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最后几句他说的嘶声哽咽，像是动了真情。说完又擦了擦眼泪，对文秀道：
“真是抱歉，说到往事便不能自抑。叫您见笑了。梅夫人。”
文秀点了点头，说：“恩爱夫妻生死相隔，自是人间第一伤心事。”
王子成见文秀态度转为缓和，便问：“我听旁人说，梅夫人您的丈夫，也在三年前故去了？”
文秀点头：“是他也是自来体弱多病。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心力来救治他。本来以为他已经要恢复健康了。谁知道某个夜晚他的病势忽转垂危，呕血不止。无论我用什么样的法子，都没有把他救回来”
文秀的语气极其伤心，但是她还是平静地，缓缓地讲述着。
她的眼角干干的，没有一滴眼泪。
“原来我们竟同为天涯沦落人。”
王子成情不自禁去拉文秀的手，文秀却轻轻往旁边闪开了，王子成扑了个空。
但见文秀神色冷肃，令人不敢造次。
为了缓解此刻的尴尬，王子成便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嘎嘣一声，清脆的冰糖在嘴里裂开，山楂酸甜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





落难良缘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文秀买药
山楂是健胃消食，兼能开胃之物。几颗糖葫芦下肚，王子成忽然觉得饿了。
他左顾右盼了一下，前方有家面馆，挑着一个小小的帘儿，上面写了“汤面”两个大字。
他便指着前方的帘子道：“梅夫人，小可有个不情之请。此刻正是用饭的时候，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去买药可好。也让我为那天惊吓了梅夫人陪个不是。”
文秀看着前方的面馆儿，也觉得自己腹中的确饥饿得要命。
吃了数天的草根树皮了，到了县衙又第一时间被抓去给闵玉山看病，天天都处在焦头烂额疲于奔命的状态中。
有吃饭的机会就要吃。若是再上了路，天越来越冷，只怕连野菜都挖不到半颗了。
王子成跟文秀来到面馆里，寻了角落一张小桌坐下。
王子成自己叫了一碗肉酱面。
文秀要了一碗猫耳朵。
王子成边吃面，嘴也不闲着，一刻不停的夸文秀聪明能干，居然能在路上找到那么多法子弄吃的。说自己那天见到文秀爬树摘柿子，采栗子，心中好生佩服。
还叫文秀以后路上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大可找自己商量。但是要记得自己前来，不要叫别人瞧见走露了风声之类。
文秀勉强应付他几句，心里还在想着抓药的事情。
既然这个王子成话语里一刻不停地套近乎，若是自己借机支开他，能有几成把握？
刚刚文秀在街上一边听王子成讲述往事，眼睛也并没有停止观察这条大街。前面不远就有一家药房。
若是能成功支开他，只要走十几步就能到药房去，抓一些寻常的药物，只要半柱香时间就够了。自己应该能赶回来。今天穿的这件棉袍十分宽松肥大，药塞在里面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眼见王子成一碗面已经吃完，文秀也赶紧把猫耳朵都吃下肚。连忙站起身来说：“大人吃饱了？那咱们去抓药吧！”
说话间却把桌上的糖葫芦碰掉在地上，上面沾满了泥土。
文秀假装心疼得叫了一声：“哎呀。都弄脏了。大人好心给我买的。我还想留着慢慢吃呢。”
王子山轻松地说：“不妨事。这值什么。再把那个卖糖葫芦的叫过来买一串就是了。我见你一直都没吃，还以为你不爱吃呢。原来是不舍得。”
文秀道：“怎么好意思又叫大人费钞。”
王子成道：“不妨事，只是那个卖糖葫芦的去哪儿了？”
文秀说：“我刚刚瞧见他在卖包子的旁边歇脚哩。”
王子成说：“如此甚好，我去找他再买。”
说着便挑帘出门。文秀见他居然被轻易支走，心中不由惊喜。
只等他脚步声远了，文秀连忙站起来。给了老板面钱就赶紧出门。
出得门来，冬日正午金色的阳光洒了文秀一脸。
她急匆匆地走着，转眼就来到了药店门前。
闻着熟悉的药香味。文秀的jīng神为之一振。
多么怀念跟祖父一起做郎中的时光啊。
那金色的日子，是那么的自由
文秀心下一凛，此刻周围一个看管自己的人都没有。难道自己就这么乖乖的抓了药就回去？
