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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鬼蛊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衣落成火
直到爬虫数目再不增加,花蚕笛音一变,爬虫们便分作好几拨,一拨色彩斑斓花腹蛇,一拨张牙舞爪黑蜘蛛,一拨口喷白沫灰蟾蜍,一拨尾钩倒立铁甲蝎,一拨摇头摆尾大蜈蚣……凑足了五毒之数,却都十分乖巧,任凭笛音指使,无有不从。
随后笛音尖细,丝丝缕缕萦绕不绝,五拨毒虫身形倏然而动,分别隐没于五个方向去了。
一切安排妥当,花蚕睁开眼,却见到黄色僧袖随风飘舞。
个头矮小老僧站前方,已经不知看了多久。
花蚕心中一凛,以他之敏锐,竟然觉不出这老和尚是何时到来!可见此人武功早臻化境,能融于四周环境,让人无法察觉其气机所。
而后一抹白影闪过,那白衣僧人慧悟,已然站花蚕身后,将去路堵住。
“住持大师找下有事?”花蚕神情自若,态度平常。
“老衲念完经,便要出来走走。”玄远面带笑容,像是当真如此。
“大师好雅兴。”花蚕一跃而下,扶着巨石掸一掸身上灰尘,“兄长还房里等候,下少陪,大师请自便。”说着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
“小施主身上好重血气。”没走几步,玄远突然开口。
“出家人便当避世修行,大和尚莫管闲事。”花蚕头也不回,淡笑而去。经过慧悟之时,他唇边笑意加深,正被慧悟收入眼底。
“师父。”慧悟身子一晃,就站到玄远身侧。
“无妨,准备三日后法事去罢。”玄远目光深远,徐徐地叹了口气。





剑鬼蛊师 疗伤与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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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里僧人洗身,通常用是木盆,而晚饭后却送来不知从哪里找来接近一人高大浴桶。
晚上戌时,花蚕站浴桶前面,手里捏着个瓷瓶,一颗一颗地往里面扔药丸,正这个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花蚕抬头,看见花戮拎着一桶水走进来。
浴桶里已经盛了大半水,花戮把那一桶也倒进去,看见花蚕动作,面无表情地开口:“什么?”
“化骨丹。”花蚕随口说道,“哥哥还敢泡吗?”
花戮没有说话,只是走出去,不多时又提一桶水进来,反复如此,直到将桶浸了个八分满,这才停下来。
而花蚕手里,现也已经换了好几个瓶子。
“哥哥,药力要用上热水,才能化开。”花蚕转身,把东西收好。
花戮走近,两手伏桶沿,内力微转,才一会儿,桶里就冉冉地冒起热气来。同一刻,一枚圆滚滚药丸被塞入他口中,迅速压制了他身体里躁动。
药丸很地热水中融化,花蚕抬头看一眼花戮,嘴角一勾:“哥哥还等什么,要我来帮你脱衣服么?”
花戮瞥他一眼,伸手将腰带扯开,一件件衣衫都剥落下去,终致裸身。
花蚕一双眸子上下扫了一遍,跟着笑道:“哥哥身材真好。”
“紧张?”花戮没有理会他调笑,只掀了掀眼皮,径自走进水中,舒缓肢体。他口中虽然只是说了两个字,却让花蚕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我哥哥,身子不舒服时候,还是不要随意开大夫玩笑好。”花蚕哼一声,顺手刺花戮后颈,花戮吃痛,微微皱一下眉。
不多时,花戮身体已经完全没入水中,只留下头颈外。
花蚕此时面上恢复了平静表情,下手劲道也同样恢复正常,他用粗细不一长针细细密密地把花戮头颅上穴道扎了个遍,接着是颈侧和胸口,再之后,他用木勺舀起一勺热水,从花戮头顶,慢慢地浇下去。
花戮热水淋下刹那就闭上眼,浑身肌肉也瞬间放松下来。
“我哥哥,现可不是享受时候,请运转内力罢,把药力吸入丹田……当然,我会一直看着哥哥。”花蚕绕到自家哥哥身后,手指他颈窝轻轻地按压,而后顺着肩胛一点点往下——后脊柱末端停下,戳了一根寸长金针进去,“痛么?”
“你只管做。”花戮淡淡说道。
“很好。”花蚕弯起嘴角俯下身,右手手指开始游移,渐渐从脊椎转到前方,自脐下徐徐向上,另一手拈着长针,依着那手指行走方向,一根根轻柔插上……两手合围,几乎是环抱姿势,“这样呢,感觉如何?”
