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天空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唐缺
就当是打发时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对自己说。
她还真的去打听了一下和这桩案子有关的情况,但并没有太多新的收获。别人的说法,也和洛夜行的说法差不多。除了有一个人说,那个被认为是杀害王国麟的凶手的老驯兽师,最初坚决不认罪,一直在喊冤枉,直到被用刑为止。
“我叔叔曾经在虎翼司做过低级衙役,”这个人说,“堂审的时候,他就在门口守门,一直听到那个老驯兽师在里面扯着嗓子争辩,坚称自己是被冤枉的。后来主审官大概也被他叫烦了,下令打他板子,打晕过去好几次。他毕竟年纪大了,那种刑罚熬下来简直是生不如死,所以后来终于还是认罪了。”
这不就是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么?萧轻盈想。这种事儿对于一个血羽会的成员来说,可半点也不新鲜。不过他们从来不会办出“屈打成招”这种事儿,他们只是用严酷的刑罚逼迫手中的俘虏说出真相。然而官府很多时候却并不需要“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结果”。
官府比犯罪组织坏多了,萧轻盈得出了这个结论。她决定去探访一下那位并没有被判死刑的老驯兽师,但愿他还活着。
她乔装改扮之后,带了些金银在身边,很容易就贿赂了监牢的看守,得到了见老驯兽师的机会。这倒并不是说羽族的监牢就漏洞百出容易攻破,而是因为这位老驯兽师实在是太不重要了,就算任他逃狱都无所谓。
“真没想到,那么个老家伙还有人愿意去探访。”狱卒满意地把玩着手里的金铢,“去吧,他反正是一个离死不远的人了,你在天黑之前离开就行。”
“你就不怕我偷偷杀死他什么的?”萧轻盈故意说。
“你要是愿意杀死他,那更好,就算是为国家节省粮食了。”狱卒轻松地说。
果然人类在羽人心目中压根不能算人啊,萧轻盈想。
她来到老驯兽师的监牢外,还没有靠近就闻到一股恶臭味儿。狱卒捂住了鼻子:“老家伙的腿都烂啦,臭得很,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去吧。”
好在杀手一向擅长忍耐各种极端环境,这样的恶臭对于萧轻盈而言并不算什么。但现在她装的是一个普通的淑女,不怕臭反而显得可疑,于是她掏出手绢,捂在鼻子上,作皱眉状来到牢门口。
作为一个杀人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她一眼就能判断出,老驯兽师估计连一个月都活不了了。老驯兽师完全瘦成了一把骨头,面庞有若骷髅,双眼半开半闭。他浑身脓疮,右腿的整个小腿都已经溃烂,露出了白骨,无数的苍蝇围着他乱飞,而他似乎连驱赶苍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耳朵好像也不好使了。萧轻盈隔着牢笼叫了他好几声,几乎是要扯着嗓子喊了,他才勉强听到:“谁啊?”
“我是来找你问一些事情的。”萧轻盈说。
“问我……事情?”老驯兽师显得茫然而昏聩,脑子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有什么事可问?”
“我想问一下,两年前猎风馆馆主王国麟的那起案子……”
这句话造成的反应是她意想不到的。一听到王国麟的名字,先前还毫无生气的老驯兽师猛然间睁大了眼睛。他就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强心吊命的药物,竟然拖着伤腿像野兽一样在地上爬行,几下就爬到了牢笼边。萧轻盈见他来者不善,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老驯兽师身体瘫在地上,用枯瘦的双手抓住牢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开嘴,用嘶哑而微弱的声音吼叫着:“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王国麟!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萧轻盈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忽然间有了主意。她贴到牢笼旁边,压低声音说:“我是虎翼司派来清查冤案的,知道你的案子有冤屈。你赶紧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兴许能想办法还你清白。”
老驯兽的喉咙里又是发出一阵怪响,看来情绪亢奋到了极处。他闭上眼睛,稍稍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这才继续说话:“我是冤枉的。我并没有杀王国麟。他被杀的时候,我在家里睡觉,什么也不知道。被带到虎翼司去的时候,我一见到是雪严君大人亲自主理,先放下了一半的心,因为我听说过雪大人的名头,他一向秉公办案、明察秋毫,手底下没有出过任何冤案。我想,最多被关上几天,雪大人一定能找出真正的凶手,为我洗脱冤屈。”
“可是,雪严君死了。”萧轻盈叹了口气。
老驯兽师浑身颤抖:“是的,他死了,就在我被押到虎翼司没两天的时候。新接手的那个臭扁毛……那个臭扁毛……他竟然直接就对我刑讯逼供,逼我认罪。雪大人明明告诉我,他在尸体上发现了疑点,那个臭扁毛就像完全没听见一样……”
萧轻盈身子一震:“你说什么?雪严君在尸体上发现了疑点?”
