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雀王朝

    格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和蔼的老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无论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自己应该杀死对方。

    奥国国主继续道“请阁下躺到床上去”，他说着，将手指向房间深处的一张床，“接下来的过程可能会有些痛，希望你能忍受一下。”

    不过格兰并没有听他的话走向床边。因为如果他真的接受了对方的治疗，那也就意味着要履行与奥丁之间的承诺杀死对方。

    奥国国主见格兰没有一丝动作，不由地看向奥丁。

    而奥丁则始终冷着一张脸。

    门外有十几个守卫看守，他们都是奥国最精壮的战士。

    他一直在犹豫着是否要靠自己的力量杀死哥哥。但是如果自己没能一击毙命，那么门外的守卫必然会进来将自己杀死。

    而就算自己真的杀死了哥哥，在面对门外守卫的时候，如果格兰不帮忙，他也依旧是要死。

    如果他死了，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就都没有了意义。

    所以，他才想要借格兰之手完成这场流血的革命。

    以格兰的力量，就算门外的守卫一起上，恐怕也不会是一合之敌。所以格兰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而等自己成为国主之后，再撤销对格兰的通缉，这就是他原本的打算。

    可是现在，因为格兰的心慈手软，他的计划恐怕要半路夭折了。

    奥国国主以为格兰没有理解他所说的话，于是解释道“听郑大人所言，阁下体内的毒已经扩散到心脏。而仅凭奥丁的药，恐怕并不能根除。所以接下来，我将为你进行洗血。”

    “洗血”奥丁终于扭过来头“在奥国历史上，洗血的成功率极低，就算是祖父亲自操刀，也没能成功，你觉得你凭什么可以”

    奥国国主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容“我之所以这么做，也的确属于无奈。这位少侠体内的毒已经完全扩散，除了洗血别无他法。”

    格兰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奥国国主。

    按照奥丁所说，接下来即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好像非常危险，这让他不免有一丝担忧。

    奥国国主也察觉到了格兰的异样，继续说道“正如奥丁所言，我虽救不了国，但救人还是有些把握的。”

    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匕首锋利光亮，透出道道冷芒。

    他将匕首递向奥丁，并说道“如果手术没能成功，我这条命任你处置。”

    奥丁犹豫了。他双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匕首，目光里夹杂着太多东西。

    最终，他仍是没有接过，反而是看向格兰。

    “你的命还是由你做主吧。”

    这个过程中，格兰一直在盯着奥国国主的脸色看，见他始终没有一丝犹豫，于是便冲奥丁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

    格兰打断奥丁说到一半的话。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就算我不接受洗血，将来也难逃一死，不如就赌一把”，他再次看向奥国国主“我相信你。”

    说着，他已经走到床边躺下。不过在他闭上眼睛之前，他又说了一句“我也相信你。”

    这话落在奥丁耳朵里，使之身体为之一颤。

    他自然明白格兰的意思。他所谓的相信自己，其实就是相信自己不会在哥哥医治他的时候，向后者动手。

    他直视着奥国国主，终于还是接下了匕首。只不过，他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奥国国主点了点头，便转身向格兰方向走去。

    “所谓洗血，便是用奥国特质的管道放出你体内的血液，然后经过特殊草药的处理后，再输回你的体内。”

    奥国国主一边解释着，一边准备着待会儿要用到的工具。

    工具非常繁杂，而且大多是格兰之前从未见过的。他既然一点医术也不懂，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躺在床上，任由奥国国主操作。

    “虽然有麻药可以减轻你的痛楚，但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麻药的量不会让你失去意识。也就是说，你仍然要经历一场难以忍受的痛苦。”

    格兰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了，动手吧。”

    格兰之所以接受治疗，并不是说他决定在洗血成功之后便杀死奥国国主。

    通过短暂的接触，直觉告诉他，奥国国王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如果洗血成功，他必然会有办法消除两人之间的恩怨。

    而如果没有成功，奥丁则更是可以顺利成章地杀死奥国国主，也不必再让自己动手。

    只不过这个权衡的代价有点大，那便是用他自己的生命。

    他当然不会用自己的死去成全奥丁的心愿。他比谁都想活下去，至少再报仇之前，他必须要活下去。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接受这项非常危险的洗血呢

    原因无他，而且他也已经说过。

    他相信他。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救人与救世
    服用麻药后，格兰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浮在半空中一般。

    紧接着，手腕处便传来一道冰凉的感觉，这股冰凉由浅及深，进入了他的体内。随着冰凉感觉消失，疼痛感渐渐涌了上来。

    “阁下还请忍耐一下，不要乱动。”

    感觉到疼痛的格兰手臂刚不自觉动了一下，奥国国主便立即开口提醒到。

    无奈之下，他只能忍着这种如同蚂蚁钻入体内的痛苦，一动不动。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却可以感觉到，奥国国主仿佛是再自己伤口上涂了一些药膏，接着疼痛感倒是减轻不少。

    这时，一旁传来奥丁的询问“嗯你将洗血的操作步骤改了”

    接着便是奥国国主的声音“没错。之前的方法虽然更加简单，但是成功率毕竟太低。”

    “你这套方法成功率又有多少”

    “之前在家禽身上做过实验，大概有百分之五十。”

    奥丁闻言冷吸了一口气。在之前，洗血的成功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五，而奥国国主却一下子将成功提高了十倍

