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风景如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笛儿
窗户各留了一条缝,新家具有些味道,要吹吹风。找了只袋子,从枝上摘了几颗苹果。本地产的苹果不如山东的清脆汁多,咬起来有点酸,颜色是绿的。但现摘的,感觉有点特别。车刚进市区,林雪飞的电话到了,他和画尘已到鸣盛书屋。
让画尘接受电台访谈,他有些犹豫。林雪飞说,舒意的名气放在那,你越神秘别人越好奇,这样下去会物极必反。电台访谈,就像面纱掀开一半,别人仅仅看到一抹影子,这又满足了别人的好奇,又不影响画尘的生活。他考虑了几天,同意了。他没有亲自陪画尘去上海,就是不想给别人联想的空间。
晟茂谷夫妇算不上是称职的父母,但婚前,他们对画尘的呵护和疼惜,他很动容。现在,画尘是他的责任。他的画尘,不在意住什么华宅、吃什么美食,她的每一天,就想和他在一起,不被外人打扰,宁静、温馨。
画尘在书屋的里间吃点心,手上捧着喝不够的皇家奶茶。他看着,都觉得牙疼,这个习惯一定要改,不然,没等老了,牙就不行了。看见他,她鼓着双颊,把手中咬了一半的甜甜圈递过去。他接过,塞进嘴里。真心不喜欢,但她至少可以少吃一半的甜就好。
林雪飞倚在车边抽烟。这两年,工作压力大,他的烟越抽越凶,何熠风看着有点愧疚。
两人聊了几句访谈的情况,林雪飞说到名主持人冷着脸喝斥几个实习生的样子乐不可支。“哦,今天还碰见了一熟人。哎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那气场强大得······啧啧!”林雪飞撇了下嘴,神情并不是真的赞叹。
“谁?”何熠风盯着屋内,画尘没有再向第二个甜甜圈进攻,挺好!
“邢程!”
何熠风挑了下眉。应该是在去年,他和画尘等飞机,候机厅有个巨大的屏幕。他们在屏幕上看到了他,一身骑马装,身子微欠,矫健、锐利,随时准备纵马驰骋。那张照片拍得不错。画尘说道,又看了几眼关于他的介绍,然后埋头看一本叫做《小食光》的书,边看边咽口水。他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个女子。
“他见着画尘了?”
林雪飞摇摇头,手中的烟头抛物线般进了垃圾筒。“何总,你和舒意曾经分开七年多,你就从不担心她被别人追去?”
何熠风皱了皱眉头,这小子是嗅到什么了吗。画尘喜欢过邢程的事,他从没有和作何人分享。担心吗?说实话,真没有,他只是很茫然。他的人生有目标,一直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生命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扰乱了他的心,所谓的目标模糊了,他迷失了。为什么会这样在意一个人?为什么偏偏是她?那七年,他一直在寻找答案。中间,也有过徘徊、挣扎,最终,他愉快地认命了。
他不相信月老系红线一说,但每个人在这世上,与无数的人相遇、相识、分离,只有一人,牵动着你的心,操控着你的快乐与悲伤,让你的理智投降,令你身不由己。哪怕流泪、心酸,仍觉着幸福。失去任何人,你会唏嘘,若你失去她,则像连呼吸也夺去了。
当她还在豆蔻年华,穿着不合身的校服,追在他身后,要他买一客提拉米苏。挑起一小匙,凑到他嘴边。那张小小的脸,微扬的下巴,让他心一怔。那时他不明白,后来才知,那个人来了。
“干吗担心?”他反问道。
林雪飞瞪大眼,“喂,别这么拽好不好?我就不相信她没人追过。”
他笑,如同她是他的唯一,她的唯一也只会是他。流逝的时光,擦肩而过的人,都是为他们相逢而作的背景。“追过又怎样,她现在是我老婆。”
“哈哈,你说老婆。”林雪飞不敢置信从他的口中吐出这样的市井词语。
他漫不经心地睇他,越通俗就越家常。他和画尘本来就是世间那双双对对携手到老的夫妻之一,再普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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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斐然没有细细地去数,大概是从香港出差回来一个月之后的某天傍晚,晟茂谷约她见面。电话里,他的声音温厚低柔,像春日的晚风,被一天的暖阳沐着,无比地轻软,散发着果木的清香。怎会相信这已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即使他站在你面前,你也是无法相信他的年龄。仍然挺拨的身材,没有一丝发福的迹象,衣着整洁、高雅,风度翩翩,言谈诙谐风趣。