花蚕身子已然大半落入水中,雪白袖子浮水面,而那双细白手臂,却是全然掩水下。他头几乎要搁花戮肩上,说话时吐息拍打着花戮披散长发,几乎是暧昧一般口吻。
花戮一动不动,只是微微吐纳,内息经脉之中运转不休,由狂乱,到安分,再狂乱,再安分……如此循环。除却针灸诸个穴道上颤动所带来疼痛,浴桶里水因为内力释放而产生了极大热力,渐渐将他白皙身体染上一层薄晕,之后红色加深,几乎要滴出血来。炙热药力水中扩散,逐渐以花戮为中心形成漩涡,旋转不止,而后纷纷自舒张毛孔钻入,与内力汇合,再溶为一体。
随着药力激发,鼓胀感觉也越来越浓重,仿佛有强大热气逼体内无法排出,让每一条经脉也都膨胀起来。
花戮意志很坚定,而神志却慢慢模糊了。
花蚕眼早一瞬不瞬地盯花戮脸上,他知道此时正紧要关头,若是不清醒,那么之前所做一切,便都是白费。
自然,理智上他是相信与自己同出一地兵部首座,然而……
发现手指自己毫无察觉情况下已然把自己精心炼制许久、为珍贵保命丹药塞入花戮口中时,花蚕微怔,继而勾唇。
花戮感觉到一股清凉入喉,神志也瞬间清晰,他原本以为还需要多忍耐才能熬过这一关,没想到,有人意外出手了?
于是便继续运功,直到神志再次模糊……每当觉着将要忍受巨大痛苦之时,就会有丹药相助,始终如此。
待一直暴动内力全数释入水里、药力皆进入身体后,桶中水也终于冷却,花戮张开眼,正看见趴桶沿上秀美少年——他一只手探入水中似调试水温,另一手握着个晶莹剔透瓶子,里面显然已经要空了。
花蚕也是没有想到,他反应过来时候,已经动作机械地给花戮喂食十几枚药丸了,此刻见到他睁眼,手腕一翻收起药瓶,嘲弄似笑了笑:“我哥哥,今晚就到此了,去歇息罢。”话说完他径直走到床边脱下鞋袜,花戮定定地看着他动作,等他翻身躺好,才一个起身,跨出桶外。
三日后——
早晨卯时正,门外就传来轻轻叩门声。
花蚕披衣而起,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两位施主,住持大师有言,时辰将至,请两位到大殿参加法会。”门前是个小沙弥,年纪不过十二三岁样子,面上仍有稚气,可眼神却很醇正。
花蚕心中赞许,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清元寺是真正有佛气古寺,但凡寺中僧人,无一不是佛心端正修行人,不急不躁,神清目朗。
“这是法会所需肃袍,住持说,请两位先行换上。”小沙弥手中托着两套衣物呈上,合十行礼。
“小师父稍待,我与哥哥这就准备。”花蚕把衣物接过,温和说了句,掩上门。
房中花戮刚刚佩上长剑,花蚕冲他轻轻一笑:“便宜娘法事就要开始了。”
大雄宝殿之上,左右两边都铺了两个蒲团,而每一个蒲团上都坐着个长眉低垂枯瘦老僧,他们双手合十,眼皮都没有抬一抬,默然不语。
殿前站着寺里老住持玄远,此时他身穿法衣,一派庄严。他见到花氏两兄弟远远走来,便立那里,沉声念诵佛号。
“住持大师。”花蚕很走过来,低头行礼,花戮跟身后,神情冷峻。
“两位施主,请随我来。”玄远前引路,把两人带到佛像前面。
花蚕花戮对视一眼,花蚕从怀中取出绸带,弯下腰,双手举起送于玄远眼前:“此为家母遗物。家母早亡,遗体不知所踪,便请大师以此物代之。”
玄远同样双手接过,安稳地放置法案之上,香炉之后木盘之中。
“焚香。”玄远诵经一篇,而后身子稍退,定心说道。
“是。”花蚕深吸一口气,与花戮一齐跪蒲团上面,叩足九个响头,再站起身,将香点燃插于香炉之中。
“两位施主,请往这边。”玄远见第一步做完,上前把炉后装了绸带木盘双手托起,把两人带出殿门。