“是的,雪大人亲口告诉我的,他说如果我真的是冤枉的,也许对那具尸体的检验结果就能说明问题。可是他死了,别人就再也不管了……”
萧轻盈已经听不进老驯兽师的絮絮叨叨了。尸体,王国麟那具已经被狰吃掉了一大半的尸体,居然还藏着什么玄机?父亲从尸体里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却还没来得及公布出来,就已经遇害了。这会是巧合吗?
恐怕不是巧合。作为一个职业杀手,萧轻盈最擅长把杀人现场布置成意外,或者栽赃诬陷他人,以掩盖杀人的真实动机和幕后买凶人的身份。当听到此案中可能有被掩盖的证据时,她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这一点。也许,就是为了这个关键的疑点,有人铤而走险杀死了雪严君,目的是让老驯兽师的罪行坐实。
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轻盈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老驯兽师瞪大着眼睛,却已经不再有呼吸,双手还死死地抓着牢门上的木栏。刚才那一番激动的诉说,消耗尽了他最后的一点生命力。
“你放心地去吧,”萧轻盈低声说,“我会想办法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离开监狱后,萧轻盈在街边信步闲走,心里琢磨着老驯兽师的话。现在她可以确定,雪严君的死绝不是简单的逃犯寻仇,那两个逃犯的身后,绝对有人指使,目的就是不让雪严君找到真正的凶手。可是,现在老驯兽师死了,那两个逃犯也被问斩了,王国麟的尸体更是应该早就化成枯骨了,到哪里去找证据呢?
雪严君在尸体上发现了疑点,老驯兽师如是说。尸体……尸体……检验尸体?
萧轻盈的眼前忽然一亮。以雪严君的身份,应该不会亲手检验尸体,而是会使用虎翼司专门的仵作。那么,短短两年时间,这个仵作不大可能改换地点,很大程度上或许仍旧在虎翼司里任职。
这个仵作,应该就会知道王国麟的尸体上隐藏了怎么样的秘密。
萧轻盈回到雪严君的家里,睡了一觉,等到天黑之后,钻进了虎翼司。凭借着出色的潜伏技能,她没有被发现,很快找到了验尸房。出乎意料的是,验尸房里居然还亮着灯。
居然这么敬业,这倒是省了我的麻烦,萧轻盈想。她原本打算利用自己长期锻炼的隐藏术藏在验尸房里,等待白昼仵作来上工时记住对方的长相,然后等到下工后去跟踪,现在却可以直接和对方碰面了。
她先谨慎地探查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在附近,这才悄悄来到验尸房门口,从门缝里向里面张望。她没想到,验尸房里竟然有两个人,这就稍微有些不好办了。不过她还是耐心地观望着,等待时机。
验尸房里传出呛人的药物味道和尸臭。此刻呆在里面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仵作,正在各自检验一具尸体。
“这两天怎么会那么忙啊?”年轻仵作抱怨着,“这帮贵族也真是的,没事儿做比什么武决什么生死?害得我下了工都被重新叫回来。”
“仵作这个行当就是这样的啰,”老仵作说,“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不过这两天确实不寻常,连着死了好几个人。”
“可不是?尤其是昨天,汤擎那样的虎翼司副监察使,居然在虎翼司内部、在自己的厅堂里被杀了,这样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这里可是天空城啊!昨天的尸检是您负责的,发现了什么没有?”
