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沐沐格子
这亭子是开放式的,微风拂过,按理亭内的各种气味应该很快散去,现在却是久久挥之不去。
岑娘子已命人取来大蒲扇加速气味挥发。大伙儿静静等候。
薰然坐回芷然身边,仔细闻了闻,估计之前有人拿出了没有制成的劣质香,才会有如此难闻的气味。
目光环顾,见穿着粉色衣裙的王家小娘子低着头缩在亭子的一角默不作声,估摸着就是她的香出了问题。
薰然记得这个小娘子好像叫紫汐。
“阿兰,这位王家娘子展示的是何种香?”薰然低声问道。
芷然道:“叫天香沉黎,名字听着倒大气,一点着,就有种怪味。这不,现在还没散去。”
“你可记得这香的成分?”薰然问。
芷然捏着下巴想了想,回道:“成分很简单,我还记着,是沉香、豆蔻、青木、细辛。”
薰然挑了挑眉,问道:“你没记漏?”
“阿姐,我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就四味香料,怎么会记不住呢?”芷然不服地嘟了嘟嘴。
薰然笑了笑,哄道:“阿兰一直记性都比阿姐好,是我多问了。”说着,搂住了芷然的手臂。
芷然笑道:“阿姐就会哄我。”瞧了瞧汀然那边,芷然不无担心地问道:“阿姐可有办法了?”
薰然含眸点头,芷然高兴地眨眼道:“真得?那就好!阿姐刚刚可是出去想法子了?今个可不能让汀然得意了去。阿姐,要我帮忙尽管说。”
薰然连声说好,目光却又落到了王紫汐的身上。刚刚,她分明闻到了麝香的味道,是那种未经过处理的麝香,味道腥臭呛人。
原始麝香气味峻烈窜动,不能单独和直接使用,通常要用热水融化稀释后才会配香。王紫汐所在的王家当家人是洛城市令,虽官职卑微,却是各商贾的父母官,这次参会,即便她王紫汐不会制香,也该能想办法弄到正经的香品,怎至于哪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丢人现眼?
更奇怪的是这香里明明有麝香,王紫汐在介绍时却未提及,这又是何故?
今天来的小娘子带的都是自己调制的小香品,若说用沉香、檀香等名贵的香品撑场面还有可能,但要是用麝香,却是令人不解。麝香功效奇特,一般小娘子谁会去用这味香。
不知为何,薰然下意识地瞧了瞧玉颜长公主和惠歌公主的腹部,心里头莫名感到发慌。
正当薰然怔忪发愣时,岑娘子宣布,比赛继续。
接下去的小娘子们接二连三地展示了自己的香品,直到还剩两人时,薰然瞅见悯枝正朝这边走来。
待她将一袋茉莉花和一盅杏仁汁交给薰然后,薰然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同时,薰然也觉察到岑六娘的目光正往这边瞧,里头充满了诧异。
薰然并不急于给她回应,再过一会,她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终于,只剩下薰然一人还未展示香品了。
薰然起身,缓缓走到亭子正中,朝着长公主、惠歌公主行礼,然后扫了一眼满心看她出丑的汀然,朗声说道:“民女呆会要展示的香还差了几样器具,还得劳烦东主。”
岑六娘自然客气地让她要什么尽管开口。
薰然便要了一个敞口大瓷盘,一个小炭炉,一小碗清水。
惠歌公主,玉颜长公主皆兴趣盎然地看着她。刚刚这些小娘子们展示的香,除了汀然的悠茗香,其它的都太过普通,她们看着、闻着都有些乏了,忽然间薰然提出这奇奇怪怪的要求,倒是让她们都有了兴致。
器具取来,薰然将大瓷盘放在小炭炉上,先倒入极少的热水,待有些轻沸后,将春柳香袋里的香块碾碎一些放入水中。
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带着绿叶的明亮和木材的浑厚,更有一丝栀子花的温柔。
薰然看着时候差不多,这才将杏仁汁慢慢倒入,然后轻轻搅动,奶白色的液体混杂着先前的香粉,渐渐融为淡淡的褐色。
原本浓郁的香气渐渐变得淡雅,薰然又加了炭火,让杏仁汁快速升温,在快沸腾时,将新鲜的茉莉花悉数倒了下去。
亭子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薰然,既惊叹她敢现场制香,更好奇她将制出何种香。
谁也没有注意到阁楼上的窗户已全部打开,数名男子站在窗前看着亭子里的制香盛况。
不一会儿,炭火催化了香气,让这瓷盘中的各位香料迅速散发出了香味。
茉莉花的香气混着之前浑厚温柔的木材香,再加上杏仁的丝绒香气,产生了令人着迷的动人香调。
惠歌公主微微闭上眼,深吸口气道:“这才是好香,纯净明亮,沁人心脾,令人舒爽。”
面容冰冷的长公主闻及此香,脸色也变得和缓,柔声问道:“此香叫什么?”