殿外白衣僧人慧悟肃立,见几个人出来了,就让开路来,他身后,又有一个方形长案,上有香炉引磐各色果品。
跟着一阵狂风大作,大殿里倏然飞出四道黑影,待风止时,那四个枯瘦老僧重呈现静坐姿态,连同蒲团一起,分长案两侧。
玄远走上前,慧悟接过木盘,玄远再把绸带拿起,引火烧之,直至化为灰烬。而后有僧人递来一个木匣,玄远将其打开,把衣灰全装了进去,又放到香炉之后。
“叩拜。”玄远开口,声如洪钟,庄重肃穆,仿佛能传****里。
花蚕花戮毫不迟疑,对着香案跪下叩头。
“上香!”又一声,直击入两人耳膜,轰轰作响。
两人便又上香。
“静心——”拖长音调。
兄弟俩盘膝而坐,沉心定气。
“诵经!”这一声有如钟鼓齐鸣,振聋发聩。
这一声落下,随后就是死一般寂静,再过几息时间,有细微梵音响起,带着某种古老而神圣味道,一阵阵连绵不绝。
花蚕花戮两人脑中一紧,神气一松,只觉得被包裹一片磅礴却沉静大海之中,安宁又平和。
这便是超度法会了,四个老僧,包括玄远内以及旁同样与会所有僧人,都不停地念诵超度经文,这样阵仗,其实并不多见。
由经文而来洗涤作用,就连前世杀手满身罪孽花氏兄弟,都有一种淡淡解脱之感。
经文铺天盖地地压来,形成一股强大念力,两兄弟身躯随之而飞速旋转,不知过了多久,磐声响起,一切方告终结。
花蚕长吁一口气,撑着花戮站直身子,行礼道:“多谢住持大师。”
“余下之事,请两位施主自行做主。”玄远高诵佛号,“做法事有小般若法会,大般若法会,前者需子孙诵经七日,后者需七七四十九日。”
“自然是大般若法会,亡母逝去多年,超度一事,马虎不得。”花蚕温声说道,“敢问大师,这法事可还有什么忌讳?”
“施主有心。”玄远答道,“之后四十九日,施主不可沾荤腥,不可造杀孽,法案不撤,每日此念经百次,不可错漏,不可遗忘。”
“下明白。”花蚕点头,回首看一眼场众僧,再次行礼,“诸位大师辛苦。”
幽闭禅房,黄衣老僧盘腿坐破旧蒲团上,面对法案上所摆佛像,长眉微颤,闭目不语。他手里攒着一串佛珠,以拇指一粒粒捻动着,像是遵循某种特有规律。
老僧身后,长身玉立白衣僧人面如冠玉,清俊面容上一片肃穆。他眼神很清澈,仿佛能够映照一切,又仿佛能够包容一切。
室内十分安静,旁边香炉中点燃檀香,浅白烟雾袅袅升起,嗅起来清淡怡人,让人浮躁去,很是好闻。
“慧悟。”良久,老僧开口,唤了一声。
“是,师父。”白衣僧人垂首,态度恭敬,“弟子。”
“你可是想,为师为何要亲自为那两兄弟主持法事?”老僧问,他身形纹丝不动,旁边却有个蒲团飞射出,恰好停白衣僧人前方,“你也坐下罢。”
“弟子谨候师父教导。”慧悟知晓自家师父起心点拨,就从容撩起僧袍,端坐于蒲团之上,“自弟子寺中修行以来便知,清元寺从不与人做法事。”
“那两兄弟,为兄长者剑不离身,杀气凛然,体内虽有隐患,可魄力依旧惊人,而为弟者血煞缠身,擅使毒物,能以笛音伤人御物,虽说没有内力,可心思却是毒辣得很……”玄远长叹一声,“这两兄弟,戾气太重,怕是手里都有不少人命啊。”
“既然如此,师父为何不出手干预?”慧悟神清气正,目光清朗,“师父说过,我等虽是方外之人,但若红尘有难,亦当斩妖伏魔。”他顿了顿,“如今妖魔年幼,以我师徒二人之力,未尝不能将其留下,以绝后患。”
“若尚非妖魔,如何能斩?”老和尚反问,“法事一做便知真假,那两兄弟所蕴气势是凶了些,可侍母至孝,眼中所含悲戚绝非作假。心中既然有情,便是为人,出家人怎能随意杀生?”
“弟子鲁钝。”慧悟垂目,“徒儿只知是妖魔便该斩杀,是贫弱则该护持,是俗人便要放手,任其红尘翻滚、挣扎于天命。如今这两兄弟,徒儿又该如何对待?”
