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谁知这伍长是个志诚君子，虽然性急如火，性情粗豪，却不是个贪yín好色之人。他见赵地瓜神情猥琐言语下流，一双眼睛在汤晓丹身上转来转去。不由怒从心起，叫到：“大胆刁奴！事已至此还想着yín辱主母！我废了你的祸害根！”
说罢命人扒下赵地瓜的裤子，手起刀落，只见一团血肉滚到地上，赵地瓜高声惨叫，昏死过去。
汤晓丹见这境况，也吓得面色惨白。卒子们割下赵地瓜的衣襟，团起来塞进赵地瓜的嘴里。天明后，伍长自是带人绑着赵地瓜跟汤晓丹回梅府复命不题。





落难良缘 第三十章 汤晓丹被擒回梅府
文秀她们四人正在做这些针线活儿，忽闻院外一阵嘈杂声，隐约能听见锦衣卫的呵斥声，还有女眷的啼哭声。最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娘，你说外面这动静，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啊？”秋淼最近真是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给吓坏了，怯怯地问道。
“出去看看便知。”徐氏倒是慢慢适应眼下自己的这番境地了，文秀那天把朝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和秋淼，她心里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剩下的便是一搏，倒也不似从前那般前怕狼后怕虎地忐忑。
她们正准备出去看看，一个穿飞鱼服的年轻官爷就过来通知她们：“梅家所有女眷，即刻在正房集合，不得有误！”
“是，我们这就过去。”徐氏带着秋淼c文秀c白芷赶快低头回话，说完四人匆匆往林氏的正房走去。
待四人进去之后，只见叶暮和杨仪春已先到了，立在一边，也不敢多言。银珠在一边搀着林氏，钱织慧和孙瑶琴也陆续过来。不多会，刘金美也搀着毛氏过来了，其他丫鬟婆子也早已经在正房候着了。众人都战战兢兢立着，不知锦衣卫的官爷今天又把她们召集起来是有什么事。
带头的锦衣卫张镇抚使环视一周，问林氏：“梅家所有女眷是否已到齐？”
林氏四下看了看，回禀百户大人：“梅家女眷已全部到齐，请大人明示。”
“带那二人上来，让梅家各位认认，可是他府中的人？”张镇抚使命属下将他们在荒野外的山神庙里抓住的那一男一女扭送上来。
只见二人都被麻绳五花大绑，男的歪鼻梁c三角眼，脸上布满了血wū，脸上痛苦的表情让五官更加扭曲。女的也是衣衫凌乱，裙角上不知哪里沾的wū泥，她低着头，只看脸上也黑一块灰一块的，一时间也看不出来容貌。
“这会知道害臊了？和这无赖偷跑到荒郊野外时倒是很大方嘛。抬起头来。”张镇抚使用手掐住她下巴令她不得不将头抬起来。
“晓丹！是你啊！你这几日跑哪里去了，让我一通好找。”毛氏认出是自己的媳妇，惊呼出声。
林氏看到是汤晓丹，神色难看了几分，但她旁边这个男人又是谁？家里男丁才刚被抓起来，这汤晓丹怀有身孕竟然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男人私奔了。
“老太太，这不就是府里烧火那个小厮吗？”春杏里平日里就被这赵地瓜明里暗里嘴上c手上占点小便宜，每日又需要同他打交道，避无可避，对他这张恶心的麻子脸可谓印象深刻。虽然此时脸上布满了血wū，但就是化成了灰她也认得这幅嘴脸。
“哪个烧火的小厮？”家里丫鬟婆子小厮一堆，林氏平日里经常使唤的几个记得名字，其他的哪里知道。
“就是伙房里每日烧水的，叫赵地瓜。”吴妈妈也在一旁提醒道。
张镇抚使不顾林氏脸上变幻的神色，冷笑着说，“看来这是老夫人的孙媳妇了，只是我的手下在山神庙里撞见这二人时，这小厮正准备jiānyín你孙媳妇，他说他们俩是夫妻。我们也觉得不可能，便将这小厮阉了，免得有辱门楣。剩下的就是你们的家务事了，自己看着发落吧。”
“老太太，娘！求你们为我做主啊！”汤晓丹哭着扑倒在地上，此刻只能心里一横，将所有事都推到赵地瓜身上，方能保住自己了。
“平日里这狗奴才就垂涎我的美色，那日咱们梅府出了事，乱作一团，这奴才就趁乱把我把我从府里掳了出去。我一个弱女子又怀有身孕，实在不是他的对手，我只好听从于他。我假意应承他，只想赶快找个机会脱身求救。谁知这这奴才一路上带我走的都是荒僻小路，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那日遇到这些锦衣卫大人们，我才得以逃脱他的魔爪，求老太太为我做主啊！”汤晓丹哭着爬到林氏跟前，用手抓着她的裙角。