一开始,并没有心动,其实,是不敢奢望。简斐然对自己的人生有着严格的规划,她不会胡乱地做梦。她以为自己不过是沾了阮画尘的光,晟茂谷在飞机上对自己的照顾,是一个长者温和体贴的风度。他与她,无论年龄还是职位,两者之间都是一条迈不过去的天堑。
作为晟华的董事长,有豪车在机场迎接,这是自然的,他顺便把她送去酒店,也不应多想。第三天的傍晚,简斐然从外面回来,晟茂谷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朝她点了点头。她不由地猛咽一口口水,听着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他们一块吃了晚饭,在洲际酒店,然后坐船看维多利亚港两岸的夜景,像一对初到香港的外地人,说说笑笑,指指点点。那天,不知是什么节日,海上有人燃放烟花。简斐然从没有在如此开阔的海面看到烟花,夜很宁静,海风习习,夜空中烟花美得令人屏息。她激动地想抓住点什么,一抬手,她握住了搁在栏杆上晟茂谷的手。他的手很修长很暖和,她惊慌地想抽回,他反手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到下船时才松开。那晚上也没任何逾距的地方,他在十一点前将她送回酒店,没有说上楼去喝杯咖啡,也没约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不知晟茂谷睡得怎样,简斐然却是睁眼到天亮。
后面几天他没有再联系她,直到离开香港前的一个晚上,总台打电话到她房间,说有位晟先生在楼下等她。
她不知香港还有这样幽静的庭园,茂盛的大树长在宽大的露台上,花香不知是从山里还是从海上飘来,隐隐在鼻间萦绕,很是清新。白色的烛火在墙角围了一排,温暖的莹光像从脚下漫上来,难免觉着这场景就有点梦幻。侍者远远地掩在树荫后,让人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于是,这样的夜晚好像就只有她和他了。
简斐然都不敢用力呼吸,她从没有被如此慎重对待过。也许有过,却不是这样的场所,感受也不是如此强烈。好像自己是位娇贵的公主般!
晟茂谷送了她一套化妆品,价值适中,她若接受,不需要有很大的压力。她抚摸着化妆盒素雅的盒面,故作调侃道:我以为晟董事长是个大忙人呢!
晟茂谷耸耸肩,举起酒杯:谢谢斐然愿意陪我这个孤独而又可怜的老人。自从画尘有了男朋友、我的前妻找到了另一春后,我已很久感觉不到夜晚原来也可以这般美好!
酒是82年的拉菲,价值惊人,口味也非常醇美。没喝几口,简斐然觉得自己醉了,她听着晟茂谷的每句话,都像是有某种深意,惹得她总是想很多,想很深。
会是那样吗?她从眼帘下方悄然打量晟茂谷,不敢确定。晟茂谷的一切,除了年龄,其他都超出她对未来伴侣的要求太多太多,简直不是一个次元。可是没有晟茂谷这样的年龄,又怎会有这么大的成就?
何处风景如画 第57章 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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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晟茂谷握住她的手,她紧张得出了一掌的冷汗。有惊慌,有惶恐,有狂喜。
晟茂谷笑,傻孩子。
为什么是我?她结结巴巴地问,从没有如此不自信过。
晟茂谷亲吻她的额头,哑声说:因为我能看清你的灵魂。
她不知这句话是夸还是贬。
晟茂谷依然在十一点前将她送回酒店,没有停留。第二天,他的司机送她去了机场。他没有出现,也没有电话。下飞机时,她犹豫了半天,给他发了条短信,说已到滨江。他回得很快,像是一直在盯着手机。
他说:滨江见。
再见,已是一个月后。简斐然握着手机,幽幽说道:“我以为晟董已经忘了我的手机号呢!”不无不委屈,不无不撒娇。
晟茂谷笑道:“想忘的,就是做不到。斐然,我需要勇气,我已不再年轻。”
这么细细微微的一句话,让一个月的不安和期待彻底烟消云散。骄傲如他,在她面前,却如此低微。“我······又没说过我在意那些。”
“我现在就想见你。”晟茂谷声音哑得不能再哑。
这个晚上,晚餐是简斐然亲自做的,用餐地点在简斐然不足五十平方的小公寓。晟茂谷喝醉了,于是,简斐然让出了一半的床位。
第二天是周六,简斐然的生物钟自动往后调了两小时,醒来时,已是满室阳光。晟茂谷坐在床边喝着咖啡,手中翻着翼翔航空的杂志。