    在两人说话的空挡，奥国国主又往格兰体内插入了两条管道。

    从旁边的工具箱中可以看出，这样的步骤恐怕还要持续很久。

    奥丁看着哥哥认真一丝不苟的表情，渐渐将手中匕首握紧。在他看来，现在无疑就是杀死对方的最好机会。

    此时如果杀了他的话，也就意味着格兰也会因此丧命，那么当外面守卫进来的时候，自己便可以声称是因为国主没能履行诺言，所以自己才这么做。

    这样便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行政变

    不过，格兰那句话仍然在他心头盘旋。

    与格兰一行的这段日子里，他亲眼所言了格兰恐怖的实力。平心而论，他不想让这么一位强者就此陨落。无论格兰日后会不会帮助自己，他都不愿意让对方死。

    毕竟对方曾舍命救过自己以及天启国船上其他人的性命，更重要的，船上的所有人都与他没有人任何关系，他完全可以不去这么做。

    但是他却做了，像是一位英雄那样。不，准确的说，他就是一位英雄。

    就在他挣扎的时候，奥国国主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在天启国的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奥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冷声道“你觉得呢”

    奥国国主再次在格兰手臂上插上一根管子后，这才说道“恐怕不会很好。”

    奥丁没有说话，当作默认。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奥国国主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他神态非常放松，就好像自己并不是在做一项极为危险的手术，而是在喝下午茶一样。

    奥丁冷淡道“不记得。”

    “哈哈哈，你不在的这些年里，我倒是经常会想起来，比如说你五岁那年，非要捅落后院蜜蜂巢穴的事”

    “够了你在手术，请认真一些”奥丁冷声阻止道。

    在他们闲聊的过程中，格兰一动未动，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奥国国主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得了吧，现在又不是小时候那样了，我们所作的一切都会有人监督。现在，我们都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奥丁没有听出他话里有话，冷哼一声“在你成为国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你已经不能随便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了。”

    奥国国王嘴唇撇了撇，不置可否。

    “这位年轻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不会听到我们的对话，你也不用一直板着一张脸了吧。”

    奥丁脸色突变，急问道“你不是说他不会失去意识吗”

    “如果我说实话，你又怎么会同意这场手术”奥国国主说着，又往格兰身上插了一针。

    “你你什么意思”奥丁心里升起一丝不妙。

    奥国国主道“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你才会被父亲强制送去天启国，也是因为我，你才会在外面吃了那么多的苦。”

    奥丁没有说话，因为这些话在他耳里，听着很有些道别的意思。

    “可是现在不同了，父亲已经不在了，我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奥丁心想你的意愿是什么，杀了我么

    不料奥国国主突然转变了一个话题“我知道你的想法。从在外面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这次回来的目的。”

    奥丁已经将匕首放在身前，他目光左右看着，以防外面射进来冷箭。

    “这个少年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奥国国主说话好像不喜欢遵从逻辑。

    奥丁终于开口说话“当然，他的能力我亲眼所见。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的确不重要了，不管一个人多么厉害，在失去意识后，都只能任人宰割。

    奥国国主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他会帮你吗”

    奥丁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毫无意识的格兰。他也不知道格兰现在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曾亲自说过，不会帮自己杀哥哥；但是现在他却又接受了哥哥的手术，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同意了帮助自己

    于是他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管格兰会不会帮自己，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既然已经走进奥国国主的圈套，那么他就再无杀死对方的可能。

    奥国国主继续说着，不过内容却又变回刚开始的时候了。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父亲问我们的梦想时，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奥丁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记得，他的回答是要成为国王，并且还因此惹怒了父亲。毕竟在他父亲心中，只要他哥哥还在，他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国王。

    看来，对方之所以会知道自己回来的目的，就是因为小时候曾说过的那些话。

    奥国国主继续说着“但是，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奥丁摇了摇头，他实在是不记得了，完全没有印象。

    “我说，”奥国国主顿了一下，“我说我想成为最好的医者。”

    “诚然，成为国主是我的宿命，但是我却从未渴望过这个王座。你说的没错，我可以医治好一个人，但是却没办法医治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奥丁越听越糊涂，越听越不明白他的哥哥究竟是什么意思。

    奥国国主在格兰体内插入最后一根管道，然后才说道“你知道吗，不管药的滋味如何，只要能医好人，那它便就是好药。”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不管奥丁做出什么事情，只要能挽救奥国，那他做的便都是对的。

    他站起身，看向举着匕首的奥丁。

    “我曾立志要拯救我所遇到的所有病人，结果却没有注意到，我国家的子民也正遭受着不一样的病楚。”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期盼那个时代的到来。”

    奥丁将手里匕首紧了紧，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奥国国主。

    “我必须死，是么”奥国国主一脸轻松说道。

    奥丁咽了一口唾沫“你不死，革命则不起。”

    奥国国主听完后，从牙齿缝隙里添出一颗黄色药丸。

    “我救人三日足以，你救国，三年够否”

    奥丁看着自己哥哥嘴里的那颗药丸，竟突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悲伤。

    他一直都明白，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父亲执意为之，与哥哥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而他之所以恨对方，就只是因为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公。

    此时看着决意赴死的哥哥，他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

    “哥哥”

    奥国国主笑了。

    接着，随着他牙齿轻轻合起，那颗药丸便瞬间化开。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人情
    等格兰醒来的时候，奥国国主已然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奥丁则就呆呆地站在一边，手里握着匕首，目光茫然而悲伤。

    格兰不顾身体上的疼痛，一跃而起，瞬间来到奥丁身边，抓住后者胸前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