赵地瓜裆下之物已被伍长手起刀落剁掉，路上也没怎么处理，又是失血又是痛，此刻本就是痛不欲生，又听到这小娘们颠倒黑白，他忍痛哀嚎：“老夫人，各位长官，少nǎinǎi胡说，是她看家里出事，让我带她逃难的，小的才敢带她离开梅府。不然就是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掳走梅家的少nǎinǎi啊”
“狗奴才还在含血喷人，啐。”汤晓丹唾了赵地瓜一口，打断他的话：“老太太您一定要为晓丹做主啊，我肚子里还怀着梅家的骨肉，我又能走到哪儿去啊。我生是梅家的人，死是梅家的鬼，从来不敢有贰心，老太太您一定要相信我啊。娘，你是知道我的，我对梅家忠心耿耿，我怎么会和这样一个狗奴才逃难去？”汤晓丹见林氏无动于衷，又转头求自己的婆婆。
毛氏瞪了汤晓丹一眼，也跟着一起求林氏：“娘，晓丹平日里是个怎样的孩子你最清楚了，她哪里有胆子做这种事呀，一定是这个狗奴才心怀不轨，才趁乱掳了晓丹出去的。娘，你要替晓丹做主啊！”
林氏压下心头的火气，心想，也罢，家丑不可外扬，就是收拾汤晓丹，也不能在今天。若是能趁这个机会，大家聚在一起，能商量点对策也是好的。这几日锦衣卫让大家分别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能迈出院门一步，传点消息也十分不便。
林氏转向张镇抚使，道：“张大人，多谢你今日将我孙媳从这歹人手中解救。晓丹平日里乖巧，断不是做出这畏罪潜逃之事的人，定是被家里这狗奴才所害。枉我梅家平日里对他有情有义，他竟然趁乱掳走我家眷，求大人替我梅家做主。”
“这个好说，”张镇抚使yīn恻恻地一笑，拔下自己的腰刀，“身为家奴，竟然妄想yín辱主母，我就替老夫人清理门户了。”
一刀砍下赵地瓜的头颅，血霎时间喷溅一地。




落难良缘 第三十一章 林氏用计全家团聚
近旁的汤晓丹被赵地瓜的血喷了满脸，一时间惊吓过度，直接昏了过去。
其他女眷又何曾见过这般场面，一个个噤若寒蝉，离赵地瓜近的几个丫鬟被鲜血喷溅上，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生怕锦衣卫一刀砍到自己身上来。纵是林氏这样见多识广的，也被张镇抚使给镇住了。
毛氏顾不得自己害怕，赶快去看昏死过去的晓丹，顺手去拉文秀，“文秀，你快帮我看看晓丹，可千万不敢动了胎气呀！”
文秀也被这血腥的场面给吓坏了，被毛氏一拉，回过神赶快去看晓丹，搭了会儿脉回毛氏说：“回三太太，大人和孩子都无恙，怕是受了惊吓，您等她醒了吃几付安神的药就好了。”
毛氏这才放心下来。
林氏听这话忽然计上心头，朝张镇抚使走近，谄笑一声：“张大人，今天多谢你替我梅家做主了。不然你看我这一屋子女眷，碰见这种事真是没了主意，今天也是让张大人见笑了。”
张镇抚使冷冷一笑：“好说。”
林氏又道：“张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镇抚使跟林氏一同往角落里走了几步，林氏迅速将自己之前藏在身上的一张五百的银票塞进张镇抚使手中，压低了声音说：”今天多谢张大人了，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张大人笑纳。”
张镇抚使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银票面额，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揣入自己口袋。
“老身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张大人能通融一下。”林氏见他收下银票，这事应该好商量。“你看我这孙媳还有孕在身，这一趟被jiān人掳走，受了惊吓不说，一路上也奔波吃了不少苦头。今天没见过这种场面，更是吓得昏死过去。之前张大人嘱咐我们各自待在自己的院子，但现在出了这种情况，能不能在我们聚在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张镇抚使略一思忖，想来一群女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都聚在一起，谅她们也兴不起什么大风浪，倒不如卖林氏这一个面子好了。
“好，那就都待在正房好了。老太太您也多照看着点，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是要负责任的。”
“一定！谢张大人，今日大恩，我梅家没齿不忘。”