还有一个选择
文秀抓紧了袖子里这颗金珠。
一颗金珠，一吊铜钱，能够自己逃到哪里去？
或许自己可以找座荒郊野岭，牵罗铺茅屋，打鱼采药过一生。
总好过沦为阶下之囚，一生受尽苦楚折磨。
文秀心下两难。她想快快逃走，趁天黑之前，逃进深山里去，然后再翻山越岭，一路往南走，回到家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双腿guàn了铅一样的重。
真的要眼一闭心一横，抛下溪云的母亲跟妹妹么？
没有自己一路周全，她们真的能活着抵达黑水格斯么？
“梅夫人！”
文秀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得看向声音来的方向。王子成手执一根冰糖葫芦正朝她走来。边走边笑道：“你怎么这样着急，先自己到药铺来了。”
文秀低头稍整神色，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是是啊，我等的急了，就先出来找找药铺在哪儿。”
说着文秀就转身往药铺里走，生怕叫王子成瞧出了她脸上的不自然。
谁知道走进药铺，偌大一个大堂里竟然没有一个客人。
小二正踩着一架梯子，拿一块干净的白布仔仔细细的揩抹着百子柜。
文秀走到柜台前，喊了小二一声，说：“我们要抓药。”
小二回头一看，连忙从梯子上跳下来。喊道：“哎哟喂，我刚刚把柜台擦干净了。你们快些出去，出去。”
文秀一愣，小二又往地面上看了一下，跌足叫道：“瞧你们的鞋上全是泥巴，把地面都弄脏了！快些出去！”
文秀低头一看，这药铺的地上，竟然铺了一块地毯，虽然不是梅家用的那种华贵之物，想来也是这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好货了。
只是一家药铺，平日里定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
铺地毯做什么用呢？
正想着，小二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一边叫着晦气一边想把他们往门外推。
嘴里还喃喃不停得抱怨道：“你们快些出去吧！我们铺子里来了一位贵客。今日包场，包场了！”
荒唐！从来没有听过药铺还有包场一说！
文秀才待分辨几句。忽然从药店内堂里出来了一个佩刀的男子，年纪在三十上下，新刮了胡须，腮边一片青色，显得jīng神利落。
这男子穿着一身黑衣短打。虽然乍看平平无奇，走得近了才能看清这件衣服竟然是昂贵的苏罗所制，上面全是云纹暗花。
那人走到文秀等人身边，低声向小二道：“我家公子有话吩咐，让这位娘子进来买药便是。”
小二一愣，但见男子如此说，只好把文秀跟王子成放进来，将药铺大门关上了。
那男子传完话，立刻回了内堂，文秀见他脚下轻捷行动利落，似是一位武林高手。
心下奇怪：“今儿是怎么了？这小小的县城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人物。而此等好手，还只是什么公子的手下。还是尽量别生事端，快快买药回去吧。”
文秀拿出药方，上面都是些药店常备的寻常药物。只是锦衣卫同衙役们都中了招，名氏跟敏玉也有些身体不适。
每人开两副药，一副泻下的，一副调理肠胃的。加起来也有二十多副药了。
文秀从怀里取出自己路上采的各种草药来，跟小二说：“我这里还有些从山上采的草药，你们药铺能不能把这些草药收了，给我配一套郎中箱子常用的药？”
小二正在称药，停下手里的活计，过来瞧了瞧文秀拿出来的草药。
他又看了文秀一眼。脸上挂着一个嘲笑的表情开了口：
“这位娘子，看您长得倒是聪明伶俐的样子，却为何如此不晓事？配一套郎中箱子常用药少说也得十两银子。你这些草药都是本地生的常见货色，根本值不了几个钱。您既然要郎中箱子，看来也是懂医理的，我们收了这些药之后少不得还要晾晒蒸熏各自炮制，这些都是要钱的。你这些药——”
小二粗粗的扫了一眼，道：“一百五十个大钱，不能更多了。”
文秀哀求道：“小二哥，就不能通融一下么。”
小二道：“这位娘子，做人要讲道理呀。我也只是个小二，这家铺子又不是我开的。你求我也没有用啊。”
文秀说：“好吧，那您家的掌柜在哪里？”
小二边称药，边说：“掌柜在接待贵客呢。”