有一点的羞涩,但简斐然还是主动地吻了吻他的嘴角,换来他热烈而又缠绵的回应。
“我叫了早餐,吃好后,我有事和你讲。”晟茂谷不舍地从她脖颈处抬起头,气息不稳。
她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一个漫长的恋爱期,毕竟他的地位和年龄在这里,如果他对她慎重。而这也正是她所期盼的。她倦了,生命里来来往往的男友,在晟茂谷面前,小儿科都算不上。只有······她的脸中闪过何熠风俊雅的面容,她狠狠甩开,那已是过去。
晟茂谷神情很严肃,此时,简斐然才觉着他真的是个商人,老谋深算,步步为营。
“斐然,你是这般美丽,这般年轻,像颗明珠,照亮了我半百的灵魂,我很喜欢你。如果愿意与我结婚,这是我莫大的荣幸,但我们必须签订一份婚前协议。一旦结婚,你会有自己的公寓、度假别墅,也会有自己的车,想要几辆都可以。在我们有效的婚期内,每年我都会给你一笔可以让你过得非常舒适而又奢侈的生活费。这婚期如果长到我离开世界的那一天,无论你是否再婚,之后你每年的生活费都会以百分之十递增。很抱歉,我们不会有孩子。晟华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不管我的前妻是因为什么与我分开,我对她永远尊重。晟华是我们青春的见证,是我们青春的结晶,我不想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而让它分裂。在这世界上,画尘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最爱的人,即使你,也只能排第二。如果你与画尘一块掉河里,我肯定会先救画尘。你若能接受这些,我很感谢。如果不能,我也理解。”
他讲得那么诚恳、动情,可是却又是那么冷漠、无情。婚姻于她,现实永远多过风花岁月,可是,也不能如此赤裸裸的功利。她与他,就是一项交易。
她有点难以承受,僵硬地抿着唇,不肯说话。在她心里,她如此年青、优秀、美丽,无论如何,她应该能握有一部分主动权的。
他站起身,吻吻她的发心。“昨晚,我很幸福。”说完,他开门走了,毫不留恋。楼道上的穿堂风扑门而来,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一瞬间,她像是做了个梦,这一切像是从没发生过。
过了一周,车行给她电话,说她的车到了。她纳闷地跑过去,是一辆绿色的陆虎越野车。那颜色鲜亮得像把春天永远留在生命里。她给晟茂谷发了条短信,表示感谢。六个小时后,他回道:应该的。所有的惊喜都化为乌有,这么疏离的口吻,是告诉她,这辆车是那一晚她陪他的代价吗?如果是,那么也不免太贵重了。
车放在停车场,简斐然没敢开,怕同事们问这问那。她的薪水虽然不低,但陆虎这样的车,不是她问津得起。
日子过得很凌乱,一切像脱轨的列车,简斐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城堡土崩瓦解,最后连立足之地全无。她非常明白,晟茂谷不是一块鸡肋,她的选择不困难,在他为她开启那道门,看过里面的风景,她就再有没办法回到从前了。只是心底残存着一丝骄傲,这是她最后的底限。
新招的空少集体在机场拍照,这个要放在下一期航空杂志的中页。作为副主编,她和摄影师一同过去。拍摄完,几人去咖啡厅喝咖啡。简斐然一抬眼,便看到坐在角落中的晟茂谷,他的对方,是翼翔的一位空姐,飞欧美线的。
他没有闪躲她的目光,浅浅地颔首,又微笑地看向小空姐。倒是小空姐在同事的聚焦下,有些放不开。
她怎会不懂呢,除了阮画尘,没有一个女子是他的唯一。离开简斐然,仍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子向他蜂拥。她还在僵持中,他已开始了新的寻觅。
她选择在一个深夜给他打电话,他接了,背景很安静。没开口,她就掉泪了。向来,只有她折腾男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把她折腾得这样苦,这还是一个已不年轻的男人。她举手投降。因为他是晟茂谷,不要岁月证明,她若错开他,必然后悔终生。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的伴侣必须对我专一。”她哽咽道。
晟茂谷叹息:“斐然,我没那么大的魅力。有你,我就拥有全世界了。”
“那你干吗欺负我?”咖啡厅那一幕,至今想起来,气仍能平。
“是你欺负老人家。车都送了,房子的手续已在办理中,我却连抱你都抱不着,夜夜孤枕难眠。”
“以后······不准再提一个老字。”罢了,罢了,输就输吧!