薰然略一思忖,高声回道:“雪魄!”
“露华洗出通身白,沈水熏成换骨香,冰姿素淡,雪魄轻盈,说得正是茉莉花,好名字!”阁楼上,一直注目观战的文郎君听得这个从风中传到耳里的香名,忍不住脱口称赞。
旁边的几位郎君也纷纷点头,称这香妙,这名也妙。
岑四郎却呵呵笑道:“我瞧着这位小娘子不过是利用人有猎奇之心,用一些手段唬人,之前她碾成粉的香不过是最常见的甘栀香,最后倒入杏仁汁、茉莉花,不过是为了应景,所谓的雪魄不过是哗众取宠。”
文郎君闻言,正欲辩驳,却听身后一白袍少年说道:“此言差矣。这位娘子最先用的甘栀香虽是普通香品,但是却是为了取其甘草的纯厚、绿叶汁的清亮、栀子花的温婉,这三味香料能中和茉莉花的浓郁,而加入杏仁汁,更是不可小觑的精妙手法,杏仁的丝滑和清涩能将这多种香味很好的汇聚一起而不相冲,最终产生了纤细温柔而又神秘柔媚的香调。可见调香之人熟知各味香料属性,更精于调制妙香。”
荣香 050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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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结果的空档,正襟危坐的小娘子们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岑六娘陪着玉颜长公主和惠歌公主四处走走,薰然则走到了王紫汐的身边。
“王娘子怎一个人坐在这儿?不过去和大家一起猜字谜玩?”薰然笑容真诚,语气关切,让被孤立的王紫汐一阵感动,口中便有了实话:“不是我不想和她们玩,是她们不理我。”
说着,眼泪儿便一颗颗滴落。
薰然赶紧掏出帕子递给她,柔声劝道:“王娘子莫哭,这时候可不能掉眼泪儿,被人笑话。”
王紫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接过帕子擦泪言谢。
薰然见她情绪渐稳,这才步入主题,开口问道:“刚刚妹妹示香时,我正好去更衣,未能一睹,所以特来请教。”
王紫汐闻言,眼眶立马又红了,眼泪滴溜溜地在里头打转,似乎又要哭了。
“别提那劳什子香了,今天我是丢人丢大了。”王紫汐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当初调制出来明明没有这腥气,怎今日就出了这事。”王紫汐使劲拧着手中丝帕,可见心里头烦躁到了极点。
薰然低声劝慰,随即又话题一转,欲言又止道:“其实……娘子这香的问题主要出在一味香上。”
王紫汐闻言,猛地抬头,泪汪汪的眼儿瞧着薰然问道:“叶娘子刚刚展示那雪魄妙香,便知娘子精通此道,求娘子指点一二。”
薰然含笑道:“精通不敢当,只是家族以此为生,故而略懂一些。娘子的香里头是不是有一味麝香?”