文秀眉头一转，这小二的确做不了主，但是我身上还有金珠跟钱。只是不方便在王子成面前掏出来。倒不如去后面寻一下他们掌柜的，将这金珠给他，悄悄地把郎中箱子配齐了便是。
便道：“唉，一百五十钱便一百五十钱吧。小二哥，借你们家的茅厕一用。”
小二摆摆手：“在后院呢，你记得溜墙边走，不要从中庭直穿过去，免得冲撞了贵人！”
文秀对王子成道：“请大人瞧着点抓药，省的分量不足，影响药效。”
说完便往后院去了。




落难良缘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遇面具怪人
这药店的后院，竟然是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了不少植物，还有一片小而jīng巧的假山石。
只是隆冬时节，百花凋敝，唯有墙边数枝腊梅，正在映着冬日的阳光凌寒盛放。
腊梅树下站着一个衣饰华贵，身材修长的男子，背对着文秀，正在抬头欣赏着这枝头金黄的花朵。
他的头发没有全部束起来，有一半松松散散地披在身后。
长发在灿烂的阳光下像一匹柔丽的乌缎一样，闪耀着折光。
文秀正左顾右盼的寻找着掌柜可能在哪儿。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瞧起来至少年过半百的老者从内室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碗茶。走到赏花男子身边，将茶奉给他。
男子浅尝了一口。就将茶杯还给了老者。
老者忙道：“乡野粗鄙之地，没有什么仙茗玉露奉给贵人。粗茶一盏聊以解渴，望公子海涵。”
那男子低声说了些什么。文秀没听清，但见那老者的行为语气，应该就是掌柜的了。她连忙走到两人身边，叫道：“掌柜的！”
老者一惊，回头看着文秀。
文秀急匆匆地从怀里掏出金珠，说：“掌柜的，劳烦您拿这颗金珠去，我需要配一套郎中药箱子里的常用药。”
老者拂然不悦：“这位娘子好生无礼，怎么就闯进我家花园来了。我在此间招待贵客，您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叫铺子里的小二给您配了便是。”
说罢袖子一挥，便是要逐客。
这时，那位赏花男子才施施然的转过身来，瞧了文秀一眼。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跟老者感叹：
“不肯皎然争霜雪，只将孤艳付幽香。好美的腊梅花。”
叹完之后，对掌柜道：“老人家，你种的腊梅花很美，我再瞧一会儿。这位娘子若是有什么事麻烦你，你就先帮她做了罢。”
文秀这才抬头看着那个男子的脸庞，他身材高大，需要仰头才能瞧清楚他的脸——
“咦咦咦咦！”
文秀捂住了嘴，眼睛惊诧的睁大了。
那男子半张面具遮面，俊美的眉斜飞入鬓，眼眸黑沉如夜，闪烁如星。
阳光下露出的半边面庞宛如羊脂白玉雕刻而成。又高又直的鼻子底下，两片薄chún微微抿着。
这不是那个面具怪人嘛！
文秀捂着嘴想。
此刻他一双深邃眼眸盯着自己，文秀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叫的声音是不是大了些。
她又意识到自己还在拿手捂着嘴，顿时觉得自己十分失态，一张脸烧得面如桃花。
把手收下来，忽然又觉得没地方可摆。
这男子的目光，比正午的阳光还灼人了些。
文秀叫他瞧的不好意思，不敢再看他。
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老掌柜，请您帮我配一套郎中药箱子的常用药吧。”
老掌柜听那男子叫自己先帮文秀做事，这才面色祥和地说：“好，我这就着人帮人你配药去。只是这颗金珠太贵重了。一套药也值不了这么多。”
文秀心想，好哇，那小二骗我！
此刻也管不了这许多，文秀便道：“那我还要些别的药物，若是有牛黄，虎骨，犀角，珍珠末，麝香，血竭这些药，您可着这钱，也给我收拾上一些。”
老掌柜惊诧道：“这些药我这里倒是都有，只是姑娘您若是走郎中，这些贵重的药物用得上么？”
文秀道：“老人家，您就不要问了。只要钱够用不就好么。哦对了，我还要一罐蜂蜜。您也一起帮我装在箱子里。”
老掌柜道：“好，好。我这就去。姑娘你稍等会，那些贵重药物平日里都是放在后面的库房里，我去帮你取出来。”
说完瞧着那面具男子，只见男子微微向他颔首。
老掌柜便匆匆去了。