“死因倒是一目了然,被一柄极轻薄的匕首刺入心脏,当场死亡。那把匕首的工艺很不寻常,就算是一般的河络工匠都不容易打造出来,像纸一样薄,却兼具硬度和韧性,刺入心脏后几乎没有流血。”老仵作回答说。
“听他们说……汤大人……是被翔瑞鸾驿的大老板风天逸杀死的?”年轻仵作忽然压低了声音。
“还没定罪呢,不能说得那么绝对,”老仵作说,“不过他确实有着最大的嫌疑。据说昨天上午,两人约定见面,就在风天逸走进厅堂之前的两分钟,汤擎都还活着;结果风天逸走进去后,很快喊起来,说是汤擎被杀了。虎翼司的人连忙冲进去,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风天逸自然就成为了头号嫌疑犯。”
“这不就是贼喊捉贼么?”年轻仵作说,“总觉得风天逸这么做不合情理啊。那么多虎翼司的人就在隔壁,几乎就是当着别人的面杀人,是不是也太笨了点?”
“的确不合情理,但办案讲的不是动机和情理,是证据。”老仵作说,“首先现场只有他一个人,其次,那把匕首,是风天逸的收藏品。”
“这可真是说不清了……”年轻仵作摇摇头,“你还好,资历到了,检验的都是汤大人那种大人物的尸体,我就净捡些边角料,今天下午那一具差点没把我臭死。”
“怎么了?他们在哪儿发现了死了很久的腐尸?”老仵作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不是,新死的,不过也和腐尸差不多了,是一个关押了几年的老囚犯,全身流脓,又脏又臭的。”年轻仵作说,“本来直接卷上席子随便葬了也就是了,偏偏牢里有规矩,非要先验尸,真是毫无意义。不过这个囚犯,当初犯事儿的时候还蛮有名的呢。”
“哦?什么案子?”老仵作来了兴趣。
“你还记得两年前被推进笼子里喂狰的那个斗兽场老板吗?”年轻仵作说,“死的就是杀他的那个人类驯兽师。”
老仵作放下手里的工具,面色显得有些阴沉。年轻仵作很奇怪:“您怎么了?”
“那个驯兽师……那个驯兽师……”他嘴里低声念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啊,没什么。只是想到此人杀人手段如此凶残,有些不大舒服。还是继续干活吧。”
萧轻盈松了一口气。就从刚才两人的最后两句对话、以及老仵作那极不自然的表情,她就可以可以判断出,老仵作没有说实话。他即便不是两年前配合雪严君验尸的人,也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粒小石子,在手里掂了掂,左手把验尸房的门推开一条小缝,右手石子飞出,噗的一声正打在年轻仵作的太阳穴上。仵作两眼翻白,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失去知觉。
老仵作悚然回头,正看见萧轻盈走进来。她来到老仵作面前,直截了当地说:“我是雪严君的私生女。”
听到雪严君的名字,老仵作一下子向后退出了两步,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下来,扶着桌子慢慢走到萧轻盈面前。
“嗯,你的眼睛,你的鼻梁,还有嘴角……的确很像雪大人。”老仵作端详着萧轻盈的面容,“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
“我想知道,两年前,在王国麟的那件案子里,你和我父亲究竟发现了什么?”萧轻盈此前从不愿意称呼雪严君为父亲。但此刻,似乎是为了取得老仵作的信任,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口。
不过,好像也并不算太为难,比想象中好很多。
老仵作有些惊奇地看着萧轻盈:“你可能是弄错了吧?”
“弄错了?”
“当时和雪大人一起查案的,并不是我啊。”
萧轻盈一愣:“可是刚才提到那件案子的时候,你的神态……很不寻常。”
老仵作叹了一口气:“因为你所想要问的那个人……是我的徒弟。”
“你的徒弟?”
“是的,我的徒弟。而且你可能不知道,就在雪大人去世后没几天,他……他也死了。”
九州·天空城 第13章 各行其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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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钊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
他的后脑在刚才摔倒时被地上的石头磕破了,鲜血一直顺着脖颈流了下去。左眼被一掌带到,虽然没有伤及眼球,但已经肿得几乎睁不开眼皮。他的左臂也受了伤,使不上力,只能用右手抓住那根木棒,拼命地挥舞着,脚底下磕磕绊绊似乎随时都会再次倒下去。
而在他的身前,经家兄弟显得非常悠闲,他们迈着优雅的步调,轻松随意地就躲开木钊胡乱挥出的棒子。几个回合之后,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猫鼠游戏有些玩腻了,弟弟经宇珩侧肩避过木钊的一击后,伸脚一绊,木钊狠狠趴在了地上。经宇珩上前两步,一脚踩在了木钊的背上,木钊拼命挣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哥哥经宇陌在木钊身前蹲了下来,带着微笑俯瞰着他:“你们这些只会种种树刨刨地的贱民,也敢和我们贵族动手,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木钊呸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是你们逼我动手的!我弟弟才只有五岁,只是不小心跑到大路上惊扰了你们的马,你们就想活生生打死他,还有天良吗?”