王紫汐脸色微变,敛眸低语:“是。”
“问题就出在这麝香上,这香取自香獐子,味腥,入香时需热水浸泡融化,再用泉水稀释才能使用,娘子若是直接添加,即便当时其它香料盖过了它的腥气,熏点后,火温使其加快挥发,腥臭之味便会更甚。”
王紫汐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竟然是这样,怪不得之前没加这味香之前,这香并没有怪味儿,早知道就不听姨娘的加这香料。”王紫汐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薰然嘴角微扬,心中暗忖,果然这里头有事。
“香料本身具有各种基质,所谓和香需得相辅相成,浑然一体才是,娘子添加此香后,难道未曾熏点自品过吗?”薰然问道。
王紫汐此时对薰然又是崇敬又是感激,便将此香之事说与了薰然听:“不瞒叶娘子,我是不会制香的,可父亲非得让我来参加这品香会,幸好我家魏姨娘给了一张香方,我便按那研制。谁想这香其中的麝香一时未能购得,我等不及便先将那些融在了一块,待到今日午后,这麝香才送进府,我便切了一些用粘土和了进去。想着都是按方子做的,应该没问题,不想问题却真得出在这最后一味上。”
王紫汐唉声叹气,悔不当初。
薰然仔细听后,摸不准这事是王家的内斗,还是其他人的借刀杀人,若只是王家的一个姨娘想让正房的女儿出丑,此事倒不严重,但若是借刀杀人,那此事就变得十分凶险。
“王娘子说香时为何不提这麝香呢?是魏姨娘不让你说吗?”薰然想要从王紫汐口中得知更多的信息来确定此事的严重性。
“嗯,魏姨娘叮嘱说这香方改自名方,若我将香料都说齐了,难免会引人怀疑,所以让我说一半香料就好。而这味麝香,是最后才入香的,姨娘说少提名香,会让人觉得我用普通香料就能做出好香,手法厉害,我便没提了。”王紫汐对一个姨娘的言听计从让薰然瞠目,但那是他们的家务事,薰然没兴趣管,她只担心今日之事祸及他们叶家。
“娘子若信得过我,就与我细细说说这香的香料组成,我也好知道除了这麝香,还有哪些地方还需改进。”薰然说道。
王紫汐自然说信得过,将香方说给了薰然听。
薰然听后,轻声问道:“这香方可是改自《千金翼方》的十香丸?”
王紫汐惊讶地掩住唇,闷声反问:“你怎么知道?”问完后,又自嘲一笑:“叶娘子精通此道,自然知道这些名方。看来魏姨娘说得对,真不能将这香料组成说齐全了。”
薰然抚额,这王紫汐到底天真到了何地步,此时竟还对魏姨娘深信不疑。
正欲提醒两句,却见一丫鬟过来请她,说是岑娘子邀她去百花园。
薰然虽有疑虑,但也不敢怠慢,赶紧别过王紫汐,随着丫鬟去了。
另一边,落霞轩,文人才子们正在那苦思冥想,吟词做诗。
之前反驳了岑四郎说薰然哗众取宠的白袍少年落轩倚在窗边,绞尽脑汁,写了几句,却自觉不能入目,揉成一团想要扔了。
抬手间就见一小厮站在门外朝里张望,不一会儿,便见岑四郎快步走了出去。
落轩好奇心起,见其他人都在专心写诗,未曾注意这边,便将纸团收入袖中,悄然走了过去,寻个避身之处听那小厮与岑四郎说些什么。
听着听着,落轩的脸色变得凝重。
提着绢绸美人赏花图灯笼的丫鬟在前头引路,薰然随着她往着枝繁叶茂的百花园走去。
刚入院子不久,丫鬟将灯笼交给薰然,垂首说道:“娘子吩咐过,到了此处便请叶二娘单独前往前面的紫莲水榭。婢子告退。”
薰然满是诧异,有心问上几句,却见丫鬟已急急离去。
看了看不远处的水榭内,两盏六角宫灯随风轻晃,烛光在黑暗中跳跃闪烁,映着里头的人影,忽明忽暗。
薰然有些犹豫,岑六娘单独寻她所谓何事?去还是不去?
想了想,薰然还是决定去问个究竟,谁想快刚要迈过石水桥,就被人猛地拽住手臂,捂住嘴,拖到了黑暗处。
灯笼烛火被弄灭,薰然吓得三魂丢了七魂,心念百转,以为遭了暗算。
正想反抗,就听:“别怕,我不是坏人。”温润的男声灌入耳中,随之一股熟悉又奇异的香气竟让薰然心尖儿一颤。
薰然想要说话,但此人捂住她的嘴,让她说不了,正想挣扎,忽然外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只见五个婆子提着灯笼一路小跑,到了石水桥,便嚷嚷“那儿灯亮着,许就在那儿。”
几人纷纷过去,随即听到一声愤怒的喝斥声:“大胆,你们这些婆子吵吵嚷嚷地做什么?”
那怒气冲天的男声让薰然惊讶,亭子里的人竟然不是岑六娘,是个男人?
随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薰然脑海中跳了出来,眼底浮上一层阴霾。
这是个圈套!岑六娘引她到这来,是为了给她冠上个与人私会的罪名吗?
岑六娘为什么要这般不遗余力地害她?