“慧悟你自幼有慧根,修行十余年心无旁骛,凡事亦看得通透,只当善者为善、恶者为恶……然则世事并非简单若此。”蒲团倏然转动,玄远直面慧悟,与其双眼相对,语重心长,“须知世上本非黑白两分,你要以通明之眼去看,以通灵之心去听,以端正之态去细心琢磨……而不可妄加评判,徒惹孽债。”
“花氏兄弟兄弟之间有情,与父母之间亦有情,与本寺并无恶意。若仅凭二人周身血气便要除去,你我便是犯了‘嗔’戒、沾染了执念,于修行无益,于道义无益,于你我本心亦无益。”
“是,弟子明白。”慧悟念一声佛号,“未及通晓两人之事,弟子必不以偏见待人,以免毁损修行,徒增业力。”
“你明白就好。”玄远重又转身过去,口中喃喃念诵经文,“四十九日之后法事做完,你便与两兄弟一起下山去罢。若要出世,须先行入世,切记切记。”
“弟子谨遵师命。”慧悟躬身行礼。
床头有轻纱,床上有玉枕,床脚有香榻,墙上挂着玉箫,墙边安着红筝,墙角放着妆台,妆台上有玉梳和簪花。
这一切都显示出,这是一间女儿家闺房。女儿家闺房总是带着温馨色泽,充满暖香气息,然而,这间屋子却不一样。
没有燃香,也没有花色绣成美丽布匹,就连各种纱幔都是黑色,让整个房间显得沁冷无比。
房间正中,有一面极大屏风,几乎就要把屋子分作两半去。
而这面屏风所渲染,也是这屋子里为亮丽颜色。
屏风前静静地站着个窈窕女人,她一身浓墨重纱,遮住了她姣好身材,通身不着珠翠,只有头上簪着几朵小白花,竟然是戴着重孝。
屋子里死一般沉寂,女人这般呆呆看着屏风,一晃眼,就过了两个时辰。良久,她幽幽地叹息:“别屋外陪着了,进来罢。”
屋外人没有回答,门锁却发出“咔”一声响动。
女人感觉到,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
“很多年了。”女人声音很动听,明明就没有刻意作态,就能显出一种奇特魅惑来,“离那一天,真很多年了。”
身后人依旧没有说话。
女人似乎也并不想得到对方回答,而是伸出纤长手指,慢慢地按压自己眉心:“每当我想起,都会彻骨地疼痛……就会想,为何当初我没能做到承诺呢?为何我无法保护重要人呢?”她似乎轻轻地笑了声,“夜里辗转难眠,即便睡着了,也是每一夜每一夜噩梦。”
“……然后就会无比地痛恨自己,为何做不到,为何,为何,为何……为何!”说到这里她气势猛然暴涨,声音所带来强□动让屋子里摆设都晃荡起来,好像再不控制就会被摧毁一样!然而很地,她又平静下来,声音也变得无比轻柔,“你也是……对不对?你也恨,对不对?”
“是,我恨。”身后人终于开口了,就像锈铁刮搔声音,让人难以忍受,“我恨我为何没死,我恨我为何不能早有今日本领,我恨我为何不能杀了他们!”
“我们都是罪人,为复仇而存。”女人终于回过头。
她有一张极其美丽脸,不着脂粉,而艳色逼人,可她嘴边挂着却是一丝带着讽刺与刻骨怨毒冷笑,使人悚然而惊。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与你一起,直至将其杀为止。”青衣罩顶人半跪地,透过沉重青铜面具,她眼里射出仇恨而笃定光。




剑鬼蛊师 弄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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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四十九日转瞬即过,清元寺法事持续日久,到此时也已接近尾声。
花戮积郁体内伤势花蚕每日针灸引渡与珍贵药丸灌注之下,慢慢地恢复如常,而已然调养完毕五脏六腑也比之从前稳固得多,再进一步修习《梵天诀》时,便无后顾之忧。如今内力大进,距离十二重大圆满境界,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后一次进香诵经之后,玄远把灵位牌置于后面禅堂之中,花蚕与花戮再次焚香祝祷,进了大殿,把一张千两银票塞进了功德箱内。
玄远站殿外,看着走出来花氏兄弟二人,目光定了花戮身上:“施主功力大进,可喜可贺。”
“也是寺里景致清幽,气韵祥和,这才能让我家哥哥心胸豁然,化去瘀伤。”花蚕轻巧接过话头,“大师功德无量,原是我兄弟两人该向大师道谢。”
“此乃施主缘法,老衲惭愧,并未对施主有何帮助。”玄远低诵佛号,“若能化戾气为祥和,才当真是功德无量。”
花蚕笑一笑,没有回应老和尚话:“住持大师,此间事已毕,下尚有旁务身,就此告辞了。”而后双掌合十,温雅有礼地垂首。
“施主有事,老衲也不便多留。”玄远心中叹息,语气中却不曾显现出来,他一招手,将一旁等候白衣僧人召来说,“慧悟乃老衲嫡传弟子,年逾二十却从未走出寺门,此番正是契机,若两位施主应许,老衲希望能让慧悟与两位一起下山,权作历练。”
“这等小事自然无妨。”花蚕温和笑道,“慧悟大师神清气正,是难得高僧。若能同行,下必能有所获益。”
“如此劳烦施主。”玄远意味难明地看了花蚕一会,转头又向慧悟叮嘱,“此去需牢记戒律,不可妄动,若有抵触,当万事随缘,一切顺应天意。”
“弟子明白。”慧悟深深施礼。
花戮不爱说话,花蚕不爱说废话,慧悟不爱与自己尚有怀疑对象说不必要话,因而三人一路下山,却都是一言不发。
及至到了山脚驿站,花蚕买了两匹马,才转过身,冲慧悟微微一笑:“慧悟大师能骑马否?”