“有啊,当然有天良,”经宇陌继续微笑着,“惊了马的是他,我们原本只打算打死他一个人就行了,并没有考虑诛连到你。可是你非要拿着这根破木棒来反抗我们,向贵族动手可是大罪,那就只好送你们兄弟俩一起上路了。”
木钊的视线移向一旁,弟弟小小的身躯正躺在地上,虽然还有呼吸,却是一动也不动了。他咬紧牙关,恨恨地说:“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经宇陌摇摇头:“所以说贱民就是愚蠢,蠢到无可救药。世间是没有鬼神的,你死之后,魂魄将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重新站起来,颌首示意,经宇珩会意,高高扬起手里的长剑,向着木钊的后背刺了下去。
眼看着剑尖就要刺进木钊的后心,突然之间,经宇珩的动作停滞了。剑尖明明就抵在木钊的衣服上,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你怎么了?心软了?”经宇陌十分不满,“杀掉一个区区的贱民而已,这都不敢?”
“不是!大哥!我的身体……动不了啦!”经宇珩嚷嚷着,“而且……好冷啊!”
“动不了了?冷?”经宇陌十分吃惊。他上前一步,摸了摸经宇珩的躯干四肢,发现他果然浑身僵硬冰冷,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
这是谁施展的秘术?经宇陌猛然反应过来。他正想拔剑回头,忽然感到一股寒流掠过身体,手臂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无法再动弹。这股凶猛的寒流迅速流遍全身,让他瞬间变成了木头人一样。
好在嘴还能动。经宇陌厉声喝道:“是哪里的秘术师在跟我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从侧面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两兄弟不就是大将经飞度的两个不成器的孙子么?天空城里的贵族子弟,数你们俩最废物最没出息。”
经家兄弟大怒,待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男人继续说:“听说最近在天空城里,几家贵族之间正闹得挺僵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所以贵族子弟们个个严阵以待。你们这两个废物这会儿却悠哉悠哉地在外面闲逛欺侮贫民,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害怕和其他贵族打架,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随便讨了个闲差溜出来了吧?”
经家兄弟的两张脸涨得紫红,却依旧无法反驳。只听那个男人又开口说话了,这次却是对着已经挣扎着站起身来的木钊。
“你赶紧搜他们的身,把所有的金钱都带走,和你的家人一起逃走,远离宁州吧。”男人说,“这两个废物奈何不了我,回过头一定会找你们撒气。赶紧逃走,越快越好。”
经宇陌气得七窍生烟,只感到木钊从自己身上搜走了钱袋。耳朵里听到木钊向那个斜刺里杀出来的多管闲事的男人道谢,然后抱起昏迷的弟弟快步离开,更是怒火中烧。然而,这个人的秘术好生厉害,自己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他心里不禁稍微有些后悔:早知道有今天,应该好好下苦功练练武艺的。
等到木钊走远了,男人才慢悠悠地对兄弟俩说:“我正愁没有马呢,既然你们俩给我送来了,我就不客气了。你们兄弟虽然废物,经家的马可都是好马。你们在这儿多呆一会儿,秘术自然会解。”
经家兄弟无话可说,只能耳听得此人把他们的马匹一起牵走,骑上其中的一匹,绝尘而去。
运气不错,洛夜行想,居然正好在半道上遇到了仗势欺人的经家兄弟,抢到了两匹好马。这一趟要去的地方并不近,但如果两匹马换乘一路不停步的话,一天时间就能到了。
入夜时分,他来到了位于宁州东北部的一处沼泽。这片沼泽并不大,但一向多毒虫多瘴气,所以附近并没有人烟。但他所要找的那个人,就躲在这片沼泽里。
“毒虫洛金的藏身之所很隐秘,幸好我算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和他还有那么一丁点交情的人。他一直住在一座沼泽里,叫做墨沼。”洛夜行的尸舞者养父告诉他,“那座沼泽常年被瘴气围绕,再加上植物和土壤都有古怪,让沼泽的颜色其黑如墨,让一般人一看就不敢靠近。所以那个沼泽里根本就没有一般人认识的通往中心的路径,踩错一步就可能被吞没。”
“但是我非得钻到这座墨沼里面去找洛金?”洛夜行苦笑一声。