他还是给了她一年的恋爱期,说是让她适应他。她想,其实他是在观望她的表现!她向来聪明,就像从前读书时,一旦确定目标,就全力以对。他在她的温柔缱绻中,不知今夕何夕。隔年的秋天,他们在美国结的婚,顺便一块度的蜜月。他承诺回国后补她一个温馨的婚礼。她没有辞去翼翔的工作,不过,不会像从前那样卖命,纯粹是打发时间。
第一份请帖,晟茂谷说先送给画尘和何熠风。她看出他有些忐忑,她歪歪嘴角,很是不屑。都已结婚了,那个笨拙的阮画尘一两句话,还能改变什么?她很想看到阮画尘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还有何熠风。
“爸爸,我也正要给你打电话。你快来,妈妈也在这。”接电话的人是何熠风。那么一个镇定的人,竟然会语音颤抖。
现在的简斐然已不会羡慕谁谁,可当她行走在静苑中,听着江水泛动着浪花,她仰望着画尘的公寓,心底某个深处紧了下。有时,你不得不承认出身是分着三六九等,有些人真的真的被命运眷顾着。
她与晟茂谷手挽手地跨进画尘的公寓,没来得及扬起一脸修饰得很得体的笑。华杨抢先冲了过来,眼里一片晶莹。“茂谷,画尘······怀孕了。”
晟茂谷嘴唇直抖,看看华杨,又看看画尘。画尘坐在沙发上,小脸晶亮。何熠风站在她身后,双手搁在她肩上,眼中溢满深情与满足。周浩之坐在另一边,笑意飞扬。
“真的吗?”晟茂谷激动得不能自已。
画尘笑微微地点头。
“昨天晚上刚拿到结果,没敢打扰你们。”何熠风低头亲吻画尘的发心。两人从医院出来,欢喜地忘了取车,就那么手牵手地一路走到了家。夜里醒了好几次,他都不敢用力抱画尘。说起来,两人都是被捧在掌心长大的,对于家庭,不该有着太特别强烈的情绪。可是,一个小生命的来到,他却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晟茂谷朝画尘张开手臂。他的小女儿,怎么一眨眼要做妈妈了。他还记得她粉团团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画尘跳起来,扑进他的怀中。
周浩之起身温柔地替华杨擦去眼角的泪花。
简斐然捏着请帖,静静地站着,她在考虑她是笑着上前说恭喜,还是打开门转身出去。
(6):秋日私语
晟茂谷把婚礼放在秋天的一个周六,朋友、同学、亲戚,商场上的来来往往,负责办事的秘书算了算,至少得开六十桌。本来想放在晟华的顶楼,现在看是不行了。晟茂谷说那就四季酒店吧!消息一传出来,滨江商界哗然。华杨与周浩之的婚礼就是在四季酒店举行的,真是一对豁达的夫妻。
周浩之是文人,情感细腻温柔,他们的婚礼,晟茂谷缺席了,他不愿华杨成为别人口中调侃、戏谑的材料,眼不见为净,他想趁季节还没凉,带华杨去北方走走。华杨嗔了他一眼,明年再去吧,我想留下祝贺茂谷。
何必让自己堵心?周浩之叹道。
华杨摇头,替他理理衣领。你错了,我的心里早没有了他,想堵也堵不着。别担心我,我没那么脆弱,别人的只言片语伤不到我。
周浩之相信的,虽然华杨看上去温婉娇柔,实际上内心非常强大。
何处风景如画 第58章 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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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茂谷不知是否为赌一口气,还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他婚礼的信息,《滨江日报》和《华东晚报》都以不小的版面刊登了,照片选的是他和简斐然在江边拍的一张婚纱照,很唯美,很浪漫。简斐然从没这样被媒体关注过,电话被打到爆,大多数是高中的同学,嚷着让她主办一次同学会,把事情的枝枝节节交待清楚。简斐然一口应了,就当是为自己办一次告别单身派对。
画尘也收到了电话通知。简斐然说:“一定要来哦,同学们都挺想你的。”
华杨与周浩之的结合,画尘没太纠结,心里虽然有些小波动。没有一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父母白头偕老,若走到中途换人,不能接受,也只能面对。对于晟茂谷娶简斐然,画尘一个月都没能消化。她没有恋父情结,只是自己的同学突然成了继母,电视剧中狗血的情节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刚好妊娠反应又重,那一阵,喝水都吐,一个月瘦了五斤,何熠风愁得也清瘦不少。画尘心中不管多折腾,她没向何熠风倾诉过一句,总觉着羞于启口,而她更不敢在华杨面前流露出半点情绪。