文秀见老掌柜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仅拿到了自己需要的药物，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
她心情不禁轻松起来，鼻端忽而闻到一阵淡淡幽香。
眼前这腊梅花黄瓣红蕊，玲珑剔透，煞是可爱。
自己闻到的，应该是这梅花香吧。
身边的男子轻咳了一声。文秀才发现自己站的离他，实在有些近了。
上次在温泉边见到他，为了救秋淼，自己已撞见过他衣冠不整。此刻又同站在这梅花树下，一副有意与人亲近的样子。真是十分不妥。
文秀连忙退后了几步，说：“对对不起。”
“哦？”那男子侧过身，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脸上依然挂着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清冷表情：“为何向我道歉？”
文秀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乱跳，自己是在害怕么？
眼前这个男子穿着华贵的大氅，身材高挑，行动举止之间带着一股天生而来的雍容气度。
可是自己到底是在害怕这人身上的冷意，还是在怕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
文秀轻抚一下自己心口，想让心跳平缓一点。
她小声地开了口：“对不起，我打扰了你赏花的兴致。还有上一次打扰了你泡温泉的兴致。真是对不起。”
男子垂下眼帘，淡淡的说：“似乎每次遇见你，你都在跟我道歉。”
文秀说：“不不光向你道歉。还有要谢谢你，若不是你跟老掌柜说，他定然不肯帮我的。”
男子道：“这也算不了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们既然流是放的犯人，路上要带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文秀道：“我们若是在路上生了病，也不能找大夫诊治。只能找个机会带上些常用药材了。”
男子微微颔首道：“你倒是很诚实，不过，你懂医理么？药可不是胡乱吃的。”
文秀说：“我的祖父是郎中，他曾经教我医理。”
跟这男子说话的时候文秀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那深邃而又冰冷的眼睛。
“原来如此。”男子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说话。转过身去继续瞧着枝头上的腊梅花。
他脸上银色面具那一面对着文秀，文秀瞧不出他的神色。
老掌柜抱了一只小小的木箱子来，说是送给文秀的。
文秀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只多宝格木箱，里面已经分门别类放好了了药物。
木箱两侧有孔穿了铜环在上面，一条结实的布袋系在孔上。正好能够背在身上。
老掌柜指给文秀看，木箱下面的夹层里，放了文秀要的贵重药物，从表面上并看不出来。文秀大喜过望，连声向老掌柜道谢。
老掌柜却捻着花白的胡须说：“谢老朽做什么。谢谢这位公子吧。”
文秀抱着木箱，向面具男子深深行了一个礼。：“多谢公子。”
她从心底里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这个奇怪的男子。
“这两次遇见都打扰了公子，没想到您还这样的帮助我。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男子转过脸，说：“我们不是见过两次，是三次。”
文秀愣住了，在记忆努力的思索，自己明明只是第二次见这个面具怪人呀！
不不不，虽然他戴个面具神神秘秘的，可应该是个好人吧！
男子看文秀脸上浮现思索回忆的表情，微微牵了牵嘴角说：“罢了。你快回去吧。”
文秀点点头，转身回到药铺大堂去了。抱着她的宝贝小木箱，脚步有些雀跃。
“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说要报答我。”
男子轻蹙着好看的眉毛，眼睛眯了起来。




落难良缘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王子成吓文秀
