脸上的毛都打湿了。“我会把你们的宝藏还给你们。”这头小狼说,“总有那一天的,你们给我等着吧。”

    伊娃掀起水浪,小船渐渐消失在迷雾里,直至波涛声也止息了。

    半小时后,冰地领的天亮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高塔
    纯银祭台上,黑色的雾气不断翻涌、盘旋。冰雪的封印噼里啪啦地碎裂,使者以剑拄地,霜冻蔓延上他的身体,自内而外展现出一种奇特的燃烧状态。他的眼睛里跳动着的是他灵魂的闪光,比火种更炽烈,比坚冰更寒冷。

    也许他想到那些在冰封地狱中哀嚎的影子,也许他从未把他们放在心上。他是星辰在当下的眷属,是高塔巡察诸国的使官,是维护诺克斯安定与和平的守护者。他是凛冬的守卫。破碎之月也不能侵蚀他的灵魂。

    白之使肩上的七芒星流淌着光泽,如同旗帜上暗红的纹章。

    月之祭礼结束于第一道黎明的日光降临的刹那。

    尤利尔在一家挂着铜酒杯装饰的招牌下分别。诺克斯佣兵团终于一雪前耻,彻底打退了光辉议会的圣骑士团。阿拉贝拉到底还是没争取到保护领主的机会,冒险家邀请丹尔菲恩一起离开,他很早以前就认识这位冰地伯爵了。

    “感谢你的援手。”经过这次冒险,尤利尔对贵族小姐的看法也有了一定的改观。她身上有种与塞西莉亚截然不同的冒险精神,安分守己与她形同陌路。

    “如果我用不着在这鬼地方待上几十年。”少女伯爵抖了抖破碎的皮毛搭肩,“谁会在乎它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被考尔德亲自扶上马背,一扯缰绳,流露出全然的高傲和自信。尤利尔又想起她趴在她哥哥身上哭的模样,看来得到了成长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然后是约克。他给他一个拥抱,顺势拍了拍学徒的后背。“真没想到你能陪我一起冒险。”他情绪激动,“我的队伍永远都有你的位置,伙计,愿露西亚保佑你。”

    “别总是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尤利尔在离别前给了橙脸人安慰,“你尽了力,盖亚会知道你的付出,体谅你的辛苦。”祂不比你的露西亚更粗心,可同样会保佑异教徒。至于冒险者的道路,盖亚也许明白我的努力,但高塔的占星师们可不一定。他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达到使者的要求。

    约克和帕因特也骑上马,牙医霍普胆战心惊地踩上铁蹬。矮人想要送他一程,可尤利尔拒绝了。他宁愿自己去找乔伊,他直觉对方不乐意被别人看到。

    果然,古堡的天台依旧霜雪覆盖。议会的枢机主教像街头贩卖的海鲜一样冻在冰块里,而使者背靠着一根冰柱,似乎在祭台上闭目养神。学徒小心翼翼地走近,还没说话,就看到年轻人朝他伸出手。

    乔伊一戴上指环索伦,颈部以上立刻就消失了。尤利尔隐约发现他的皮甲上血迹斑斑,顿时吓了一跳,可仔细观察竟没发现他身上有半点伤口。

    “接下来我们直接回克洛伊。”使者通知他做好准备,主要是带上那位主教大人。“等到卡玛瑞娅彻底消失,我会打开星之隙。”

    “月都消失”学徒抓住的重点不是他们会到高塔。“为什么”

    “月之祭礼是借助黑月之潮的魔力发动的大范围神秘仪式,破碎之月在妖精的布局上试图吞噬自己失去的部分来自我补全,这座圣白之城当然是被祂吃掉了。”

    “那狼人,还有妖精怎么办”

    “狼人还是老样子,只要梅米这个关键没被吞噬,他们就没影响。”乔伊停顿片刻,“至于水妖精,她们可以选择继续生活在黑月河里,或者集体搬迁到新的水域。”

    “黑月河怎么还存在呢”在千年前它就该干涸了才对。

    “黑月河象征月亮上的裂缝。”乔伊告诉尤利尔,“只要月亮没有补全自己,它就永远都存在。够了,你的问题太多了。”他伸手在虚空中握住了什么,手腕扭动了一下,金色的门扉在眼前凭空洞开。

    尤利尔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点燃烟花,这时候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启动矩梯列阵的必要步骤。由于当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天空中,他恍然地想,我竟没注意乔伊的动作。

    “有时候需要告诉别人动向。”乔伊看出了他的疑惑,“这里是伊士曼。”

    学徒勉强能理解他的意思,作为巡察使者,乔伊不能不请自来,让王国无从准备。有驻守者还好,可埃兹先生不会再负责伊士曼的事务了。尤其是在坐标损坏之后,尤利尔清楚,恐怕使者是在故意隐瞒自己的位置。

    使者率先踏入星光小径,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嘱咐学徒“浮云列车的资料保密度很高,你最好不要把它泄露出去。”

    他并未向我提及保密的级别。这让尤利尔意识到一个可能性,但他没选择直接问出口。就像在店铺前对抗圣骑士的一剑那样,我该信任乔伊,在酒吧前和城堡里都是这样,到现在也是。这毫无疑问。他觉得自己可能在这座圣白的王城领教了太多谎言,致使想法都变得疯狂起来。

    枢机主教的冰块太沉重。学徒试着把它拔下来,但没成功。“搭把手。”他请求。

    使者只好下来帮他搬动。尤利尔下意识松懈了精神,结果差点砸到脚趾。他感到手足更麻木了,不由得有些怀疑起牙医的诊断。

    “你不能给他解冻吗”

    “”

    “我想我们不可能把他搬到台阶上,精灵工匠把它造得太高了。”

    “闭嘴。”

    星光点点的道路并不需要用双脚走过,尤利尔在门后还未站稳,就感到周围的景色发生了突变。他仿佛站在悬崖边,一步踏出,就从山顶落到了谷底。他没法不承认这个过程相当刺激,因为他体力不支之下直接跪在了地上,冰冻海鲜也滑向一边。

    一双手托住学徒的肩膀,几乎是把他提起来的。“好孩子,你还好吗这种伤我得说我很眼熟。赶紧去旁边歇着吧,你看起来两天没睡觉了。”这个声音与双手一样温暖有力。“你叫什么名字尤利尔,是不是”

    学徒感激地在原地站稳。“谢谢您,先生,没错。”

    乔伊在他身后踏出金色的门扉,冰塑被他乓得一声摔在地上。使者冷冷地瞪他一眼。救援队的医师们一窝蜂围了上去,然后七手八脚地将主教抬走了,有几个倒霉鬼隔着手套被冻得直吸气。

    “我去找狄摩西斯。”他丢下一句。

    “别说我多嘴,统领大人,我看你的状态可不怎么好。”扶着学徒的男人说,“救援队”

    “他们处理不了,我才去找他。”

    星之隙的终点是一间不算宽敞的休息室,与正常的阁楼没什么区别。乔伊推开门,外面直通往一座楼梯。他毫无停留地走上了台阶,脚步敲响了地面。

    “看来事态比我们想得更严重。”

    站在对面的是个身披长袍的中年学者,他戴着一副平光镜,举止文雅,语气和蔼。他的面容很难说有什么特色,五官是标准的人类,肤色很常见,就连头发都熨帖整齐。唯有左耳上有一束卷曲的鬓发,看起来像是常年卷着铅笔留下的痕迹。

    中年学者说“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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