张镇抚使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林氏和这一屋女眷，便招呼一干锦衣卫出了内室，在院外把守，上次就不小心漏了汤晓丹出去，这次更加要严防死守。
林氏目送锦衣卫鱼贯而出，便冷下脸来冲着毛氏：“老三家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太了？你这个儿媳妇是怎么管的？平日里在家里争风吃醋，闹得jī犬不宁的我就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不说了，现在倒是翅膀硬了啊，竟然敢和家里的家丁一起私奔了？”
林氏平时一向很少过问家里各种杂事，只要请安的时候闹到她面前她才主持一下公道，往日里对家中女眷倒是和气，今日真是头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火。
“老太太，您可不能这么说啊，这怎么能是私奔呢？这分明是那烧水的jiān人垂涎晓丹的美色，趁乱掳了她去，晓丹她才是受害人啊。”毛氏心里虽然生晓丹的气，嘴上还是帮她说话。
“你这话说的就不合适了。妇道人家，本来自己就要多守规矩，整日里在小厮面前搔首弄姿，这才会有垂涎美色一说吧？好好的妇道人家和家里小厮跑出去过了几天，这话传出去，我们梅家还有脸见人吗？”徐氏这几天才被毛氏找了麻烦，这汤晓丹不仅找自己儿媳的麻烦，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还真当她是软柿子了。
“晓丹她她没有”
毛氏正欲辩解，钱织慧便打断了她：“三太太，这就是你太娇惯着晓丹了，平日里你见她和这烧火的小厮走的近了，就要教导她为妇之道，方不至于酿成今天这大祸啊。”
其他人也附和道：“这确实真的不应该了。”
毛氏只觉得头脑发胀，现在所有的人都开始针对她了，她也没功夫思考钱织慧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自己不应该对晓丹疏于管教，还是晓丹不应该和这该死的贱人一起出逃？
“若是平日里就搔首弄姿，那那六弟他？”汤晓丹平时嚣张跋扈惯了，尤其有了身孕之后，更是谁也没放在眼里过，孙瑶琴明里暗里也没少被她挖苦讽刺，这下可是找到机会了。她窃笑着，并不将话说完，反而是留给大家丰富的想象空间。
钱织慧看她挤眉弄眼的样子，恍然大悟：“瑶琴，你是说你是说晓丹这孩子说不定是谁的吗？啧啧，可不是，出了事，就他俩收拾包袱跑了，可曾为六弟想过一点吗？”
毛氏头轰的一下炸了，后来谁在说了什么她已经迷糊了，只有只言片语传入自己的耳朵。
“整天当成宝贝一样宠着，现在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也就是老太太心好了，若是别家，估计要沉塘浸猪笼了。”
这么多张嘴朝着她和晓丹攻击，她真是百口莫辩了，恨不得也和晓丹一起昏过去算了。
“够了！越说越不像个样子！”林氏本来就是想随意教训一下毛氏，让她好好管教一下晓丹，顺便发泄一下心里的怒火，谁知道大家越说越不像样，竟然还怀疑起梅家的血脉来了。
“此事就此结束，小厮什么下场你们也看到了，不用我多言。都给我老实点，谁也不许再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林氏气得转头回了内室，吴妈妈赶快跟着进去伺候着。




落难良缘 第三十二章 得真相毛氏殉情
这边林氏进去休息了，毛氏歇了会儿也缓过了神。刚才虽然被钱织慧那个小蹄子气的七窍生烟，但这私通的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扣到汤晓丹身上。明氏又是个万事不管的，毛氏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既然林氏已经不在场，毛氏自然是要好好的修理一番钱织慧。
然而毛氏四下一看，平常得用的丫头都不在跟前，于是亲自上阵，走上前去“啪”的一声扇在钱织慧的脸上！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毛氏虽然平常养尊处优，且近来的事让她心内惶恐身体也虚，但这一巴掌混合了被软禁几天的不安c惊惧和被钱氏羞辱的愤怒，打的格外迅速又沉重。
众人之来得及看见毛氏浅褐色的衣袖一闪，那随机就看见钱氏向侧边倒去，撞倒了一旁的花架子之后去势不减，又带到了身侧的jī翅木雕花小茶几，几上朱漆茶盘和林氏喜爱的描金边甜白瓷茶具的脆响和钱氏的尖叫声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孙瑶琴靠着这二人最近，此时连忙去扶。不料刚将钱氏扶起，却瞥见钱氏迅速红肿起来的脸和口角的鲜血，忽然脑海中浮现起何姨nǎinǎi被打捞起来时的样子，尖叫一声又把钱氏推开了。钱氏重新跌倒在地，这次好巧不巧，右手按到了那堆碎瓷片上。