文秀回到药铺柜台那里，小二已经分好了药，正在一副一副的包起来。王子成见文秀回来了，怀里还多了一个小木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文秀说：“咳，我在后院遇见了这里的掌柜的。说我们抓了这么多药，叫他送我个箱子，我路上采些草药什么的也是方便。”
王子成看那个箱子只是寻常的梧桐木做的，看起来并不值钱的样子。便不再理会。
小二已经把药材打包好了。文秀道：“再给我们个煎药的砂锅吧！”
小二道：“这位大娘子，您买东西真是不蚀本的，又要送箱子，又要送砂锅。”
文秀笑道：“一个砂锅值几个钱，你送一个也亏不了本。我还要一卷白纱布。”
小二还要讲几句，老掌柜却从后面踱了出来，向小二道：“不要啰嗦，给这位姑娘装上砂锅跟纱布。”
小二奇怪地看了老掌柜一眼，但是既然掌柜发话，他自然不敢不依。
从橱子里找出将一卷纱布递给文秀，小二将砂锅也拿麻绳系了，跟药包捆扎在一起方便手提着。
还有一小瓷瓶的蜂蜜，闻上去香甜可口。
王子成跟文秀取了药，向老掌柜告了辞，就一路回县衙去了。
抱着小药箱，文秀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王子成左右手各提着两大串捆在一起的药包，要追上文秀的脚步，他走得气喘吁吁。
“梅夫人，走慢些！”
王子成喊。
文秀只好把脚下放慢了些。
王子成三步并做两步的赶上来，他看文秀脸上一片心情晴好。便笑嘻嘻得道：
“梅夫人，你可真能干。你到底跟那个掌柜说了什么？还送了我们这许多东西。”
“唔也没什么。”文秀想，这事还得巧言遮掩一下。
“那小二眼皮子太浅了。哪有掌柜的这种久经世情的老人家会做事。”
文秀说：“我找到那个老掌柜，跟他说锦衣卫到此公干。在周村的地界上生了病。若是吃了你们铺子里的药好了。必定在县令面前大大美言几句。”
文秀悄悄吐吐舌头，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王子成却看起来十分信服的样子：“梅夫人你真是太会讲话了。怪不得你能嫁到梅家这样显赫的世家里去。你到哪里都能成大事的！”
文秀一愣：“梅家显赫那是以前了。”
王子成说：“唉，其实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又跟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有什么关系？连累你无辜受罪了。瞧你的手——”
他眼睛望着文秀从棉袄里露出来的一截洁白的手腕，跟她这些天来粗活做多了又皴又裂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秀的左手上，还生了一个冻疮，让她的无名指肿的跟胡萝卜一样。
“你这锦玉堆里养惯了的，哪里吃过这么多苦。啧啧啧。”
王子成叹道。“我看了都心疼。”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天来，我都习惯了。”文秀说。
“你可知道黑水格斯是什么样的地方？”王子成主动的提起了她们流放的目的地。
“我不知道，只知道在极北苦寒之地。”文秀摇摇头。
“黑水格斯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王子成眼睛上翻，像是回想起什么来。
“我几年前去过一次黑水格斯，那鬼地方。西边跟沙漠接壤，整日价狂风飞沙走石，像鬼哭一样，连根草都不长。当地人叫那里鬼哭山。”
“北边是深山老林，到处都是猛虎豺狼，人要是不小心走到林子里去，这人就算完了，没几个人能活命走出来。当地人叫百兽林。”
“东边，是一片冰冻的沼泽。冬天没事，一年唯一的一个夏天，冰雪融化，看上去群花繁盛绿草茵茵，其实底下都是泥泡子，不知道的人走上去，就被沼泽吞了。那里叫做吞人沼。”
“那里一年有三季是冬天。男人每天成桶的喝烈酒，喝醉了就要打老婆。”
“那里什么麦子，大米都长不出来，当地的老百姓都是打鱼捕猎为生的。”
“上次我是秋天去的，黑水格斯已经鹅毛大雪纷飞。到那里就得穿裘皮，风一吹，三层棉袄也得冻得透透的。若是在屋里喝杯茶，可不能端着到外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