那些个婆子似乎是吓坏了,一个个跪在那求饶,从她们的口中,薰然听出这个男人是岑六娘的弟弟岑四郎。
此时他似乎非常暴躁,不住地咒骂这些惊扰他的婆子,那发不完的雷霆之怒让薰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婆子们明显是在寻人,即便是惊扰了他,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听他吼骂的话,总觉得像是控制不住似的。
再过一会,就有一群人匆匆朝水榭走去,为首的正是岑六娘。
“还不快扶四郎去厢房休息。”岑六娘使唤两个丫鬟扶着岑四郎离开,又命那几个婆子散去,待人都走后,岑六娘便走过石水桥,在青石径附近张望,这让薰然一阵紧张。
她虽没有进岑六娘的圈套,可此时,她却和一个男子在一块,要是被发现,一样是清白不保,闺誉尽毁。
好在,就在岑六娘四下寻找时,一个丫鬟快步跑来,说是两位公主有请。
岑六娘只得先去公主那边,但她显然对今晚之事十分失望,随手就给了为薰然领路的丫鬟一个耳光,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
丫鬟不敢顶嘴,只能捂脸低泣。
岑六娘愤愤离去,待她们走远后,捂着薰然的手才放了下来。
薰然深吸口气,镇定了心神,走出假山,屈膝谢过那名男子。
男子连声说不必客气,并对惊扰了薰然表示歉意。
“若非郎君相助,今日这陷阱怕是躲不过了,所以切莫说惊扰。”薰然对今日之助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男子轻笑道:“娘子客气了,我不过是偶然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这才出手。也算是老天要让娘子躲过这一劫吧。”
薰然笑着再次谢过,心里却斟酌是否该问问他听得了何事。
想了想,薰然问道:“不管怎样,都是郎君救了我,敢问郎君尊姓大名,来日好报答。”
此人一听,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此等小事,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微风拂过,带过一阵奇香。记忆中,薰然闻过此香。
“落轩!”薰然轻声吐出此二字。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落轩一惊,诧异问道。
薰然暗笑,竟真的是他,那日去慈云庵的山路上帮助过她的好人。
两次相助竟是同一人,薰然惊叹之余连忙将之前的事说了,至于他的小字,薰然如何知晓,自然是因为那张绣着梧桐叶的帕子。
“原来是你。”落轩也颇觉惊讶,世上之事竟这般巧。
“郎君两次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郎君来日若有事相求,可来永靖坊叶府寻家父。”薰然虽说感激,但身为女子,能力有限,便想着也许有一日,他有困难可以寻自己父亲相助。
落轩淡淡一笑,说道:“都是小事而已,娘子若真想报答,我倒有件事想请娘子帮忙。”
薰然赶紧说道:“郎君请说。”
见薰然答应,落轩倒有些支支吾吾了,踌躇着取了袖中纸团摊开交给薰然,不好意思道:“我本想为娘子所制的雪魄提诗一首,怎奈才疏学浅,写不出好诗。娘子既为洛城首富叶家女儿,定是才华横溢,还请娘子帮着改改。”
薰然没想到他竟提出这样的要求,惊讶之余接过方纸一看,差一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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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土依水中、大非小文、永恒承诺灬流星赠送的平安符。
[bookid==《扶摇成仙》]
荣香 051 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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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正正的六吉纸上写着几行字,用得楷书,字迹算不上绝佳,却也过得去,只是这内容,薰然实在是有些意外。
时人都喜附庸风雅吟诗作赋,故而,今日阁楼之上,薰然先入为主地以为都是些喜爱文墨的文人才子,却不想这位落轩小郎似乎真得是不通诗词。
看着薰然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落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在下不才,让娘子见笑。”