孙瑶琴还在一旁呆滞着，钱氏手忙脚乱的想要用还完好的那只手撑起自己，却似乎总也使不上劲。反应过来的刘美金和文秀忙过去帮忙，明氏也不得不站出来，同徐氏等人一起暂时控制住毛氏。这才将钱氏扶起坐在了下首的一张水曲柳扶手椅上，又嘱咐丫头去寻伤药。
文秀虽素来和钱氏不合，但此时见钱氏手上脸上的血在樱黄色的衣裙前襟上滴落了一大片，嘴角破裂形貌十分狼狈的样子，也觉得毛氏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个时候了家里人还在为争个眉高眼低互相掐成这样，一直在心里盘旋着不知道要不要和家里人说的话，此时也下了决心要说出口。
“老夫人问你们，又出了什么事？”吴妈顶着一张颇为恼火的脸出来询问了。
“吴妈妈，劳烦您去请老夫人，孙媳有要事禀报。”毛氏和钱氏都想开口说话，却被文秀开口打断了。
此时正房内人多，文秀当然不能说出梅老爷掺和进了什么泼天的事里，只说是三爷殿前死谏，触怒了万岁爷，此间事绝不可能善了诸如此类。
但这消息已经够震惊的了！
叔平死了？！
。。。
林氏出来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着不耐烦和不满，心情也不算很好。但文秀说完之后，林氏脸上的不耐烦和不满全部都消失了。或者说，所有的表情都从她的脸上消失了。许久，她才艰难的问了一句：“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孙媳岂敢有半句虚言！”
叔平死了！知子莫若母，林氏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真的！只是心存侥幸或者出于习惯这样问一句而已。
梅老爷在做的事，别人不知道，林氏怎么可能不知道？梅老爷为了避结党之嫌，有些机密的事又不方便让下人传递，当然林氏是曾经参与过消息传递的。毕竟官太太间的你来我往，谁也不能说个不正常。
文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单知道是叔平以死相谏，却不知道这里还有别的关节，梅家这次，怕是真的有大事了！
眼泪从林氏浑浊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极力控制着表情的林氏看起来十分狰狞又万分的可怜。
孙瑶琴看到林氏此刻的脸，和林氏处死何姨nǎinǎi的脸重叠在一起，恍然不知哪张脸才是林氏应有的样子。这算是报应吗？孙瑶琴心里想着，却不敢直视林氏，只能假做十分震惊和伤心的低下了头。这时候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脱身才是，她并不想和这群可怕的女人们死在一起！
要死在一起了吗？毛氏从脑中一片空白中醒来，艰难的转过头打量这房里的一切——听到叔平出事的消息后，按理说应该去安慰林氏的，毕竟那是林氏的儿子。但毛氏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这太荒谬了，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叔平一向是个最温和的人不过了，从来不是个火爆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殿上死谏这种出格的事呢？还连累了整个梅家！
会满门抄斩么？男丁已经被押入牢房了，女眷会有什么好下场呢？毛氏感到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都不怀好意。是在怪我们三爷连累了梅家吗？
汤晓丹不过是出逃，众人就对她奚落围攻至此。现在她们知道了是三爷触怒万岁才让梅家到这个地步，她们会怎样对我和晓丹，会放过我们吗？会放过我吗？
毛氏在臆想中的眼刀中瑟缩了一下，眼光落到了躺在临时搬来的贵妃榻上的汤晓丹身上。
汤晓丹脸上的灰泥和血迹已经被杨仪春仔细清理过，但是面色苍白，鬓角还有还有没有擦净的血迹。昏睡中似乎也不甚安稳，蛾眉紧锁，嘴角紧紧抿着，脸上的肌肉不时的抽动一下，似乎在昏睡中还在和什么做争斗。
头发十分凌乱，衣服是不知哪里淘换来的粗布对襟袄子，袖口不知被荆棘还是什么东西勾破了，露出了里面些许棉花。前襟被撕的变形，又勉强用衣带系的紧紧的，弄出了许多难看的褶皱。