“贫僧可以。”慧悟点点头,翻身上了那一匹枣红色,手里握好缰绳紧一紧,看起来适应良好。
两兄弟见了,花戮也翻身上马,然后伸出手,拉了花蚕坐前面。花蚕是少年姿态,身子纤细甚至看起来有些羸弱,而花戮则要强健许多,虽说两人年岁相同,可他手脚皆长,却能整个把花蚕包覆起来。
“走罢,我哥哥。”花蚕干脆缩花戮怀中挡风,开口说了句。
花戮拿住缰绳,双腿一夹,就策马奔出。
花蚕买是良马,虽不至日行千里,八百里却是没什么问题,花戮身子已然大好,功力也涨了许多,因而长鞭一振,让马行路时用了极速,花蚕埋首于花戮怀里,半点不曾经风。
慧悟并未与两人并驾齐驱,而是远远地隔了丈许距离,白衣翩然,面色肃穆,只时不时目光流连于前方花氏兄弟身上,不知想些什么。
就这般沉默地赶了一日路,当天幕微微泛黑时,三人到了个歇脚客栈,店家也是见惯了行路之人,几个人才刚下马,就有小二过来牵马引路了。
迎客小二是个精乖,虽说心里奇怪这三个客人“一和尚一文弱少年一冷酷剑客”搭配,却半分也没有露出来,他急急忙忙把几个人领到张方桌边上,扯下肩头白毛巾利落地把桌椅擦了一遍,笑得很热络:“客人们远来劳累,是住店吧?咱这店里有上好房间,几位客人先用饭,再由小带客人们过去如何?”
花蚕从袖子里摸出块碎银子给店小二,笑吟吟说道:“那就麻烦小二哥了,三荤两素,再加两碗白饭一盘白面馒头。”
“好嘞!”店小二捏起银子,眼珠骨碌碌一转朝后面大声喊道,“三荤两素特色菜,两碗白饭一盘白面馒头嘞!”
后面有人高声答应“知道了”,店小二手底不停,立马去拎了个大茶壶,给三人把茶水满上,说一些逗趣事儿,见着花蚕似笑非笑神情,又赶忙换上些人来走往小道消息。直到菜好了,又得了一块碎银子打赏,才乐颠颠地下去了。
三个人都不喝酒,因而花蚕只端起茶杯冲慧悟敬了敬,说一句“大师请用”,就没有多话了,慧悟念了一段经,做了一番功课后,就也不客气地挑取素食食用。
饭后,几个人被带入两间上房,花蚕花戮照旧同住,而慧悟房间,就两人隔壁——这家客栈并不算大,即便是上房,中间那墙也隔不了什么音,别提三人都有各自手段,这墙立这里,也不过形同虚设罢了。
刚进房不久,楼下突然传来强烈响动,好像有桌子椅子被掀翻了,还有掌柜不停赔不是求饶声。
店小二原本正冲花蚕大肆夸赞这房子种种好处,听到这些声音忙不迭冲出去,噔噔噔地下了楼,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着“大爷饶命大爷对不住”,那个惶恐急切,直教人听了心中不忍。
花蚕花戮对视一眼,走出房门,倚栏杆边上看下去。
大抵是那店小二领几人上楼看房时候,门外又进来两拨客人,都是手拿刀剑江湖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也不知几人产生什么口角,就一齐发出火来,谁也不肯饶了谁。
这一动手,自然是店里摆设遭殃,那掌柜似是想劝一劝,可才开口,就被人踢到一边去了,店小二赶着这趟下去,当然也讨不了好,被人几拳几脚揍一顿,没被火气上头那些个大汉用刀砍了,就也算走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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