薰然闻之,忙不迭摆手道:“郎君莫怪,我并无取笑之意,只是觉得郎君所书与时下盛行文风有所不同,故而有些惊讶。”
良好的教养让薰然即便忍俊不禁,险些憋出内伤,也不敢随意取笑别人,何况此人还两次帮了自个儿。
落轩自然知道薰然不会当面说他写得不好,不再纠缠此话题,只求薰然赐诗帮他度过难关。
薰然嫣然一笑,欣然答应,只是此时身边无纸笔,不知该如何赋诗。
落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略一思忖,请薰然一同到前方水榭处瞧瞧是否有笔墨。
薰然同意,待两人走过石水桥,挨近水榭时,薰然忽闻一股怪香,顿时惊觉,下意识地捂住口鼻。
落轩也闻到了,立即停住脚步,捂住嘴鼻,示意薰然退后。
两人退后几步,站到石水桥头,落轩一边请薰然在此等候,一边取出帕子,捂住口鼻,进入水榭内查看。
不一会儿,落轩回来,手中持有笔墨。
两人稍走远一些,寻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将原先那张纸铺在上头,薰然提笔,仔细品了品落轩写得诗句:夜暮的风衣,将天空遮盖。悄然的香气,犹豫着靠近。辗转在眼前,萦回在鼻观,锤旋在心窝,清雅茉莉香,如雪中灵魂,叫人悟人生。
这诗似乎也能说不好,只是语言太过直白,少了些含蓄和意境。按照落轩诗中之意,薰然思忖片刻后,写下:暮鼓清光笼天穹,炉烟云缕袅孤碧。冰雪为容玉作胎,柔情合傍香风度。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犹觉玉肌凉。
“娘子果然是才思敏捷,才华横溢,这诗与我写得相比,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不能同日而语。”落轩惊叹薰然才情。
他虽然来到这里有几年了,但是除了学会了这里的书写、语言、生活习惯,这吟诗作赋可是没有半点长进,以前不过是会背一些黄口小儿都会背的“床前明月光”、“锄禾日当午”之类的。这要他正儿八经地写古诗,他还真没有这天赋。
“郎君谬赞。”薰然谦虚一笑。
落轩又赞了几句,好生收起纸团,对薰然道:“今日多谢娘子为我解困,这府宅后院不便久留,若是被人发现,有损娘子清誉,我这就离去,娘子也该回湖心亭等候斗香结果。”
薰然自然知道此中道理,本不适再逗留,却因心中疑虑颇多,忍不住问道:“刚刚那股香,郎君可知是何物?”
落轩轻声朗笑:“娘子能想到用杏仁汁中和甘草、绿叶、栀子花、茉莉花的香气,可见是个极懂香的,怎会不知那香是何香?”
薰然敛首微笑:“原来郎君也是极懂香之人。”竟然能说出她手法的妙处来,看来是个懂香的。
落轩道:“只是略懂一二。”
薰然知他谦虚,也不多说,继而说道:“只是没想到姐弟至亲竟也可如此算计。”
落轩慢慢收了笑容,怔忡之后说道:“在有些人心里,血脉至亲抵不过一个利字。”脸上陡然升起的凝霜,让薰然愕然。
但很快,薰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岑六娘从小长于宫中,那些个尔虞我诈见得太多,加上岑贵妃一直拿她当棋子,亲情对她来说也许根本不知是何物,所以为了陷害她,竟拿能产生幻像的香来算计自己弟弟。
想想这也难怪,其他男人总不会随意出现在岑府后院,自己又是初次来,总不会和陌生男子有约在此,但岑四郎则不同,随时可进后院,薰然若与他相会,自然能给惯上个勾--引的罪名。
不过,薰然还是有一点想不通,看岑六娘给岑四郎下药,可见岑四郎似乎并不知此事,那落轩听到了什么才会赶了过来?
落轩似是知道薰然想什么,主动说道:“我在落霞轩偶然间闻得岑四郎小厮前来禀报,说是什么寻到芯娘子,请四郎前往后院水榭一见。原本这事不足以引起我的注意,但之后岑四郎似乎也不相信那所谓的芯娘子已被寻得,便多问了几句,直到那小厮念出‘金蕊丝头茜染成,桥空月明入后园’,岑四郎才信了,似乎这句诗是两人相约的暗语。只是,我却仍不觉得不可信,再一细想,想到了娘子发髻上那引人夺目的金蕊芍药,这才收买了二门的守门嬷嬷,悄悄过来瞧个究竟。”
薰然闻之,暗叹幸好落轩小郎警觉,也更知这金蕊芍药的深意。
再次谢过落轩,两人告别离去。
看着薰然提着灯笼窈窕而去的身影,暗影处,世子谢安世轻笑道:“九郎来晚一步,这英雄救美之事已被人抢了先机。”
文郎君随意一笑:“这救人危难是好事,谁先来都一样。”
谢安世取笑道:“于我,谁救了我外甥女我都感激,但于九郎,意义则不同。”说着,余光瞟过文九郎脸上,见他有些微窘,忍不住呵呵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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