何熠风没有评论过晟茂谷的婚事,接到喜帖时,他只是恭敬地说了声“恭喜”,然后打电话去北京,让父母到时腾出日程并郑重地请他们准备礼物。那天,三位长辈拉着画尘去书房研究孕期营养餐,作为主人,他礼节性地带简斐然楼上楼下参观了一番。推开楼顶花园门时,简斐然的神色不太好。画尘这样的千金小姐,物质优裕在意料之中,但这楼顶花园,不是有钱就能建成的。聪明如她,一眼就看出晟茂谷和华杨对女儿海一般深的疼爱。她懂了,晟茂谷为什么会说此生只有画尘一个孩子,人的情感有限,爱有限,确实,他腾不出其他给别人了。
江面上铺满了落日的霞光,江水瑟瑟,秋风薄凉。花园里,绿意浓郁,清香隐隐,她侧身看身边斯文清俊的男子,突然觉得无处遁形。“我爱他才嫁他的。”她脱口说道,用了力气。
何熠风推推眼镜,没作声。
“你不相信?”简斐然急了。
“我信的,你信吗?”何熠风淡淡地笑了笑。
简斐然张了张嘴,脸红到耳跟,直到走都没消褪。回去的车上,她闷闷地对晟茂谷怨了一句:“我不喜欢来静苑。”晟茂谷皱皱眉头,回道:“我以为你很成熟了,想不到你还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我只比阮画尘大两岁。”
“你拿自己和画尘作比较?”晟茂谷像听到了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
简斐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心里面苦如黄连一般。这样辛苦求来的婚姻,她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两者之间能平衡么?
其实,晟茂谷还是很疼爱简斐然的,亲自给餐厅经理打电话,让他挪出一个大厅给简斐然办同学聚会,务必服务周到。
近处的同学大部分来了,没有几个成功人士,不过,过得都还不错。女生多数结婚生子,有几个单着,看着简斐然,抑制不住地羡慕,说她命好。画尘和一个也正怀着孕的女生坐在一起。她一如往昔地平凡,没人知她是舒意,没人知她是这座晟华大楼的继承者。同学问起她的工作,她不好意思地讲是自由职业。同学没敢深问,读书时,画尘的功课太一般,估计没找到好工作。她安慰道,女人要什么事业,大不了让老公养。画尘频频点头。
简斐然戴着硕大的钻戒,开陆虎,名下有别墅有公寓,衣着世界顶尖名牌,餐厅经理不时地进来请示,生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这一切,就是奋斗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峰,别人看得怎不眼红。简斐然那颗空落落的心,在这样的目光下,一点点被填满了。不过,当画尘看向她时,她总觉如芒在刺,于是,更是往狠处秀恩爱,大谈特谈和晟茂谷的浪漫逸事,听得其他人嘴巴半张,一阵阵地叹息。
聚会到一半,画尘就走了。有几个男生抽烟,她是孕妇,大家都理解的。她的来到与离开,轻如一阵风,除了简斐然,其他人轻瞬即忘。
今天是《瞻》的定稿日,何熠风开会到深夜,回来时,画尘睡了,穿一件粉色碎花的睡衣,面朝里,蜷成一只小匙样。何熠风看得一阵心软,将人拉进怀中,轻抚着后背,她惺忪地睁了下眼,埋进他的臂弯内,复又沉入睡眠。
第二天是周末,两人开了车去郊区小院。河畔上长了几株柿子树,树叶落尽,枝头挂着一颗颗橙红的果实,像一盏盏小灯笼。树下野生的雏菊开得茂盛,白色黄芯的花朵一簇簇在风中摇曳。月季的枝头上还残留着一些花苞,红艳艳的,像女子紧拽着的青春。小院中的柿子却还青着,一颗颗,很结实很饱满。这是何熠风托人找来的新品种,叫甜柿,成熟时也青着,削了皮吃,水汁充沛,甜润可口。他想着午睡会,找只篮子给画尘,让她摘一篮带回静苑,一天吃一颗。柿子性寒,吃太多不好。
前前后后的窗户打开,把棉被拿到阳光下晒,烧了水,泡好茶,一转头,画尘不见了。找到后院,只见人怔怔地坐在落满银杏叶的长椅上发呆。
“怎么了?”何熠风挨着坐下,捏去她衣襟上的一片落叶。
画尘嘟着嘴,闷声道:“我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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