毛氏心里一紧，连忙往下看去，好在裙子还是完好的。但裙角的wū泥这会儿快干了，结成了一块块硬邦邦的龟裂纹，有一块挤在贵妃榻的边缘，要掉不掉的，露出裙子原来的靛青底色，看的人十分气闷。裙子的边缘还不知在哪沾上了许多苍耳，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看的人头皮发麻。她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外面竟是这样吗？这可是最爱干净漂亮的汤晓丹！晓丹是淮扬巨富的嫡女，这辈子怕是从来都没穿过这样的粗布衣服，更不用提，弄的这么脏这么狼狈！
毛氏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虽然有些瘦，并不算是骨肉匀停有福相，但一看也是从没有吃过苦的人，才能拥有这样一双手。
她又抬起手来，袖口水一样滑的素缎里料传来冰冷柔润的触感——今日出门前衣服也是随便穿的，她方才并没有在意这是哪一件。
这些日子她无心打扮，但就算是胡乱穿的衣服也无非是素缎漳绒织锦。差点的料子衣裙，根本不可能往她这里送，想选都没得选。但在家里无论怎样乱穿衣，也不会是汤晓丹现在的样子！毛氏想起汤晓丹裙边上的苍耳，不禁又打了个冷战。
这家里的别人也许能逃过一劫。但是我，毛氏想，要是进了监牢那种地方——毛氏并不算是无知少女，自然知道监牢里是个什么样子。
就算不是去坐监，以后的日子也可想而知的艰难！
左右是要活不成了，还是死在家里的干净！
文秀正在为钱织慧包扎，钱氏的右手伤的很重，若是不及时处理的话可能会影响以后的行动。现在府里出入禁止，大夫自然是请不来了，但一般的药材府里倒是不缺。也好在文秀jīng通岐黄，包扎普通伤口自然是不在话下，很快就为钱氏处理好了右手的伤口。
“大嫂无需忧心，应该不会有问题，接下来每天换药就可以。我会把需要煎服的伤药按份分好，交给大嫂的丫头，大嫂只要记得每天这个时辰来找我换药。”
见这里包扎处理的差不多了，刘美金拿着钱氏换下的血衣和擦拭血迹的白纱往后面的净室里去，免得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碍眼。
此时文秀却忽然想起方才扶钱氏起身时，钱氏的左手似乎也十分无力，触到左手肘处似乎是有些活动不便。正想伸手去摸一下钱氏的左臂刚才是不是也受伤了，钱氏却下意识的把左臂往后缩了一缩，文秀正待询问，忽然后头净室那边传来了一声尖叫！
刚才把还在抽搐的毛氏抱下来的吴妈还在坐在一旁地上瑟瑟发抖，眼神还是直的。净室的墙上一道喷溅而出的血线在细腻的白灰墙上画了一道长长的弧，上面未干的血液还在缓缓往下流淌出了一道道血线，像是一只血红的眼睛里流下了不详的血泪。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那也是死亡的气息。净室地上飞溅的血液倒被吴妈的衣服擦的到处都是，原本靛蓝色团花织锦缎袄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深紫色。吴妈坐了一会儿，感觉也不是个事，但是腿也不敢站起来，手也不敢脱下自己的浸满了衣服，半蹲着僵在那里抖个不停，牙齿格格打战。
“没有气息了”文秀收回放在毛氏鼻子下的手，遗憾的朝林氏摇了摇头。文秀早年跟爷爷行医时，不是没见过死人，虽这次的死状确实惨烈了些，但文秀竟是最快稳住了心神。
毛氏死志并不坚决，或许她只是三爷的死伤心了，被汤晓丹的粗布衣服和满身脏wū一时吓到了。即将到来的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和跌落尘埃的落差迷惑了她的心神，蒙蔽了她的判断。
想通过死亡来逃离这场将来的祸事和低贱到尘埃wū泥里的生活应该只是一个冲动。但真丝绡的腰带看似薄透，但拧在一起时却异常的结实坚韧，她踢翻了春凳之后，缺氧的痛苦使她立刻清醒了过来，挣扎中她拔下了自己的簪子想要割断那致命的腰带，慌乱中却没有找到正确的方位。
她想快点终结自己的痛苦而活下来，下意识的把簪子扎向了腰带勒的最紧的地方——她的咽喉。倘若没有她这灵机一动的自救，也许刘金美还来得及救她下来，毕竟窒息也还是需要时间。
但是现在，毛氏的一切都结束了。




落难良缘 第三十三章 为活命杨仪春反水
梅家完了，杨仪春从未像现在这么肯定。
从她婆婆李氏意外去世开始，像是一个信号一般，何姨太太竟然也莫名其秒死在后院早已废弃不用的井里，现在三太太也不知得了什么信，竟然自尽了。眼看着往日繁华喧闹的园子不过短短几日就荒废到这般光景，破败之像一日更胜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