“谁叫你小子非要把这件事揽到身上呢?”养父哼了一声,“明明是一个什么都不愿意干的懒鬼,遇到姑娘的事儿居然变勤快了。见色起意就要付出代价。”
现在他就在体会着“见色起意”的代价。墨沼的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股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味道,乍一闻没什么关系,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有晕眩的感觉。虽然养父给了他一些消解瘴毒的药物,但也不知道能顶多久。
天色阴沉,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和星光,但墨沼内却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在沼泽深处,星星点点地闪烁着一些七彩的光亮,远远望去倒还挺好看,但洛夜行明白,那些都是剧毒的植物或者毒虫,一旦动物或者人类被亮光吸引靠近,就会陷入没顶之灾。
“果然不是个好地方……”洛夜行摊开左手手掌,掌心闪耀出一团亮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附近好几丈的距离。脚下的沼泽看上去一片平坦,再加上颜色漆黑,根本无法分辨出哪里是路哪里是陷人于没顶之灾的淤泥。
不过洛夜行有办法。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脚下的沼泽忽然开始冒泡,而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沿着没有冒气泡的方向向前行走。这是他使用可以驱动液体的印池秘术,利用沼泽里的水来寻找坚实的土地。水就像是他的触手一样,为他探查出足够坚固可以踩上去的道路,而避开一旦陷入就无法脱逃的沼泽。
他缓缓地行走了大约一个对时,已经进入了墨沼的深处。到了这里,那些奇特的光点反而消失了,空气中的怪味也消失了,整个区域安静得听不到一丁点虫鸣声,这反而让人不安。
洛夜行试探着再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感到有一些暂时无法捉摸的危险正在靠近,但手里的白光分明将周围的一切照得很清楚,除了沼泽泥水,什么都没有。
洛夜行想了想,手握成拳,白光消失了。他立刻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这样的黑暗似乎给潜伏着的敌人增加了信心,他的耳中终于听到了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泞的下方钻行,正在围绕着他不停转圈,一点一点地迫近。
“出来吧,”洛夜行说,“早完早了,我的时间很紧哪。”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一阵震动,从沼泽地下钻出了一条长长的东西,向着洛夜行的面门疾冲而来,速度极快。洛夜行刚才握成拳的左手重新摊开,这一次出现的却并非照明的白光,而是一团紫色的焰火。他手指轻弹,焰火直飞出去,正打在袭击者长形身体的尖端。
紫色的焰火迅速蔓延开,将这条东西照亮。这是一条有些像蛇的怪物,有五六尺长,但身体有很明显的分节,又有些像一条没有脚的巨大蜈蚣。这团紫色焰火看上去十分厉害,“蜈蚣”的全身都被火焰烧灼,痛得在泥水里拼命翻滚,但这些紫色的火焰并不能被水熄灭,它越是翻滚,烧得越是厉害。
半分钟后,这条长长的“蜈蚣”忽然间断裂开来,每一处关节都分离开,变成了上百个跳跃的小火团。这些火团带着身上炽烈燃烧的紫焰,向着洛夜行撞了过来。而后者也已经看清楚了,原来这条型若蜈蚣的怪物,是由上百只小虫拼接在一起组成的。
“倒是别有新意啊。”洛夜行冷笑一声。眼看那些四散飞来的紫焰就要触碰到他的身体了,忽然之间,好像是有一阵狂风挂过,把乱飞的小虫们卷作一团,在半空中不断旋转。须臾之后,它们全都被烧成了灰烬,旋风这才止息。
洛夜行继续向前走,渐渐闻到了一股香气。这香气刚开始时还很淡,越往前走味道越浓,简直就像是有人在沼泽身处倾倒了无数的香精。这样的香气,初闻挺舒服,闻多了就会感到难受,鼻子发沉,甚至会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你闻到一股甜腻腻的很浓的香气,就把这颗灰色药丸吞下去,”养父告诉他,“那是一种慢慢侵蚀人体的毒花,不可大意。不过,一旦闻到这种味道,就说明你离毒虫洛金已经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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